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三王較勁(上) (2)

人置喙的餘地。”

最後一句話帶着厲喝,明顯想震懾一下紅豆。

紅豆又豈是吃素的,眼皮子都不挑一下。俯身對着沈雪如行禮道:“沈側妃萬安。現在事情了解,我家小姐懷着身孕,身子不太爽利,先行告退了。”

薛賓鶴聞言這才從憤怒中回過神來,沖沈雪如呵呵一笑道:“妹妹身子日漸沉重,就不給姐姐行禮了。”

沈雪如也笑着道:“行禮自然是不必的。”見薛賓鶴轉身欲走,突然變臉厲喝道:“跪下!”

薛賓鶴聞言身子一僵,在紅豆的攙扶下慢慢轉過身來,難以置信:“姐姐說什麽?”

沈雪如沉聲道:“我讓你跪下!”

薛賓鶴的臉色從質疑到震驚,最終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好端端的。姐姐這是……?”

“虐待丫鬟,草菅人命,兇殘無狀……礙于你懷有身孕,就罰跪半個時辰吧,以儆效尤。”沈雪如将方才站在邊上看到的情形,一條一條的對薛賓鶴笑靥如花的面龐,咬牙切齒。

半個時辰?在太陽的暴曬下,一個孕婦,哪裏受得了。

薛賓鶴原來還乖張的笑着,待看見沈雪如狠戾的表情,笑容卻凝固在臉上,終于一言不發,在紅豆的攙扶下,緩慢的跪了下來。

紅豆将她輕放在地上,待她跪穩了,才松開手,悶聲不響的轉身往王府大門方向走。

桐花大聲道:“你去哪兒?你主子都不管了麽?”

紅豆冷哼道:“管?小姐不是有沈側妃在管麽?奴婢去告訴王爺一聲,免得王爺到時候去看完我家小姐,找不到人。”

她本以為說出這番話,沈雪如該是驚懼和恐慌的,畢竟上次藤草在壽宴上殺人一事,老夫人和王爺對她已經很是不滿,連施粥這種代表王府出頭的機會都沒有給她。

不料沈雪如卻不為所動,只是輕笑着道:“是嗎?那你還是別白跑一趟了。王爺現在為了災民的事情,正在沈國公府與我父親商量呢,哪裏有閑情逸致找薛妹妹談情說愛?”說完沖桐花一揮手:“攔着她,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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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賓鶴此刻才是真正慌了,她就說沈雪如怎麽如此嚣張,卻原來心裏早就有了譜,既後悔自己順從的跪下,此刻想起身已然不能,又焦急紅豆的處境,一時逆反心理大起,沖紅豆喝道:“她是容不下我肚子裏的孩子,去找老夫人來主持公道。”

紅豆本待放棄反抗,聽聞此言,揮拳便将試圖拉她的兩個婆子打翻在地,其他丫鬟在她有些功夫在身,即刻愣愣的不敢上前。

桐花只能眼睜睜看着紅豆一溜煙朝坤院跑去。

沈雪如看她着急,怒道:“急什麽?王爺沒功夫搭理她,老夫人就有功夫了?”

靈妃娘娘此人,她最是清楚明白不過,只要是與王爺前程有關的,她一概是偏向王爺,生怕這個兒子做不成皇帝。

桐花會過意來,機靈道:“那奴婢過去禀告一下實情,畢竟大夫說了,四個月身孕,半個時辰跪下來,也不打緊。可是侍寵行兇之事,卻斷斷容不得的。”

這話與其說給沈雪如聽,倒不如說給薛賓鶴聽,跪在地上的薛賓鶴額頭上已然冒出了汗珠。

果然不出沈雪如所料,紅豆急匆匆的剛跑到坤院禀明老夫人,桐花随後就到了,兩個人一句接一句的将事情講了,老夫人聽後沉思半響,最終揮手道:“王府子嗣事大,可規矩也不是小事,賓兒如此對待下人,傳到外面,難免說咱們做主子的歹毒苛刻,現在又是關鍵時期,外面正罵着呢,雪如處置的沒錯。”

說罷吩咐秋葉:“你去請個大夫來,就近照料着,也算不違背王府規矩。”

秋葉答應着轉身去了,臨走時向紅豆使了個眼色。

紅豆會意跟上來,秋葉道:“眼下別無他法,只能回去好生照料你家主子,別跪壞了身子。沈側妃心裏有氣,早晚得撒出來。”

紅豆知道她好意提醒,口中稱謝去了。

薛賓鶴跪在太陽底下,已經搖搖欲墜,見紅豆無功而返,心裏失望到了極點,再也不帶任何希冀,安安心心的跪了下來。

沈雪如早已經命人将那受傷的丫鬟包紮好,塗過藥了,這會子自然是口中稱頌,感恩戴德。

秋葉帶着大夫趕過來,問明事情原委,上去把完脈道:“母子俱安,只是烈日甚毒,還是尋個僻靜陰涼的地方去吧。”

沈雪如想着也不可逼人太甚,萬一有個閃失,到時候難辭其咎,口中答應着。

薛賓鶴卻将頭一扭:“姐姐不必費心,妹妹既然犯了錯,自然擔當到底,半個時辰罷了,大不了帶着肚子裏的孩兒,咱們娘兒倆一屍兩命。”說完冷哼一聲:“王府又不是沒出過這樣的事情。”

沈雪如聽她意指先前死去的傅餘婉,氣不打一處來,咬着牙道:“你也別拿這話诓我,既然你願意,我絕不勉強,你好生跪着吧。”

說完站起身來,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擡頭看看天色,嘆道:“這會子怎麽有些冷,可別把薛側妃凍壞了,桐花,去給薛側妃添件衣裳。”

此話一出,在場人人臉色煞白,如此熱的天,薛賓鶴本就汗如雨下,如今還給她加衣,就是明擺着刁難人了。

只是看着沈雪如陰霾的臉,又是得了老夫人默許,在場的人沒一個敢吭聲。

消息傳到離院時,霜子還在盤算瑞王府何時開始施粥的事情。待意兒将事情說了,霜子疑惑道:“薛賓鶴懷着身孕,就算要處罰,也不是現在,沈雪如哪裏來的那麽大底氣。”

意兒小聲道:“王爺一早出門,去沈國公府中借糧食去了呢。這是沈雪如親口說的。”

霜子這才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暗中一想,才發現朝中各大官員救濟災民的時候,沈國公府,好像并不在其列。

到底是預備着這個後招,還是巧合?

霜子想不明白,卻知道迫在眉睫。一時便心急起來,更衣梳妝,又吩咐意兒小心看着離院,自己急切的往外走去了。

待到院子裏,卻仍舊沒能看到清水,這幾日并沒有安排她出去與雷虎會面,倒是三天兩頭不見蹤影。

只得獨自一人,悄無聲息的朝後院狗洞那邊過去,希望在皇甫北楚與沈國公談妥之前,趕在他們前頭。

長時間不曾出府,大街上商鋪緊閉,滿目凋零衰敗。

餓殍遍地,有氣無力的哀嚎着。幾個小孩子見她衣着光鮮,急忙将破碗伸到面前來,得了幾個買饅頭的銅板。

因城外災民不曾放進城裏來,乞丐尚是少數,并不曾大量湧至,看着還算清明。只是與先前的繁華相比,卻是衰落不堪了。

三十四章 刁民邏輯(下)

吳剛受了霜子的錢財,再加上皇甫瑞謙的激将法,熱血沸騰,召喚着幾個小年輕就沖上去撞門。

霜子滿腹唏噓,剛走上長街,就被蜂擁而至的人群沖散,大家叫嚣着鬧騰着往一個方向沖過去:“瑞王府施粥了,恐怕是被罵怕了吧……”

幾個人嘟嘟囔囔,拿着鍋碗瓢盆朝瑞王府跑過去。

霜子趁機道:“這才是真正救民于水火啊,先前的那幾個依我看啊,都是沽名釣譽……”

“是啊是啊,你看楚王府,開始想必是還想救濟災民,後面便舍不得錢財了。據說他們天天在家大魚大肉呢,那扔出來的東西,都比咱們過節時吃得好。”

“這位姑娘說的是,看看現在每天餓死多少人?楚王和慶王有心,就該救苦救難,而不是窩在府中,每日大魚大肉,貪歡享樂。”

霎時口風統統轉了個遍,各種贊譽和罵聲不絕于耳,霜子聽聞苦笑一聲。

苦的是楚王府如今的夥食,也好不到哪裏去,商人們不會因為是王爺,就放棄唾手可得的利潤,該要的價格,一文不少,她們的例銀和菜品,每日都在減少,越來越簡省了。

笑的是,瑞王答應她的承諾,如今兌現,輿論果然開始一邊倒,大肆稱贊起瑞王來,卻早已忘記他先前是如何閉門不出,每日在咒罵聲中度過的。

刁民就是刁民,永遠只看到結果。

順着擁擠的人群一路推推攘攘的到了瑞王府跟前。粥已經熬得翻騰在鍋中,冒着熱氣,散發着香氣,引得人垂涎欲滴。

霜子真的要開始質疑皇甫瑞謙了。

總是不聲不響。看似愚鈍單純,聽從了她的話,不與楚王府為難,延遲了施粥的時間。可不去城門外,只在王府門口施粥,又顯得比皇甫北楚高明許多。

一來城中百姓較少,基本上人人有份,不會像城門外一樣,吃了的感恩戴德,沒趕上的罵罵咧咧。

二來。城中百姓才是日後口碑相傳的主力。難民再多。沒有話語權,說的話根本起不了作用。若說得民心,還是京城百姓。更靠近天子腳下。

這一層,皇甫北楚如今未必想不到,他就吃虧在一開始與慶王較勁。

而慶王,不過是安撫何煙水的一番慈悲之心,根本又沒有利益之想。

人群越來越擠,耳邊贊譽聲越來越多。霜子此刻想沖出去找雷虎,只怕也是不能,只能順着人群往前慢慢的挪動。

走着走着,突然靈機一動,暗道現在去找雷虎盯梢皇甫北楚。謀定而後動,倒不如趁此機會,造謠生事,讓沈國公自身難保,自然就顧不得楚王府了。

下定主意,扯開嗓子就喊了一聲:“大夥兒也別埋怨楚王府了,起碼人家救濟過咱們,只有那個沈國公府,真真可恨,到現在一毛不拔,鐵公雞呢。”

旁邊的人都看過來,瞧着她,霜子也不犯怵,反正沒人認得,又大聲道:“瑞王好樣的,關鍵時刻肯站出來,唯獨沈白山,滿臉奸攙之相,成天躲在府中大吃大喝,我聽說,光長寧長公主一個宵夜,就要吃掉三十六道菜呢。”

此言一出,人群中盡是嘩然之聲。霜子不再開口,靜靜的跟着挪動,只聽他們議論紛紛。等洋洋灑灑都領到粥和饅頭,坐在一邊開吃了,才從隊伍中慢慢脫身,到一處僻靜地方,凝神觀察了許久,見有個血氣方剛的小青年,一邊細細吹着粥,一邊小心喂給躺在身旁的老人,想必是她的母親。

搶來的饅頭一個也舍不得吃,只掰成一小塊一小塊喂給老人。

霜子心念一動,慢慢踱步到他身邊,遞上一小塊碎銀子。

那青年名喚吳剛,見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話也不說,只拿着一塊銀子笑眯眯的看着他,饅頭也不吃了,接過來道:“只要不殺人放火,說吧。”

霜子見他爽快,知道此人是餓極了,也算個聰明人,開門見山道:“方才人群中有人喊沈國公不救民,你聽見了沒?”

吳剛瞥她一眼,把手放在衣服上擦幹淨後道:“那是你喊的吧。”

霜子也不好意思否認,爽快承認了,嘆氣道:“我就是看不過,憑什麽楚王府花了那麽大力氣,反倒博了不少罵名,而沈白山什麽都不做,倒穩妥的享受。”

說着說着索性将丫鬟服飾的袖口邊翻出來與他看:“我是楚王府的婢女,出來聽見大夥兒罵咱們,十分不服氣。這位小哥,你幫我一幫,可好。”

吳剛見她衣裳上果然繡着個楚字,又是丫鬟模樣打扮,不由得信了幾分,皺眉頭道:“那你為何不罵瑞王府?”

“瑞王雖說一開始沒施救,可現在也在救苦救難啊,我為何要罵他?”霜子顯出一副為難神色:“也不要你做別的,就大聲幫忙罵罵就行,若是能帶人到沈國公府鬧上一通,我再給你二十兩。”

吳剛為難的看着手裏的銀子,一時猶豫起來,看看身邊的老母親,又看看你霜子,下不了決心。

驀地伸出一只手來,将他手心裏的銀子拿了過來,一把抛還給霜子接着,語帶輕蔑的道:“這點子小事,我就能幫你辦了,何必花銀子求人。”

霜子只聽這聲音,便知道是皇甫瑞謙,轉過身,果真對上他一張俏臉,只是穿着便裝,沒有彰顯身份。

吳剛見生意被人搶走,結結巴巴道:“你是誰?”

皇甫瑞謙微笑着道:“無名小卒,卻是正義之士。瑞王府開鍋放粥,能力有限,咱們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總得為人家做點事情才行。看你也是個明白事理的,想必也能聽出來,這姑娘雖說有私怨,卻并非蠻橫無理。”

“事到如今,的确是沈國公一味小氣,不願意施加援手,若是能讓他吐出些東西來,也算是為百姓做了點事情。”皇甫瑞謙笑着道:“此事本人接下了,姑娘放心,絕不收你一錢銀子。”

霜子也轉圜過來,故作感激,與皇甫瑞謙一唱一和道:“如是,多謝這位義士壯舉,京城百姓必當謹記你的大恩大德。”

吳剛一聽急了,怒喝道:“此事本是這位姑娘先找的我,豈有你橫插一杠子的道理。這位姑娘,這事我接下了,也絕不收你一文錢。”

霜子一聽,急忙将銀子強塞到他手中,大聲道:“那怎麽能行,方才我見你孝順母親,因此看中了你。你放心,既然你是我選中的人,這樁生意,我絕不會給別人做,許諾的二十兩,也一定會給你。”

吳剛聽她如此一說,愈加羞愧,抱拳道:“多謝姑娘信任。”

說完将老母親輕輕移到角落,沖旁邊幾個正埋頭吃飯的小夥子一揮手:“黑子,小二,神算盤,跟着我走。”

霎時呼啦啦站起來好幾個,虎虎生威的跟着吳剛走了。

不多時,人群中傳出一聲聲喧鬧之聲,大意是說沈國公為富不仁,身為皇親國戚,不為皇上分憂等話。

衆人剛剛吃飽,渾身是勁兒,聽吳剛挑唆了,一個個無不義憤填膺的要去講個公道。

吳剛趁機大聲道:“就是,他每年吃那麽多朝廷俸祿,咱們去他府門口讨口飯吃,也不為過吧。”

跟着他的幾個小夥子大聲迎合着喊:“不為過,不為過……”起幾聲哄,大聲喊幾句口號,不多時,一些憤怒的人群已經跟着他們朝沈國公府那邊走過去了。

浩浩蕩蕩的游行人群漸漸壯大起來,許多人端着碗拿着饅頭,一邊往嘴裏塞一邊含糊不清的喊着口號:“沈國公救民施粥,廣開善路……”

“沈國公小氣藏私,災民請求開倉救濟……”

霜子跟在隊伍中被擠得踉踉跄跄,東倒西歪,是不是還有一把鼻涕一碗迷糊倒在身上,苦不堪言。倒是皇甫瑞謙一直跟在她身後,見人多的時候,就為她擋一下,霎時安定了許多。

等激憤的人群徒步到達沈國公府時,已是太陽西沉。

只見沈府大門緊閉,門外浩浩蕩蕩站着兩排侍衛,想來是早有人通風報信,沈白山一時沒有對策,只能先關門再說。

見人群靠近,那兩排侍衛刷刷齊齊舉起長矛,做出防衛狀态。

“好呀,沈白山不僅不管百姓死活,還仗勢欺人,欺負百姓。”吳剛大聲呵斥道,對着身後的人群:“沖啊。不怕他們。”

沈府管家站在最前面,本來耀武揚威想将來人吓退,此刻見幾乎來了半個京城的人,黑壓壓一片忘不到頭,侍衛們的長矛不但不能阻擋他們前進的腳步,反而激起民憤,一時慌亂至極,哆嗦着說了幾句什麽也沒人聽他的。

他本想挺直胸膛,卻又被吳剛毫不畏懼的氣勢吓到,一個折身就跑回門前,大力拍打着門,不多時,門口開出一條縫,管家閃身進去。

侍衛們見管家丢下他們跑了,不由得面面相觑,紛紛把長矛丢在地上,嘆息着坐在臺階上,場面一時混亂至極。

三十五章 沈府被搶

大紅門被撞的轟轟直響,半響無人應答。吳剛大聲道:“沈白山自知理虧,不願意搭理咱們,我就在這裏坐着了,非得為廣大災民,讨一個說法不可。”

頓了頓又道:“其他官員都施粥救民了,就他沒有,咱們也不能淨欺負善良的官,為民做主的王爺。必須讓他給百姓一個公道。”

底下又是聲勢浩大的:“公道……公道……”

皇甫瑞謙見這種架勢僵持不下,一時半會肯定不能結束,拉着霜子到了隊伍的最末端,凝神看着她,半響才說:“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回去,你想做的事情,我定幫你做成了。”

霜子擡眼看他,清澈的眼神裏滿是了然與清明,口中不由自主問道:“你知道我想做什麽?”

皇甫瑞謙笑着道:“傻瓜,若是不知道,怎麽會從那麽多人中,一眼認出你來。”

說完孩子氣的笑了笑,無邪又稚氣:“咱們配合的很是默契。”

霜子見他神态坦然,并無可懷疑之處,疑問愈發濃厚:“你難道不好奇我為何要這麽做?”

“為何?”皇甫瑞謙喃喃自語,眼神中顯過一抹哀痛,輕快的聲音也變得低沉起來,似乎很不願意說出那個答案。

“你心心念念的,不就是四哥麽?讓我不與楚王府同時施粥,也是為他。如今聽人罵他,你把衆人的氣轉移到沈國公府,也是為他。亦或者。還帶着對沈雪如的記恨?”皇甫瑞謙越說越有點哀傷,語氣也怏怏的:“總之不會是為我。”

霜子心一軟,脫口而出:“怎麽不會?”複又覺得沒有說服力,更不可能告訴他。讓他不要與楚王府争着施粥,正是料到了現在的結局,讓瑞王府在這次争端中一舉獲勝?

他怎麽會相信。到時候,還要解釋更多。

更讓她懊惱的是,心裏某一個地方,正在為眼前的人一點一點軟下來。

只是因為,他的确,總能從人群中,一眼就認出她呵。

只得支支吾吾道:“那我先回去了。”幾乎是倉促中逃跑了。

皇甫瑞謙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嘴角上抿出一抹笑容。綻放開來。

又看看沈府門口的形勢。對跟在身邊的家丁們道:“幫助帶頭的年輕人,沖進門去。”家丁點頭,手一招。身後洋洋灑灑跑上來二十多個打扮成百姓模樣的小厮。

看着沈國公府朱紅色的大門,1嘴角露出一抹不易覺察的邪氣,輕聲自言自語:“你想要摧毀的,本王一定毫不手軟!”

沈國公府完了。

長寧長公主已經進宮,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跪在皇帝寝宮門口,大聲吵嚷着,要這位九五之尊的外甥出來給自己做主。

自從皇上病了以來,從沒人敢如此大呼小叫,滿朝官員有事情,也是請公公和皇後代為上奏章。若是皇上醒着,便批了去,若是睡着,便拖着。

西北大饑荒一事,更是蠻得死死的,怕加重皇上病情。好在除了不少逃荒的人擠到京城門外求助,周邊郡縣也開始采取一些措施赈災,整體上來說,還不算緊急和嚴重,大家衆口一詞,瞞而不說。

誰知道那些災民會攻擊到沈國公府去,開始只是叫嚷着讓他們出面赈災分糧食,靜坐示威。沈白山見打發不走,想着還是出點血,将糧食分一分,也要平息民憤,只是答應皇甫北楚借的糧食,如此便沒有了。

關鍵時刻,只能先保自己。

結果門一開,不知道誰撺掇的,衆多災民齊齊沖進府裏去,打砸搶奪,見家丁就打,見東西都砸,見吃的就搶,将好好一座沈府鬧得雞犬不寧,支離破碎。

現在,沈府就剩一個空殼子,和那兩扇朱漆大門,仍舊是完整的。

長寧長公主自小嬌生慣養,即便嫁人了,也是被沈白山捧在手心呵護着,何曾吃過這等悶虧,當即便不依不饒進宮告狀。

她扯開嗓子,在宮外面嚎啕大哭,哭死去的大哥,從前的先帝,哭親外甥不管姑母的死活……

皇後攔着,侍衛們攔着,卻架不住她含沙射影,說皇後冒犯長輩,一時無人來勸。

皇帝迷迷糊糊中聽見有人呼天搶地,随口問了句,一旁不甚伶俐的太監便告知是長寧長公主,家裏被搶了。

災情這才傳到皇帝耳朵裏。

事情鬧大了。

災民聚衆鬧事便罷了,居然敢搶到皇親國戚家裏,簡直是無法無天。皇上拖着病體勉強上了金銮殿,開始了解事情來龍去脈。

許多大臣趁機落井下石,說早期因為各自赈災,導致那些災民胃口越吃越大,最後竟然欺君罔上,目無法紀,要求把帶頭鬧事的抓起來,以儆效尤。

吳剛等人事發後就沒了身影,一時哪裏去找。

皇上無法,只得将罪責歸咎于百官的隐瞞不報,釀成大禍,一時間人人自危,談災色變。本來草拟的許多治災良策,都紛紛擱置,生怕一個不小心不得聖心,反而被遷怒。

倒是1膽子大,冒着皇上發怒的危險,痛陳利弊,請求皇上開國庫放糧食救災。

皇上将他的奏章當場就撕了,怒喝道:“此等刁民,尋釁滋事,就是吃飽了鬧得,朕餓他們幾天,看誰還敢如此罔顧王法。”

一時又怒火沖天,對着楚王和慶王一頓好罵,一是知情不報,錯過救災良機;二是策略不妥當,私自赈災,引發民憤,難以平息。

皇甫北楚挨了好一頓罵,回到楚王府時,已是黃昏時分。

沈雪如眼巴巴的派桐花過來請他去,他眼皮子也不擡,就進了薛賓鶴的房間。

薛賓鶴那日跪久了,身子有些虛,好在并不礙事,母子平安。

沈雪如本來也只是有意刁難一下,出出胸口中的悶氣而已,卻不料氣是出了,到了晚間就傳來娘家被砸搶了消息,急忙遣人去打聽。

待聽到母親哭訴得皇上雷霆大怒時,情知不好,親自下廚炖了一桌子的菜,想向皇甫北楚解釋,卻連個機會都沒有,獨自在房中哭了一夜。

此事中,她本是無辜,怪就怪長寧公主一時氣憤,将事情透露給皇帝,惹得皇甫北楚連個辯解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含沙射影的訓誡了一通。

自然會遷怒于她。

慶王被訓斥,楚王被訓斥,瑞王也被訓斥。

不同的是,慶王與楚王是兩邊不讨好,瑞王雖然為民請命失敗,現在卻深得百姓愛戴。稱贊他危機關頭站出來,救民于水火。

更有見風使舵者,此刻順勢将瑞王也推到了太子人選之列。

皇甫北楚局勢堪危。

霜子聽到這些話時,下意識的擡頭看了看對面坐的皇甫北楚。他自從進門後,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許久,似乎是在發呆,又似乎是在思考。

霜子不敢亂動,生怕驚擾了他。

屋裏燃的熏香都換過一茬了,皇甫北楚才動了動身子,擡起頭自言自語:“決不能坐以待斃。”

霜子小聲問:“王爺可有什麽應對良策?”

皇甫北楚似乎是想到,卻又終于沒有說出半個字,只留下一句:“晚上等我吃飯。”

霜子隐約猜到,他已經有了上好的應對之策,只是不知道是什麽。

事情的發展,從她轉身離開沈府的那一刻,就已經超出了她的掌控。

她本意不過是讓沈國公迫于民意,出面赈災,拿些糧食出來,如此便顧不上皇甫北楚的危機。

卻不料,那些難民膽大妄為,居然将沈府趁勢搶了個精光。

翌日她找到吳剛,才知道當天另有一夥人,趁着民情激憤,鼓動大家沖進了沈府。

事已至此,查無可查,霜子給了吳剛一些錢財,讓他趕緊出城躲起來,走得越遠越好。

事情雖大,但當時鬧事的百姓早已經散去,各自回家各自生活,要想抓到個帶頭的,都很難。長寧公主雖然成功的告了禦狀,沈府卻成為空殼一座,再無力回天。

此時餓殍遍野,皇上自然不會大興土木,為姑母建一座園子,更何況這全是因沈國公不願意出面赈災的緣故,才引發此事,皇上氣都生不完,一時三刻也管不了。

沈國公被皇上斥責一番,未加以任何撫慰不說,連長寧長公主都沒有給個好臉色。

沈白山只能靠着積攢的古董,勉強維持着生活。好在他有朝廷俸祿,長寧公主也有例銀,日子過的還行,只是這個大笑話,卻無論如何也是抹不去的了。

沈雪如起初還想扶持娘家,回家了一趟,待問明原委,氣得立刻就回來了,再也不提幫扶娘家的事情。

她第一次覺得,楚王妃的位置,離她越來越遠。

因為整個沈家,都陷入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之中。

起初,長寧長公主也是打算跟風救濟災民的,沈白山老謀深算,想留着存糧給皇甫北楚作為後援,以此要挾立沈雪如為楚王妃。

算盤打的好,事實上皇甫北楚也上門求助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好好的一步棋,竟然一群災民給毀了。

三十六章 舊人新歡(上)

沈雪如費了不少功夫,又是打扮又是做菜,每日面帶笑容,讓人如沐春風。可看皇甫北楚連她的面都不見,知道已然無法獨善其身,倒是乖覺了很多。

災情還在持續,皇甫北楚臉上的胡子也越來越深,每日容顏憔悴,絞盡腦汁。

有一天不知道薛賓鶴哪句話不對惹了他生氣,竟然被罰跪在鴻院中,開口就是兩個時辰。若不是老夫人及時趕到求情,只怕薛賓鶴的胎兒,此番倒是真保不住了。

第二日,就聽說皇甫北楚沖出鴻院時,偶遇沈雪如,去了錦苑,還一連三個晚上都宿在那裏。

意兒口中罵罵咧咧的,道:“沈雪如此番也真夠下血本,你知道她使了什麽手段,留住了王爺?”

霜子滿不在意道:“畢竟也算是結發的夫妻,哪能就真有仇呢。”再者,沈國公府的事情,本身便與沈雪如無關,皇甫北楚遷怒的火氣,經由這幾日她的刻意讨好,也該漸漸消散下去。

“我呸!”意兒憤憤不平道:“什麽結發夫妻,楚王妃才是正經的結發夫妻,她哪裏算得上?”

霜子見她義憤填膺的,不由得來了興趣,問道:“瞧把你氣的,到底是什麽事情?”

意兒也覺得自己反應有些過激了,略微不好意思的說道:“怪我氣糊塗了,忘記說了。沈側妃把飛燕打扮的妖豔狐媚,送上了王爺的床。王爺這幾日,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呢。”

霜子聞言眯起眼眸。沈雪如這是下了猛藥,走投無路了麽?

意兒還在絮絮叨叨的罵着飛燕,覺得她下賤不堪,霜子心裏倒沒将飛燕當回事。

那個丫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沒有腦子的貨色。

也只有沈雪如會用她,暫時留住王爺的人。

薛賓鶴自然也知道了這個事情,冷笑一聲,對着紅豆:“沒想到這種下作手段都用出來了,看來還想翻身。”

她輕蔑的想着,也輕蔑的笑着,卻沒發覺,皇甫北楚,已經好幾天沒有踏足鴻院了。

那日她見皇甫北楚心煩意亂。想寬慰他。便說了句:“王爺您就別憂心了。雖說施粥惹了皇上生氣,可終究比沈國公不施粥要好的多呀……”

話沒說完,皇甫北楚就立刻一把推開她。怒氣沖沖的讓她跪下:“朝堂之事,豈容你一個婦人置喙!”

薛賓鶴吓得面無人色,順從的跪了下來。

至此,皇甫北楚再也未踏足鴻院。

起初她以為沈雪如有了什麽好手段,解決了皇甫北楚的燃眉之急呢,卻不料,是派了飛燕去服侍皇甫北楚,自然輕視的很。

照例是扶着肚子逛花園,已經初秋的園子裏面花都在慢慢凋謝,薛賓鶴不以為意。上身一件金絲銀線短襟小褂,下身一件雲底襦裙,微微隆起的小腹從短襟下鼓起一個小包,頭上珍珠瑪瑙絹花,純金步搖上的流蘇随着她的步伐擺動,叮咚格外好聽。

飛燕躬着腰,站在池塘邊上喂魚,聽見小枝的提醒,轉過身來,見薛賓鶴珠光寶氣的,不由得弱了三分,急忙躬下身來行禮。

薛賓鶴眼也不擡,只微微動了動眼皮子,朝池塘裏望過去,見錦鯉都肥美壯碩,劈手就是一巴掌朝飛燕扇過去:“瞧你把我的魚喂成什麽樣子了?你不知道魚會漲死的嗎?”

飛燕被這突如其來的巴掌扇懵了,愣愣的忘記了回話,一旁的小枝也傻乎乎的站着,半響不敢言語。

薛賓鶴怒氣沖沖:“別仗了有兩分姿色,就在楚王府裏胡作非為,你可知道那魚兒我多喜歡?每天都要來看一看的。”

正說着,一旁的紅豆眼尖,瞥見池塘裏一條錦鯉肚皮圓圓的朝上,漂浮在水面上,大聲叫道:“小姐,死了一條。”

薛賓鶴小心翼翼挪過去一看,更是火冒三丈,将飛燕手中還端着的魚食一把打翻在地,沖她呵斥道:“跪下!”

飛燕猶豫了一下,還是依言跪下了。

“紅豆,掌嘴!”一聲令下,紅豆過去噼裏啪啦的打起來,打着猶不解恨,薛賓鶴突然一腳将飛燕踢翻在地,沒頭沒腦的用鞋底亂踩。

沈雪如站在遠處,瞧着這一切,眼見打得飛燕哀聲叫喚,正要将腳邁出去,桐花一把拉住了她,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沈雪如笑着道:“還是你聰明。整天盯着她,尋她的錯處,我也累的慌。你這法子不錯,借刀殺人!”

停頓了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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