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因果循環

“師父！”紀常将懷中的琳琅丢給師弟，趕上一直走在大前方的太昊真人。

太昊真人至今，一直都沒說過一句話，全身上下都散發出陰冷的寒氣。

熟知太昊真人的紀常知道，太昊真人這是盛怒了。所以他很聰明地趕過去，想同太昊真人道歉。

但太昊真人腳步不停，甚至走得更快，讓紀常追了好久才追上。

“師父，弟子有罪，請師父責罰！”紀常趕到了太昊真人面前，撲通一聲跪下，低垂着頭深深地忏悔着。

太昊真人仿佛寒冬綻放的梅花，凄冷孤傲，他淡淡地斜掃了一眼紀常，跨過他繼續往前走去：“在你知曉你錯在何處之前，沒必要同為師道歉。”

森冷的聲音蕩漾千裏，太昊真人如風般走了，留下紀常在愣愣地看着太昊真人的背影。他一咬牙，雙拳攥起，卻不知如何開口去說明自己的錯處。

原來在數日前，冥君便曾以他們殺了幽君為由找過他們，當時恰好又有數位珏劍門弟子從人界而來，幫助尋找冥虛，太清為了大局着想，就一并合力将冥君等人打回去了。誰知，琳琅一口氣咽不下去，說他們偷了自己的儲物袋，怎能這麽輕易就放他們離開，就在下一次冥君等人找來時，同冥君等人一言不合，打了起來。那時正好他們處在再生神樹附近，于是邊打邊往神樹的方向而去，結果導致了今日的慘狀。因此，紀常認為此事損失如此多的師弟師妹都同琳琅脫不了幹系，便在冥君殺人時丢下她而去，再送出訊號請求太昊真人來救援。

太昊真人一直以下任掌門的要求培養他，希望他沉穩有度，能主持大局，友愛同門，如今他非但沒能阻止惡戰，還丢下琳琅而去，這如何不讓太昊真人生了怒他本想隐瞞自己的私心，但奈何太昊真人火眼金睛，任何謊話騙局到太昊真人面前都毫無效用。

其實此事若真回想起來，還是有不少疑問的。為何冥君再次回來找他們時，如此巧合地打到了神樹這裏。這分明是上次冥君被太清打退，就心生報複，設計讓他們入套，想借神樹的力量鏟除他們，是以最後冥君還能完好無損的出現在他們面前，殺他們。

可惜這一切，勘破得太晚，他們損兵折将，連太清師叔也……

“到了。”

太昊真人冰冷的聲音從空氣中蕩來，紀常一醒神，擡首望去，太昊真人竟然帶他們回了再生神樹這裏。

“爹……爹！”再次回到這裏，已經醒轉的琳琅激動跳下地，踉跄着跑到前方，凄涼地左顧右看，尋找自己爹親的身影，“爹，爹！”

爹——爹——

虛弱的聲音在空地中幽幽回蕩，凄涼而婉轉，卻沒得到任何的回應。

太昊真人走來，對着抱着臉嘶聲痛哭的琳琅冷冷地訓道：“當初若沉穩一些，今日便不會出如此大事。”

“不……爹沒死，沒死！”琳琅嘶面上盛滿了悲傷。

太昊真人微斂雙目，對着廣袤的一片銀地垂下了頭，低聲念道：“太清，安息。”單手扣在胸前，挽出一個法印，頃刻便有無數的白光從他手中瀉出，流蕩向空中。

這是珏劍門人特殊的永別方式，此刻他用出來意味很明确。

琳琅卻無法接受，她愣愣地看着太昊真人的所為，只聽腦中那最後一點理智徹底崩斷，她沖了上去打斷了太昊真人的動作：“不許念，不許念！我爹沒死，我爹沒死！”

太昊真人淡然收手，給周圍想阻止琳琅的弟子們送去安撫的一眼，語氣冰冷：“因果循環，何苦欺騙自己。”

“你胡扯！”琳琅目光閃爍，纖纖玉指直指太昊真人的鼻頭，全然沒有沖撞長輩的自覺，“這分明是你趕來太晚之故，若是你趕來早點，我爹就……就不會……”

“生死有命……”

“閉嘴！”琳琅滿面淚痕，面色凄楚，“你不配指責我！我爹是你的師弟，他過世你一點也不心傷，你根本就是個無心之人！”

太昊真人一怔，一向不變的臉色上竟出現了一絲裂痕，半晌後裂痕就褪去了。他性子寡淡，又因修煉之故，向來是不會輕易在臉上流露出真情實意的，所以對于他并沒有計較琳琅的無禮。

他斂下雙目，搖首道：“你自去冷靜一會。”轉對其餘弟子點點頭，讓他們跟上自己，走到神樹銀地外圍下方。

太昊真人在再生神樹前停下，輕聲念道：“再生神樹乃死靈界的生命之源，爾等觸犯于它，如犯神怒，是以方有今日之災。太清之死，雖是神樹為之，但歸根究底，與爾等所為脫不了幹系。如今太清及數位弟子已去，神怒卻未平息，為讓太清等人走得心安，請諸位與我一同向神樹致歉。”他單手扣于胸前，劃出一個軌跡，這是珏劍門人特殊的道歉動作。其餘弟子今日也見到了神樹發怒的慘狀，不敢多說一句，一并老實地同神樹道歉，便是琳琅，也不得不咬牙低頭道歉。

此時帝玄與孜孜已經離開，神樹雖有靈氣，但只有帝玄能與其溝通，所以他們的道歉根本沒得到神樹的任何回應。

但終究是盡了禮數，太昊真人的心也安了。

随後他讓弟子們收拾一下，準備回去。

“回去？師父你不尋冥虛了麽？”紀常對此很不解。

太昊真人掃視了他一眼：“死傷慘重，無需再留。今日我等尋個安全之地露宿，明日，”他腳步一頓，微側着頭道，“你們随同我去，向你們的救命恩人道謝。”

這聲一落，紀常等人的面色變得十分難看，毫無疑問，救下他們和琳琅的就是孟雲訣，可此前他們還多次想殺孟雲訣，如今讓他們低下頭給孟雲訣道歉，他們真拉不下顏面。

太昊真人卻不理會他們內心的踟蹰，細心教導：“若今日無他相救，你們焉能活命。以德報怨，何以報德？若當日被欺淩之人是你們，你們今日可伸得出援手？珏劍門創派至今，穩坐人界第一大派的地位，可不是靠蔑視衆人，眼高于頂，有恩不言謝而博得名聲。只怪我這些年來疏于管束，竟讓你們心性大變，失了本心。今日一劫，望你們銘刻于心，日後不再犯。”

“是……”衆人蔫蔫地回了一聲，太昊真人有些不悅，“嗯？”了一句，頓時衆人振奮精神，朗聲齊喝：“是！”

“師……兄？”

随着衆人的聲落，身後忽而傳來熟悉的聲音，琳琅身體一怔，回頭望去，霎那熱淚盈眶：“爹……爹！”

只見太清一身是血，滿面疲憊，正從遠處搖搖晃晃走來。

太昊真人雙眸一眯，拉住了欲奔上前的琳琅，卻被她瞪了一眼甩開，撲向了太清的懷抱。

“爹，你還活着，你還活着！”琳琅淚流滿面，激動地抱着太清灑淚。

太清身體一怔，又抱住了琳琅，安撫地拍了拍：“爹沒事，爹沒事……”

“太清，聽聞你在動蕩時出了事。”

“呃……是，”太清松開了琳琅，看着走來的太昊，目光游移，“我命大，當時意外逃生，撿了一命。”

“原來如此……”太昊真人話雖如此，但一雙眉頭卻皺了起來，目中帶着審視，将太清上下掃了一眼後，負手轉身便走，“那你便好生同琳琅敘舊吧。”語氣清冷，不帶一絲熱氣，似乎對于太清的出現，沒有一絲欣喜。

琳琅對他的态度十分不滿，但卻無可奈何，只能背着他生悶氣，轉投向照顧自己的爹去了。

而太清對着太昊真人背影，詭異的一笑。

。

孟雲訣駕着鳥王離去。

他并不急于收受珏劍門人的感恩，因為對太昊真人這聰明人來說，表現出救人不留名的态度才更能取信于人。

他與小骷髅到了陰朝地，摘取了大量的弑陽草，就趕回避瘴洞去了。

不想剛進洞中，孟雲訣便感覺到有些古怪。

有殺氣！

整個洞中彌漫着殺氣，而杵在洞口兩端的骷髅生物看他的眼神十分不對，他們仿佛在憤怒着什麽，不停地咬合牙齒，發出咔咔的聲音。

小骷髅左右看看，似乎感覺到骷髅生物的怒意來歷，他劃動骨爪，咔咔咔地解釋着，但是骷髅生物似乎都聽不進去，依舊虎視眈眈地盯着孟雲訣，眼窩中紅光閃爍，散發出不善的氣息。

殺氣越來越盛，骷髅生物們舉起骨爪，慢慢地向孟雲訣靠近，鋒利的爪尖上瀉出寒涔的銀光，仿佛要将他開膛破肚，殺氣騰騰。

孟雲訣眉頭緊皺，雖不知究竟發生何事，但出于小心謹慎，他還是全身戒備起來。

“篤！”

短促的聲響從洞中蕩出，同時平地生出一小股風波，從發聲地直推到孟雲訣的腳下。

孟雲訣雙目一凜，帶着小骷髅迅速往後退去，等到避開風波，他已經出了洞口。

這是，不歡迎他回來。

咔咔。小骷髅知道是怎麽回事，抱着頭跳來跳去，同圍堵在洞口的骷髅生物們解釋。

“進來！”

如寒天中被冷水澆灌，洞中突然發出的人聲讓孟雲訣不寒而栗，那人的聲音一如命令那般，霸道得讓人不能反駁。

是帝玄。

随着帝玄的聲落，洞口的骷髅生物如分開的潮水般，紛紛朝兩邊退開，但他們的怒意絲毫未減。

孟雲訣懷着滿肚子的疑惑走進洞中，突然，強大的靈壓如山般蓋下，他後背一重，雙膝一軟，差些跪倒在地。

“凡人，你做了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