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落水

南梁王府。

趙明勝那個小白臉到了南梁王府便立即吓軟了腿，榮氏還未對他做什麽，他就吓得唇色發白，手緊緊握成拳頭。

榮氏看他這般模樣，也不禁樂了，笑道：“方家人到底怎麽想的，會把女兒嫁給你這種軟骨頭！”

趙明勝一身冷汗，也不敢回嘴，乖乖地站在一旁。

“行了，我說的要讓你嘗到教訓，那便是真的。等會兒讓人伺候你一番，讓你記住才是！”說着，她的手不禁撫上趙明勝的臉，笑得有些肆意。

“哈哈，看你緊張成什麽樣子了，我又不會吃了你。你這人倒是有趣。”

說完眼神示意了一番，讓自己的奴才把東西搬上來。

趙明勝聽到後面一陣腳步聲，也不敢往後看一眼。

只聽榮氏說道：“既然你是做布匹生意的，那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如果你把這衣服修不好，那這手也可以不要了，就剁下來扔到鍋裏炸了吧！”

随後，下人便把那件破爛不堪的衣裙給遞上來。

趙明勝一看，差點沒暈過去，別說一炷香了，兩天給修補好都夠嗆。

看來榮氏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想收拾他而已。

“王妃，這，您這是為難我啊！這衣服根本不可能一炷香的時間就修補好，您應該也知道……”

榮氏冷笑一聲，“怎麽，給你一個機會，你還不珍惜，想直接用刑？”

趙明勝臉色慘白，冷汗直冒，哆嗦道：“王妃，求您饒過我吧！家父病逝，若我再有三長兩短，那趙家可如何是好！？”

榮氏毫不在意，輕搖小扇說道：“那跟我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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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勝咬緊下唇，咬到發紫，一直低垂着頭，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把針線給他，我可不想在這兒跟你耗着！”榮氏翹起二郎腿，神态悠閑地對下人說道。

趙明勝依舊不動，死死地垂着頭，也不管那下人怎麽說。

榮氏一瞧他這樣，不禁樂了，呵呵笑了出來。

“你倒是個犟骨頭！既然你不願縫，那索性直接跳過這一步吧，來伸手。你們把刀拿過來。”

幾個身強力壯的下人把趙明勝按到地上，趙明勝開始掙紮，但也無濟于事。

他們把他的手給抓住，用繩子捆起來，又把他的脖子握得死死的。

“你放開我！你敢唔……”趙明勝的嘴也被堵住，他滿頭大汗，手背通紅，頭發淩亂。

榮氏正看得起勁，這時忽然聽到有人過來了。

只見一個宮女跟幾個太監推門而入，走到院子裏。

“且慢！”那宮女叫道。

榮氏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知這人又是誰，便怒道：“好大的膽子，敢闖入我南梁王府！來人，給我轟出去！”

宮女十分鎮定，給榮氏行了一禮，又道：“奴婢參見王妃。奴婢是太後身邊的人，今兒太後知道了趙公子被帶走的事，讓奴婢通知您一聲，讓您放人。”

太後身邊的人……怪不得這麽大的膽子。

衆人頓時臉都白了，這完全得罪不起啊！

趴在地上的趙明勝累得早已動彈不得，但他聽到那宮女的話後，心裏放下一口氣，眼淚也禁不住流了出來，汗水沾濕了他的頭發還有衣襟。

榮氏上下打量了這宮女一眼，似覺得眼熟，忽然笑道：“你就是太後的貼身宮女麽？太後如何知道此事的？”

那宮女恭敬地點點頭，回答：“回王妃，奴婢婉月，伺候太後多年。今兒也是忽然聽到太後下達這番指令，至于如何知道的，奴婢實在不知。”

榮氏看着趙明勝，抱着手冷笑：“不錯啊你，靠山倒是找的很好。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方家人去彙報的吧！”

趙明勝有氣無力，眼神有些渾濁，他此時只能答道：“王妃就放過小的吧，小的知錯了。”

見趙明勝都這般求饒了，榮氏頓時失了興趣，于是嘆了口氣，“得，我也懶得在你身上浪費時間。太後既然已經這樣說了，我還有不遵旨的嗎？來人，把他給我放了。”

說罷，婉月一行人行禮道：“多謝王妃海涵。”

趙明勝早已是腿腳無力，一路上走路都有些重心不穩，直到走出南梁王府，他才真正松下一口氣來。

回頭望望，發誓再也不會惹惱這些個貴人了。

甚至他還覺得，相比之下，徐家人的懲罰要柔和得多。

想及此，趙明勝擦擦額頭上的汗，盡力去掩蓋自己的狼狽。

街口處停了一輛馬車，等他走過去，只見車上的人早已哭成一個淚人兒。

“敏兒，我沒事了，沒事了。”他摟着她，安慰道。

懷中的方敏兒泣不成聲，依偎在他懷裏道：“若不是我去求情，那，那南梁王的人會放過，咱，咱們嗎？下次，這，這種事，你就不要擅自做決定了……”

趙明勝幽幽地嘆了口氣，不僅僅是恨榮氏，他此時更恨那個騙了趙乙丹的人。

如果沒有他來送那個該死的圖紙，哪會牽扯到太後那裏去。

“別哭了，我們先回家。”趙明勝拍拍方敏兒的背，說道。

方敏兒點點頭，躲在他的懷裏輕輕抽泣着。

……

一個身着黑衣，腰束紅帶的少年将此情此景看在眼裏。

宋成也摸了摸下巴，輕輕嗤笑一聲，從樹上往下輕輕一縱，輕盈地落地。

真是有趣，他那次讓張富貴送圖紙，本意是離間太後與南梁王。

太後本就是個記仇、心眼狹窄的，這次算是對榮氏和南梁王府都産生了恨意，讓這人兩人對立，矛盾漸生，以後很多事會順利很多。

然而關于趙明勝，他不過是一枚被人利用的棋子，這次順帶給了他一個下馬威罷了。

結果沒想到剛剛竟把這人吓成這樣，簡直窩囊廢！

少年的眼裏帶着幾絲狡黠和陰冷，他轉身忽然聽到榮氏的說話聲。

“這趙家人倒是挺會找靠山，竟然找到了太後那裏，拿太後來壓制我！不過說起來，那老太婆今後會怎麽看待我，定是覺得我蠻不講理了。”

榮氏碎碎叨叨抱怨了許多，南梁王聽得扶額，心情很差。

“夠了，此事就當過去了。以後你休要不經過本王的允許再擅自做這樣的決定！”

太後對他一直都有所提防，只是這次因為這件事肯定怨恨加深了。

榮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有些惱怒，“王爺，這次是妾身冤枉啊，若不是趙家……”

南梁王忽然走近，捏住她的下巴，俯身冷冷說道：“那又如何，你不會學着安分些麽？這些還要本王來教你？”

榮氏被他的威嚴吓住了，花容失色，她看着南梁王竟然不敢多說一句來。

南梁王看她如此反應，收回了手，拂袖離開。

榮氏看着男人決絕的背影，手指掐着肉，羞惱中帶着怯意。

……

南梁王面上帶着冷意，忽然看到了路過的少年。

宋成也先看到了他，立即走過來，“王爺，您怎麽臉色不佳？是不舒服麽？”

南梁王沒有回答他，而是問道：“你這是去做什麽？”

宋成也只是一笑，“回王爺，小的剛剛做事去了，正巧看到趙掌櫃被人帶走。”

南梁王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聲音平緩了些，“這件事休得再提，就當過去了。”

“好嘞！”宋成也非常爽快地點頭同意了。

南梁王拍拍他的肩，忽然轉口道：“太後壽辰要到了，到時候你就随本王進宮吧。”

宋成也眼睛一亮，立即道謝：“王爺擡舉小的，小的在此表示感謝了。”

“那個侍衛，”南梁王想到之前劉管事跟他說起過，“你到時候見他一面即可，低調些，不要惹出其他事來。”

宋成也會意，“小的知道。”

南梁王見他乖巧，心情也好了不少，“明日有花船，到時候本王要出去一趟，你看好榮氏，不要讓她到處亂走。”

他說的是榮氏，卻不是夫人。而這亂走，意義就更豐富了。

宋成也知道南梁王的用意，笑了笑答應：“王爺放心，小的不會讓王妃找到留香塢來的。”

南梁王表情淡然，“嗯”了一聲，又拍拍他的肩，“表現不錯，本王到時候有賞。”

“多謝王爺。”

等南梁王走後，宋成也嫌惡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冷笑一聲。

看來這夫妻和睦當真是演給外人看的，既然榮氏不得他寵愛，那自己用點小手段也不為過咯。

讓她安分，這還不好辦嘛，宋成也從包裏拿出一帶藥粉出來。

這安魂藥無色無味，喝下去真是能讓她安穩地睡兩天。

日子很快就過了幾天，長安城進入盛夏，白天十分炎熱，到了晚上，有夏風習習，很多人喜歡出來遛彎兒。

長安城舉行了一年一度的花船活動。

南渭河上一大早便漂着各家的船，有雙層的，三層的，當然也有簡陋一些的，上面就圍了一圈花環裝飾。

活動最熱鬧應該是從下午未時開始，那時陽光最好，整個南渭河上五彩缤紛，宛如一片花海。

船頭船尾相碰，離得十分近，往下看就是清澈見底的河水。

西渭橋上游人如織，小商小販來來往往，游客駐足觀看此盛景，小孩們嬉笑打鬧，女子身着紗裙，走過時還帶着涼爽的香風。

待到晚上，更是喧騰非凡，街頭巷尾處處都是觀光的人。

小吃攤一早就開始營業，賣糖葫蘆的、燒餅的還有甜糕的也随處可見。

街上處處挂上燈籠和燈柱，逛夜市、食小吃、放河燈便成為一件賞心悅目的事來。

除此之外，西渭橋以外，靠近瓦肆那裏，還有許多人喜歡看戲曲，綿亘五裏，至晦而罷。

徐槿容跟翡翠是靠近下午才出的門。

也許是好久沒出來這樣閑逛了，徐槿容一邊打量着街景，一邊覺得心情輕松了不少，看到這熱鬧場景自己也禁不住樂起來。

翡翠見她心情好，便說道：“小姐好久沒出來玩過了，今日看着氣色真好。”

徐槿容笑了笑，擡頭看了看天。

蜀葵如同凝固的落日，燕草如同濃縮的天空。

正在此時，她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笑聲，回頭一看，竟是徐氏姐妹二人。

徐念薇當然也看到她了，只是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一小會兒，就轉頭看別的了，也沒有招呼。

等兩人走後，翡翠悄悄問道：“小姐，奴婢感覺，感覺徐二小姐不喜歡咱們。”

徐槿容一聽，不禁笑了，“你才看出來麽，她早就不喜歡我了，這脾氣跟她娘是一樣的。

翡翠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解釋道：“其實奴婢之前也能感覺出來，只是不敢多說什麽。畢竟下人不能多議論主子之間的事。”

徐槿容挑眉，“那你現在怎麽敢說了？”

翡翠有些慌張，紅着臉解釋道：“奴婢就是覺得現在小姐對我越來越好了，奴婢就敢說了……”

說完，這小丫頭還偷偷打量了她一眼，确認徐槿容此時的表情。

“那以前呢，不是嗎？”她故意調侃。

翡翠趕緊擺手否認，“不不不，奴婢的意思就是，以前小姐性子更活潑些，奴婢太安靜了，可能跟小姐沒有現在那麽合……就是感覺現在挺好的，小姐對奴婢也很好……唉，翡翠嘴笨，說不清了。”

徐槿容看她那個緊張的模樣，勾起唇角。

她拿起一個花簪子，轉口道：“翡翠，你看這個好看麽？”

花簪做的簡單，但是兩朵櫻花用粉水晶做成，中間花蕊是一點點橙色的瑪瑙，顯得十分精巧可愛。

翡翠連忙點頭，“好看，小姐戴着肯定好看！”

徐槿容二話不說，掏出了銀子，然後把花簪給了翡翠，“送你了。”

翡翠一驚，頓時傻了眼，愣在原地，櫻桃小嘴看着粉嘟嘟的。

“小姐，這，這不太好吧，奴婢不敢……”

徐槿容把簪子放在她手裏，“拿着吧，你這幾日做事勤懇，就當我賞你的。”

翡翠接過簪子，感動得一塌糊塗，眼睛看着亮晶晶的，一個勁兒地給徐槿容道謝：“奴婢，奴婢謝過小姐，一定會好好珍惜這根簪子的。”

真是難得還有如此純真之人，徐槿容心裏不禁感慨。

兩人從街頭走到街尾，天色也漸漸暗了，黃昏時分，牛乳般潔白的雲層像是燃燒起來了一般。

殘陽如血，街上的店鋪逐漸開始點燈。

遠處的山巒披上一層彩衣，隔着霧氣，被勾勒出淺淡的輪廓。

花船上人更多了，大家站在船頭欣賞着落日美景。

還有些老人坐在船裏喝茶品茗，唠嗑打發時間。

南渭河上晚風習習，一吹過便是一陣花香。

徐槿容這時才有了興致想去船上看看，于是朝着那邊走了過去。

她本是随意地擡頭看看，沒想到忽然眼前走過一個熟悉的背影，隔着人群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等回過神來，那背影又不見了。

走上花船，賣河燈的小孩兒便開始挨個問着。

徐槿容看那個小孩兒可愛，便掏了幾文錢買了一盞。

河燈是蓮花的形狀，一點燃，便閃爍着粉紅色的光，一盞盞漂在河面上，像是天上落下的星辰，鋪滿了一整個渭河。

這花船有三層，徐槿容看二樓人雜，根本擠不進去，于是只好去到了三樓。

正巧三樓人少很多，她便找了一個好位置眺望。

放眼望去，略過西渭橋，還能看到街頭兩邊的商鋪，綠瓦紅牆，還有橫飛的屋檐以及高高飄起的招牌旗號。

路上粼粼而來的馬車，川流不息的人群，一張紙淡泊惬意的笑容，映襯着今日的閑适。

“小姐，你看今日的天多好看啊！”翡翠也跟過來，歪着頭感嘆道。

正在此時，樓上又來了一批人，看樣子應該也是駐足觀賞風景的。

人不禁多了起來，徐槿容打算讓到一邊。一個小孩跑了過來，笑嘻嘻地看了徐槿容一眼，她想拉住那個小孩，因為三樓的欄杆有些低矮，很容易掉下去。

結果那小孩竄的極快，她還沒來得及拉住他，就感覺身後有人使勁撞了自己一下。

着實有些猝不及防，徐槿容又站在邊上，便一下被推了出去。

她頓時都沒反應過來，只聽身後翡翠驚惶地大叫道：“小姐，小姐！啊啊啊啊，有人落水了，快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