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中箭
宣德很快也想到自己當初進宮的日子。
自己還是個什麽也不懂的小姑娘,在宮裏衆多嫔妃的争寵之下,也只是拿了一個貴人來當,并且幾年如一日的這般度過。
有一次她在亭裏和自己的丫鬟一起奏樂唱歌,恰好先皇賞花從此經過。
宣德的嗓子清脆婉轉,歌聲很快吸引住了先皇的注意。
“你叫什麽?”男子俊秀的眉宇之間是藏不住的欣賞與贊嘆。
宣德不好意思地擡起頭,微微笑了笑,“回皇上,妾身是住在玉芙宮的方貴人,名喚方華婷。”
先皇沉吟良久,握着她的手坐回了亭中,臉上還挂着一絲微笑。
“那你再給朕唱一首聽聽。”
方華婷笑了笑,又點點頭,便坐到琴邊,一邊用纖纖玉指撫弄着琴弦,一邊唱道:“憶得少年多樂事,夜深燈火上樊樓……”
先皇聽得如癡如醉,忍不住也輕輕哼唱起來。
周圍景色別致,夏荷掩映,涼風習習,女子歌聲繞梁,動人無比。
此後,宣德的路便是扶搖直上,最後坐到了貴妃的位置。
若不是早立有皇後,她便能夠母儀天下了。
……
回憶起往事,總讓人喟嘆。
隔着這麽多年的光陰,宣德如今早就不再是當初那個嬌滴滴的方貴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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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掌控到了北齊的大權,操控政事,有一大批自己的政黨。
甚至,暗殺掉許多自己認為有威脅的人,以保地位。
劉豫昏庸,但好在是自己撫養長大的皇子,還是基本對她言聽計從。
如今南梁王算是自己最大的一個威脅。
南梁王跟先帝是同父異母,他的母親原來是已經過世多年的淑妃。
他比先帝小了十五歲左右,跟現在的睿文帝劉豫差不多年齡,大不了他多少。
他這人典型的笑面虎,手上還藏有兵權,宣德心裏有數,對其一直有所提防。
這次方敏兒這件事算是又一次讓太後和南梁王的關系疏遠一步。
不知是否有人故意作祟。
躺在長椅上的宣德想起這些,眸色黯了幾分,手上轉着一串佛珠。
“太後,方家姑娘已平安送出去。剛剛魏公公求見。”一個小丫鬟在她耳邊低語道。
“讓他進來。”宣德一揮手,吩咐下去。
只見一個身形矮小,皮膚白皙,臉型如錐子的瘦小的人從前門進來。
他五官比較集中,眉毛很粗,嘴角一直微微上揚,帶着幾絲狡黠。
手上戴着幾枚戒指,皆用金銀做成。
“奴才參見太後。”
宣德點點頭,“敏兒來之前,顧衍南來過一次,為的是寧邱的事。我原本以為皇上不會放過他,結果皇上根本沒在意,便答應了顧衍南。這個顧衍南,平時話少的很,心思卻如此多。”
魏晉伺候太後多年,對其秉性十分了解,便回答道:“太後請放心,一晚上奴才便讓人送點東西去牢房,讓寧大人安詳地上路。”
宣德似乎輕輕笑了笑,十分滿意,對他招招手,“你過來,給哀家捶捶肩。這幾日真是事務繁多,哀家這肩頸疼得不行。”
魏晉聽後,立即走了過來,一邊給太後揉肩,一邊說道:“太後身子保養得好,受不了這些繁重事務,當然是累不得的。今晚奴才讓人拿些草藥給您泡泡,明早就會好很多。”
“嗯,你有心了。”宣德閉上眼,似在享受,她對魏晉的信任已遠遠超出衆人所知。
……
......
“主子,主子,您這不打算先回府麽?”辰浣狗腿似的跟在顧衍南身後,好心問道。
顧衍南雙手負于身後,臉色陰沉,搖頭道:“暫時不回去了,我還有要事,一會兒跟徐相在宮裏彙合。”
辰浣什麽也不懂,只好嘆息,跟着顧衍南的步子很快到了皇宮西面。
徐之渙左右徘徊,在竹林處早已等候一陣了。
“怎麽樣,你跟皇上說通了嗎?”徐之渙一看到顧衍南來了,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動,立即上前問道。
顧衍南抿唇,點點頭,給他三言兩語講了過程。
徐之渙一聽,立即松了一口氣。
“那咱們就先走吧!”
顧衍南并未走,而是忽然開口道:“等等,我懷疑太後還不會就這樣放過寧邱他們。皇上既然指令已下達,只是早晚的事。我們先将其救出,若是要追問,就說是皇上的意思。”
徐之渙先是一愣,随即也反應過來顧衍南的想法。
宣德太後不會輕易放過寧邱,按照她的性子,也不會這樣服輸。
“那顧學士打算什麽時候去救他們,不會是今日吧?”
顧衍南毫不猶豫,點點頭,“正是今晚。”
徐之渙倒吸了一口涼氣,看來顧衍南這人真是個不怕死的,膽子竟然如此大,敢擅自去牢房放人。
“你确定咱們能帶走他們?”
徐之渙想了想,他們現在也沒有皇上的指令,要是帶人,守衛的肯定不同意。
顧衍南似乎早已想好了結果,他答道:“晚上宮裏的人會輪班守,沒有白天嚴。”
徐之渙以為他的意思是還是直接帶出他們,因為守衛的人少,所以查的不嚴。
于是他只好點頭同意道:“好吧,那今晚彙合。”
待到深夜,宮裏四處點了燈籠,巡邏的人開始從北面走來。
宮女太監們皆是邁着急匆匆的步子,繞過樹林,很快消失于黑夜之中。
顧衍南沒有穿上白天的官服,些許是太招眼,他換上了一套暗色的便服。
他走得極快,跟在後面的徐之渙似乎走得有些吃力。
顧衍南注意到了他的不便,放緩了步子,回頭道:“徐相,到時候我一個人進去,你就在外面等着,一會兒彙合。”
徐之渙畢竟年齡大了,行動的确不如年輕人利落,他點點頭又問:“你一個人能應付過來嗎?”
顧衍南沉下一口氣,默了半會兒,答道:“
不管怎麽說這還是在宮裏,守衛森嚴,徐之渙心裏還是有些暗暗擔心。
顧衍南一向做事穩重,他倒是沒顯出一點慌亂來,高大的背影和從容不迫的步伐讓徐相心裏也穩定了些。
牢房門口是七八個侍衛,大家都是輪班值守,到了夜裏難免有些困。
有幾個雖是站着,但仍然打着盹兒,少有的幾個目不轉睛地看着前方,一動不動。
顧衍南一身黑夜,從遠處緩緩走來,左手負于身後,掃了幾人一眼,拿出一張令牌來。
“皇上有旨,讓我前來看看寧大人。”
幾個侍衛一瞧,這令牌的确是皇上的,只不過他們也沒注意令牌的圖案,又加之來者是顧衍南,于是都恭敬了幾分。
“小的參見顧大人,您請進,小的給您開門。”
顧衍南點點頭,從容地收回令牌放入兜中,跟着侍衛走了進去。
正當此時,除了門口站着的四個,其餘的都進了牢房。
牢房裏燈光昏暗,屋子裏帶着一股濕氣,讓人覺得一陣悶熱。
牆壁上還有未擦淨的血漬,混着奇怪的味道,讓人犯惡心。
正當幾個侍衛準備給顧衍南指寧邱他們被關的位置時,忽然只覺得身後一陣涼風,然後接着便感覺後背刺痛,他們來不及回頭,就全都倒下了。
幾人背上都被射中毒镖,毒液很快浸入,根本來不及反抗。
顧衍南蹙着眉,看了地上幾人一眼,收回袖口裏的利器,撿起侍衛手裏的鑰匙,走到了門邊。
寧邱、王良還有另外幾人此時聽到了聲響,從迷迷糊糊中醒來。
他們本是身居高位的官員,此時卻狼狽不堪,一個個都胡子拉碴,臉上黑乎乎的,嘴唇幹裂,十分憔悴。
王良本是坐着的,他還沒來得及擡頭,就看到一雙雲紋藍邊的靴子,再等他望向門口,只見顧衍南正在淡定地把門打開。
“顧,顧,顧大人,你怎麽來了?”王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說話也結巴了。
顧衍南臉上表情平淡,褐色的眸子清亮無比,他回答道:“時間緊迫,還請幾位随我一同出來。”
寧邱他們一聽,立即就明白了顧衍南的意思。
于是二話不說便坐起身,一邊跟着顧衍南,一邊答謝:“多謝顧大人來救我們幾個将死之人。”
顧衍南微微點頭,又道:“這也是皇上的意思。”
幾個人都頗有些吃驚,正想發問,此時門口的侍衛探出頭問道:“顧大人這是要……”
話還沒說完,滿臉驚慌還未來得及顯露,顧衍南的匕首就已經刺入這幾人的胸膛。
還有幾個打瞌睡的,迷迷糊糊中就被人殺了。
王良、寧邱一行人都有些驚訝,默了默說道:“原來顧大人會武。”
他們印象裏,顧衍南不過是做的文官,平時也鮮有武鬥的時候,如今一見,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顧衍南聽後,卻只是輕笑道:“略懂一點,保身而已。”
快到徐之渙等候的地方,此時只見遠處亮起一排排燈籠,然後是匆匆的步子聲。
顧衍南擡頭一見,便知如自己所料,是太後的人來了。
“快走!”他對那些人說道,正巧此時徐之渙看到了他們,對其招招手。
“徐相,你的馬車還是在原來的位置麽?”顧衍南問道。
徐之渙點點頭。寧邱他們一看到是徐之渙,感動地不行,答謝道:“徐大人,真是麻煩你這麽晚還要來救我們幾個出去……”
話音未落,只聽遠處傳來聲音,“那邊有人!”
魏晉虛起眸子,望向顧衍南這邊,頓時冷笑道:“原來當真有劫獄的!給我全部抓住!”
顧衍南絲毫不猶豫,眉頭深鎖,對他們幾個說道:“你們先走,我在後面!”
魏晉讓侍衛們紛紛趕過來準備包圍他們,偏不知徐之渙走的是小路,等趕過來的時候那一群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魏晉氣得不行,叫人立刻朝着竹林放箭。
鋒利無比的箭刺入了竹子裏,卻聽不到其他格外的聲音,侍衛們提着燈籠進去巡查,仍然找不到任何蹤影。
偌大的林子裏是橫七豎八的箭,慘白的月光灑下,像一汪寒潭。
魏晉看了看牢房門口死去的幾個侍衛,破口罵道:“他奶奶的,當真有人如此膽大!”
……
寧邱他們很快到了西面宮門前,徐之渙的馬車停在不遠處。
幾人氣喘籲籲,累得滿頭大汗,等聽不到身後的聲音,才緩下一口氣來。
徐之渙讓他們先上了馬車,等了一陣,才看到顧衍南從後面趕過來。
他朝其招招手,示意他坐上來。
顧衍南汗水順着額角流下,劍眉微軒,薄唇抿緊,他走的似乎有些吃力。
“顧學士……”
話還沒說完,只見顧衍南咬緊了牙,身上還在滴着鮮血,他低聲催道:“先上馬車。”
徐之渙被吓到了,他不知顧衍南何時受了這麽重的傷,瞬時只好點頭,“好,好,我們先出去!”
顧衍南一坐上車,高大的身子便靠在車壁上。
他臉色有些慘白,手臂、背上都有箭傷,鮮血順着衣角流下。
寧邱他們想把自己的衣服撕下,給顧衍南包紮,但他拒絕了。
“先出去再說,一會兒就到了。”他的另一雙手緊緊捂住傷口,冷汗直冒,但仍然強忍着,也沒抱怨一句。
铮铮鐵骨讓人佩服,寧邱他們心裏表示對其敬畏,感激涕零,一時間不知說什麽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上一章沒發出去 就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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