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三王較勁(上) (3)

又說:“現在得萬分小心,王爺那邊……”

桐花笑着道:“小姐放心,咱們先回去。奴婢自然都為小姐想周全了。”

沈雪如環顧着飛燕屋裏富麗堂皇的陳設,不過才幾天,這小妮子就已經盡得皇甫北楚歡心,話語中雖對她畢恭畢敬,但聽小枝說,私底下沒少罵她。

心中一時有氣,又一時不舍,畢竟因為她的緣故,沈雪如每日多少還能與皇甫北楚說上幾句話。

桐花勸着道:“若是此舉能一下弄掉薛賓鶴肚子的孩子,小姐又何懼王爺暫時不搭理您?咱們慢慢的磨,總是會有機會的。”

這話說的沈雪如心念一動。

是啊,只要母親還是長寧長公主,等災情過去,皇上斷然不會真的置之不理,皇甫北楚總有仰仗沈家的時候。

而薛賓鶴,沒了肚子裏的孩子,她還能掀起什麽大浪。

頓時痛下決心,道:“等她回來,你好好調教調教她。”

桐花笑着答應了。

慫恿別人去按照她的意願做事,一向是最不動聲色的謀算之法。桐花想到已經死去的藤草,不由得有些懊惱。

她知道藤草嫉恨她,故意說與蘇厚交好,并言語中誘導她去嫁人。藤草為了自己的終生大事與報複,肯定将首要目标鎖定蘇厚。

果不其然,她成功了。只是沒料到兩個人居然內部起了嫌隙,在老夫人壽宴上相愛相殺,最終鬧出一場大事,也間接連累了沈雪如,沒能達到預期的效果。

這一次,決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桐花将每一個環節都仔細想了一遍,确認沒有遺漏,才小心謹慎出了院門。

飛燕仍然跪在池塘邊的地上,為了防止水邊路滑,小路上鋪的都是鵝卵石,光腳踩上去硌的人生疼,遑論跪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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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賓鶴早已經搬了一把椅子,悠閑自得的坐在陰涼處喝茶。

時已夏末初秋,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小觑,桐花盯着看了一會都覺得額頭出汗,遑論飛燕跪了那麽久。

想來是薛賓鶴終于疲倦了,擡手讓飛燕起來,又厲聲讓她以後“老實點”,才心滿意足的款款走了。

桐花急忙沖上去将飛燕扶起,憤憤不平道:“不就是仗着大起來的肚子麽?竟這樣欺負人。”

飛燕自從得了寵,小心翼翼的巴結讨好,一個也不敢得罪,雙腿站都快站不住了,嘴上強行道:“她是側妃,罰我跪一會,也是應當的。”

桐花見她敢怒不敢言,話雖如是說,但表情惱怒,并不像逆來順受,心裏偷偷一笑,并不再說話,只等她發作。

果然,一回到錦苑,沒多久,就聽見飛燕在自己屋裏摔打罵鬧,含沙射影的,想來是一肚子的氣終究忍不住了,又挪到她屋裏,将一個白瓷瓶丢到她床鋪上,冷笑道:“別發瘋了,小姐給你的上好瘀傷藥,趕緊塗抹了,晚上王爺回來了,你小心伺候着。”

說完猶自有些擔心,桐花又叮囑道:“記得別跟王爺提這件事情。”

飛燕氣呼呼的道:“憑什麽呀,王爺回來,我肯定好好告她一狀。”

桐花輕蔑的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她現在肚子裏懷着王爺的兒子,高高在上,我奉勸你有點自知之明。”

見飛燕很是不服氣,又心軟下來,叮囑道:“這是為你好,現在連沈側妃都不敢惹她。上次罰她跪了半個時辰而已,王爺回來就狠狠訓斥了沈側妃一頓,若不是這樣,沈側妃怎麽會對你這麽好,讓你留住王爺的心呢。”

這話是實話,飛燕再缺心眼,也知道沈雪如向來不喜自己,若不是別有目的,不會拉自己來錦苑,還眼巴巴的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伺候皇甫北楚。

見桐花坦誠相告,頓時卸下心房,嘆氣道:“不過是母憑子貴,有什麽了不起。”

桐花冷笑道:“人家就是這麽了不起,你今兒個不也是乖乖跪了那麽久?”

這話不提還好,一提飛燕尴尬的恨不能鑽到地底下去。這幾天,皇甫北楚夜夜睡在她房裏,各種好東西也是賞的絡繹不絕,連沈雪如都對她好聲好氣,薛賓鶴卻專門挑刺,讓她難堪,特別是當着那麽多下人的面。

一時憤恨起來,咬牙切齒道:“那也得生出兒子才好,若是生不出來,我看她怎麽辦?”

桐花輕蔑的笑道:“肚子那麽大,大夫一天三次的把平安脈,上好的保胎藥每天炖在爐子上,怎麽會生不下來。你呀,好好忍了這口氣,免得惹王爺不快。”

三十七章 舊人新歡(下)

話說到這裏,就夠了。桐花擡眼看飛燕已然緊握着雙拳,不動聲色的關門出去,又交待了小枝幾句。

小枝不明所以,卻仍舊點點頭,走進來揭開白瓷瓶,要給飛燕上藥。

飛燕正在氣頭上,一把将小枝推開,小枝撞到梳妝臺上,立刻捂着腰背叫喚起來,大聲道:“你受了委屈,關我什麽事,有本事去找薛側妃去,不就是看着懷着孩子不敢動手嗎?把火氣發到別人身上,算什麽本事?”

飛燕聽得怒火中燒,一巴掌就将小枝扇翻在地上:“下賤蹄子,連你也敢沖我大聲嚷嚷?”

小枝輕視的瞟她一眼,大聲道:“不過是靠着沈側妃扶起來的奴婢,與我有什麽兩樣?才陪王爺睡了幾天,就忘了出生?都是一樣的小賤蹄子,我有什麽不敢。”

頓一頓又說:“別人有本事生兒子,你沒本事,就怨不得別人欺負你。”

說着說着輕蔑的笑起來,呵呵幾聲道:“不過就算你生出了兒子,也不如別人的。薛側妃懷的是小王子,你若是懷了,也是個不入流的庶子。”

飛燕氣急,又沖過來要打小枝,小枝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飛快朝門外跑去:“冤有頭債有主,別沒本事就遷怒于人。”

飛燕一個人在空房間裏,将所有能砸的都砸了個精光,發洩完火氣,才慢慢的安靜下來。

晚上皇甫北楚破天荒的來了離院,告知最近要出一趟遠門。

霜子靜默不語。言行中只交代他多主意身體。心中暗自盤算着趁他不在的時候,好好再盤算一番,将雷虎他們從暗夜裏弄到白天來,如此朱雀閣只怕更難查到他們的蹤跡。

災情越來越嚴重。皇甫北楚為了将功折罪,主動申請到西北治災,皇上允了。

與他同行的,還有兵部尚書薛之前。

薛賓鶴站在鴻院門口,花枝招展的将皇甫北楚迎進屋裏,還沒來得及軟綿綿的叫上一聲王爺,就聽皇甫北楚道:“你好生養着,來日幫本王生個大胖小子。”

薛賓鶴自然連聲答應着,急忙問道:“聽說此番爹爹親自率一對侍衛陪同您前去,維持災區的秩序。妾身自會叮囑爹爹。好生照顧王爺。”

皇甫北楚笑着道:“說哪裏話。他是翁,我是婿,豈有長輩照顧後輩之理。你放心。本王一定回來看着兒子出世。”

這話說的薛賓鶴心中大喜。

她是偏房,雖說是正門擡進來的,身份算平妻,但要皇甫北楚親口承認父親的岳丈地位,那是她以為坐上楚王妃位之後,才敢想的。

如今聽皇甫北楚現在就說了,如何不明白其中深意,更是緊貼在他身上,軟綿綿道:“王爺放心,咱們的兒子在妾身肚子裏。好着呢。”

皇甫北楚滿意的摸摸她的頭,似乎在說與她聽,又似乎在自言自語:“楚王府,自從婉兒不在了以後,的确缺少一個女主人了。”

薛賓鶴假裝沒聽見,心中卻歡呼雀躍的要跳起來。

沈家現在自身難保,皇甫北楚如今只能仰仗薛家,此時表态,恰恰說明他對孩子的重視,對薛家的重視,還有什麽比這個更值得開心。

薛賓鶴簡直是心花怒放,心思千回百轉,婉轉溫馨。

晚上皇甫北楚便宿在鴻院,錦苑去都沒去過。

沈雪如等了大半宿,肺都要氣炸了。又把飛燕拖出來好好罵了一頓,無非是她得罪了薛賓鶴,想必薛賓鶴在王爺面前說了什麽壞話,才不讓過來;再者罵飛燕不中用,橋都給她搭好了,卻仍舊留不住王爺的心。

飛燕滿肚子委屈和牢騷,卻不知道像誰發去,只能默默聽了,隐忍在心裏。

第二日皇甫北楚一走,要立薛賓鶴為楚王妃的消息,就在王府上下傳的沸沸揚揚。

老夫人似乎也是默許了此種流言,每日對薛賓鶴噓寒問暖,像極了一對賢孝婆媳。

薛賓鶴更是喜不自勝,兀自也覺得高了沈雪如一頭,越發得意起來。

霜子照例是不理會她們的紛争,只一心悶在屋裏練字。

意兒走進屋內來,看着霜子寫的字帖,笑着道:“側妃這字,乍一看跟王爺的字跡好像。”

霜子将寫成的大字揉成一團,笑着道:“看王爺寫字久了,不由自主就學着了。倒是你,竟然還認得字?”

意兒苦笑一下說道:“奴婢哪裏有那個本事。只是咱們花廳正上方的那塊牌匾不是王爺提的麽?奴婢看得久了,便牢牢記住,倒像刻在心裏的一個印子了。”

兩個人無聊的說了會話,只聽前院裏人聲嘈雜,吵鬧不堪。

霜子随口問道:“清水,去看看,出了什麽事情?”

意兒笑着道:“還是奴婢去吧,清水姐姐一早出去了,還沒回來呢。”

霜子這才記起,清水早上向她請示過了,只是最近出去的有些頻繁,不知道在忙活些什麽。

自從那次清水與她推心置腹說了身世與過往,霜子對她的很多行為,是默許的。畢竟清水想查清楚母親的死因,就需要出去找宮裏出來的老人。

見意兒還等着她的指令,便道:“你去看看吧。清水最近我派了別的活計,有些忙,你多擔待一些。”

意兒爽快答應着,又撇撇嘴道:“說起來,都是飛燕不好,吃裏扒外,弄得咱們草木皆兵,都不敢去下人房裏挑人來伺候,生怕一不小心,又碰上她這樣,總妄想着爬上主子床去的狐媚子。”

這番說辭是霜子對意兒的解釋。

只是她和清水心裏都明白,在這個小小的天地裏,她們兩個人都有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有人越少越好,行動起來才方便。

意兒不明就裏,一個人做三個人的活,好在霜子對她很是厚道,連着例銀也是只多不少,性子上又合得來,平日裏倒也少發牢騷。

不多時,意兒匆匆跑回來,臉上滿是幸災樂禍的神情:“薛側妃見紅了。聽說是飛燕下了藥,現在阖府都在找她呢。”

霜子震驚的從椅子上一下站起來,急忙向外走去。

鴻院裏頭已經站了滿滿當當一院子的人,老夫人坐在正中間,滿臉焦急的看着大夫寫方子。

孩子無大礙,就是動了胎氣,需要好好養着。

薛賓鶴聞言,滿是汗珠的蒼白的臉色,終于松開了一點。

老夫人大怒,用拐杖的頭不住捶着地道:“把那個賤人給我抓出來。”

不多時,飛燕被兩個侍衛捆着扔進院中,抖如篩糠,猶如驚弓之鳥。

事情很簡單,薛賓鶴前日罰她跪在池塘邊上,她心懷記恨,在薛賓鶴的安胎藥中悄悄的下毒,只是手段不甚高明,薛賓鶴只喝了一口,便立刻五髒六腑翻滾,絞人心腸,急忙将剩下的藥丢了,不料下半身已然見紅。

端藥的婆子說熬藥之時,只有飛燕一個人來過,莫名其妙說了幾句話,又若無其事的走了。

事實再明了沒有。

飛燕跪在地上,噤若寒蟬,一個字也辯解不了,溫順可憐的像一只挨了打的小貓咪。

老夫人眯起眼睛道:“既然罪證确鑿,你也不辯駁,那就打發了去吧。”

這已經是手下留情了,飛燕自然心裏明白,本以為必死無疑,現在老夫人願意留她一命,只是趕出府去,立刻感恩戴德的磕頭。

“奴婢一時糊塗,請老夫人饒恕,不要趕奴婢出府。”明白是一回事,可是放掉已經到手的榮華富貴,多少心有不甘。

飛燕心存一絲僥幸,對着老夫人磕頭如搗蒜:“奴婢定會盡心盡力伺候王爺。”

老夫人橫眉冷豎,怒斥道:“你還妄想伺候王爺?來人啊,拖出去,扔的遠遠地。”

幾個婆子聞聲上來動手。

一個蒼老卻有力的聲音卻傳了進來:“老奴認為,此事另有內情。”

此言一出,衆人紛紛回頭。老夫人也吃了一驚,王府裏居然還有人敢質疑她的決定。

待看過去時,卻是有些老态的蘇大總管,礙于他在王府勞苦功高,前段時間又白發人送黑發人,不由得心軟一下,道:“蘇總管有何高見?”

蘇大總管似乎是老了許多,慢慢的道:“飛燕是老奴買進來的,她雖然有些小精明,卻不至于如此膽大心黑,背後定然有人指使,還請老夫人徹查此事,以免薛側妃和小世子再遭陷害。”說完銳利的雙眼緩緩合上,并不再看任何人。

此話一出,不用他再多說一個字,所有人的心裏都驀地浮現出沈雪如的身影。

薛賓鶴流産,她獲益最大,而飛燕,的确是她院裏的人。

老夫人也不傻,自然明白蘇總管意有所指,沖着飛燕呵斥道:“你是受何人指使,快從實招來。”

飛燕懵懵懂懂的,突然問她背後是何人,急忙道:“奴婢純系一人所為,沒有人指使我。那日我在屋裏發脾氣,小枝也知道。藥是我讓小枝出去外面藥店買的,也是我偷偷下到她藥罐裏面的,與旁人無尤。”

三十八章 銀屏**(上)

小枝也急忙連滾帶爬過來作證,道:“奴婢完全是聽命行事,奴婢是冤枉的。”

飛燕咬着牙道:“的确是奴婢一個人的主意,絕無旁人指使。”

老夫人眯着眼睛,見飛燕信誓旦旦,蘇總管說完這一句,并沒有別的證據,擡眼看一眼沈雪如道:“雪如性子雖然強勢,但絕不是心腸歹毒之人。倒是你,王爺把你收在屋裏,叫你服侍,你就該感恩戴德才是,居然起了這等蛇蠍心腸,要害我的孫兒。”突然發怒道:“此種蛇蠍毒婦,斷然留不得,拖下去打死即刻打死了。”

飛燕本來想保全一條命,能留在王府內更好,畢竟與王爺一夜夫妻百夜恩,多少還有個指望,如今聽老夫人要将自己打死,不由得撲倒在地上,吓得戰戰兢兢,說不出話來。

見有婆子上來拉拉扯扯,更是着急,滿口胡謅道:“奴婢招了,不是奴婢是主意,是有人教唆的,老夫人饒命。”

沈雪如聽飛燕滿嘴胡話,氣得臉都白了,罵道:“不要臉的賤人,本妃見你可憐,久屈畢側妃之下不得出頭,才好心收留你,你勾引王爺不說,還污蔑本妃,其心可誅!”

桐花也幫腔,痛罵飛燕忘恩負義,更說她從前便是反複無常的。“沈側妃得寵時,三番兩次過來巴結,後來見她失勢,又借故推脫,現在為了自保,連這等污蔑之言都說得出口,如此見風使舵的牆頭草。楚王府豈能容得下你。”

飛燕本就是為求保命信口雌黃,見沈雪如和桐花振振有詞,有理有據,便萎靡了下去。老夫人活了大幾十年。對這種趨炎附勢人的心态最是懂得,冷笑着道:“死到臨頭還胡說八道,妄圖害人,來人,給我拔了她的舌頭。”

兩個兇神惡煞的婆子拖着吓得魂不附體的飛燕下去了,不多時,一片血淋淋的肉塊呈在托盤上,給老夫人過目。

院內安靜無聲。老夫人揮手道:“去吧。”

少頃便有人來報,說人已經打死了。小枝早已經吓得暈了過去。

沈雪如讪笑着道:“母妃,媳婦絕對沒有……”

老夫人面無表情。看也不看她。只徑直道:“不是你的罪過。母妃自然不會冤枉你。只是,賓兒現在體弱,府裏的事情。你多擔待些,讓她靜養着。現在災情嚴重,外頭混亂,當務之急,是要保楚王府安全。北楚不在,你就是當家主母,更該穩妥些,知道嗎?”

沈雪如自然知道,這是讓自己多管楚王府,沒事不要招惹薛賓鶴的意思。一時氣急,卻又無計可施,只能好生生的答應着。

薛賓鶴吃了這個大虧,雖然身子漸漸調理好了,卻再也不敢輕易出門。她懷着的孩子就是她的榮寵,她的命,再舍不得冒一丁點兒的險。

楚王府,頭一次陷入了及其和平的狀态。而平靜的湖面下,波濤有多洶湧,只是誰也不知道。

國庫已經開倉赈災了,但災民越來越多,大有擠破城門,沖到城裏來搶糧食的勢頭。皇上病體本就未曾痊愈,這幾日着急上火,更是虛弱。

店鋪裏的米糧還在刷刷往上漲,比錢塘江的潮水漲勢都快,上個時辰還是一兩銀子一石,你眨個眼睛,就換上了二兩銀子的價格牌子,想一次多買些,還不許,每日限量。

清水每日忙的腳不沾地,院裏的事情忙的沒工夫管,霜子問時,只笑嘻嘻的叫她等好消息,忙過了這一陣,就好了。

霜子以為她查到往事的線索了,又多給了些銀子,叫她不要舍不得,多花點錢,把那些宮人的實話套出來。

清水不置可否,繼續忙忙碌碌。

皇甫北楚的隊伍已經平安到達西北災區,往府中寄來信,叮囑他們沒事不許出門,一切聽朝廷的命令行事。

霜子已經選中一處鋪面,等災情過去,就打算開成成衣鋪子,一來賣衣服不需要成天守着,雷虎他們有時間出去活動,而來男人賣布匹,不容易惹人懷疑。

一切順利的話,到年底,她就能回本,若是賺上錢,就可以朝着一些官員活動了。

皇甫北楚曾經做過的事情,聯絡過收買過的人,在她心裏,都像一本明帳似的,獲取哪些證據,要找哪些人,她一清二楚,只待時機成熟。

相國府的日子過的愈發艱難了,米糧漲價,霜子給的銀兩也只夠維持一日三餐,又加了個芸娘,更是捉襟見肘,霜子偷偷出府,見宋伯和芸娘兩個人合力擡着一大桶水,從後門往外倒,很是吃力。

一旁經過的哥哥傅餘鵬分明瞧見了,卻連腳步都不停,一瘸一拐的朝着的方向過去。

想到爹爹身死異鄉,死得不明不白,哥哥還頹廢潦倒的胡亂混着過日子,霜子怒火攻心,快步追上去,想質問他。

卻見傅餘鵬腳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很快閃身到一個角落不見了。

霜子追過去,卻見一個渾身花紅柳綠的女人,頭戴一朵惡俗的大紅花,手上幾個金燦燦的大戒指,對着傅餘鵬指着:“哎呀,我的相國府大少爺,區區五百兩銀子你都拿不出手,可叫媽媽我怎麽辦呢。”

傅餘鵬瘦削的背影,看不出任何情緒,霜子只聽見他用細微的聲音在說着什麽,意思是要她寬限幾天。

“寬限?”那自稱媽媽的老鸨輕蔑的冷笑一聲:“大少爺,您出生就含着金鑰匙,哪裏懂我們這些升鬥小民生活的苦楚,成天為一餐飽飯一個包子,就得提心吊膽,您就行行好吧,爽快交錢。”

傅餘鵬期期艾艾,備感困窘:“我這裏總共就二百五十兩,您若是不寬限幾天,這距離五百兩之數還有一半,我一時半會,找也找不來呀?”

老鸨塗的猩紅的嘴唇冷哼一聲:“沒錢?沒錢談什麽條件?”老鸨冷笑着:“傅餘大少爺,五百兩不多,真的不多。若不是看你和銀屏情誼深厚,媽媽能給你這個價?”

挑着畫得烏漆麻黑的雙眼,上上下下來回打量了好幾圈,才啧啧的咂着嘴道:“跟你說句實話,咱們銀屏,現在是五百兩,再過十天半個月,等災情過去,可不是這個價了。也算你小子運氣好,就知足吧,別跟媽媽我講些有的沒的,晚上呢,銀屏就競價了,等那些人出完價,她可再不是清官人了。”

傅餘鵬一聽就急了,滿臉哀求道:“您把時間再往後推推吧,就推兩天,不,一天,明天晚上,我一定籌到銀子給你。”

“等不了了。”老鸨翻着眼睛,直言不諱:“現在的米價,你是知道的,今天你給我五百兩,我還能買兩百五十石糧食,養活我院子裏的那些紅姑娘,若是到明天,只怕媽媽我,還得再賣一個姑娘,才能養活我上下了。”

“大少爺,若不然你就放手吧。銀屏雖說姿色一般,但勝在溫柔體貼,今晚給她開*苞,不說別的,兩百兩銀子是能掙下的。你若是想得開,就用這兩百五十兩,來我裏競價,媽媽我成全你們一對苦命鴛鴦,将她的頭一夜,安排給你,如何?”說着嘆着氣,悠悠的道:“媽媽仁至義盡了,你呢,也別怪我心狠。”

傅餘鵬愣愣的站在原地,傻子一樣順着牆角癱軟的坐下來,疲憊不堪。

霜子摸摸身上的錢袋,明顯距離五百兩不夠,正準備回楚王府,轉念一想,上次米糧鋪老板說好的定金還未退還,閃身向米糧鋪走去。

胡老板見霜子過來,笑着道:“畢側妃是為楚王府買糧食麽?你知道,現在米糧緊俏,我這邊,只怕存貨不夠啊。”

霜子斜眼看外面小二忙的焦頭爛額,白花花的銀子比米都堆得多,笑着道:“我怎麽會阻礙胡老板發財呢,只是上次我訂了一批大米,後來讓我貼身伺候的丫頭過來退定金,胡老板每日進項這麽多,不會告訴我連這點兒銀子都拿不出來吧。”

胡老板聞言眉頭一皺,疑惑問道:“畢側妃這是什麽意思?當初你要兩倍定金,老朽已經如數退給清水姑娘了。”看霜子滿臉茫然,對一個忙着的夥計道:“去把賬簿拿來。”

對霜子說道:“賬簿上有清水姑娘畫的押,畢側妃若是不信,可以叫清水姑娘過來對質。”

霜子回過神來,急忙擺手道:“不用了不用了,瞧我糊塗,前些日子已經交還于我了,我一忙,竟然忘記了。”說完急忙告辭,帶着狐疑走出鋪子。

一想着銀屏還在中,猶如等待被屠宰的家禽,不知道遲到一時三刻,會遭遇什麽樣的蹂廂。只得褪下胳膊上一對碧玉镯子,拿去當了三百兩,加上錢袋裏的兩百兩,勉強夠數。随便買了一套男裝換在身上,混亂着進了。客人稀稀拉拉的坐着,吵吵嚷嚷的,十多個莺莺燕燕穿梭其中,比外面還是熱鬧很多。

三十八章 銀屏贖身(下)

她也是第一次來這種花柳之地,更覺得新奇,只覺得處處胭脂香味濃郁,熏的人幾乎受不住。

老鸨迎上來,見是個面生的小哥,喜笑顏開,自從饑荒以來,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吃喝開銷又大,現在還來得起的,多是舊相識,此刻見有個新面孔,知道是新生意來的,自然格外熱情。

霜子将腰間的錢袋不經意晃動了兩下,就被安排在一個視覺很好的位置。

四處打量着,尋找傅餘鵬的身影,希望在銀屏開*苞競價開始之前,能夠替她贖身,卻遍尋不着,反而看到兩個熟人。

慶王正翹着二郎腿,優哉游哉的吃着點心,一旁兩個姑娘水蛇一般纏繞在他身上,嗲嗲的狐媚說話。

而慶王的另一邊,則是皇甫瑞謙。

想到之前皇甫瑞謙告訴過她,慶王老喜歡喝花酒,而且會帶上他,倒也不覺得奇怪,只是愈加把臉低着,生怕他們認了出來。

霜子一見他,就滿腹疑問想問個清楚明白,可又擔心若是他也反問起自己,該如何回答?一時猶豫不決。

正糾結中,銀屏已經被帶了上來,局促不安的站在臺上,任由底下男人們猥瑣的眼光,肆無忌憚的打量着她,似乎想将她的衣裳剝光一般。

霜子找不到傅餘鵬,對地形又不熟悉,躲都躲不及,就聽老鸨大聲呵呵笑着道:“銀屏姑娘還是清官人,今兒個是第一次。還請各位老爺少爺們憐香惜玉,手下留情啊。”說完谄媚笑着,揮一揮手上的小手絹,大聲唱道:“競價開始。起價五十兩。”

話音未落,就有人舉手示意,大聲叫着:“六十兩。”

很快,價格就升到一百兩銀子。

霜子開口把聲音壓低,叫到一百五十兩的時候,現場便沒了聲音。

對于此刻有閑情逸致喝花酒的人來說,百兩銀子雖不多,但是也不少。銀屏不過是相貌清秀,花兩百兩買一夜而已,倒不如拿這些銀子去買米。

飽暖思淫欲。亂世求活命。

米糧可比女人珍貴的多。何況又不是回家娶老婆。

花個幾十兩。喝喝花酒,調劑下心情,倒還差不多。

更何況現在。能花幾十兩銀子喝花酒的人,也不多了。多數是米糧蔬菜的老板,趁機發了大財的。

霜子前些日子去視察米糧行情時,多多少少都有個一面之緣。

正想着呢,卻一直沒聽見慶王叫價,不由得暗自慶幸,本來還擔心慶王跟她搶,但瞧見慶王擡頭看了一眼銀屏,就再也提不起興趣的模樣,才知道坊間的傳聞不假:他真的只喜歡良家婦女。和別人家的媳婦。

心中悄悄的盤算着等獲得入幕之賓的資格,就與銀屏說實話,再給哥哥一些銀兩,贖銀屏出去。

老鸨見無人再争,有些洩氣,不過銀屏并不出色,她本也沒指望她能掙多少錢,否則,怎麽甘心以五百兩的價格就打算賣給傅餘鵬。

一百五十兩,還是少了點。思及此,老鸨并不急于下定論,而是等待着傅餘鵬,拿着兩百兩銀子,來買銀屏的初*夜。

那個殘廢一般的少爺,她敢賭,他一定會來。

見老鸨一個勁兒的朝門口張望,幾個客人急起來:“媽媽,既然沒有人再出高價,就把銀屏姑娘請下去吧,我們還要看節目呢。”

霜子也生怕再有人出價,站起身來,走向銀屏大聲道:“沒人出價,那這位姑娘歸我了。”

話音未落,席間一人站起來,用霜子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大聲道:“我出兩百兩。”

霜子驚訝的轉過身來,納悶的看着舉手示意的皇甫瑞謙:他何時,也如此好色?

心中霎時升起一股激憤之情,怒道:“我出兩百二十兩。”

眼看價格彪得升上去七十兩,老鸨喜不自勝,拍着手大笑道:“好,好,兩百二十兩第一次……”

還未唱完,皇甫瑞謙輕聲笑着道:“兩百五十兩。”

霜子恨不能一拳打翻他的笑臉,又聽見慶王大笑着挪揄道:“原來老七你好這口啊,清秀佳人,不錯,不錯!”說完哈哈大笑起來,旁邊的姑娘跟着一起笑。

霜子摸摸荷包裏的銀子,不知道是氣還是怒,也不知道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銀屏,大聲道:“我出兩百六十兩。”

說完挑釁似的瞪着眼,看着皇甫瑞謙。

她今日女扮男裝,妝容化的比平時更濃厚,還貼了兩撇小胡子。皇甫瑞謙覺得微微面熟,卻又想不起來。

還在納悶出神,又瞧見那個小胡子男人對他不停的眨巴眼睛,兩手不停的比劃,更是納悶,口中就喊着:“兩百七十兩。”

霜子氣得眼冒金星,大步走向皇甫瑞謙身邊,假裝不小心一步絆倒,雙手就鋪上他的大腿,狠狠擰了一把,用原來的聲音小聲罵道:“淫*徒!”

皇甫瑞謙初聽這聲音吓了一跳,又發覺她聲音憤憤的帶着點小女人的惱怒,不自覺笑了下,不再言語。

霜子知道無論何時,只要皇甫瑞謙知道是她,定然會由着她去,才偷偷的亮出身份。現下見皇甫瑞謙靜默不言了,才爬起來讪笑着道:“沒站穩,不好意思。”

說完大聲對老鸨道:“二百八十兩。”

老鸨臉上笑開了花,将滿臉的褶子滿含期望的對着皇甫瑞謙,豈料皇甫瑞謙并沒有開口。

慶王疑惑道:“怎麽不叫了?”

皇甫瑞謙随口想個理由,笑着道:“太貴了。”

他本意是替傅餘鵬拿下這個姑娘,算是照顧兩人舊日的交情,不讓銀屏落入別的男人手中,先前霜子扮成男人,他自然死磕到底。

如今知道對手是個女人,銀屏就沒有危險了,再無争鬥的必要,順便送個人情。

更難得的是,他一直冷若冰霜的女人,似乎話裏帶着些醋味。思及此,不由得面上帶了笑。

慶王見他笑容滿面,以為真是看上銀屏了,嘟哝道:“一個女人,貴就貴點。這點兒銀子,二哥替你花了。”舉起手示意道:“三百兩。”

霜子幾乎肺都要氣炸了,對着皇甫瑞謙怒目而視。

皇甫瑞謙也沒想到慶王會如此操作,急忙扯扯他的衣袖,小聲道:“不要了。”

“怎麽不要,難得你喜歡。”慶王義氣道:“這位公子還叫不叫價,要是不叫,這姑娘,可歸我弟弟了。”

霜子咬着牙,摸着包裏的銀子:“叫,怎麽不叫?”話雖如此,心裏卻心疼的要死,這是為銀屏贖身來的,要是用在競價上,就算初*夜混過去了,明天,還是要被逼着接客的。

一時又恨恨看着皇甫瑞謙,湊過去故意踩在他腳上,狠狠一碾,疼得皇甫瑞謙呲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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