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看不出來我在追你麽

自上次自己醉酒之後，她跟宋成也就好久未見。

這人看着略有些疲憊之意，只不過很快被他臉上的笑給掩住了。

他今日鮮有地穿上了亮色的新衣，看着特別的俊朗，再加上長高不少，不再是那個瘦瘦弱弱的宋四郎，反而格外挺拔。

只不過如今徐槿容莫名覺得自己的态度顯得有些躲避的意味，也許是心虛。

她看着茶壺，看着地面，就是不擡眼看他。

徐之渙對他招招手，溫聲道：“成也，伯父好久沒見你了，你這幾日看着又高了一些！”

宋成也輕輕掃了她一眼，又對徐之渙笑道：“伯父，您好像有些憔悴了，是不是最近沒休息太好？”

徐之渙“唉”了一聲，“最近忙着朝廷的事呢。給太後修陵墓和辦壽辰一事弄得如今怨聲四起，總之我也沒怎麽休息好。”

一提起此事，宋成也臉上的神情很是微妙。

頓了頓，他走過來給徐之渙揉揉肩，“伯父，您再忙也要休息，別累壞了自己。還有，我聽說今日上元節很是熱鬧，街上有舞獅的，還有賞燈猜燈謎的，我想跟姐姐一起出去看看。伯父，您看成嗎？”

他眼巴巴地望着徐之渙，仿佛可以擠出水來。

徐槿容一聽，立即擡頭看了他一眼，心想原來兜這麽大圈子，你就是想說此事啊。

年紀不大，套路挺深。

徐之渙想了想，問徐槿容：“囡囡，你願不願意陪成也一起出門啊？”

徐槿容擰眉，搖頭道：“爹，女兒今日不太想出門。”

徐之渙左右為難，正在此時，宋成也走到徐槿容身邊，輕輕拉了拉她的袖子，可憐兮兮說道：“姐姐，今天這麽熱鬧，你都不出門嗎？”

“……”

表裏不一，說的就是你吧！

但徐之渙居然也贊同道：“囡囡，你今日就出去玩玩吧。正好陪着你弟弟一起，爹瞧着今日天氣也不錯。”

“是啊，姐姐，你就出去吧。上元佳節你不應該這麽愁眉苦臉的。出門看看，你心情也會變好哦。”某人在一邊煽風點火道。

徐槿容嚴重懷疑這人是故意的，偏偏在這時候找到徐之渙，然後擺出可憐樣。

于是她無奈只好作罷，“好，我陪你去還不行嗎！”說完，看了宋成也那人畜無害的模樣一眼，眼裏都是幽怨。

“姐姐，你真好。”宋成也卻仍然笑眯眯的，仿佛之前的事沒有發生過。

徐之渙看着兩人關系親近了些，也不禁欣慰。

畢竟以前的徐槿容可是跟任何不管有無血緣的弟弟妹妹都不會多說一句話的，如今她倒是還會體諒人了。

“得得得，你們倆姐弟也好做個伴，一塊兒去。”徐之渙絲毫沒察覺到女兒的無奈，反倒是滿是欣慰地看着二人。

徐槿容淡然道：“那爹你就好好休息，我跟成也一起出門了。”

宋成也跟着徐槿容對徐之渙揮手笑了笑，“伯父再見。”

……

等走出徐府，徐槿容的目光落到宋成也身上。

今日，他穿的尤其豔麗，一攏朱紅色亮緞衣袍，袍內露出黑色的镂空鑲邊。

頭發高高豎起，手腕處的袖口收攏，看着倒像是個習武小生。

只不過宋成也皮膚白皙，濃眉間泛起漣漪，仿佛一直帶着戲谑的笑意。

與灑脫爽朗的習武之人相比，又多了幾分玩世不恭。

注意到徐槿容的目光，宋成也偏着頭看她，問道：“姐姐，我今日好看麽？”

徐槿容一噎，趕緊轉過頭來，“你覺得好看就好看。”

宋成也不罷休，繼續哼道：“要姐姐你覺得好看才行。”

她不解地看向他，“跟我有何關系？”

宋成也目光落在她臉上，手握成拳抵在下巴，似乎在頗為認真地思考該怎麽回應。

沒一會兒，他便道：“姐姐，因為我在追你啊，肯定得你覺得好看才行，否則我打扮了別人也不知道。”

“你……”

徐槿容忽然想起了上次自己落水後答應他的事。

她說過若是他足夠優秀，能讓自己喜歡，那她就同意嫁給他。

這是不是就默認了自己不反感他追她了？

好像是這個意思。

這邊宋成也意味深長地看着她，那眼神裏藏着很多話一樣。

此時，徐槿容的心情有些複雜。

好像她也沒那麽讨厭眼前的這個人，但隐隐又害怕自己被欺騙。

畢竟他還是個少年，遇到的姑娘不止她一個，以後說不定會遇到更好的人。

宋成也看出她的糾結，幽幽地嘆氣道：“姐姐，我是真的喜歡你，表白那麽多次，你都忘了麽？”

怎麽可能忘，就憑他這張能說會道的嘴，自己哪一次能忘？

宋成也忽然湊近，低頭對她笑了笑，頗為寵溺和一本正經，“追你這件事我從來就沒有一絲猶豫。而且，我這人就是很倔，一旦認定了，就不可能悔改。”

“所以啊，”他輕挑眉梢，忽然說的有些心酸，“姐姐，我要是等不到你，就去廟裏當和尚罷了！”

明明剛開始的話還挺正經的，這最後一句實在讓徐槿容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正好了，我要是遇不到喜歡的人，就去當尼姑算了！”

宋成也一樂，擡手敲了敲她的額頭，“小祖宗，你這樣說，那我倆要是不在一起，是不是有點浪費這大好的機會。你看，一個是少年英才的和尚，一個是貌美如花的尼姑，日後要是一起待在廟裏，孤男寡女的，得出問題。搞不準，還對不起菩薩！”

“就你會貧嘴！”

徐槿容剜了他一眼，加快了步子走在前面，索性不想理他，氣極反笑了。

宋成也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在後面抱着手一邊輕笑，一邊微微搖頭，感慨了一聲。

街上人多口雜，又有敲鑼打鼓的隊伍走過。

人來人往，小商小販挑着扁擔叫賣，亂糟糟的。

這跟她此時的心情一樣。

走了一截路，他也沒跟上來。

徐槿容不禁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是人潮人湧，卻就是看不到他的身影。

不會跟丢了吧？

她放慢了步子，開始下意識地找他。

人們來往穿梭，只要有紅衣的，她都會注意幾眼。可是仍然不見那張熟悉的臉。

徐槿容不禁有些不開心起來，她不過是剛剛稍微走快了一些，他就真不打算跟上來麽？

越想，她越覺得他肯定不是故意跟丢的。

再說了，他比自己高一大截呢，能看不到她嘛。

但是不開心歸不開心，她還是打算折回，準備去原地看看。

還沒走出幾步，她忽然覺得身後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輕輕一拉，就把她帶了過去。

宋成也嘴角揚起懶洋洋的笑容，在旭日暖陽裏明媚溫暖。

“姐姐，我在這兒呢。”

徐槿容看到他在自己身後，松了一口氣。

而他還是沒打算放開她的手腕，捏得挺緊。

“宋成也，我在前面走，你跟着我……喂，你先放手，好好走路。”徐槿容轉過身對他說道。

他向四周一望，人山人海的，惹得他蹙眉，不過他還是乖乖放手了。

“姐姐，這麽多人，萬一咱倆走散了怎麽辦？你既然不喜歡我牽着你，那你牽着我呗！”

請問這有什麽區別麽？

不一會兒，幾個中年婦女就從他倆中間穿過。

接着，幾位青年人跟着走上來，埋怨道：“你們別擋路啊。”

說完，後面舞獅舞龍的隊伍又催着走過來，倆人只好先靠到一旁的屋檐下。

看眼下情形，真的很容易走散。

徐槿容覺得，這一定是老天故意的。

她心裏哀怨着，面上的冷靜也快維持不住了。

于是，最終她認輸。

徐槿容伸出手來，對宋成也道：“咱們早點逛完早點回去。”語氣急促又不滿。

宋成也看她伸出手，挑眉一笑，然後立刻伸出手來握住她的。

握住那瞬間，徐槿容感覺到了手掌心的暖意，跟第一次見面時感覺一樣。

他雖然年紀小，但畢竟是男子漢，手還是比她的大些，而且帶着少年特有的氣息。

宋成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心滿意足模樣，嘴角帶着得逞的微笑。

兩人沿着街道一路向前走，長長的街，像是看不到盡頭一樣。

街道交錯縱橫，居民樓鱗次栉比，商鋪百肆雜陳，酒樓歌館遍設，招牌幡幌滿街，商旅雲集，車水馬龍。

周圍的小吃店、小攤、香藥鋪內熱鬧非凡，本地的太太小姐們開始出來購置東西了。

宋成也跟徐槿容并排走着，他個頭蹿得很快，走在她旁邊倒像是跟她同齡，或者還大些。

徐槿容目視前方，也沒注意那人是不是在看自己。

走了一會兒，忽然感覺到了左側的目光，一轉眼，果然那人正眼帶笑意地看着自己。

這時，她才發現自己跟他一直就沒放手，牽了一路……

穿過人群，他走到一個老伯面前停下。

那周老伯是賣轉轉糖的，在這條街上賣了好多年了，連位置都沒變過。

轉轉糖幾乎是每個小孩兒都吃過的。

交幾枚銅錢，把面前的轉盤一撥，看那鐵針最後停在哪個圖樣區域，就做一個一樣的出來。

原來是十二生肖，現在花樣多了，除了那些飛禽走獸，還有花草樹木、甚至山海經裏面的妖怪。

印象裏，他記得馮憶姍以前在橋頭下跟好友玩過一次。

他那天從宮裏辦事回來，坐在馬車上，無意間撩開簾子便看到了馮憶姍正蹲在那兒選糖人。

裴靖堯明明上一秒還在為出征之事所煩躁，下一秒一看到她，忽然心頭的愁雲就消散了不少。

他走到馮憶姍身後，俯下身看她轉了個什麽。

“有這麽好玩麽？馮小姐你都多大的人了，還玩這個。”他冷不丁地抛出這一句來。

馮憶姍被頭頂的聲音吓了一大跳，一擡頭就看到某人的臉，她剜了他一眼，拿起自己的糖人就道：“又沒讓你出錢，你管我呢。”

裴靖堯一笑，趕緊攔住她，把錢交給那小販，“來，今兒讓你轉個夠，就算是本大爺請你的。”

馮憶姍眉頭一皺，氣不打一處來，哼了一聲，“誰稀罕你請我。”

也不知道這個裴家三公子是怎麽就一直賴着自己的，真是遇到他就沒好事！

身旁的好友拉了拉自己袖子，馮憶姍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只見身後那人忽然走上前，把自己的糖人一把給拿走了。

裴靖堯看了那糖兔子一眼，然後緊接着又嘗了一口，蹙眉道：“這麽甜，你是怎麽吃得下的？”

他故意逗她，把糖人舉的很高，就是不給她。

馮憶姍瞪着他，兇道：“裴靖堯，裴靖堯，喂，你這人真是……”

……

……

“成也，宋成也？”

徐槿容以為他出神了，也不知想什麽，站在那兒忽然一言不發。

宋成也趕緊答道：“嗯，我想事情呢。”

随後他爽快地從包裏掏出錢放到案板上，對那老伯說道：“我要轉兩次的。”

說着，他便蹲下輕輕撥了撥那轉盤。

徐槿容小時候玩過這個，後來大了也就再沒嘗試過了。

而且，趙明勝也不會陪她出來做這些，她自己也就逐漸失了興趣。

鐵針速度漸緩，最後停在了鳳凰那裏。宋成也哈哈一笑，對徐槿容說道：“我運氣還不錯诶。姐姐，你要不也試試呗！”

徐槿容點點頭，也跟着蹲下。

宋成也站在她身後，幫她擋住了一部分人流。

他微微俯下身，認真地看着她撥動轉盤。

看樣子鐵針也快到鳳凰那裏了，結果差一點，最後落到了豬的區域。

宋成也忍俊不禁，憋笑也不管用了，他只能直起腰背，将頭別到一邊去。

徐槿容：“……”

她還沒說話，老伯已經把鳳凰做好了。

滾燙的紅糖上一秒還是流動着的，下一秒就被凍住了。

他看了看徐槿容撥的，然後笑道：“小娘子，稍等一下，馬上就把這豬做出來。”

宋成也眼帶笑意，嘴上已經收斂很多了。他看着徐槿容，頗為認真地道：“豬挺可愛的，是吧，就是脾氣不太好……”

徐槿容白了他一眼，知道他故意說自己，索性懶得理他了。

老伯把這豬做得栩栩如生，連神态動作都顯得十分生動。

宋成也看她沒生氣了，咬了口自己手上的，忽然皺眉道：“我這怎麽苦的啊？”

徐槿容倒是沒吃出苦味，她立刻詫異道：“苦的？”

話還沒說完，這人已經湊上去借着她的手嘗了一口，一口就是一半。

他回味了一下，笑嘻嘻地說道：“姐姐，你的是甜的。”

“你！”她氣結，不知說什麽來。

宋成也無辜地看着她，又露出第一次見面時的可憐樣來，眼巴巴的。

“我怎麽了？我就是想嘗嘗你的是不是也是苦的。不過我真的沒騙你，你不信嘗嘗……”

徐槿容怎麽可能還真去嘗一口，她氣極反笑，“宋成也，沒想到你臉皮這般厚。”

宋成也認同道：“嗯，這個我不否認。”

徐槿容拿他沒轍了，轉身就走。這個牛皮糖不依不撓地跟過來，然後說道：“姐姐，你不吃，就給我吧。”

徐槿容停下，瞪了他一眼，“不給。”說完，自己一口全吃了。

宋成也看她慌不擇路的模樣，暗暗發笑。

又忍不住伸手過來，幫她把嘴角的糖渣給擦去。

“你做什麽呢！”徐槿容看他湊近，急道。

宋成也給她看了看那塊兒糖渣，好聲好氣道：“姐姐，你吃東西別那麽急。我就是說着玩兒的，怎麽可能跟你真搶了去。”

他這番話倒顯得徐槿容跟個兒童一樣，自己還成了大人。

她有些想笑。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長着一張人畜無害的臉，說的話能騷斷腿（微笑）

宋成也：咱倆多好啊，天造地設一對，煞羨旁人的那種

徐槿容：......你的戲怎麽這麽多

徐之渙（沉浸在姐弟兩人關系很好的假象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