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李子風波

趙明勝這邊被孫知府的人暫且扣留于牢中。

他萬萬沒想過自己竟還有這麽一天,因此走着的時候把頭低沉着,眼中燃燒的卻是怒火。

阮家、徐槿容,他心裏頓時竄出了無數邪惡的念頭,恨不得讓人将其碎屍萬段才好!

孫知府察覺了趙明勝的不對勁,走過來看了他一眼,心裏暗暗對此人有了一些不好的成見。

此人很難悔改,到現在仍然心懷仇恨。

“趙明勝,你怎會做出那種事來呢?若是不喜歡阮氏,幹脆和離豈不是爽快,男子漢大丈夫做事不要搞背後那一套,會讓人說閑話的。”

趙明勝嗤笑一聲,擡頭冷冷地看着孫知府,“多謝孫大人對小民的關心,小民心領了。”

“唉。”孫知府深深地嘆了口氣,見他這樣,不再多說一句。

大牢裏環境惡劣,陰暗潮濕,像是漂浮着一層水氣,又因為天氣悶熱讓人透不過氣來。

孫知府暫且把他扣留于此,等到他忙完魏宇憲的事,可能就要收拾趙明勝了。

殺妻之罪不可原諒,在北齊好歹也會落個半身不遂的下場。

這樣的話,其實還不如死來的痛快些。

趙明勝戴着鐐铐,衣冠齊整,走進牢中也是不屑于一坐。

旁邊的囚犯被這位公子吸引,紛紛投向好奇的目光,忍不住開始議論紛紛。

孫知府對下面的人吩咐了幾句,便關上牢房的門走了。

隔壁的一個毛頭小子笑嘻嘻地打量着趙明勝,脫口而出道:“這位兄弟,你是為何進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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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勝剜了他一眼,懶得理他。

毛頭小子啐了一口,“大家都是一樣的,你有什麽好了不起的,到時候還不是該受罰的受罰,該砍頭的砍頭,黃泉路上多一位朋友,不好麽?”

趙明勝一聽,大怒,狠狠盯着他,“閉嘴!”

毛頭小子被他的目光所吓到,一時間吞吞吐吐,臉色難看。

趙明勝眉頭深鎖,他看着那個小窗口透出的光,凝思着什麽。

方敏兒不可能就這樣撒手不管的,她肯定不會的,就憑她還念着自己,肯定會想辦法。

趙老太太如今應該跟她說了此事,盡管心裏暗暗有些擔憂,但是他好歹有所期盼。

窗外天湛藍,映入眼簾的正好是隔着南渭河的雲煙堂。

裏面人流如織,趙明勝看着那家店,想起自己給阮玉買镯子的事。

如今他卻也承認,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似乎都帶有目的性。

他心甘情願地接受阮玉對自己的好,卻舍不得同等地回報一分,哪怕是送個镯子也不過是想送方敏兒,她卻嫌棄不要,這才給了阮玉。

想及此,趙明勝心裏卻也沒生出一絲愧疚來。

因為不喜歡所以不會有愧疚。

他的心此時冰的跟石頭一樣,除了對自己有利的,他什麽都不願去做了。

徐府。

徐槿容與其截然不同,她心裏暢快了不少,走路似乎也都輕快了幾分。

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壓在自己心裏的石頭終于落下。

沉冤得雪,算是給了自己一個交代,也算是替上天收了這惡人。

思索之際,她坐在閨房之中正喝着花茶,只見翡翠急急忙忙地走過來對徐槿容說道:“小姐,方才老爺讓奴婢來告知您,夫人的祭日快到了,到時候要去白雲山一趟。”

徐槿容抿了抿唇,“娘是埋在了白雲山?”

翡翠想到她之前失憶,也沒多驚訝,點點頭,“對,夫人埋在白雲山山腰處。小姐你以前每年都會去看望的,今年也一樣。”

徐槿容會意,問道:“什麽時候去?”

翡翠解釋:“再等一日,到時候清晨就得出發,老爺跟您一塊兒去。”

徐槿容點頭。

楊氏雖跟她沒什麽關系,但也是徐大小姐的生母。

之前看日記裏記述的,楊氏應該是一個貌美如花、溫柔賢惠的女子。

徐大小姐很喜歡楊氏,自打楊氏去世,她就性情大變,想及此也是個可憐的人兒。

既然安心待在了徐家,那敬一份孝也理所應當,因為她如今真的很能體會母愛的滋味。

……

……

徐之渙處理完公務,正坐在書齋中閉目養神,忽然聽見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傳來,一擡頭只見是廖氏。

自打徐念薇走了以後,廖氏在房裏哭了好幾日,眼睛腫的不像話,人活脫脫瘦了幾圈。

徐之渙也是心疼她們母子,于是每日讓人煲了雞湯送來。

如今廖氏看上去倒是好多了,至少氣色正常,整個人也精神了。

“老爺。”她坐在徐之渙身旁,替他揉了揉肩。

徐之渙“嗯”了一聲,“你現在好些了嗎?”

廖氏點頭,勉強一笑,“好多了,幸虧老爺每日送雞湯來,否則妾身可能真是什麽也吃不下,得餓死了。”

徐之渙皺眉,“別把死挂在嘴邊,念薇走了,我這個當爹的心裏也不好過。前段時間囡囡的事已經讓我焦慮得不行了,如今我們府上要平平安安才是!”

廖氏附和着:“老爺批評得對,妾身再也不提那個字了。”

她垂眸,見徐之渙提起徐槿容,不知為何心裏就是一陣怒意。

徐念薇好端端地能跌入水中?

徐念蕊回來告訴自己,她們本來是一塊兒去南渭河玩的。

路上遇到了徐槿容,徐念薇擅作主張,把徐槿容推入河中,這也是徐念蕊事後才知道的。

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自己把命給搭了進去。

廖氏聽後,當時就哭着罵道:“定是那個小蹄子做的,她記恨念薇,所以才會把念薇給推下去,而且見死不救!”

這件事廖氏要記一輩子,如今剛好楊氏的祭日到了,要去一趟白雲山,機會也就擺在了自己眼前。

“老爺,妾身想跟您說一件事。”廖氏幫他研磨,輕聲細語道。

徐之渙挑眉,放下毛筆,“什麽事啊?”

廖氏猶豫了一陣,似乎有些難言,默了會兒才道:“不久就是夫人的祭日了,妾身以前都沒能陪着老爺您去白雲山,如今徐府經歷了這麽多事,妾身也想去一趟,跟夫人說說話,希望她多多保佑我們。”

徐之渙一聽,想了想也沒覺得哪裏不妥,便點頭道:“到時候你就安分一些,爬山也別叫苦叫累,耽誤時間。”

廖氏眸子一亮,趕緊道:“妾身知道了,妾身定不會拖累大家。老爺您請放心,妾身知道規矩。”

徐之渙看她那樣子,想來她也是可憐,死了女兒,如今只有一個徐念蕊。

而不久之後徐念蕊也要嫁到李家去,到時候可就無人作陪了。

廖氏低頭笑了笑,眼睛不自覺看向屋外,眼角上揚,看着狡黠得跟個狐貍一樣。

一走出書齋,廖氏就恢複了面上的冷色。徐念薇的事,她要全部算計回來,讓那些人全部受到報應。

走出一截,忽然看到一個矮小的身影,原來是徐景逸。

他手上拿着網,追着一只花蝶跑着,一邊跑一邊咯咯地笑。

二姨娘沒在他身邊,只有丫鬟牡丹陪着。牡丹最喜歡這個小孩兒,便逗着他:“小少爺,你猜猜怎麽讓蝴蝶自己飛過來啊?”

徐景逸含着手指,晶瑩的口水順着嘴角留下,他笑得很開心,用軟萌的聲音回答道:“只要,只要有甜的,它們就會飛過來。”

牡丹噗嗤一笑,“少爺,你說的那是蜜蜂吧!”

徐景逸不懂,只是跟着花蝶跑,還蹦跶着想伸手去抓。

一雙胖乎乎的腳看着特別可愛,臉蛋鼓成一個包子,帶着點點高原紅。

廖氏在假山後冷眼看着,不禁想起了上次的事來。

當時她去徐之渙那裏哭訴,說自己女兒出來遇到了徐槿容,兩人本有矛盾,她希望徐之渙再好好去審問一下徐槿容,看看她有沒有撒謊。

結果不料李氏當時也來了,正巧聽到了這一席話,就忍不住道:“大姑娘怎麽會好端端地去害死二姑娘啊,三姨娘你莫不是疑心太重了吧!”

徐之渙也同意,他批評了廖氏幾句,認為她亂扣帽子,懷疑誰也不能懷疑自家人,關鍵還讓他去問徐槿容,那怎麽可能!

廖氏吃了閉門羹,李氏心大,沒看出她當時的不滿來,反而提起了別的事。

廖氏更加對此人心生記恨,默默回到房中将李氏罵了個痛快。

……

她看到徐景逸在花園裏玩的開心,李氏又不在,她便換了副面孔,搖着扇子笑着走了過去。

牡丹一看到廖氏,行了一禮,把徐景逸招呼過來。

徐景逸躲在牡丹衣裙後,睜着圓溜溜的眼睛看着廖氏,卻不跟她靠近。

廖氏也沒生氣,看着徐景逸笑道:“逸哥兒,玩的開心嗎?抓到蝴蝶了嗎?”

徐景逸老實地搖搖頭,指着自己的網說道:“沒有呢,福蝶都,都跑了,逸哥兒沒有福蝶跑得快,還不能飛,根本抓不到它們。”

牡丹一聽,掩口忍不住笑了出來,“少爺要是喜歡,奴婢一會兒讓人抓一只帶過來。”

廖氏走過去摸了摸徐景逸的頭,親昵道:“逸哥兒該是玩累了吧,要不先休息會兒。姨娘這邊剛好讓人買了脆紅李,可甜了,逸哥兒要不來嘗嘗?”

徐景逸一聽是甜的,對牡丹問道:“牡丹姐姐,福蝶是不是也喜歡甜的,逸哥兒吃完能給福蝶吃嗎?”

牡丹笑着,牽起他的手,“少爺喜歡,當然可以。”

徐景逸高興得不行,主動跟着廖氏就走,“姨娘,逸哥兒要吃,吃李子。”

廖氏把他牽過來,對牡丹說道:“一會兒我讓人把逸哥兒送過來。”

牡丹一聽,也只好答應了。

到了房中,徐景逸好奇地東看西看,但他很乖,什麽都沒有去碰,只是忍不住看看。

廖氏讓人洗了一盤紅豔豔的脆紅李端過來,又讓徐景逸坐到椅子上,拿起一個對他道:“逸哥兒,這李子你嘗一嘗,看看甜不甜。”

徐景逸胖乎乎的小手拿過來就咬了一口,汁水順着他下巴流下,他笑道:“姨娘,這個好甜,真好吃!”

廖氏替他擦了擦汁水,眯眼一笑,“喜歡就多吃些,一會兒我讓人給你娘拿一箱過去。”

徐景逸只顧着吃李子,樂得一雙腳丫子晃來晃去。

廖氏看着他吃了好幾個,忽然問道:“逸哥兒,你去學堂怎麽樣了?”

徐景逸撅着嘴,搖頭道:“教書先生太嚴了,我,我怕他。”

廖氏一笑,“逸哥兒若是不喜歡,那讓老爺到時候給你換一個溫和一些的,免得學着都沒興趣了。”

徐景逸想了想,一臉嚴肅,他吞下李子道:“不過娘說過嚴師出高徒,雖然教書先生兇了些,但是教的真的很好,我學到了很多東西呢!”

廖氏止住了笑,看着他不知所想,沒再多說什麽。

吃完了七八個李子,徐景逸摸摸自己圓滾滾的肚皮,說道:“姨娘,我吃好了,這個李子太甜了,我,我想喝水。”

廖氏“哎”了一聲,“我剛剛叫那幾個小丫頭把水給端過來,怎麽不見人了?這樣吧,我先把你送回去,你讓牡丹給你倒些來喝。”

徐景逸點點頭,跟着廖氏便回到了自己房中。

此時牡丹正在門外候着,一見徐景逸,就走上去牽住他,“少爺這是吃好了?”

徐景逸點點頭,“牡丹姐姐,我想喝水解渴。”

牡丹看他嘴角還沾着李子屑,笑着給他擦去,“好,我這就去給你倒。”

徐景逸乖乖地等着,一會兒牡丹便倒了碗涼水來。

天氣悶熱,喝熱的會出一身汗,徐景逸便一直都喝涼水。

幾杯下肚,算是解了渴,徐景逸揉揉眼睛,對牡丹道:“牡丹姐姐,我困了。”

牡丹把他抱到床上,給他拉了簾子,心想着二姨娘什麽時候回來。

她收拾了屋子,坐在椅子上雙手枕着下巴打盹。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忽然聽到屋裏傳來一陣哭聲,牡丹被驚醒。

徐景逸在裏面哇哇叫着,又哭又鬧。

牡丹以為他做噩夢了,趕緊跑過去查看,結果只見徐景逸臉色發白,嘴唇沒了顏色,整個人在床上蜷縮成一團。

“牡丹姐姐,我,我肚子痛……”徐景逸痛苦地看着她,眼淚止不住落下。

吓得牡丹差點坐在地上,她立馬抱起徐景逸,一邊小跑一邊勸着:“逸哥兒,沒事,沒事,奴婢這就去叫老爺!”

徐景逸頭歪在一邊,好似已經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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