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他的野心

彼時，精武門前站着一位女子。

歐陽杏子的裝扮跟以前比變了好多，跟上次看着差不多，是那種溫婉的風格。

頭上一根玉簪，烏黑的長發散在肩頭，細眉軟眼，溫柔可親。

宋成也沖她笑了笑，打了個招呼，“婉兒妹妹，你怎麽不在府上等着我？”

歐陽杏子笑微微地看着他，回道：“我怕你找錯了，特地等你過來。”

宋成也步子邁得快了些，走在她前面道：“你放心，路我已經全部記住了，又不是小孩子，走不掉的。”

說完兩人對視一笑，便一起進去找到了歐陽風。

這時，雲風和歐陽風一同出來。歐陽風一見到宋成也，立即笑道：“四郎，你可來了。我收拾了一間空房出來，若是以後練武太晚，不如就直接在府上休息吧。”

宋成也點點頭，感激道：“多謝先生。”

歐陽風拍拍他的肩，邊走邊說：“客氣話不必說了。這樣，你跟我過來，咱們在這寬敞的地方練武。”

宋成也走在他後面，手背着。

歐陽府的後院雖然沒有徐府的精致，但是十分開闊。

他一早就讓人掃了雪，把落葉清理了一遍。

過了末月，天氣也逐漸在回溫，至少在室外不會凍得臉通紅了。

“四郎，你會用劍麽？”他忽然問道。

印象裏，宋成也來精武門的時候因為年齡太小，使用劍很危險，所以只能學一些基本的招式。

宋成也把宋奕留給他的那把劍拿了出來，看了看，說道：“會一點皮毛。”

歐陽風一看到這劍，陡然之間就沒說話了。

這把劍以前是一直跟在宋奕的身邊，從不離身。

他英姿挺闊，意氣風發，配上這把定安劍，走遍了各地，殺敵無數。

如今，他已不在。

宋成也一舉一動裏有他的影子，他拿起定安劍時，眼裏閃着細碎的光。

歐陽風看着他，久久沒說話。

“這是你爹留給你的定安劍。”他眉頭緊鎖，忽然來了這麽一句。

宋成也看向他，等他繼續道：“四郎，這把劍你要好好保管，你爹身前最寶貝的就是它了。”

“當然。”他微笑道。

歐陽風沉吟了半會兒，又道：“那你有沒有想過用它去複仇，親自斬下那些小人的頭來，還你爹還有你娘的一個公道？”

宋成也微眯着眼，劉海掃過他的眉，看不出表情的變化。

“先生有何高見？”

歐陽風捋捋胡須，嘆息道：“你也知道，太後獨掌大權，就是因為你爹權位太大，所以招致殺生之禍。如今天下都傾倒在這些奸臣手裏，若是要複仇，定要跟這些人作對，甚至動搖皇權。”

“你現在還小，若是直面跟這些人作對，肯定不是對手。不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在你長大成人的這些年裏，你要知道去拉攏人心。如果沒有高人相助，勢必對抗起來太難。”

歐陽風語重心長，道出了上次沒說的真心話。

宋成也忽然笑了笑，這些他早該上輩子就記住的，到了這一世若是還不知深淺，豈不成了傻子？

“多謝先生指點。”

歐陽風對他的反應有些詫異，他本以為宋成也是茫然的。

但看他現在的表現好像心知肚明一樣。

默了默，他眼裏閃過一絲狡黠，又繼續笑道：“如果一直都有奸臣作亂，那這天下是誰的還不一定呢。”

歐陽風滿臉吃驚，這番話是他意料之外的。

聽完，他趕緊低聲道：“四郎，你真是這樣想的？”

若是這樣，那他的野心可真是不小。

宋成也看着歐陽風，輕笑一聲，“想是誰都能想的，不過也要看老天怎麽決定了。我随口一提，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歐陽風注視他良久，他重重地嘆息一聲，“四郎，若你真的這麽想，那我也無法阻攔你，只是你一定不能重蹈你父親的覆轍了。否則，得不償失。”

宋成也望着遠處，沉思片刻，答道：“我跟我爹本來一開始走的就是兩條路。”

還不等歐陽風繼續說，宋成也就笑眯眯地望着他，“先生，今日先到此為止吧，咱們先練劍，別浪費了時辰。”

歐陽風點點頭。

如今的宋四郎已經不是當初的他了，實在讓人捉摸不透。

但這只有宋成也他自己懂，自從有了裴靖堯的記憶，他就知道，這一世他是帶着兩個人的使命而活。

“四郎，我先看看你的武功如今怎麽樣了。”說着，歐陽風走到他面前。

他手中拿了一塊石頭，往空中一抛，石頭體積約莫一個拳頭大小，落下定會有重重的響聲。

宋成也笑了笑，絲毫沒有慌張，反而慢悠悠地等石頭落下。

他伸出手，那塊石頭就落到他手中，往下只是微微一沉。

歐陽風挑眉，贊道：“四郎，力氣不小啊！看樣子你這幾年應該在好好苦練武功。”

“馬馬虎虎吧。”他答道，手裏握着石頭，笑意漸深，鳳尾一般的眼角微微上揚。

“那我先來幾招。”

說着，歐陽風便用力一揮小臂，往宋成也這邊襲來。

他連猶豫的動作也沒有，頭輕輕一偏，身子蹲下，便躲過了。

歐陽風揚眉一笑，又伸腿一掃，衣袍微微飄動，一陣涼風四起。

宋成也騰空躍起，墨色鬥篷瞬時展開，他身姿矯健，無比靈活。

歐陽風雖年歲不小，但是武功底子仍然在。

兩人過了幾招，宋成也幾乎都能應付過來。

“四郎，不錯，真是不錯。”

宋成也抖抖衣服上的殘雪，微微一笑，“先生過獎。”

歐陽風很是滿意他如今的狀态，他忽而問道：“要不要再來幾個回合？”

宋成也點頭：“成也願意奉陪。”

于是歐陽風提起劍對雲風招手道：“雲風你過來跟我一道，我們兩個一起。”

雲風一愣，又看了宋成也一眼，猶豫道：“這……”

他擔心宋成也應付不過來。

而宋成也只是沖他招手讓他先過去，無所謂道：“別磨叽，快去！”

見他這樣說，雲風之後作罷，拿着劍站在了歐陽風的旁邊，而宋成也微笑着站在兩人的對面。

他雙手抱在胸前，輕松道：“先生準備如何過招？”

歐陽風向來不按套路出牌，他跟雲風對視一眼，然後騰空躍起，提着劍就往宋成也這邊劈過來。

宋成也微微一愣，随後立即把定安劍舉起，剛好等他拿起，歐陽風的劍就落到定安劍上。

歐陽風的力氣不小，又站在上風位置，宋成也微微蹙眉，似乎有些吃力。

他指節發白，手背上青筋乍現，仿佛用盡全身的力氣。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一旁的雲風見勢又沖了過來，手腕一翻，劍就脫手而出，劃出一道流光。

宋成也只好往後一退，暫且躲過了雲風的劍。

他擦擦汗，驚嘆道：“先生，你劍法果真厲害。”

歐陽風不置可否，直向他逼近。

宋成也往左邊靈活一躲，劍一掃，劃過歐陽風的衣袍。

瞬時，那衣服的一角便碎成兩半。

歐陽風見狀，眸子暗了幾分。

雲風這邊跟着又過來了，他往前跨出一大步，宋成也回頭一看，只見他手中掏出一把匕首來，而那把劍卻消失了。

宋成也呵呵一笑，知道他使詐，索性不躲了，反而向雲風大步走過來。

眼看那把匕首就要傷到他，雲風緊皺眉頭，立即把匕首收回。

他對宋成也抱拳道：“少爺，屬下不是有意的。”

宋成也把劍放回劍鞘，墨色眸子倒映着對方的影子，他漫不經心道：“使詐就使詐，但下次千萬不要讓我看出來。否則，雲風我給你來真的。”

雲風低頭，緊抿雙唇，“屬下謹記。”

宋成也上一秒還不茍言笑，下一秒就又稍微緩和了臉色，“記住就好，否則你在外面會吃虧。”他口吻淡淡的，聽不出什麽語氣來。

雲風納悶，明明自己那個招式很隐秘了。

不說別的，他敢保證，很多習武之人都不一定能在那麽短時間看出端倪來。

宋成也那麽小，又是如何知道的？

歐陽風手中的劍還沒放下，看宋成也笑着走過來，他凝眉，忽而把劍指着他，劍尖逼向他的喉嚨。

那劍的速度飛快，在空中閃出一道光芒，根本來不及反應。

宋成也好似篤定了自己會沒事，他站在原地，挑眉痞笑：“先生，我認輸好吧，你贏了。”說完，連掙紮都不掙紮的。

歐陽風冷哼一聲，把劍收回來。

“連全力都不舍得使出，就認輸。宋四郎，這就是你的态度？”他冷不防道。

宋成也果然有些詫異，但是很快他又無辜地眨眼道：“先生這說的什麽話。我是知道你不可能傷害我才有恃無恐的，否則，若是換做別人，我早就完了。”

歐陽風坐回石頭小凳上，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下次你就把我當做別人便是。”

宋成也一副受教的模樣，他點頭道：“肯定，肯定，下次絕對不會輕易認輸了。”

這時只聽一陣清脆的女聲傳來，歐陽杏子端着一盤切好的凍梨走過來，笑語盈盈道：“爹，四郎，你們休息一會兒吧。”

凍梨看上去晶瑩剔透，汁水飽滿，傳出一陣香甜。

宋成也手枕在頭下，對歐陽杏子道：“婉兒，謝了。”

歐陽杏子看着他，坐到另一邊，遞給他一個木叉。“客氣什麽，剛剛你練武那麽認真，額角都出汗了。”

說完，她又拿出一張錦帕來，“快擦擦。”

宋成也似乎猶豫了一小會兒，他擡起衣袖，擦了臉笑道：“沒事，我擔心把你帕子弄髒。”

歐陽風冷笑一聲，看着宋成也不着調的樣子，嗤道：“他要是有小時候那股認真勁兒就好了！”

宋成也只是笑笑，吃着梨，沒否認。

歐陽杏子“哎”了一聲，拍拍歐陽風的手背，“爹，別這樣說。四郎他現在還沒長大，以後武功肯定會進步的。哪有人一生下來就武功超群的啊，還不是一步一步練出來的。您就別責怪他了。”

歐陽風無奈地笑笑，“還不是我期望太高！”

宋成也吊兒郎當地笑笑，“先生，我還沒那麽厲害，你就別高估我了。”

歐陽風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他知道，宋成也又在瞎扯。

從剛剛的招式來看，這小子其實全有準備，但卻有所保留，根本就是故意輸的。

只不過，他想不通他為何要這樣做。

正在此時，只見一個矮個的下人跑到歐陽風身前，耳語了幾句。

“是麽？找四郎？這是為何？”歐陽風有些不解地問道。

宋成也一聽，立即問道：“誰找我？”

那下人說道：“剛剛門口來了為姑娘，在問宋公子你是不是在這裏，好似還有點急。”

“姑娘？”歐陽風聽了便挑眉，“四郎，你小小年紀還看不出啊，姑娘竟然找到這裏來了。”

一旁的歐陽杏子頓時打斷歐陽風，“爹，說不定有什麽事呢，你別這樣懷疑四郎。”

宋成也起身，邊走邊道：“我去看看。”

歐陽杏子看他起身，也連忙站起來，“我跟你一起。”

……

徐槿容站在門前，風吹起她的衣裙，涼意透來。

她時不時往門裏望去，絲毫沒感覺到寒意。

“姑娘，宋公子來了。”阍者對其提醒道。

話音剛落，徐槿容還沒走幾步，就看到一個妙齡女子和宋成也走了出來。

兩人一邊走着，一邊聊着什麽。

那個女子看上去應該就比自己小了幾歲，出落的亭亭玉立，溫柔可親，卻又有一種超出她年齡的成熟。

兩人一高一矮，宋成也微微低頭聽她說話，歐陽杏子跟他離得近，一邊說話，一邊挽起耳發。

她站在那裏，明明剛剛還火急火燎，突然之間就感覺腳下很沉重，有些不知所措。

“小姐，小姐。”翡翠看她入神，提醒道。這一聲立即打破了剛剛的平靜，大家循聲擡頭，注意到了對方。

宋成也明顯臉上有些驚訝，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又立即大步走向徐槿容，問道：“你怎麽來了，都不跟我說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徐槿容：我喜歡他？我吃醋？我生氣？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翡翠：小姐，其實有一點點的。

徐槿容（微笑）：嗯？

這就是直女本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