36
◎不對等的愛。◎
深夜芙蓉帳暖, 秦妧從疲憊中醒來,皺着小臉揉揉眼簾,面上帶着明顯的愠氣兒, 待意識清醒時,立馬看向身側, 見漆黑夜色中靜靜躺着一道模糊身影, 負氣地努努鼻子。
那會兒完事後, 兩人身上全是墨汁, 像從泥潭裏生出的兩株菡萏, 一同綻放,又一同迎來風花雪月。
知道茯苓為自己擦了身子,秦妧悄悄坐起身, 從拔步床的箱櫃裏拿出一顆夜明珠,想要借着微弱的光亮,看看裴衍身上是否還有墨漬。
掀開錦衾, 她小心翼翼地褰開男子的寝衣, 也想借機仔細瞧瞧他。那會兒“坦誠”相對時, 她沒膽兒瞧上一眼,這會兒被愠氣兒驅策, 有了無限的勇氣。
可手指剛碰到寝褲的邊緣, 就被忽然張翕的錦衾裹住了。
“唔——”
視線陷入暗黑,身體摔進一方幹爽的懷抱, 秦妧撅着起身, 被“沉睡”的男子抱個滿懷。
裴衍眼未睜, 隔着被子拍了拍她, 開口低啞, “亂折騰什麽?”
秦妧趴在男子胸膛, 手裏的夜明珠掉到了錦褥上,順着床沿滾落。
被悶在被子裏,呼吸困難,她掙紮着探出腦袋,額頭撞在了裴衍的下巴上。
随着一聲悶吟,一只大手覆在了她的腦門上,輕輕地按揉起來,溫柔之勢,亦如昨日傍晚吻她的時候。
秦妧臉發熱,也不再亂動,溫溫軟軟地趴在了裴衍的懷裏,像只小小的樹袋熊,找到了自己的蔚然大樹。
可她安分了,裴衍卻悶熱起來。因為憐惜,僅有的兩次都只要了一回,對年輕氣盛的男子而言,半是酣甜、半是苦澀,無疑是一場溫情的折磨。
“不克制”與“克制”在面對同一個女子時,竟相伴相生,前者引他放縱,後者束他無餍,可又隐約覺着,過不了多久兩者就會融合成欲念的湍流,無限泛濫。
月落參橫,庭砌之中蟲鳴蛙叫,夏味愈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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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衍閉上眼,進入夢境,莫名夢到了三月之後紅衰翠減的初秋,一個年輕人站在秋陽中,不再意氣張揚,面布雲翳,赫然是養好傷的裴灏......
客院。
明早即要前往滄州,唐九榆站在窗前望着流玉般的稀雲,忽然就想起了遠在湘玉城私宅中的女子。
與之若即若離地相處了三年,像是形成了某種習慣,乍一分別,竟生出怪異感。
不願被陌生的感覺困擾,他沏了一壺茶,轉念去思考眼下的事。
眼前浮現出裴衍的身影。
自從大婚,在自家府邸到處安插起眼線,監視着妻子的一舉一動,說明什麽?
人在患得患失時,才會出現看緊的心理吧。
那,作何要看緊一個勉強娶進門的女子呢?
唐九榆抿口茶,淡淡一笑,世人皆說裴衍是為了替家族信守承諾才勉強娶了秦妧,可如今看來并非如此。
能讓一個果斷殺伐的大權臣患得患失的,唯有不對等的“愛”吧。
若是如此,裴灏的失蹤,很可能另有隐情。
桃花眼泛起漣漪,唐九榆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正當他思量是否還要去一趟滄州時,窗外忽然走來一道瘦小的身影。
“唐先生。”
拎着一個小袋子的阿湛走到窗下,仰頭看向屋裏的男子,“您是醒了,還是沒有就寝?”
唐九榆面上帶着溫和的笑,逗小孩兒一樣抓了抓阿湛的腦袋,“那你呢,是睡不着走到了這裏,還是特意過來的?”
“先生不是要在破曉時趕路麽,我是特意過來給你送幹糧的。”晃了晃手裏的袋子,阿湛那稚嫩的嗓音透着老成。
還有半個時辰就要離府了,唐九榆索性放棄休憩,推開門走了出去,于月夕桃蹊中,帶着阿湛漫無目的地走着。
“小阿湛,你可拜師在誰的門下了?”
“沒有,先生想收我為徒嗎?”
唐九榆笑着搖搖頭,“就是随便問問。我漂泊慣了,沒有收徒的打算。”
阿湛悶悶地低下頭,揪了揪自己腰間的荷包流蘇,流露出了失望。
唐九榆随意掃了眼,視線落在那個荷包上,猛地頓住步子,怎麽看着很是眼熟呢?
那個時常忙活在花圃中的女子,在被他救下時,手裏捏着的荷包與阿湛的幾乎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是,兩個荷包上繡了不同的字。
阿湛的繡了個“語”字,那女子的繡了個“岐”字。
破曉之際,素馨苑的正房傳來一陣叩門聲,驚擾了帳中人。
裴衍起身,推開了門。
須臾,秦妧披着外衫走到門前,凝睇着站在庭院中的兩大一小。
印象中的阿湛是個溫淡的孩子,凡事不疾不徐,可此刻,小家夥抓着裴衍的手,不停地搖晃着,似在表達一種急切的情緒。
而裴衍,也罕見地露出了真實的情緒。
靜如古潭的侯府,在叩門聲起時,湧出了壓抑許久的暗流,大有狂瀾之勢。
旭日東升時,裴衍走向秦妧,“我向吏部告了假,要帶阿湛去一趟湘玉城,接回阿湛的生母周芝語。來回路途一個多月,唐九榆也會随行,你不必擔憂,安心等我回來。”
已多少了解情況的秦妧沒有問裴衍為何非要親自前往,而不是派人前去,只因那女子是阿湛的生母、衛岐的未婚妻,而衛岐的離世,成了裴衍最大的遺憾。
“我能,一同前往嗎?”
直視着裴衍的雙眼,秦妧說出心中所願。身為他的妻子,在接受了他諸多的照拂後,也想盡一份力,陪他填補遺憾。
擔心他有所顧慮,秦妧趕忙道:“我不會添亂,無論是跋山涉水還是風餐露宿,我都能堅持。”
片刻後,裴衍緩緩擡手,覆在她的發頂,“添亂也沒關系,不必有壓力。”
這麽說是答應了!秦妧展顏,忙去收拾細軟,不想拖後腿。
**
車隊要出發前,裴池拉過唐九榆,“唐先生收了家父的酬勞,不是該先尋家兄的下落嗎?”
唐九榆搖搖折扇,回以一笑,“事分輕重緩急,對唐某而言,裴二爺的下落次之。等回到湘玉城,唐某自會向侯爺解釋。”
那女子的事耽擱不得......也不知怎地,心裏忽然有種要被人剜肉的絲絲痛覺。
聞言,裴池更為不滿,但也不好當面撕破臉,“那唐先生能否将手中收集的線索如實相告?”
唐九榆猶豫了下,壓低了聲音,“那就給三爺提個醒,不過唐某也純屬揣測,三爺還是要斟酌行之。”
“洗耳恭聽。”
“或許,三爺可以換個角度,從世子身上找找線索。”看了一眼扶秦妧登上馬車的裴衍,唐九榆又道,“世子不在府上,也可多留意一下他的心腹們。”
裴池張了張口,最終化為無聲地思量,目送衆人跨上駿馬,絕塵而去。
楊氏和周閣主将車隊送出城外十裏。兩人站在官道旁的草叢中,望着湘玉城的方向,各有各的慨喟。
秦妧從車窗探出身,與婆母揮別,頗有感觸,婆母和公爹明明是夫妻,卻因為兵權不得不分處兩地,成了彼此的羁旅人。
公爹說過,想将他們全都接去湘玉城,可事實上,兵權一日不卸,家人一日不能真正的團圓。
秦妧撩起車簾一角,看向與唐九榆并排騎馬的裴衍,眼中多了幾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若是與他分處兩地,一年也見不到一面,彼此的感情會淡嗎?
可反過來一想,他們有很深厚的感情嗎?
暗自搖搖頭,秦妧拿起小幾上的點心遞給對面的阿湛,“路上未必有客棧,先吃點墊墊胃。”
阿湛看起來心情很好,即便從記事起就沒見過自己的母親,可雛鳥是會渴望被母親護在羽翼下的。
秦妧看向阿贊腰間的荷包,聽裴衍說,這荷包有一對,是周芝語親手縫制的,與衛岐一人一個。阿湛這個,是衛岐的遺物。
**
在車隊行駛了小半月後,信差率先抵達湘玉城總兵府,給安定侯裴勁廣捎去了楊氏的親筆信。
總兵府的後院中,正與幕僚們小聚的裴勁廣拆開信函,十行俱下,卻在讀到一段話時,明顯慢了下來。
見主子異樣,一名幕撩問道:“是朝廷那邊發生了變故嗎?”
裴勁廣折好信,向後靠在藤椅上,舒展了面容,“內人家書,說是犬子有急事正在趕來湘玉城的路上,讓本帥提前做好準備。只是……其中提到了一位故交,還挺詫異的。”
既是家書,衆幕僚沒有多疑,等向晚落日,各自作揖散去。
繁茂的綠植旁,裴勁廣從暮色坐到朝暾,與花鳥一起披上了一層晞微晨曦,俊美成熟的面容顯露幾分疲态。
一宿未眠。
白發仆人再次上前,擔憂道:“老奴還是為侯爺熬碗姜茶吧。”
裴勁廣掀開薄毯起身,健壯的體魄沒有絲毫逞強的跡象,“喝什麽姜茶,陳叔您是将本帥當成小孩兒養了?”
陳叔失笑,見男子要離府,趕忙問道:“侯爺可要備車?”
裴勁廣向後擺擺手,一個人走出總兵府,逛在晨早的街頭,偶爾與擺攤的商販們打聲招呼,熟稔又平易近人。
甭管朝臣對裴勁廣的評價如何,湘玉城的百姓們對其是贊不絕口,每每遇見,還會熱情地端上早點。
裴勁廣笑着婉拒,走進幽靜的深巷,一路打聽後,來到了唐九榆的私宅前。
說來,收唐九榆入麾下這兩年,還從未來過他的宅子。
叩了叩門,在門侍驚訝的目光下,他稍稍颔首,“唐先生這裏,可住着一位失憶的盲女?”
哪會想到這位爺會不請自來,門侍緊張地哈哈腰,“回侯爺,有、有的。”
裴勁廣笑了,“勞煩帶路。”
檀栾重重,繁花似錦,走在蜿蜒的石路上,似能讓陰翳散退。
在門侍的指引下,裴勁廣走到一片錦帶花前,于豔麗的紫紅中,瞧見一道纖瘦倩影正蹲在地上給幼苗澆水。
百花之中,最顯眼的一定是雍容的牡丹,可這女子有種特別的清麗,仿若畫中人。
一聲輕咳後,裴勁廣在盲女聞聲回頭時,意味不明地冷哂了聲。
這麽多年,終于找到她了。
失憶啊……再好不過。
**
皇城外的農舍中,在聽小冷梅說起裴衍前往湘玉城的事後,躺在床上已恢複些體力的裴灏催促小冷梅趁機将他被囚的事傳出去。
小冷梅坐到床邊,端起碗筷,想要喂他用飯,“周圍全是世子的人,二爺還是稍安勿躁,靜等時機吧。”
裴灏也知事情難辦,叮囑她量力而行,“知道裴衍去湘玉城做什麽嗎?”
小冷梅搖頭,“我怎會清楚世子的事……”
裴灏沒再多問,卻發出一聲冷笑。
有朝一日,若裴衍得知了父親的所作所為,不知會如何取舍。
而自己甘願成為父親的替罪羊,無非是要取代裴衍在父親心中的地位,讓父親意識到,誰才是他值得信任的子嗣!
作者有話說:
随機50紅包
感謝在2023-04-18 23:06:35~2023-04-19 22:23: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暮染晨光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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