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打手

城裏,陳老太太在太陽完全沉下山了才跟又來探望的兒媳婦一起回到家,一進屋就摔摔打打。

陳夫人心疼兒子的程度可不比她少一點,情緒也是惡劣的很,不耐煩受她的氣,蹬蹬上樓把屋門摔的震天響。

陳老太氣的哆嗦,一激動驀然有感受到一股尿意,現在周圍站着兩個保姆一個司機,不能在更多人面前丢臉了,趕緊回卧室去。

到了卧室她根本找不到自己衣服在哪裏,扯着嗓子喊,“小劉,進來給我放水!”

劉姓小保姆拉着臉進去,覺得日子再這麽下去自己就得瘋,默默地在心裏下了決定要趕緊找個下家。

陳老太進了屋扯開褲子褪下去,裏頭赫然什麽都沒穿,這就是她持續發火的理由。

小保姆電話說撒了水弄濕了衣服,家裏的給帶了準備了一套衣服不打折,但是誰也沒想到連內褲都要給她帶一條。

最讓陳老太憋屈的是,兒媳剛好要來醫院,衣服是她順手給捎過去的,什麽笑話都讓人看了。

陳夫人比她還煩呢,一進醫院發現婆婆在外頭失禁,然後聽了醫生、護士對老太太的投訴,告訴她陳老太影響醫療工作,但是因為她年紀實在大,沒人敢管她,讓家屬好好安撫情緒不要再來鬧事。

她年紀輕些,可比陳老太識時務的多。陳家是有錢不假,但是在偌大的c市裏一放就不算什麽,尤其陳老板才算是富一代,人脈底子都不夠硬。

這些醫生,看起來就是個普通人,但耐不住人家有本事,有錢人也得看病不是,誰願意得罪個杏林高手呢?指不定哪一天就等着人家救命。

陳夫人覺得,姑且不說萬一陳老太得罪了人讓人家惱怒起來背地裏下絆子,就說把人給氣着了,人家對兒子稍微不盡心,就夠自己這邊遭罪的了。

最關鍵的,陳老太是心疼孫子啊,可是她兒子也就四十多,孫子沒了還能生。畢竟她還是靠着兒子過日子的。

而陳夫人,就指着這個兒子了,陳老板外面可不幹淨,瞅着自己位置的小娼婦多着呢。

這一家子鬧騰的不行,陳夫人左思右想給陳老板打電話,把陳老太的行徑一講,質問,外面得罪人不費勁兒,耽誤了兒子治療算誰的?撂下一句話,你給我管管你媽!

陳老板放下老婆的電話就接到親娘的電話,聽老太太用熟悉的鄉音粗鄙的罵了一圈人,最後給他下指令,找到那個敢吓唬自己的人,至少打他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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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邊都應付完,陳老板頭都大了,再轉臉看身邊的小美人,聽她聞言軟語知書達理地安慰自己,絞盡腦汁幫着出主意,五髒六腑都被安撫的熨帖了。

想想除了這一個,還有其他的想撲上來呢,男性自尊心獲得充分的滿足,心裏的煩躁都松快了許多,四十多歲不算老,再要孩子也是可能的,好好教養,可能比躺在醫院裏的那個好許多。

醫生早跟他說了,兒子即便醒過來,恢複期也得好幾年,按照目前脊椎的傷勢,一個癱瘓跑不了,就看從什麽位置往下。

兒子當然他是心疼的,但是這麽大的家業必須有繼承人啊,難道交給一個病秧子?陳老板作為一個男人,在家裏兩個聒噪女人還在哭泣的時候,已經開始計劃後面的事了。

只是老婆可以騙,老娘不那麽好應付,不管下午那個是誰,找出來打一頓給老太太出氣好了。

身邊美人在懷,陳老板覺得自己這幾日焦躁的心情都沉下去了,利索地給下屬發了個短信,抱着人激動地去滾到床上去了。

★ ★ ★

裴佳木本來想晚上把寶寶放在自己屋裏帶着睡,畢竟是陌生的房子,怕她害怕。

沒想到晚飯後一起出去溜了一趟狗的寶寶羞澀地拒絕了,理由是自己是女孩子。

裴佳木就樂了,“那麽晚上開着燈很亮你睡不着吧,關掉燈黑了你怕嗎?”

寶寶扭着手指想了想,“我可以帶着阿黃嗎?”

阿黃是下午那只乖巧的牧羊犬,裴佳木摸摸她的頭,“有阿黃就不怕了嗎?”

寶寶糯糯地點點頭,“不怕,阿黃勇敢。”

這是被車海忽悠了,但是狗狗是挺可靠的,裴佳木去問了車海,得知阿黃已經生過小狗,而且不會做出撲人舔人的動作,有過訓練,就答應她的要求,在給寶寶準備的卧室裏,床邊挨着拖四個絨面腳凳拼在一起給阿黃當窩。

阿黃好像格外喜歡小孩子,被弄出狗窩牽上樓也沒有異議,車海把它放到腳凳上拍了拍,它就理解了這是今晚的地方,關了燈就乖巧地卧在新窩裏。

寶寶一探小手就能摸到它的脊背,滿意地閉上眼睛很快睡過去。

裴佳木回到卧室,季童坐在床上盯着電腦,擡眼一看他,“寶寶沒過來?”

“稀罕狗,不喜歡小舅舅了,讓阿黃陪着就滿足地睡着了。”裴佳木聳肩,邊走邊扒掉t恤去洗澡。

這小樓不知道怎麽設計的,好好的住家,卧室裏的浴室裝修用磨砂玻璃,弄得跟酒店的大床情侶套房一樣。

他一進去,季童眼睛就眯起來,既然寶寶不在,白天在辦公室裏沒做完的事情可以繼續了,睡衣一扔光着就跟進去了。

(づ ̄3 ̄)づ╭?~

裴佳木被他折騰完了抱出來的時候困得眯着眼睛幾乎要睡死過去,拼命撐着問,“下午的事兒進展到哪一步了?”

季童一邊給他吹頭發一邊沉思,“在陳老太那邊埋下一點兒種子,但是後續如何得看那位陳老板。”

陳老太再嚣張,一個年過花甲的老太而已,她想做到什麽,一定需要通過自己的兒子。

因為下套子是臨時決定的,雖然事情進展喜人,但是晚飯後在裴佳木和寶寶車海出去遛狗的時候,剩下的三個人分頭查了許多背景資料。

結果查了之後,葉昌有些可惜自己那一番演技。這位陳老板外面彩旗招展,對于一個即将廢掉的兒子,大概也不是那麽上心,起碼不會豁出手裏的資産出去搞風搞雨。

唯獨可以利用的時機,大概是icu的那位少爺一命嗚呼,趁着悲痛的時候刺激他出點兒昏招。

或者引導着網絡上的輿論,适時放出陳老太那一席牛逼的宣言,然後去相關部門把陳家的違法證據上報。

裴佳木聽話音就想到了後續進展,眯着眼睛感覺吹到頭上的熱風,迷迷糊糊抱住季童的腰蹭了蹭,“時不時推一把就好,就算是步閑棋,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起大作用了。”

說到後面半句已經困得要睡過去了。

第二天周日,一夥人閑來無事,去附近的農家樂吃了土雞宴,最後裴佳木拎了好幾箱子草莓和水庫魚回了市裏。

★ ★ ★

轉眼一周又過半,網絡上沸沸揚揚的讨論還在進行,因為事故出來不到10天,鑒定報告都沒出來,各大媒體那邊大概也被封了口,那份行車記錄儀的錄像沒有出現一點。

眼看着繼續這樣下去馬上熱度就沒了,葉昌賊心不死地煽風點火,弄一個馬甲開新帖繼續八。

【你們扒的那叫什麽背後的故事,lz這裏才是真猛料,關于那個嗑藥飙車的更大背景~~~】帖子主樓號稱知道這位陳奇少爺還有另一個或者的翻車少爺清醒時候說了什麽,比如咬出了某家某家二代三代聚衆吸毒之類的事情。

再有當日他為什麽飙車呢?因為心情不好!為什麽心情不好呢?因為剛被條子整進號子裏!雖然被家裏撈出來了,畢竟心情不好。

更猛的猛料來了,當日被帶走的足有十幾號,這些人現在在哪兒呢?有心人一看,我的天,各個好好活在外頭呢!沒一個蹲在裏頭。

他們怎麽出來的?華國的法律呢?到底是什麽人這麽有本事,或者是什麽階層這麽有本事,一下子弄走這麽多人?

這下子風聲鶴唳了,指向性太明顯,當天晚上被警察一窩帶走的小年輕裏,家裏有點兒勢力的開始串聯找消息。

二十四小時之內,愣是沒有一個人找到這個貼主是誰?

聯系大網站删貼封號,可是人家有截圖啊,每删除一次立刻就會出現內容更詳實的加長版本,删除了就是坐實有貓膩!最苦逼的是,其中幾個被家長抓回去的已經開始戒斷,反應瞞不了人。

網絡人肉的威力不可小觑,何況背後還有季童這樣的技術帝支持。

到這帖子出現第四天,已經開始有人去某小青年家中産業或父輩工作的地方去舉牌子示威了。

有家人在公職部門的,更是表面上戰戰兢兢,私底下拼命四處找到底是誰在作亂。

陳老太又一次去醫院探望孫子的時候,在醫院附近的停車場被迎面而來的垃圾袋爛菜葉砸了。

別說成了有錢人的娘之後,年輕時候窮的很,彪悍的陳老太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欺辱。

等小保姆幫她摘掉頭上的菜葉和身上沾着可疑粘稠液體的塑料袋的時候,帶着連帽衫襲擊人的家夥已經無影無蹤。

陳老太急火攻心,幾乎厥過去,渾身散發着剩飯發酵的酸臭氣息,逮不住襲擊的人且完全想不出那個人有什麽特點,狂怒中想起前幾天的事兒,當即叫小保姆打兒子電話,一接通就搶奪過來,開始哭嚎。

“哎呦~我養個兒子有什麽用?走在大街上都要被人潑剩飯,前天叫你打的人你打了嗎?是不是你沒處理好人家報複我,我的老天爺啊,沒天理啊……”無限循環……

以上為劉小保姆自動過濾髒話之後的版本。

總之就是陳老太從兒子那裏得知因為找不到合适的人幫自己報仇,所以遲遲沒動手之後,呼天搶地直接在停車場坐到地上拍着大腿開始罵街了。

周圍還散落着污物,陳老太重拾年輕時候的彪悍只需要一分鐘,司機和保姆攤着手站在她旁邊,拉不敢拉,勸不知道怎麽勸,好在過往車主紛紛以為是碰瓷,都遠遠避開了。

陳老太哭嚎了二十分鐘,那邊陳老板大概是應承了下午就把事情給她辦了,才停止。

★ ★ ★

裴佳木從拉着厚實窗簾遮住午後日光的小房間裏醒來,舒适的在床上翻滾了好一會兒,才爬起來洗漱到外面。

季童正悠閑地坐在辦公桌前打電話,手裏拿着的簽字筆一點一點的,聽到門響轉過頭,筆尖遠遠點了點對面小茶桌上的果茶。

裴佳木坐過去喝一口,微涼帶着果粒的清香的茶水滑下喉管,整個人都清醒了許多。

季童很快打完電話坐到他旁邊,“涼的少喝一點就好,櫃子裏有點心,想喝個下午茶嗎?”

“下午茶甜點吃多了胖啊,”裴佳木懶洋洋靠到沙發上,捧着涼津津的茶杯,“你剛才說誰被打了?”

“沒有人被打,”季童又露出那副不可思議的神色,“那個陳老太,覺得自己尿褲子是被範思達吓的,讓自己兒子揍死他們。”

“他兒子找人了?”裴佳木神色也有點兒微妙。

華國槍械管制嚴格,大勢力估計那陳老板也夠不着,而一般城市裏幫人幹這活兒的小混混,範思達大概一個人能幹掉幾十個吧?就連葉昌那樣文文弱弱的樣子,這一年裏裴佳木也見過他許多次練習自由搏擊的。

用葉昌的話說,作為一個吃法律口的,最要有安全意識,時時刻刻防着呢。

季童想想覺得有些好笑,“找了。”

裴佳木一看他表情,就知道沒大事兒,“結果呢?”

“結果……”季童再次擺出不忍直視的臉,“好像找了一個跟車海倆有舊怨的。”

裴佳木舉着杯子貼在唇邊,“有舊怨,那不是剛好報仇?報舊仇還有人給錢,被找到的這個打手蠻高興吧?”

季童把他杯子拽下裏不許他繼續喝涼的了,“不知道,信兒是葉昌從陳老板身邊買的,還不知道那個打手如何反應。”

★ ★ ★

那個打手,就是c市西城區某片區的地頭蛇胡老大,曾經派小弟去車海和範思達的4s店裏收保護費,被兄弟倆聯手一個打三十,把他所有小弟的胳膊挨個卸脫臼。

這回一接到這活計,胡老大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猜了好幾年,懷疑範思達兄弟倆大概是什麽特種部隊退役的,那一回挨揍的時候他可看的清楚,這倆打完氣兒都不喘,明顯還有餘力。

招惹這倆絕對沒戲,陳老板意思還能去折騰他們的産業,那就更可怕了,那倆神經病的店裏好些個殺氣騰騰的人,胡老大猜着他們來路也不簡單。

但是陳老板也不是好惹的,随便出點兒禮給條子們送條線索叫人來掃蕩,就夠他喝一壺。

思來想去,畢竟不打不相識,胡老大找到4s店讓給老板打個電話,中心思想【求見你們老大】。

範思達正拿着平時充當水果刀的mini軍刀翻來覆去看呢,接到手底下人的電話,打手來電話了。

胡老大忐忑地等了不到一分鐘就接到一個陌生來電,接通一聽,寒氣嗖嗖的聲音仿佛透過信號塔輻射到身上,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內個,範先生,好久不見啊!”

範思達一副莫名其妙樣,“就是你說讓我回電話?你哪位?”

“嘿嘿,您是貴人多忘事,”胡老板一個人呆在房間裏打電話,忍不住對着空氣點頭哈腰,“兩年前到過您店裏,姓胡的那個……”

聽筒裏聲音靜了一會兒,好像對面的人在回想,胡老板悄悄吐了口氣,當初跟對方起沖突,那種被猛獸盯上的感覺,他至今都忘不了。

範思達好像想起來了,爽朗地笑起來,“哦,胡先生,怎麽,要買車還是要改車?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給你個優惠。”

葉昌在他對面豎了個手指,在ipad上寫了個巨大的,“你丫演技還不錯,不進娛樂圈可惜了,我想直播給老大。”

範思達得意矜持地點點頭,啧,又不是你一個人有好多面皮。

胡老大感覺被這一句問的嘴裏發酸,吭哧了幾下,一咬牙,“範先生,您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

“嗯?”範思達疑惑,随即很上道很懂規矩地問,“怎麽,胡先生得到什麽消息了?”

胡老板深吸氣,琢磨怎麽才能顯得語氣真摯,有點兒後悔沒有要求當面去見,到時候這一臉愁苦大概也是能增加可信度的。

“內個,您也知道我手底下有些、嗯、那樣的活……”

範思達很理解,“貓狗各有道,胡先生不用跟我說這個,和我有什麽關系呢?”

胡老大再次抹汗,覺得大概屋子裏的空調溫度調錯了,“那個、有人找到我收拾您。”

“嚯——”範思達極度驚訝地感嘆了一句,“誰?為什麽?”

葉昌以及他手裏出現在鏡頭裏的季童裴佳木都對他浮誇的演技無語了。

季童笑着隔着屏幕沖他一點,“速戰速決,想練演技我給你弄進專業學校旁聽去。”

範思達做了一個你們真乏味的姿勢,聽那邊胡老大磕磕絆絆繞彎子,語氣就變成不耐煩,“不想告訴我算了,你倒是來打我試試!”

那邊胡老大幾乎被這一句吓跪了,“不不不,不是這樣,哎呦,我這不是愁閻王打架小鬼遭殃麽?您是我們不敢招惹的,那一位也不簡單啊!”

範思達冷哼,“你要是這麽膽小,能混到如今?”

胡老大尴尬地笑笑,小心翼翼提出那個軍師跟自己講過許久的意見,“您就當可憐我們生存不易,配合我們……”

範思達暴怒,“卧槽,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麽?什麽叫配合你們,乖乖讓你們揍嗎?”

“不不不,”這是若在眼前,胡老大估計都要磕頭了,“我們就想假裝下,錄個過程給那家交差好了。”

範思達冷笑,“那你們就來吧!”咔嚓挂了電話。然後看向屏幕,後面怎麽樣?

季童無所謂地揮揮手,“事到如今都是順勢而為,那個姓胡的要是不敢來找你,就盯好了陳家,可能後招會鬧大。如果他來找你了,就當沙包練練,拍下倆公布或者丢給姓陳的都足夠吓人。”

想想吧,揭露信息還在更新,整場事故中最無辜的一位受害者及其朋友,莫名其妙成了民衆伸張正義後的替罪羊。

背後的那些人買兇襲擊都敢幹了,還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

範思達點點頭關了視頻,往後一仰惬意地靠在沙發上,五指一張一手骨節咔咔作響,“唉,好久沒有過瘾地打架了。”

葉昌運指如飛在打字,百忙中看了他一眼,“只有老大扛得住你,不怕被揍就約他去練習啊。”

範思達裝逼範兒破碎,臉一僵,肯定道,“老大還是算了!”

另一邊胡老大聽到嘟嘟聲手一抖,幾乎摔了手機,轉臉一腳踢到旁邊的茶幾上身上,叫軍師進來“你出的什麽馊主意?!”

軍師順着他的力道一跳,翻着眼睛哀嚎,“就直說不行嗎?反正我們平時也沒收過陳家的好處,讓他找更厲害的去好了。”

胡老大到底是抽了他脖子一巴掌,長嘆,“更厲害的他敢招惹嗎?就是咱這一小夥好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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