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下蠱假孕(中) (1)

更新時間2013-12-5 9:09:14 字數:2875

“沒事吧。”輕聲哄着。

沈雪如愈發驕矜,靠着皇甫北楚嬌嬌弱弱地。

老夫人一臉緊張,急忙喚人去傳大夫,想了片刻又道:“去看看敘笙大夫來了沒有,他今日要來請平安脈的,我最信得過他。”

立刻有丫鬟恭敬回答:“來了好一會了,聽說您到側妃這兒賞玩來了,在門房候着呢。”

老夫人面色這才和緩一些,對沈雪如道:“別怕,敘笙大夫醫術是最最高明的,多少官員夫人請他看病呢,一定給你安好胎。”

沈雪如虛弱的點點頭。

皇甫北楚淩厲得瞪着霜子一眼,沖兩邊的丫鬟怒道:“沈側妃都動了胎氣了,還杵着幹什麽,她什麽時候不能處置,非得這會兒!”

老夫人方才全部注意力都在沈雪如身上,這會子聽皇甫北楚提起霜子,氣不打一出來:“你就在這兒跪着,要是雪如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

霜子本來還想抵抗,看着敘笙被帶進來,沖她微微搖頭,又給了她一個堅定的眼神。霜子逐漸平靜,溫順得跪了下來。

敘笙在如何,也不至于害她。

把脈良久,敘笙眯起眼眸,搖了搖頭。

老夫人臉若寒霜:“是不是孩子有什麽問題?”

“沒有,”敘笙欲言又止,見老夫人和皇甫北楚都長出了一口氣,頓了一頓說:“根本沒有孩子。”

這一句話猶如驚雷震天響,将錦苑下午的日頭遮蓋了。

本來晴空萬裏的好天氣,霎時烏雲密布,沉重的氣氛壓得每個人心頭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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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人除外。

霜子跪在那裏,低着頭,嘴角揚起一抹冷淡笑意。肚子裏當然沒有孩子,被揭穿是遲早的事情,沈雪如會找王大夫下蠱,她不會?

那日趕走王大夫,她從王大夫鬼鬼祟祟不願意離開的眼神裏看到端倪,仔細搜查一番,卻什麽都沒有。最終在翻牆頭的時候,一只咯咯叫的母雞,差點把她掀下去。

她本來火冒三丈,但是發現雞身上拴着一根繩子。好好的一只雞,不讓它在院裏下蛋,捆在牆上算什麽。若不是她翻牆而出,從外面看,還以為是雞自己跳上牆頭的。

定有蹊跷。

仔細研究了一番,才發現在雞的翅膀下面,綁着一個小小的藥瓶,裏面黑乎乎的,什麽也看不清楚,倒出來,才發現是很小的一只青色的蟲子,蟲子上面又趴着一只銀色小蟲,只有頭發稍那麽細小,和老者從她胳膊中取出來的蠱蟲一模一樣。

霜子欣喜若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只是沒想到來得這樣快。

她收買綠荷,讓她下了兩次藥,第一次是薛賓鶴給的讓人氣血流失的粉末,第二次,是蠱。綠荷以為都是相同的,并不疑心,下了進去。

後來沈雪如真的病了,上吐下瀉,又關了半個月,再見面,就是丁元殺人一事,她被這些事情折磨的騰不開空,幾乎把下蠱的事給忘了。

直到聽說沈雪如懷孕,霜子并沒有十足的把握,一定是蠱蟲活了,亦或者,沈雪如真的懷孕也說不定。

她打算找個時間請老者過來給沈雪如把一把脈,看看是不是真懷孕,卻一直被沈雪如找各種理由吩咐事情,耽擱了下來。

直到今天敘笙來了。

老夫人包養得益的臉上幾乎都快長出皺紋來了,急切切的問道:“大夫,您可別胡說,再把把脈。”

敘笙一臉凝重的又将手指搭上沈雪如的脈搏,仔細感應了良久,這才認真的說:“小生沒把錯,這脈搏和喜脈及其相似,但絕不是喜脈,喜脈沒有這樣陰損。我學藝不精,不敢妄下定論,還是請我師父過來看一看吧。”

皇甫北楚怒喝着:“還不快去。”

立刻有伶俐的小厮上來問清了地址,一溜煙帶了轎子去擡。

敘笙又說:“為了保險起見,可多請幾位大夫共同診治。”

皇甫北楚也傳令了。老夫人急忙補充道:“把附近的幾位大夫都請來。”

沈雪如臉色蒼白如紙,強迫自己撐着站起身來,對着敘笙怒目而視:“你到底與我有何冤仇,如此害我,妾身明明是懷着身孕,已經四個月了,大夫每次開的安胎藥,我都準時吃,怎麽就沒懷孕了?”

舉起手,想抽打敘笙,被皇甫北楚攔住。“事情都沒搞清楚呢,胡鬧什麽?”

敘笙也在老夫人的示意下坐着,這才說道:“小生曾經在一本醫書上看到過,說西南有有一種苗蠱,将幼蟲給人吃下,會出現狀似懷孕的症狀,一般的醫者根本把不出來,若不是小生之前看過,只怕也會覺得是喜脈無疑。”

皇甫北楚狠戾地瞪了沈雪如一眼,問道:“如今該怎麽辦?”

敘笙嘆氣道:“沈側妃的身孕已經有四個月多,估計蠱蟲已經長大了,但是再大也是一條蟲子,因此側妃的肚子沒有明顯隆起。”

沈雪如咬牙切齒:“好狠毒的心,是誰?竟如此害我。”一雙美目幾乎要瞪出血來,直勾勾的眼神像一把銳利的刀子,從在場的每個人臉上掃過去,落在跪在地上的霜子身上。

“一定是你,是你懷恨在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害我,是也不是?”幾句連聲質問,沈雪如幾近瘋狂,她大力搖着霜子的雙肩。

梳得整齊的發髻散落下來,兩個人都像瘋子一樣。

老者沒有來。

去請的小厮說老者推辭自己腿腳不便,不願意長途奔波,但是破解之法寫在紙上,遞給敘笙。

皇甫北楚将無關人等都清理出去,只留下敘笙和老夫人,以及沈雪如。

威嚴得環顧四周,告誡一幹丫鬟人等:“都回去,若有亂嚼舌根者,立刻打死,不必來回我。”幾個小厮齊聲答應着是。

薛賓鶴偷偷笑着,讓紅豆扶着回去了,今兒個沈雪如想唱一出好戲,卻不料到頭來自己當了那可憐的主角,真是大快人心。

跪着的霜子從屋內挪到屋外,依然跪着,她是沈雪如口中的下蠱者,不能離開。

只是現在,她的錯,已經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沈雪如百般不願意,只發狠似的從門縫裏盯着霜子,恨不能将她千刀萬剮。

她就說這個小賤人怎麽沒出現嘔吐症狀,還以為是王大夫的蠱不靈,卻原來,是用到了自己身上。

怎能不恨?

皇甫北楚讓人按住她,配合敘笙取蠱。敘笙點點頭,燒開了水,先讓沈雪如喝了下去,又讓她含了一株魚腥草在口中。

因在體內時間太長,蠱不能從血管出,得從耳朵。

敘笙按照老者的指導,先用銀針度血,再以硫磺澆在插着銀針的各個穴位,将蠱蟲從腹中驅趕離開,沿着穴位慢慢往上,直到耳朵邊上,以硫磺粉末誘之,不多時,半只小拇指大的銀白色肥膩膩的白蟲,從耳朵眼兒慢慢蠕動出來。

敘笙急忙用竹鑷子夾了扔進硫磺堆裏,幾縷青煙,一股燒焦的糊味,留下一灘白色的汁水,什麽都沒剩下。

沈雪如早已經吓的六神無主,神情木然的坐在那裏,看皇甫北楚打開門,讓門外先後而來的大夫們進來把脈。

“沈側妃身子有些虛,其他一切安好,并無異樣。”為首的大夫說道,其他大夫紛紛附和。

老夫人難以置信,連聲問道:“有沒有喜脈的症狀?”

幾位大夫一齊搖搖頭。

老夫人萬念俱灰,跌坐在太師椅中,不願接受這個現實。

皇甫北楚打賞了幾位大夫,又特別對敘笙重重酬謝,幾經凝神問道:“若是今日沒有察覺,那這蠱會如何?”

敘笙恭敬答道:“蠱蟲養在血肉之中,可以許多年不死,一旦進入人體,最長不過八個月,二百四十天,必然自行死亡,只是養蠱之人身體裏的精氣神都被它收了,人會很沒有精神,需要仔細調養。”

皇甫北楚點點頭,對身體沒什麽大礙,那就好。

沈雪如突然沖出門去,狠狠揪住霜子的頭發,大力朝她掌掴:“都是你這個賤人,下蠱害我,你蛇蠍心腸,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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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章 下蠱假孕(下)

更新時間2013-12-6 11:24:40 字數:2687

霜子跪在地上,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她也不想還手。

清水早就聞訊趕來,沖出來站在霜子身邊:“沈側妃這話就太污蔑人了,霜姨娘不過一個身份卑微的姨娘,哪裏有能耐給您下蠱。”故意看一眼屋內坐着的老夫人,大聲開口辯駁:“奴婢看是你想要争寵,故意自己吞了那蠱,以懷孕為由頭,求王爺愛憐,以封你做楚王側妃吧。”

話音剛落,臉上就狠狠挨了一個耳刮子:“側妃說話,豈容得你開口!”彩青挺胸上前,狠狠扇在清水臉上,又怕王爺輕信了,急忙辯解道:“下蠱假裝懷孕?那回頭孩子生不出來怎麽辦?明知撒了謊圓不了,我們小姐怎麽會幹這樣的蠢事?”

清水捂着臉頰,大聲道:“蠢事?可一點兒都不蠢啊?沈側妃生孩子是沒有經驗,可流産有經驗啊,像上次那樣再摔一跤就行了。”

沈雪如氣得面紅耳赤,厲聲呵斥着:“滿嘴胡說的賤人,拖出去亂棍子打死!”

清水毫不畏懼的看着她。

錦苑的幾個丫鬟婆子唯唯諾諾想上前,又害怕的看着屋內滿臉陰霾的皇甫北楚。

“我看誰敢?”霜子站起身來,冰冷的雙眸環顧四周,一聲凜冽之氣:“沈側妃,你當真對這下蠱之事一點兒也不了解?一點兒也不知情?”霜子冷淡逼問:“你若是不懂,只怕在場的人,沒人比你更懂了。”

幾句話說下來,沈雪如滿臉煞白。她給畢霜下過蠱,這是事實,對蠱蟲的後果有所了解,這也是事實。只是不知道霜子找到何方高人,神不知鬼不覺解了蠱。若是現在說出來,皇甫北楚定然會下令拿王大夫回來對峙,到時候她與霜子魚死網破,豈不是兩敗俱傷。

沈雪如愣愣的沒出聲。

老夫人和皇甫北楚的臉色更難看。

秋葉一直冷眼看着是事情的變化,發展,以及出人意料的轉彎,這才明白霜子的用意。

俯下身安撫老夫人,輕聲細語說了許久,老夫人臉色才緩和些。

秋葉繼續附耳向老夫人說道:“奴婢覺得,還是王府子嗣重要,不管誰下的蠱,大家都是空歡喜一場,現在要做的,就是對下蠱用蠱之人嚴懲不怠,王爺有那麽多女人,以後還會有更多,若是人人都下蠱假孕,那還了得。像沈側妃上次裝病獲得王爺愛憐,王爺就罰的很好,靈妃娘娘更要多為王爺分憂。畢竟,都是他的女人,他若是處罰嚴重了,外人不知情,難免說他狠心。”

老夫人聽得很是受用,大約是想起沈雪如上次裝病獲寵了前科,臉色突變,對着沈雪如:“跪下,膽大妄為的東西,竟敢用這等龌龊東西。”

沈雪如見老夫人聽信霜子的誣陷之詞,一時百口莫辯,帶着哭腔道:“妾身真的沒有用蠱,王爺你可要為妾身做主啊。”

老夫人正想為失去的孫兒讨個公道,立刻一拍桌子,聽見沈雪如這個罪魁禍首還敢叫冤屈,大聲呵斥道:“你用心歹毒,假孕獲寵,我絕容不下你,北楚,現在就寫休書,立刻休了她。”

沈雪如渾身如同進了冰窖,聽老夫人如此落井下石,立刻驚醒,大呼冤枉:“妾身決計沒有做這種事情,請王爺明察!”

皇甫北楚冷淡道:“本王自會查清楚,長卿,去查查這蠱是從哪裏來的。”

長卿大聲領命而去。

沈雪如吓得魂不附體,王大夫當初說,這蠱是他爹從雲南苗寨帶回來的,除了苗寨的蠱源,普天之下外流的只有一只,她給了一千兩的重金,下到了畢霜身上。如今這一查,定然會查到自己頭上,愈發大聲高呼冤枉,卻又想不到更好的主意。

這個啞巴虧,她只能自己吃了。

沈雪如絕望的仰天落淚,算計籌謀,沒想到最終敗在一個卑賤的丫鬟手中。她要死,她也別想活。

趁人不備,沈雪如突然發瘋一樣沖向門口,抽出侍衛們佩戴的刀,尖聲叫喊着就朝霜子沖過來。

霜子跟皇甫瑞謙練過一些拳腳,雖然不甚高明,但保命是可以的。正想快速閃開,突然想起老者的告誡:“雙腿由于受傷過重,就算接好了,也不能劇烈奔跑。”

稍一遲疑,刀已經朝胸口捅來,清水等人到底沒經過什麽大場面,居然全部傻愣愣的站住了。

皇甫北楚隔的太遠,長卿又不在,只能眼睜睜看着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女子身影突然撲向沈雪如,将她撲翻在地上。

饒是如此,霜子的左肩還是被銳利的刀尖劃傷。時值春夏交接,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厚,頓時血流如注,染紅了外衫。

皇甫北楚急忙過來,查看傷情,吩咐丫鬟用手絹按着,又請剛走不久的敘笙回來。

沈雪如被撲在地上,靜靜的趴着一動不動,剛才攔住她的人,是彩青。

彩青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小姐是被逼急了,她是真的不知情,因為那蠱……”猶豫許久,眼神在霜子臉上逡巡好幾次,最終下定狠心一般,咬牙道:“是奴婢下的。”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就連沈雪如也慢慢在丫鬟的攙扶下,從地上爬起來,愣愣的,用全然陌生的眼光看着彩青。

“沈側妃時常打罵奴婢,覺得奴婢不順她的心,不如薛側妃房裏的紅豆姐姐能幹,奴婢早就懷恨在心,悄悄問王大夫買了這蠱,又給了他一些銀子,讓他離開京城,遠走他鄉了。”彩青既然下定決心要做替罪羊,其餘的再編起來,就很順溜了。

“奴婢知道濫用巫蠱之術,是要下獄殺頭的,因此一直不敢說,可若是因此連累王府兩條人命,奴婢實在罪該萬死。更何況,更何況,王爺剛才派長卿去查了,遲早能查到奴婢頭上……”彩青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奴婢只想讓沈側妃空歡喜一場,等她當上楚王妃,奴婢成了大丫鬟,就想個辦法,讓她流産,結果敘笙大夫醫術高明……”

彩青戰戰兢兢的說完,一張輕抹脂粉的臉上,滿是凄豔:“側妃無辜,請王爺責罰奴婢。”

還有什麽可責罰的,如此滔天大罪。皇甫北楚臉色一沉:“拖出去,罪惡行徑不可饒恕,給本王挑斷她的腳筋,終日坐在地上舂米,每日一頓飯,直至勞累死。”

霜子知道彩青是為了力保沈雪如,這才沒辦法只得出來頂罪,不管她平日裏如何罪惡,終究是個忠仆,心念一動,開口對皇甫北楚勸道:“王爺讓她留個全屍吧,畢竟她跟着沈側妃那麽多年。”

保得全屍,起碼腳筋不會被挑斷。

最關鍵的是,此舉針對的是沈雪如,死一個彩青,又能如何?

彩青呲牙怒罵霜子:“賤人,不用你假好心,奴婢一人做事一人當,只求王爺放過我家小姐,她是無辜的,都是奴婢豬油懵了心,起了這種歹毒的心思。”

不知何時咬破嘴唇,帶血的唾沫一口吐在霜子的面門上,彩青看着滿臉血污的霜子,仰頭哈哈大笑,狀似瘋狂。

皇甫北楚大怒:“來人,拖下去,竟如此放肆,給本王打斷她的腿。”

話音未落,彩青突然掙脫婆子的鉗制,卯足力氣,弓着背快步沖向錦苑的廊柱上,“砰”一聲,撞死在門口。

所有人被這變故驚呆了。

沈雪如最先反應過來,沖過去抱着彩青,大聲呼喚她的名字。

彩青額頭上汩汩往外冒着血,睜開眼睛微弱的看着沈雪如,小聲道:“小姐,奴婢知道你心裏苦,若不是為了王爺,您也不會那樣害婉小姐。可最終,還是沒能得到王爺的心呢。奴婢走後,就怕別人照顧不好小姐,因此,小姐要多聽聽少爺的話,少爺,他人……人很好,還替彩青寫信給……給娘……”

話沒說完,人斷了氣。

皇甫北楚似乎餘怒未消,下令:“拖出去,丢到亂葬崗。”

幾個婆子急忙擡着彩青的屍體遠去了。

五十二章 女人地位(上)

更新時間2013-12-7 11:15:57 字數:2545

沈雪如失魂落魄的坐在廊柱前,一雙美目沒有絲毫神采。

彩青從十二歲就跟着她,若說情分,雖不是姐妹,但是情誼深厚。她平時打罵,無非是內心郁悶得不到排解,可彩青竟然還這樣為她。

沈雪如自然知道,彩青不會給她下蠱,可面對霜子的指責,她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巫蠱之術,她逃不了幹系。

彩青是沒有辦法了,才豁出去一條命,替她頂罪。否則,她若真的殺了霜子,那就是衆目睽睽之下之下行兇,誰也保不了她。

想到彩青臨死時的慘狀和話,沈雪如心如刀絞,她這才發現,彩青這一條命,半是為她,還有一半,竟然是為了哥哥沈問之。

小時候彩青是陪讀,沒有資格念書,她娘親病重,沈問之便給她寫了封信托人帶回去。

沒想到,少女的心思,早就被這簡單一封書信打動。

她是為了她的愛情。

人群已經散去,秋葉扶着老夫人,面色不悅的離開,對于她們來說,事情有了交待即可,何況還是個死不足惜的丫鬟。

皇甫北楚扶着霜子去包紮傷口。

薛賓鶴此刻也怕得知了最後的結果,正在屋裏竊喜。

唯獨她,天地之間哪裏也容不下,只能愣愣看着地上那一灘黑褐色的血污,刺得眼睛生生的疼。

一個粗使丫鬟想上前擦洗,另外一個丫鬟提着勁兒,小心的拉住她:“讓側妃多坐一會吧。”

無力的揮揮手,讓一幹丫鬟退下,沈雪如坐在冰涼的臺階上,失魂落魄的走入房間,頹然無力卧躺在床上。

滿肚子的冤屈說不出來,卻只能生生受着。

沈雪如突然有些絕望。

驀地想起一件事情,她叫一個丫頭進來:“去把打掃書房的飛燕找來。”

這丫頭,平時對她趨炎附勢,因着有彩青四處照料着,她不屑一顧,現在剩下的幾個粗使丫鬟,都不甚伶俐。

不多時,那丫鬟回來,低頭絞着衣角:“飛燕說她身體不舒服,不能過來給側妃請安了,等她好些了,才過來。”

真真是迎高踩低的東西!沈雪如恨恨的想,用足力氣将一個花瓶朝丫鬟擲去:“滾!”

那丫鬟唯唯諾諾,雙腿發抖,幾乎要哭出來,門口一個丫頭閃着身子進來,拉她小聲道:“側妃心情不好,讓她安靜下,你趕緊出來。”

沈雪如聽見聲響,擡眼望着說話的丫鬟,年紀不大,卻長了一雙滴溜溜的眼睛,茫然問道:“你叫什麽?”

那丫鬟先行個禮,後才站起身來道:“回沈側妃的話,奴婢賤名藤草。”

“你去找找殓葬的婆子,給彩青,好生埋了。”沈雪如想到彩青暴屍荒野,被餓狼惡狗啃得零零碎碎,心裏堵得慌。沖她道:“辦好了,你就留在屋裏伺候了。”

眼下留在屋裏伺候沈雪如,并不是個好差事,方才在外間,幾個有些關系的婆子,已經商量着要另投明主了。

藤草面上卻不顯露,只急忙規規矩矩行禮謝恩,接了銀子答應着去了。

離院。

皇甫北楚一臉凝重得看着清水給霜子包紮傷口。沈雪如那一刺,是用足了力氣的,只是劃傷,傷口也挺深,霜子卻連哼都沒哼一聲,看着被染紅的手帕,淡定的丢在水盆裏。

“為什麽不閃開,你有足夠的時間。”皇甫北楚不想往那方面想,卻由不得不去想。

霜子是從來不争寵的,納妾一事,盡管來回折騰好幾次,卻是不卑不亢,等着他的安排。她說過許多次要做楚王妃,卻從來沒使過一些見不得人的下作手段,勾引他,誘惑他,得到利益。

她的态度一直是,我想要,你若給,我接着,不給,就算了。

他實在想不通,霜子真的是要以自己的受傷,來加重沈雪如的罪名,以達到打擊她的目的?

這些伎倆是沈雪如慣用的,他厭煩透頂,愈發不願意霜子也變得如此工于心計。

“我是想閃開,可之前腿受過傷,大夫說不能迅速劇烈奔跑,因此又硬生生的停住了。”霜子眼神決然:“若是因此瘸了,再也不能走路,還不如死在當場。”

皇甫北楚質疑的看她一眼:“真是如此?”

霜子輕笑,坦然回答:“若是不信,可讓大夫過來看,腿骨只怕都是脆弱不堪的呢。”

似乎是這輕笑和坦然讓皇甫北楚對自己的多疑有些羞愧,他坐下來:“沈雪如滿心的希望落空,一時神志不清也是有的,你別放在心上,從今天起,你就是楚王府的側妃了。”

霜子感激的笑笑,輕聲道:“那王爺,如何處置沈雪如呢?”

皇甫北楚似乎早料到她會這麽問,裝聾作啞道:“她也是無辜受害,誰知道身邊的丫鬟如此歹毒呢,本王先冷她一冷再說,還是你的傷口要緊。”

霜子心中冷笑,皇甫北楚,這話說得似乎連你自己都信了,彩青給她下蠱,阖府上下誰信呢?看皇甫北楚言辭閃爍,霜子心裏明白,只怕這次,沈雪如又逃過一劫。皇甫北楚就算相信是沈雪如為争寵不惜吃了蠱蟲假孕,那又如何,他仍舊是割舍不下沈國公手中的權利,和朝野上下牽連的枝節。

她一日取代不了沈雪如背後所代表的東西,她就永遠也除不掉沈雪如。

想到破敗不堪的相國府,霜子抿起嘴角:沈國公府,總有一天,你會連相國府也不如。

似乎不願意看到霜子失望的目光,皇甫北楚交待她好好養傷,急匆匆的走了。

清水這才說道:“王爺也累,霜子你別怪他。”

是啊,連清水都看得出來,皇甫北楚厭惡沈雪如,卻又不能動她。可他累,是為了什麽累?還不是為了有朝一日,九五之尊,手中權勢滔天?

這個男人,傅餘婉當初就沒指望得上,難道自己這個瘸腿丫鬟,還能指望擺布他,以此達到自己的目的?

不可能。

霜子又一次掐滅了對皇甫北楚的幻想,也對他的認知更深刻。

從前,她覺得,只要皇甫北楚厭惡沈雪如,就可以為她所用。現在才發覺,只有自己為皇甫北楚所用,才能真正打擊沈雪如。

這是一個有定力,有忍耐力,有野心的男人。

長卿候在書房,見皇甫北楚這麽快就回來,心裏也明白,王爺,還是沒能徹底放下沈雪如,小聲說道:“已經傳了沈側妃了,明日早上回沈國公府。”

皇甫北楚冷聲道:“嗯,禮物都備齊了麽。”

長卿答應了一聲,神色閃爍,看着皇甫北楚小心翼翼道:“其實王爺現在的地位,根本無需仰仗沈家,您又何必……”

話音未落,皇甫北楚淩厲的目光看着長卿:“恩?”

長卿見他面色不悅,小心翼翼修改了措辭,道:“先前屬下是覺得,您或許打算等沈側妃生下來之後再冊立王妃之位,可屬下不得不說,您對霜子姑娘的用心,比對沈側妃多得多,就連薛側妃在您心裏的地位,也是不比沈側妃少的。”

皇甫北楚沉默不語,許久才喟然嘆氣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長卿點頭稱是,又向皇甫北楚彙報朱雀閣的進展,沒有瞥見那個一閃而過,躲在拐角處的纖細身影。

五十三章 女人地位(下)

更新時間2013-12-8 11:55:58 字數:2121

沈雪如正萬念俱灰,長卿卻來了,告知她王爺明日帶她回娘家探望父母。

心中大喜,急忙梳洗打扮了,打算到書房向皇甫北楚請罪。

這件事情,不管最後結局如何,只要他心裏還有他,那她就不會放棄。在以後的日子裏,一定乖巧的迎合他,努力奪回他的信任,甚至他的愛。

長卿的話,又燃起了她的希望。

可書房門口,那幾句話,振聾發聩。

沈雪如只聽到關鍵幾句,就倉狂而逃。那絕情的話,在她耳邊不住回想。

“您對霜子姑娘的用心,比對沈側妃多得多,就連薛側妃在您心裏的地位,也是不比沈側妃少的……”

三個女人,她居然排在最後,就算她為他費盡心思,謀奪太子之位,也是一樣。

他從來沒想過立她為楚王妃,連薛賓鶴那樣只知道在床上迎逢男人,浪蕩淫賤的爛貨,也比她重要。

更何況還有一個出身底層,卑賤下作的瘸腿丫鬟。

她不甘心,絕不甘心!

可又能怎麽樣?

她可以大罵畢霜,可以辱罵薛賓鶴,甚至可以唾棄自己,卻獨獨做不到放棄皇甫北楚。

茍延殘喘的愛,她也要。微不足道的關心,她也舍不得丢下。明知道自己在他心裏,或許就只是一顆棋子,她也甘之如饴。

低賤?卑微?下作?那又如何,在愛情裏,哪個女人不是低到塵埃裏去,由着這個天神一樣的男人踐踏,利用,傅餘婉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是,她絕不會成為第二個傅餘婉。她要從地上爬起來,除掉那些一個個礙事的女人,只留自己站在他的身邊,與他共同頂天立地。

哪怕他不愛她,哪怕他厭棄她,哪怕他喜歡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鲫,卻惟獨沒有她。

那又如何,只要最後站在他身邊的,是她;陪着他笑到最後的,也只能是她。

皇甫北楚,我沈雪如,這一輩子,誓與你糾纏不休!

鴻院。

薛賓鶴只着薄衫,坐在梳妝臺前,用吃飯的勺子舀起一勺白色粉末就往口中送,連水都不曾喝上一口。

淩空飛來一只梳子,将勺子打落,白色粉末紛紛揚揚的飄散在空氣中,随後輕輕落地,與青石裏面形成鮮明的對比。

“小姐,你瘋了?”紅豆難以置信的沖上去,正面看着薛賓鶴。“這東西每次只能吃一小點兒,你這樣吃法,豈不是送命了。”

“送命又如何?”薛賓鶴眼眶含淚,滿腹委屈:“就算死了,也不過雙眼一閉,可這樣屈辱的活着,有什麽意思?沈雪如處處壓在我的頭上,連假裝懷孕争寵王爺都放過了她,不處不罰的,還親自陪她回娘家。你可還記得,上次我娘過來看望我,我花了多大的力氣,費了多少工夫,求了他多少次?如今,連個瘸子丫鬟都與我平起平坐。”

紅豆一時也不知道用什麽話勸她,其實薛賓鶴就算不說,她們兩個也是心知肚明的,皇甫北楚對她,若是情深意重,那是個笑話,可若是半分情意也無,也不大可能。

若是一直如此就罷了,薛賓鶴也就規規矩矩五日一次的伺候着皇甫北楚,默默地吃藥,以求生個兒子鞏固地位。可現在,皇甫北楚對沈雪如的諸多過錯,連一句重話也沒有,對于新來的霜子,更是寵愛有加。

女人的嫉妒心,便膨脹到了極致。

“我不過是想生個兒子,這有錯嗎?”見紅豆沉默不語,薛賓鶴凄怆嘆息:“我吃了一年多的藥,別說男女了,連個胎像都沒有,我還吃了來做什麽?”一邊說着,一邊将整盒的“神麒丹”通通倒在地上,很快鋪上了一層白色。

紅豆阻攔不及,只得眼睜睜看着薛夫人好不容易求來得藥,被糟蹋得一丁點兒也不剩。

薛賓鶴連盒子也一同扔了出去,這才撫掌大笑說:“都倒幹淨了才好,一點兒也指望不上。”

仔細拿脂粉勻了面,細細化好了妝,換一聲豔麗衣服,神清氣爽得出門去。

剛走到花園,見一幹丫鬟婆子忙忙碌碌的搬着東西,大惑不解,紅豆急忙上去問了,卻是皇甫北楚下令賞了霜子許多東西,現在正一件一件往離院搬呢。

一張八仙琉璃小桌被擡出來,薛賓鶴瞟了一眼,這是她上次央求了幾次,皇甫北楚都沒舍得給的,頓時氣急攻心,佯裝腳下一個踉跄,跌跌撞撞的,沖過去撞到搬桌子的丫鬟,“嘩啦”一聲,琉璃桌一條腿磕斷在地上。

那丫鬟開始吓得大驚失色,待看清薛賓鶴,急忙行禮。

薛賓鶴調戲着笑看她:“飛燕,你何時去了庫房當差,本妃竟不知道?”

飛燕憋着一肚子氣,她本來在書房伺候的好好的,結果昨兒晚上,沈雪如假孕被戳穿,請她過去伺候,她不想此時沾染是非,因此托病推脫了。

豈料楚王只責罰了彩青,并沒有處罰沈雪如,她隐約覺得有些後悔。

今天一大早,聽說王爺帶沈側妃回娘家,她尋了個機會,故意到錦院周圍徘徊,等身側飛出來時,急忙陪着笑,為昨兒個病的不是時候,鄭重的道歉,表示能為沈側妃效力,萬死不辭。

沈雪如見她谄媚巴結模樣,與從前她還沒落魄時如出一轍,冷笑着道:“既然你如此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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