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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救美(一更)◎

深夜, 哄睡了雪霖後,秦妧在燭燈下,修複起裂紋的梅花簪, 卻是難以恢複如初。左右也被困在此地無所事事,她沒有放棄, 日複一日, 終在十日後, 将裂紋“撫平”, 可沒等她流露出欣喜, 一道健壯的身影來到門前,叩響了門扉......

從湘玉城來到此地的禦林軍副統領,将裴衍中箭墜入護城河的消息帶到了。

樂熹伯夫婦愣了許久, 而秦妧直接暈了過去。

徐夫人驚呼:“妧兒!”

暮色四合,秦妧緩緩睜開眼,平靜的仿若遇不到風的銅鈴, 不言不語、不聲不響, 就那麽平躺着, 只定時給雪霖喂些母乳。

夜深人靜時,她會抱着雪霖看墨空的繁星, 沒有言笑, 只安靜地觀賞着,似仰頭就能讓淚水倒流。

雪霖已長得又白又胖, 咿咿呀呀像個小話痨。

看着乖萌讨喜的孩子, 秦妧貼了貼他的臉, “雪霖要像爹爹啊。”

像爹爹一樣獨當一面, 不懼荊棘, 好不好?

她抱住雪霖, 悲傷得無以複加,這一刻,也真正意識到,自己有多在乎裴衍。

燈火噼裏啪啦地突突跳動,打亂了母子二人映在帳上的身影。

緩釋完悲傷,秦妧将雪霖托付給徐夫人,想要同看管的侍衛頭目商量一下,看看能否容她去湘玉城的護城河畔尋人。

那條護城河有多長,她寄予的希望就有多深,在沒有發現裴衍的屍首前,她不會接受任何假設和猜想。

可就在侍衛頭目猶豫着要不要放行時,久不現身的魏野忽然趕到,遞給秦妧一封由承牧轉交給他的信,一封裴衍的親筆信。

當讀完信函的最後一行字後,秦妧背過手,整理了許久的情緒,最後扶着廊柱坐下,又哭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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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瑩的淚滴懸在鼻尖,“吧嗒”低落在鵝頸椅上。

魏野遞上白帕,密聊了起來。

除了秦妧和魏野,誰也不知信上言明了什麽,但次日一早,客院沒了秦妧和魏野的身影,連同看守的侍衛......

徐夫人站在府門前眺望遠去的一行人,心裏默默祝福着,随後回到客院,抱起眨巴着大眼睛的雪霖,憐愛道:“等咱們四個月大,就去找娘親,好不好?”

府中請了乳娘,暫時不用擔心雪霖的“溫飽”。

雪霖躺在徐夫人臂彎,咿咿呀呀地回應着,也不知是否聽懂了。

**

裴衍中箭身亡的消息不胫而走,朝野上下震驚不已,那樣一個風華絕代的男子,就這樣早逝了,不禁令曾與之共事過的同僚們扼腕嘆息。

當朝廷公布了這則訃告時,還處于牢獄中的裴氏宗親們悲痛萬分,裴悅芙哭倒在楊氏懷裏,差點背過氣去。

楊氏望着從牢窗中透入的一點點皎光,表情木木的,昔日施以精致妝容的臉龐顯露出疲态,梳理整齊的高髻也松散開,一绺绺垂落在額前、鬓角。

等感受到衣衫被淚水打濕,她勉強撐起背脊,拍了拍女兒,“相信你大哥會逢兇化吉的。”

裴悅芙哭着搖頭,“可訃告已經出了。”

是啊,木已成舟,也只能在無奈中尋求一線希望,也只有擁有希望才能茍且下去啊。楊氏閉上眼,感受着射入牢窗的光縷,不忍目睹裴氏宗親被一撥撥押離牢房,送去清苦之地。

一旁的聞氏紅腫着眼睛湊過來,抱着孩子使勁兒地磕起頭,“請母親代替裴池給兒媳一張和離書,請母親成全!”

她不想為了一個到處沾花惹草、薄情寡義的男子遭受滅頂之災,她想要與裴氏脫離幹系,不想被發配流放!

楊氏沒有強留,也不想拖累任何無辜的人,幸好楊歆芷早已離開侯府,沒有受到牽連,“你能托人離開這裏,就離開吧,為娘替老三向你說聲‘抱歉’。”

聞氏的娘家早已着手上下疏通打點,接回聞氏不是問題,但......聞氏所誕下的子嗣,是沒辦法一并帶走的。

窩在母親懷裏的裴悅芙,纏着手接過聞氏懷裏熟睡的嬰兒,擺了擺手。

聞氏忍痛看眼自己的兒子,留下了絕望的淚。

似有所感,正在小憩的裴池忽然驚醒,大喊着妻兒的名字,待反應過來時,懊惱地抱住腦袋。

再蠢笨也能想象,現今的裴氏族人正在遭受怎樣的磋磨。

子夜夢醒,了無睡意,他拍開隔壁裴灏的房門,也不管裴灏是否被擾醒,揪着對方的衣襟失控道:“父親此舉,天理不容,咱們要在這裏助纣為虐嗎?!”

下眼睫青黛的裴灏扯開弟弟的手,用腳勾上門,麻木地坐在桌前盯着快要熄滅的燭臺。

自從偷襲了裴衍,他總是夜不能寐,即便入睡,也會夢見少時兄弟三人并肩走在田野中的場景。

少時的他們,感情很好,是何時分道揚镳了?

見裴灏不講話,裴池稍稍拔高嗓門,“二哥!”

“夜深了,別驚動父親的人。”裴灏将十指嵌入頭發,雙肘杵在桌沿,糾結而痛苦。

“這些日子,我會派人去打聽,母親、悅芙、弟妹她們被押去哪裏。”

裴池意識到什麽,使勁兒地點點頭,“好,咱們一起劫囚車。”

流放的囚犯,不少會遭受押解兵的施虐,尤其是女囚,自此命運颠沛。兩兄弟達成一致,縱使有被抓的風險,也不能置至親于不顧,他們做不到父親那般冷血。

可他們擔憂歸擔憂,卻一直沒有打聽到母親等人被押解的路線。

**

刑部大牢。

在宗親們被一撥撥帶走後,牢中只剩下楊氏、裴悅芙和才幾個月大的男嬰阿沐。

沒有生母的哺乳,阿沐嘬着姑姑的手指,委屈巴巴地時常擠出淚豆子。

裴悅芙将他放在腿上,靠着最後一絲體力,想要逗他開心,可心裏苦的人,又如何哄得了他人?

這時,房門被獄卒打開,母女二人緊緊依偎,流露出極度驚恐。

不知朝廷打算将她們發配到哪裏......

獄卒引着四名押解兵進來,“就剩她們了,安定侯府大主母和嫡小姐,現在就出發嗎?”

“是啊,趕着秋日前,哥幾個還要回來吃蟹呢。”一名押解兵瞥了一眼被兩名女子夾在中間的奶娃娃,笑着摸摸眉毛,走過去伸手去奪,吓得阿沐哇哇大哭。

楊氏欲攔,被押解兵一腳踢翻,“瞧瞧,世家養出的奶娃子可真是粉雕玉琢。”

裴悅芙緊緊抱住阿沐,張開就去咬押解兵的手,被押解兵扼住下巴,狠狠擡了起來。

男人叫罵兩句,剛要掴巴掌,卻被女子那張俏麗嬌美的臉蛋吸引了視線,“乖乖,都說安定侯府的嫡系,無論男子女子,個個絕色,果然不假啊。”

獄卒趕忙咳了兩聲,“不能打歪主意啊,朝廷有人保她們的安危,出了事咱們都吃不了兜着走。”

真能在發配途中安然無恙的囚犯,一是運氣好,二是夠機敏,三是暗中有人保護。裴氏宗親已全部被人保下,獄卒可不想鬧出額外的糟心事。

押解兵自然不會在獄中動手,他們的“主場”是押解的途中,到時候就算把人折磨致死,也能借“囚犯生病”等理由搪塞過去。但就算囚犯活了下來,被送到目的地,也沒什麽機會回皇城,只能吃下啞巴虧。

将兩大一小押上車,幾名押解兵慢悠悠地出了城。等行了十來日徹底遠離皇城後,幾人對視一眼,打開關押裴悅芙的囚車,“去解手吧。”

說着,就強推着裴悅芙走進路邊的樹林中。

楊氏見勢頭不對,使勁兒地撞動囚車,卻如困獸,于事無補。

裴悅芙雙手雙腳被縛,走起路來能聽見鎖鏈的碰撞聲,她繃直着背脊,慢吞吞向前,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囚車上焦急的母親。

“別耽誤趕路,快點!”一名獄卒拿起刀柄,朝她的後腰狠杵一下,在聽見女子的痛吟後,大笑起來,也不再顧忌羞不羞恥,原地解起腰帶。

其餘幾個也不甘示弱,卑劣之态,刺痛了楊氏和裴悅芙的眼。

“跑,悅芙跑!”楊氏扯着嗓子大喊,撕破的聲帶快要發不出聲音。

裴悅芙跑動起來,可手腳被縛,又被一群“餓狼”追逐,哪裏能脫得了身。

在被幾人摁在地上時,她奮力掙紮,央求着他們別在自己母親的眼皮子底下。

幾人□□連連,抓住她的腳踝和肩頭,就要将她往更深的地方帶。

而就在這時,一柄寒刀橫貫而來,反射出刺眼的光。

随着一聲殺豬般的嘶吼,擡起裴悅芙的四人裏,有兩人被寒刀削去雙手,倒在地上打起滾,疼暈了過去。

令兩人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一道飛影砍中了側頸,血流不止。

“啊!!”

兩人捂脖慘叫時,那道身影穩穩落在裴悅芙的面前。

裴悅芙仰倒在地,看着枝桠中透出的日光映在男子周身,愣愣地發不出聲音。

一身玄黑勁裝的承牧如巍峨的山,為驚恐崩潰的女子擋住了襲來的風。他慢慢蹲下,伸手碰了一下裴悅芙腳上的鏈子,在發覺女子止不住地哆嗦時,斜眸看向還在痛苦掙紮的幾人,拔起斜插在地的鄣刀,順勢補了幾腳,補在了頭頂。

幾人七竅流血,不知死活。

承牧持刀面向裴悅芙,在裴悅芙怯怯的目光下,砍斷她手腳上的鎖鏈,将人橫抱了起來。

身材魁梧高大的男子,抱起裴悅芙,如同拎起一只小兔子般輕松。

裴悅芙縮成一團,凝着男子冷硬的面龐,對他之前的成見一掃而光,生出了濃濃的感激和信賴。

“承……将軍。”

“嗯?”

“你是好人。”

承牧頓下步子,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囚車上,楊氏像在枯井中窺見了一束光,忍着鼻酸道了聲“謝”。

承牧放下裴悅芙,劈開囚車,接過楊氏懷裏的阿沐挂在臂彎,解釋道:“我受先生囑托,特來帶夫人和小姐離開此處。”

先生......

母女二人對視一眼,都猜出了他口中的“先生”是何許人。

裴悅芙抓住承牧的手臂,哽咽問道:“大哥......在哪兒?!”

看了一眼抓着自己手臂的那雙髒兮兮的小手,承牧沒有躲開,直言道:“先生還有要事沒有完成,無法與兩位相見,望包涵。”

楊氏含淚重重點頭,只要她的兒子還尚在人間就好。

片刻後,停放囚車的草地上空空如也,林中的四名押解兵也不見了影蹤。

當天子得知囚車被劫時,只淡淡地嘆了聲,沒有追究,外人無從知曉,楊氏母女是否被押去了清苦之地。

作者有話說:

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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