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窘
等徐槿容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自己身邊只有翡翠。
翡翠一看到徐槿容睜眼了,立刻湊到床邊問道:“小姐,你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徐槿容揉了揉太陽穴,皺眉道:“嗯,我昨天是喝了很多嗎?”
她現在感覺頭都有些漲,但是除此以外卻沒有其他不好的反應。
翡翠咬着唇,點點頭,“小姐……你昨天喝了不少……”
徐槿容知道自己做錯了,于是有些懊悔,她嘆氣道:“喝酒真是誤事,若我不是在氣頭上,也不會喝那麽多。”
一想到趙明勝打阮珩那事,她心裏就很窩火。
翡翠給她端了一碗蜂蜜水來,“小姐,先把這個喝了吧,潤潤嗓子。”
徐槿容一邊喝着一邊環顧四周,屋子收拾得整整齊齊,一點痕跡也沒有,看樣子應該是翡翠做的。
“翡翠,我昨晚沒做其他出格的事吧?”徐槿容莫名有些擔心,心裏不禁自責起來。
翡翠臉上的情緒很複雜,她似乎在想措辭,該怎麽告訴她家小姐才好呢?
猶豫再三,她緩緩開口:“小姐,昨晚……昨晚您喝多了之後就開始又哭又鬧,一個人自顧自地說話,翡翠也不知您在說些什麽。”
徐槿容扶額,她以前喝醉也沒見得這麽糊塗過啊!
翡翠接着又道:“但後面奴婢碰到宋少爺了,他來看了小姐您,還給您喂了醒酒湯,對您真的特別好!”
宋成也來了?徐槿容細細回想,慢慢想起了昨天的事來。
她依稀記得自己在地上哭鬧,然後宋成也好像是蹲下來跟她說了會兒話,她當時的窘态肯定全被他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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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丢人!
為什麽一向謹小慎微的她在宋成也面前三番五次地老是犯蠢事呢?
徐槿容恨不得時光能倒流回去,然後扇醒自己!
翡翠看她紅了臉,知道此時她的尴尬,于是解釋道:“小姐,其實少爺他并沒有看您笑話,他很關心您,怕您喝多了出事,昨晚一直陪着您呢!”
昨晚,徐槿容慢慢回想,她感覺手心暖暖的,原來是自己一直牽着他的手。
徐槿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心裏湧起一種難以言述的感覺。
那種感覺,她并不排斥。
“那我有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話?”徐槿容看着翡翠,問道。
翡翠想了想,搖頭又點頭,“您說的都是些胡話,還跟枕頭聊天呢!您還說什麽嫁到趙家,奴婢聽着都笑了,至于後來的話也沒聽到了。”
“……”
完了,她酒後吐真言這個毛病什麽時候能好?
徐槿容把頭埋進被子裏,感覺自己從未有比這個時刻更難堪和丢臉的了。
翡翠見狀,輕拍她的背,安慰道:“小姐,沒關系,喝醉了不是什麽丢人的事,再說了,宋少爺他還小,您又何必在乎他的看法呢?”
這麽一說,徐槿容都愣了。
想想好像是這個道理,可是為什麽心裏還是覺得怪怪的呢?
“我不是,我沒有……”徐槿容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索性不說了。
既然自己是喝醉了,那昨天說的話就當胡話。
可是她真的擔心宋成也那人會有所懷疑,懷疑她的真實身份。
畢竟以前不止一次他問過自己有關趙家的事,這一次她全盤說出,而且……
此時,徐槿容忽然想到自己好像還說了自己是阮玉!
她倒吸一口涼氣,心裏忐忑不安,覺得自己這個秘密似乎在慢慢地浮出水面。
萬一他告訴徐之渙,那豈不是……
徐槿容抓住翡翠的胳膊,急道:“宋成也他人呢?”
翡翠看她坐立不安,趕緊回答道:“小姐,少爺他一早就走了。奴婢看到他應該是從小門出去的,或許有事吧。”
徐槿容聽後,眉頭一皺,努力讓自己先冷靜下來。
太後壽辰是七月初六,王公大臣們提前幾日就開始準備了。
宣德向來喜歡熱鬧,不願自己的五十大壽過得簡陋。
南梁王也是知道她心性的,遂幹脆舉辦得空前盛大。
他讓人從北海帶回一顆夜明珠回來。
那顆夜明珠大概有半個手掌大小,在晚上閃爍着藍幽幽的光,珠子表面光滑無比,放在水晶盒中,十分奢華富貴。
不僅如此,這次聘禮與以往要求都不同。
送的東西至少也得在一千兩銀子之上,而且還要提前送到宮裏,不準落下,否則重罰。
傳出去,大家以為都是皇上的意思,還頗有些同情南梁王。
可他們哪知,這就是南梁王故意的。
宋成也這招自然會引起不滿,但這只是個開始,陵墓工作還未完工呢。
壽辰當日,宮裏張燈結彩,從西直門到游春園,皆搭建了為宣德祝壽的各色彩棚和金殿,棚裏擺放着大臣們精心準備的高昂壽禮,金殿裏挂滿壽幛,上面寫着對其祝賀的溢美之詞。
另外,未央宮外還有許多戲臺,戲臺上鑼鼓喧天。
宣德喜歡看戲,于是便請來了各地的戲子來為其表演吉祥戲劇。
下面樟木小桌上放着五顏六色的糕點,模樣精美,還有景德鎮的茶壺,裏面泡着上好的龍井。
沿途百官分隊而列,遠遠望見駕銮到了,無不磕頭祝壽。
南梁王讓其準備的禮品當中,其中玉如意送的最多,但玉也是上好的翡翠和羊脂玉,一般大戶人家還買不到。
黃金白銀、金絲編織的花架也有,另外劉家也送來了從緬甸帶來的玉雕大象,大象背上披着的坐襟是用琉璃、藍寶石以及水晶和碧玺做成,象征長壽吉祥。
宮裏熱鬧非凡,張燈結彩,下人們也都換上喜慶的衣服。
從未央宮到大門,一路上都是前來祝壽的臣子。
只不過這次大家都有些難為情,因為送禮一事,有些本來入不敷出的大臣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為了給太後送一件像樣的禮物,他們其中一些人撓破了頭,把家裏值錢的東西都給賣出去了。
大家見面,心裏皆是有苦說不出,相視一笑,有些勉強。
……
方恺中攜女眷前來,其實這次主要是想跟太後敘敘舊,說說好話,畢竟上一次若不是太後出面,趙明勝哪能被榮氏放過。
因此前來的不僅有方敏兒,還有趙明勝。
方敏兒何等人,能容忍自己丈夫被關押,甚至判處死刑麽?
絕不可能!
她找了各種關系,又是送禮又是送錢的,孫知府被搞得騎虎難下,最後方恺中親自出面,此事才被壓下來。
趙明勝出獄,找了一個替他去受刑的死囚,而他平安地回來了。
去未央宮的路上,趙明勝心裏莫名的惴惴不安。
方敏兒察覺了他不好的情緒,對他道:“這次去我們什麽也不要多說,就去祝壽好了。太後她也不是不講理之人,況且今日是她老人家的生辰,不會計較那麽多的,你就放心吧!”
趙明勝點點頭,挽着方敏兒朝宮裏走去。
……
戲臺之下,宣德正笑眯眯地欣賞戲曲,旁邊有宮女替她揉着肩,她心情尤其好,蘭花指翹起,端了碗龍井抿了一口喝下。
“太後,任佐領來了。”魏晉湊到她耳邊輕聲說道。
宣德一聽,喜上眉梢,嬌媚之态立即顯露出來,她輕聲道:“那讓他陪陪哀家。”
沒一會兒,一個約莫弱冠之年的男子走了過來。
他身着冰藍色對襟窄袖侍衛服,衣襟和袖口處都縫有騰雲圖案,腰間挂了一塊墨玉和長劍。
男子五官有些俊美,頭發黑亮垂直,劍眉英挺,眼睛清亮,略有些冷俊之意。
“微臣參見太後。”
宣德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挑眉笑道:“任佐領才從軍機處過來吧?一會兒陪哀家看會兒戲,看完之後就該用晚膳了。”
任以霖猶豫了小會兒,還是點頭走到她身旁來坐下,“微臣遵命。”
宣德勾起唇角,雙手掩于袖中,她聽着小曲,瞟了他一眼。
男子感受到了她的打量,低聲問道:“太後有何吩咐麽?”
宣德微微一笑,搖頭,“沒有,哀家只是在想事情罷了。不知任佐領能否替哀家分憂解難?”
任以霖蹙眉,應聲道:“太後不妨說說。”
宣德意味深長地看着前方,然後跟他離得有些近,“哀家近日在找一個貼身侍衛,岑大人可有推薦?”
任以霖輕咳一聲,因為有些近,還能聞到她身上塗的香膏的味道。
“微臣手下有好幾個不錯的侍衛,太後要不要考慮考慮?”
宣德搖頭,“哀家知道你說的那幾個人,哀家看着跟個木頭一樣,實在不想聘用。”
“那……”任以霖在想還有何人。
宣德忽然漫不經心地開口:“岑大人,不如就你吧,做哀家的貼身侍衛,哀家不會虧待你的。”
任以霖一驚,面露難色,“太後,這……”
宣德眯起眼眸,端起龍井一邊吹着一邊道:“怎麽,任佐領不願意?”
任以霖搖頭,“沒有,微臣自然是樂意的。只是微臣一直都在未央宮前任職,現在突然當了您的貼身侍衛,有些不适應。”
宣德拍了拍他的手,笑道:“有什麽不适應的,總之都是在宮裏,況且任佐領你武功高強,做一個領衛綽綽有餘,有些大材小用了。”
任以霖垂眸,睫毛纖長,他默了會兒,點頭道:“微臣多謝太後厚愛,定不會讓您失望。”
宣德頗有深意地打量他一眼,唇角不自覺地勾起。
等看完戲曲,宣德跟任以霖二人便進殿裏用晚膳了。
這次禦膳房一共準備了九十九種菜系,各個地方的特色小吃全都做了一個遍。
譬如大碗菜四品:燕窩“萬”字金銀鴨塊,燕窩“壽”字紅白鴨絲,燕窩“萬”字三鮮鴨絲,燕窩“疆”字口蘑肥鴨。
除此以外,還有中碗菜四品:清蒸白木耳,葫蘆大吉翅子,壽字鴨羹,黃焖魚骨;小碗菜四品:溜魚片,燴鴨腰,燴蝦仁,雞絲翅子;碟菜六品:桂花翅子,炒蕉白,芽業炒肉,烹鮮蝦,蜜制金腿、炒王瓜醬。克食二桌:蒸食四盤,爐食四盤,豬肉四盤,羊肉四盤……
看得人眼花缭亂,垂涎欲滴,每道菜都堪稱精品。
坐入席中,宣德給任以霖賜座在了自己旁邊。
任以霖本打算跟父親坐在一起的,如今也只好坐下。
任天啓看着自己兒子跟宣德離得那般近,還以為有要務商議,就也沒在意了。
此時,方恺中他們也到了。
方敏兒把賀禮放下,就挽着趙明勝一同到了宣德那兒,笑盈盈地欠了欠身,“敏兒參見太後,太後如今氣色越發好了,跟以前看着一樣年輕美貌。”
宣德本來是笑着的,因為任以霖,自己心情還很不錯,結果轉眼看到了趙明勝,忽然就垮下臉來,有些不悅。
“明勝參見太後,祝太後您壽比南山,長命百歲。”
宣德冷哼一聲,有些諷刺道:“看到你,哀家恐怕很難長命百歲了吧。”
趙明勝的臉頓時跟豬肝色一樣,十分難看,方敏兒趕緊打圓場說道:“太後,之前的事都麻煩您了,臣女夫君之前做事欠考慮,還給您帶來麻煩了。”
宣德眉頭皺起,對他倆揮揮手,“你們去一邊吧,一會兒歌舞演出快開始了,這件事哀家如今不想提起。”
趙明勝正想說幾句,方敏兒趕緊拉住他,然後對宣德笑道:“那臣女和夫君就不打擾您了,您今日好些享受吧。”
兩人急匆匆走下去。
歌舞開始,妙齡女子們走上臺來,雍容而優雅。
一首驚鴻舞,一襲煙霞裳,舞女輕盈如蝶,惹得下面的人看的連連叫好。
宴會的氛圍一度熱鬧起來,大家一邊享受着美食,一邊欣賞歌舞。
宣德坐在席上,将身子靠在榻上,臉上紅暈漸起,竟帶着幾絲少女的柔媚。
趙明勝臉色卻一直不太好看,他心裏有一種說不出難受,感覺自己好似一個窩囊廢,于是坐在席中悶悶不樂,只顧着喝酒。
方敏兒勸道:“你也別難過了,太後今日這樣說,其實此事已經過去了,你就不要一直想着。”
趙明勝冷冷地笑了一聲,看了方敏兒一眼,沒多言,繼續喝着酒。
也許是喝得有些醉意,等宴會快結束時,他說出去透透風,也讓自己冷靜些。
就在他離坐時,另外一個角落亦有一個人起身跟了出去,神不知鬼不覺,誰都沒有注意。
作者有話要說: 徐槿容:我的好姐姐形象全毀了,難過。
宋成也:明明辣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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