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清水之禍(下) (1)

又寬慰自己道,也許清水是被什麽事情纏住了,一時不得脫身而已。

這一夜迷迷糊糊中睡下,左眼又不停的跳着,想到如今城中的混亂情況,霜子根本睡不着,只睜着眼睛等天亮。

直到天放大亮,清水仍舊沒有回來,霜子愈發有種不詳的預感,讓意兒并兩個小丫頭去打聽情況,卻聽到大門口一陣吵鬧聲。

幾個衙役正盤問蘇大總管,清水是什麽來歷,家中還有哪些人。

霜子急忙上去,意兒問清水出了什麽事。

領頭的衙役倒是規矩,先向霜子行了禮,才道:“皇上下旨捉拿囤積居奇的不良商販,清水姑娘現在已經被關在京城府獄中,京兆尹下令要操家。”

霜子疑惑道:“她不過是我身邊的丫頭,怎麽會成為不良商販?”

衙役冷哼一聲道:“誰知道呢。反正這年頭,為了銀子,誰都想趁機搞點糧食賣高價。既然她無父無母,還請這位總管大人走一趟,去說明情況,簽字畫押。”

蘇總管朗聲答應着,霜子攔住他,大聲問道:“什麽說明情況?難道人不能先保出來?”

“保出來?”那衙役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般,沖其他幾個衙役擠眉弄眼:“這次是皇上的聖旨,她因為涉案金額小,買賣不大,因此關在牢獄中。夫人可知道有個囤了三萬擔糧食的胡老板?昨兒個已經金口禦言,判了斬立決了,殺一儆百。”

霜子厲聲道:“不過做個米糧生意,怎麽還要起人命來了。”

衙役道:“生意歸生意,但是現在亂世,他囤一擔米,就有人會因為買不起吃的,買不到糧食而斃命,他都要人家的命了。皇上怎麽不能要他的命?”說完又感慨了一句:“咱們的皇上,真是英明神武啊。”

皇甫傲天自在位以來,一直公正無私,勤懇勉勵,倒是深受百姓愛戴。

霜子見蘇總管跟在衙役後面。小聲叮囑道:“把情況摸清楚。”

蘇總管微微點了點頭。出去了。

霜子急忙回到離院,将手頭上有的銀兩全部收拾停當,用包裹包起來。只等蘇總管探明情況,就拿銀子去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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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焦急等待消息的時候,沈雪如來了。

她站在門口,像一面漂亮的屏風,趾高氣揚的看着霜子焦慮的背影,笑問道:“你不是要去救那個賤丫頭吧。”

“那是自然。”霜子肯定的回答:“不過你放心,我絕不會動用王府的力量。”

“那就好。”沈雪如輕輕挑起眉毛,不經意間就流露出輕視:“窮瘋了也別作奸犯科,端的辱沒楚王府名聲。好在。你的丫頭忠心耿耿。”

霜子琢磨半響,才聽出她似乎是覺得清水販賣私糧,是自己幕後主導的,沖口想要辯駁,對上那張輕蔑冷漠的臉,又将話收了回去。只着急的打算出門。

沈雪如攔着道:“妹妹這是要去哪兒呀。”

霜子疑惑道:“剛才不是說了,我絕不動用王府的力量,清水如今被關在牢裏,不知道吃着怎樣的苦楚,我怎麽能安心待在這裏?”

沈雪如笑着說道:“我又沒說不讓你去救人。畢竟這麽忠心的丫鬟,整個楚王府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不過,我說的話,做不得數。”大喝一聲:“桐花!”

桐花聽命上前,對着霜子行一個禮,嚴肅說道:“老夫人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府,清水犯下了錯誤,由她自己承擔。”

霜子渾身猶如掉進冰窟窿,大聲喊道:“我要去見老夫人。”

沈雪如笑意盈盈的攔着說道:“妹妹還是乖乖待在房間裏吧,別忘了王爺走的時候是怎麽吩咐的。”

說完沖後面的人一揮手,四五個婆子便兇神惡煞的站直到了院子外面和房間門口,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

意兒恨恨地瞪了桐花一眼,卻也無計可施,只得拉着霜子坐在屋裏,眼瞅着沈雪如她們鎖上院門,揚長而去。

但絕不可以就這樣坐以待斃。

長卿跟着皇甫北楚去了西北,薛賓鶴現在病着,擔憂着肚子裏的孩子,她無法出去,雷虎聯系不上。思來想去,竟然沒有一點辦法。

新上任的京兆尹皇甫北楚曾經和她講過,并不是誰的人,公正無私,正直清廉,貪污受賄之事,一律在他那裏行不通。

依照她的推測,清水應該是拿了胡掌櫃的那五百兩作為本錢,去開始販賣米糧,生意做的小,罪過不大,京兆尹若真像傳聞中的那樣,清水應該會被公正判決。

意兒一聽急得大哭:“就算是公正判決,只坐幾年牢。可清水姐姐一個單薄女孩子,怎麽能受得住大刑,又怎麽能挨得過那幾年的牢獄之苦?”

這也正是霜子所擔心的,清水的确犯了事,按理該受到懲罰,可是她不能眼睜睜看她受苦。

為今之計,只能去找1。

卻又沒有辦法出去,連送個信都不行。

主仆兩人坐在屋內焦慮不安,中午送來的飯菜一口都沒動,霜子想開門透透氣,都被門口那兩個婆子擋了回去:“畢側妃,老奴聽命行事,您一向體恤下人,還望您不要與奴婢們為難。”

意兒幾乎要急的哭出來,哽咽着道:“不知道清水姐姐在獄中有沒有挨打,有沒有吃飯?要是他們用竹簽子紮她的手指頭,可不要疼死了。”越說越哭,越哭越說。

說的霜子越發急切起來,在屋裏來回踱着步子團團轉。

不多時,院門外傳來蘇大總管的聲音,幾個婆子面面相觑的為難,不知道放他進來,還是擋在門外。

意兒喜出望外,急忙大聲道:“老夫人只讓咱們不出去,可沒說不讓別人進來呀。”

幾個婆子一聽也有理,這才開了院門。

霜子急忙給蘇總管讓座,問道:“怎麽樣?”

蘇總管哪裏敢坐着,來不及喝一口水,就将事情的真實情況一五一十的說了開來。

清水的确是販賣私糧,大抵不知道在哪裏發了一筆橫財,攢了五百兩銀子,立刻到糧食鋪子裏全部換成了大米,她出的價格比當時的市價高兩層,又說是給楚王府買的,一些糧商不敢得罪,全部出了貨。

清水将這些貨物全部運到霜子本來打算開的那間空着的鋪面裏頭,等災情越來越嚴重了,每日賣出去一點點,一次只開兩個時辰,其餘時間還是在離院當差,因此并無人發現破綻。

直到昨日皇上發怒,下令将這些無良奸商全部捉拿,在米糧市場交易最熱鬧的時候。清水被逮着個正着。

“這些是衙役們說的。”蘇大總管抹抹頭上的汗,“老奴還未見到清水姑娘。”

“是銀子不夠嗎?”霜子急切的問道。

蘇大總管若有所思搖搖頭,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此事只怕難辦。京兆尹太過于剛正不阿,老奴聽說正是知道他的為人,皇上才将此事全權交與他處理,據說慶王去吵鬧了三個時辰,京兆尹都沒有放人,連牢獄都不讓慶王進去呢。”

霜子聽的冷汗直往下流,清水只怕這牢獄之災免不了了,卻又聽蘇總管道:“老奴也請求能見清水姑娘一面,衙役們卻只問了我一些事情,又問了清水姑娘的家人,簽字畫押,再無二話。”

霜子已經不知道說什麽了,揮揮手讓蘇總管出去。蘇總管勸道:“現在沒有辦法了,只能等災情過去,看清水姑娘被判幾年,咱們好再作打算。”

霜子點點頭,對蘇大總管道了謝,腦子裏想得千回百轉,卻也一點兒法子都沒有。

連慶王的面子都不給,這京兆尹還真是軟硬不吃。

蘇總管走後,不多久,又來了四個孔武有力的婆子,牢牢的看着院門。想來是老夫人知道了清水的處置,怕霜子一廂情願給楚王府惹事,因此看的更嚴密了。

霜子愣愣的坐在床上,雙眼無神的望着屋頂,現在的局面,已經非她能左右,只能等皇甫北楚回來,再作計較。

不料第二日,清水卻自己回來了。

蘇總管幾乎疑心自己看錯了人,待看清是清水,急忙派了個小厮禀告,霜子迎出去時,卻撲了個空。

一旁有丫鬟小聲提醒說,清水一回來就被叫到老夫人那裏問話去了。

霜子不明就裏,只得等在離院。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清水小跑着回來,見到霜子愣愣的不敢上前,只低垂着頭,似乎是知道錯了。

霜子把意兒支開,先不問其中情由,只問道:“老夫人叫你去做什麽?”

清水小聲嘟哝着回答:“老夫人問我怎麽回事。我說那些衙役抓錯了人,我當時只是在買米,卻被他們當成賣米的抓進去了,後來審問了我一天,才發覺抓錯了,便将我放了出來。”

霜子知道這是清水對老夫人的回答,先是笑着聽着,見清水說完這些話,只将眼神望向別處,并沒有跟自己坦白的意思,一時惱怒起來,大聲道:“那你跟我也是這些話嗎?”

四十一章 新的謎團

清水支支吾吾的,看着霜子半響,突然噗通一聲跪下來:“霜子,我……”

霜子做一個手勢,阻攔她即将出口的話,嘆氣道:“誰放你出來的。”

清水急切解釋道:“我也不知道,一大早衙役們打開監牢,放我出來,說抓錯了。我就稀裏糊塗的回來了。”

霜子眯起眼眸,沉默着思考,連慶王都搞不定的京兆尹,到底誰有這麽大的面子,出手去救清水一個丫頭?

此人,定然跟楚王府有關聯。

百思不得其解,霜子對清水道:“你去洗一下吧,在牢裏待了一夜,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清水搖着頭,咬着嘴唇。

霜子點頭道:“如是就好,只是現在看來,那店鋪是非開不可了。”

清水不是掌櫃,那掌櫃就必須另有其人,店鋪也必須實實在在開起來,來證明清水當時只是去幫忙的。否則,若是被沈雪如抓到把柄,肯定會借機大做文章。

思來想去,最終決定開個藥鋪。現在餓殍遍野,許多人都得了病,能夠治病救人,到底是一件好事。更重要的是,雷虎江河他們經常受傷,開個藥鋪,有傷者更好隐藏身份。

事情的緣由已經不用問,清水無疑是涉案販賣私糧了。

下午的時候,外間傳來消息,京城中最大的米糧商人胡掌櫃,已經在菜市口被斬首,抄家充公。據說他在最近半個月中。盈利就達到了十三萬多兩銀子。

老夫人聽後唏噓不已,把霜子和清水叫過去好好訓誡了一頓,吩咐她們沒有指令,一律再不許私自外出。

霜子總算松了一口氣。她本以為老夫人不追究清水,是怕楚王府涉案,卻不料,是真的相信了。

畢竟以現在京兆尹的手段,雷霆鐵腕,清水若不是真的被冤枉,根本不可能被放出來。

霜子腦海中的疑惑就越來越大,事情的難度越大,就越匪夷所思,倒是誰有這麽大的本領。能夠調度京兆尹如此威名遠播的官?更何況只是為了清水這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

一時疑雲重重。

老夫人雖然三令五申不許人擅自出府。霜子卻不得不出去。

盤下的鋪子門開着。裏面的糧食已經沒有了,清水羞愧萬分,低頭看着腳下不敢擡頭。

霜子嘆氣道:“能出來就好。別想那麽多了,你本意是好的。”

清水一聽幾乎要哭出來:“奴婢……”

霜子輕輕拍拍她的肩膀,說道:“你去發暗號聯絡雷虎,我在這裏等你。”

半盞茶之後,雷虎帶着黑色鬥笠進來,霜子将他拉到後堂,悄聲道:“你去查一查,到底是誰将清水放出來的。”

雷虎摘下鬥笠,爽直的說道:“不用查了,是瑞王。”

“清水姑娘被抓緊監牢。屬下是看着的,只是一時想不到辦法,又怕她在牢獄中吃苦,只得在府衙門外候着,随時打聽着動靜。前一日還好,第二天瑞王進去了一趟,不多時清水就從後門被放出來了。屬下只能想到是他。”雷虎語出驚人。

霜子果然聞言大驚:“你确定?”

雷虎搖搖頭:“屬下也只是推測,畢竟清水姑娘的确是犯事了,沒道理這麽快被放出來。慶王要保他名下的一位糧商,京兆尹也沒給他這個面子,氣得他暴怒着出來。唯獨瑞王爺進去後,屬下看他是帶着笑容和坦然出來的。”

霜子将雷虎的話在嘴裏細細琢磨了半響,也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是不是瑞王爺不幹涉朝政,因此京兆尹給他幾分薄面?”霜子試探着問。

雷虎繼續搖着頭,若有所思:“屬下猜想,瑞王爺,在下一盤很大的棋。而這盤棋,是潛移默化,潤物細無聲的,誰都沒有覺察。”

霜子“哦”了一聲,心裏突然有了一個很大的猜想,卻又不敢相信那是真的,試探着問道:“京兆尹……也是他的人?”

霜子用了個“也”字,說明她心裏的猜疑,到了很深的程度。

果然,雷虎點點頭:“屬下也是這麽想。”

“慶王遇刺,楚王被冤枉,赈災中沈國公府被抄,還有平時時不時有人參奏楚王……皇上現在,只怕對楚王很是不滿了。”雷虎分析道。

“那去西北赈災,為何要選派皇甫北楚去?”霜子不明所以。

“這個屬下猜想,應該是皇上還不知道瑞王除了帶兵打仗,還有謀算策劃的好能力,一時找不到合适的人選,才派了楚王。”雷虎道:“亦或者,這也是皇上選定繼承人的一道考驗,畢竟他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

皇上自從那次病了以後,病情一直時好時壞,伴随着災情的嚴重,愈發纏綿病榻,每日只強撐着精神勉強上朝,不少大臣又将立儲一事重提,皇上這次并沒有生氣,吩咐災情過去再議。

如果是考驗,那皇甫北楚當上太子的可能性,将會大大增加。近日楚王府收到的家書中,皇甫北楚報的捷報越來越多。

災情基本控制,等待朝廷米糧運過去,沒有災民鬧事,餓死的人得到了妥善安置,沒有引發疫情……

都是好事。

霜子按耐住心中的失望,告誡自己等待機會,沈國公府已經倒了,只要再狠狠加一根稻草,他們就徹底不得皇上的心。而沈雪如,此時比誰都着急。

沈雪如陰沉着一張臉,在屋裏走來走去,終于忍不住開口道:“桐花,難道咱們就這樣坐以待斃,沒有別的法子了?”

“小姐想怎樣?”桐花皺着眉頭問道。

“我能怎麽樣?娘家不能回去,也不知道爹娘和哥哥怎麽樣了。薛賓鶴那裏,那個老妖婆連看都不讓我多看一眼,只能眼睜睜等着她孩子出來,逼得我一點兒機會都沒有。”沈雪如恨恨的道。

“咱們不能進去,自然有人可以進去,奴婢認為,當務之急,是讓薛賓鶴的孩子生不出來,她當不上楚王妃,您才有機會,沈國公府才有機會。”桐花分析說道。

沈雪如開始還以為她是為自己着急,現在看她如此情況,知道她定然有想法了:“你肯定有辦法了,說吧。”

桐花道:“上次飛燕下毒不成,薛賓鶴定然對飲食格外提防,只能從別處下手了。”

沈雪如對她揮手道:“你去想辦法,無論如何,這孩子不能生下來。若是薛賓鶴坐上楚王妃之位,楚王府,可就真的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

桐花也不無憂慮,因為沈雪如在楚王妃的機遇不好,長寧公主認定是自己沒能好好輔佐沈雪如,連帶着母親在沈國公府也經常挨罵。

若是薛賓鶴真的當上楚王妃,長寧公主定然會遷怒于自己,一時惴惴不安。

天氣微微有些涼了,皇甫北楚來信說還有一個月之期,就能回來,家書一般是送到老夫人手中,再由老夫人派人到各房各院中告知此事。

薛賓鶴自然是喜出望外,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再有兩個多月,就該臨盆生産了,要是皇甫北楚能及時回來,無疑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沈雪如微弱的笑了笑,更關心皇甫北楚在外赈災怎麽樣了,老夫人對她的關切看在心裏,笑着點了點頭。

霜子仍舊是恭恭敬敬的,不敢僭越半分,只說知道了。

婆媳三人正說着,丫鬟端了三碗燕窩上來。每到此種境況,霜子是沒份享用的,往往先退下。

走出坤院轉個彎,見蘇總管一把年紀了,佝偻着腰,朝下人房內走去。

霜子見他的衣裳布料粗糙,天氣轉涼卻還穿着一件單衣,眼睛有些發酸。

自上次蘇總管幫霜子去打聽了清水的消息時,回來禀告給老夫人,說完後就立刻被辭了總管之位。

現下雖說還是總管,卻只管着下人進出,旁的權利,是一分也沒有了。

蘇總管年紀并不是很大,卻因蘇厚的事情一夕之間老了上十歲,看着比以往滄桑多了。

總感覺是自己連累了他,霜子叫着旁邊的丫鬟,讓清水給上一些銀子:“你等下出府去,給蘇總管買兩件厚衣服,天氣冷了。”

那丫鬟擺擺手拒絕道:“畢側妃還是找別人吧,奴婢不敢。”

霜子皺皺眉頭,買件衣服也不敢:“為何?”

那丫鬟見四下無人,小聲靠近道:“沈側妃不喜歡蘇總管,吩咐了我們,不許給蘇總管吃好的,穿好的,見着麻煩了也不許幫忙。”複又偷偷說道:“據說,人也被安排去睡大通鋪了,那個床板又冷又潮,這個月,連工錢都拖着沒發呢。”

說完面有憐憫的對着蘇總管嘆了一口氣,到一旁幹活去了。

清水小聲道:“大抵是上次飛燕給薛賓鶴下毒,蘇總管站出來說了句幕後有人指使,惹惱了沈雪如,因此才這樣苛待于他。 霜子搖搖頭:“等下我會向老夫人請個令,讓你出去請敘笙大夫來給我瞧瞧病。你出去後看看藥鋪的藥材都買回來沒有,兵荒馬亂的,別出了岔子。

四十二章 薛又遭暗算(上)

“要是好了,就交代雷虎他們,買賣不緊要,好生維持着鋪面就行,不求掙錢,但求平安。現在皇甫北楚和長卿不在這裏,讓他們趕緊休息一陣。”

又指着蘇總管的背影道:“我瞧着他總咳嗽,身子骨像是不大好,你請敘笙大夫來了之後,再把蘇總管叫到離院,悄悄給他也瞧瞧病。”

清水反駁道:“敘笙大夫是給老夫人瞧病的,想必老夫人不會同意。”

霜子道:“你就說近日我覺得身體爽利了很多,等王爺回來,就可以伺候王爺了。當初覺察到我身體有毒的是敘笙大夫,現下必須得請他來看看,餘毒都清理幹淨了沒有。”

清水答應着去了。

霜子坐在離院,百無聊賴,拿起花樣子,卻又一針一線也繡不下去,只一聲接一聲的嘆着氣。

她以為皇甫瑞謙單純善良稚嫩,卻發覺每一件事情,都與他脫不了幹系。

而她為之心動,為之欣喜的深情款款,又是真的嗎?

情陷謎團,揮之不去。

敘笙進來時,就看見霜子雙手托着腮,雙肘撐在桌子上,雙眼迷茫的睜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而帶着他進來的,不是清水,而是意兒。

“清水呢?”霜子詫異的問道,生怕她又出了什麽岔子。

意兒小聲道:“她一回來,就回房去了。”

霜子放下心來,問了一些敘笙的近況。才得知城外不少災民都得了“大脖子病”,他聯合其他藥鋪的大夫,一直在為他們救治,因此除了必要的給老夫人請脈。很少到楚王府來。

現下聽霜子問起清水,笑着道:“她好像和我師父,很是有些淵源。”

霜子笑着道:“他們兩個能有什麽淵源,倒是我有一事相求。”便将想請敘笙給蘇總管看一看病的事情說了。

又道:“本來可以随意找個大夫的,只是沈側妃對他諸多刁難,我能信得過的,唯有你而已,還請不要說出去。”

敘笙點頭,意兒早已經将蘇總管找來,讓敘笙細細把脈。

“這位老人急火攻心。身子只怕是不成了。”敘笙看着蘇總管身上單薄的衣裳。直皺眉頭:“天冷了就更該注意些。現在城外災民聚集,有個頭疼腦熱的,很容易就串成瘟疫。”

霜子吃了一驚。急忙問道:“城外有人得了瘟疫?”

敘笙表情嚴重的點點頭,有些沉重,直嘆氣道:“若是無事,別輕易出府。”

霜子點頭表示答應,又派人悄悄給蘇總管抓藥,這才送走了敘笙。

蘇總管嘴張了張,并沒有說什麽。

倒是意兒,一個勁兒的道:“可憐的老人家,怎麽就惹了沈雪如了呢。她想來睚眦必報的。活到這把年紀,還要受這種難堪。”

霜子也只能頹然的嘆口氣。又讓小厮們帶了幾件厚衣裳送給蘇總管,暫且不提。

正在想着事情,意兒的臉色突然蒼白的駭人:“側妃,老夫人叫你過去。”

蘇嬷嬷站在門口,臉色難看至極,方才她與蘇總管擦肩而過,看到曾經的親哥哥風燭殘年,怎麽也是不好受的。

見霜子出來,怒氣道:“畢側妃,老夫人請你去坤院問話。”

跟着的婆子虎視眈眈走上前,對霜子道:“畢側妃,請吧。”

霜子尚來不及問清楚是什麽事情,就見秋葉對她使着眼色,用手扶着腰摸着肚子。

霜子腦子一靈光,大約猜到是薛賓鶴出事了。

也只有她出事,老夫人才會不問青紅皂白的,聲勢浩大前來興師問罪。

薛賓鶴滿臉紅疹,将鏡子砸在地上,本來懷孕了之後臉就微微胖了起來,如今加上這一堆駭人的疹子,不毀容才怪。

剛走不遠的敘笙大夫又給請了回來,替薛賓鶴細細把脈。

霜子早已經被叫到坤院,沈雪如挑着眉昂着頭,挑釁似的看着她。

敘笙退下來,對老夫人行禮道:“側妃身體沒有大礙,臉上這些東西,并不是中毒,大抵是吃了什麽過敏的東西所致。”

沈雪如在一旁搭腔道:“薛妹妹剛才也已經說了,除了她院裏的東西,并沒有胡亂吃旁人的,想來想去,唯有早上在母妃這裏吃的一碗燕窩。”

又摸摸自己的臉道:“那燕窩一共是三碗,我和母妃都吃了,也沒見出紅疹,定然是有人故意陷害薛妹妹的。”

此時霜子還在來坤院的路上,敘笙看着怒氣沖沖的沈雪如,笑着道:“那燕窩可還有?容小生看一看。”

老夫人示意,秋葉便去廚房取了一些來,敘笙聞了聞,沒看出什麽問題。又對着薛賓鶴的臉看了半響,道:“這有些像女子肌膚排毒的反應,可是側妃平時有吃藻類的藥膳?”

薛賓鶴看向紅豆,紅豆仔細想了想,果斷的搖了搖頭。

敘笙猶豫了一會,又仔細思索了半響,讓秋葉将早上的燕窩重新熬上一碗來,用湯匙舀一勺嘗了嘗,才道:“這裏面是摻了藍草菌的,孕婦是大忌,吃了會起紅疹。”

薛賓鶴急道:“那可怎麽辦?”

敘笙安撫道:“沒什麽大礙,本來旁人若是如此,只需要用蟹黃煮雞蛋,吃了解毒便是。薛側妃身懷六甲,螃蟹是陰冷之物,斷然吃不得,因此只能忍着,等紅疹自行消退。”

看着薛賓鶴着急忙慌的模樣,敘笙輕聲道:“不必着急,對胎兒是沒有影響的,只是會感染肌膚。”

薛賓鶴急着道:“王爺都快回來了,這樣子可怎麽見他!”

沈雪如冷哼道:“妹妹怎麽懷孕了,人也傻了?好好的燕窩怎麽會有藍草菌那樣的東西,母妃的吃食一向精細。再者,還偏偏孕婦禁用,你也不想想,這是誰要害你?”

“害我?”薛賓鶴一時沒有意會過來,疑惑道:“害我該下砒霜啊,下點兒過敏的東西,算什麽手段?”

沈雪如提點道:“妹妹是真糊塗了,光顧着王爺和孩子,也不顧念着自己個兒了。若不是害你,怎麽我和母妃都沒事,偏你孕婦就出事了?”

“姐姐,懷孕之人都知道不能吃螃蟹,就算我出了疹子,也不會胡亂吃來解毒,就不會影響到腹中的孩子。”薛賓鶴只關心臉上的紅疹,對沈雪如的好心嗤之以鼻。

沈雪如道:“也許人家只是想出一口氣呢。”

“出什麽氣?”老夫人從沈雪如的話裏也琢磨出一絲味道來,怒問道:“誰有這個膽子?”

沈雪如像是吓了一跳,急忙輕聲道:“媳婦自然是不敢的,母妃您吩咐我好好照顧妹妹的胎,出了事拿我是問,我豈敢?再說我也是失去過孩子的人,将心比心,也不忍王府的小世子出半點兒差錯啊。”說着凄凄怨怨的哭了起來。

桐花倒是一心護主,上前道:“老夫人別錯怪沈側妃了,那藍草菌,奴婢倒是在離院清水手上看到過,敘笙大夫在這裏,應該記得上次說畢側妃中毒,開的藥方上,到底有沒有這樣一味藥。”看了看周圍的情景,又說:“還有,那燕窩,她是知道自己沒有份的。”

敘笙聽她們最終還是将事情扯到了霜子頭上,搖搖頭,口中卻承認道:“那味藥,的确是有。”

老夫人一聽勃然大怒,即刻讓蘇嬷嬷去将霜子叫來問話,不容人辯解半句。又怒道:“賓兒懷孕以來,見她乖巧溫和,還以為是個好相處的,卻不料,背後這樣陰毒。”

沈雪如這才站起身來,恭順的立在一邊。

霜子看薛賓鶴滿臉紅疹,倒是吓了一跳,待老夫人問得幾句,情知不妙,只能嘆道:“那味藥是我院裏有,然而別處也并不是不能得到,有心陷害我之人,總能找得到。”

沈雪如道:“我看未必吧。就算有藍草菌,又如何能下到母妃的燕窩裏?有蘇嬷嬷這樣忠心耿耿的奴婢看着,我們是連廚房的門都進不了的。”

說完眼波一轉,看向秋葉,悠悠的道:“妹妹你就不同了,素聞你與秋葉姑娘交好……”

霜子一聽她将矛頭指向秋葉,暗道不好,張嘴卻不知道如何辯駁。

秋葉卻已經急忙跪下:“奴婢忠心耿耿,不敢有害人之心,絕沒有做過。再說,畢側妃若真有心害薛側妃,何必下藍草菌,直接下毒藥便是。”

沈雪如笑如蛇蠍,大聲道:“方才我不是說了,一來妹妹是為了出氣,畢竟她從前多得寵,可薛妹妹懷孕之後,王爺便冷落了她,她豈能不懷恨在心?二來,若是下致命的毒藥,秋葉,你又怎敢下手呢。”

“恰好是又能幫畢側妃,卻又不至于連累自己的忙,你才會幫啊。”沈雪如若有所思:“從一個浣衣房的下等婢女到今日坤院的大丫鬟,你是個聰明人。”

秋葉聞言守空房的時候冷笑着道:“既然畢側妃因為王爺冷落而心懷怨恨,難道沈側妃您獨沒有過?,沈雪如道:’我即便有,也不怕承認。 可為人母親,我也差點兒就的胎兒?或,怎麽忍心加害別人

四十三章 薛又遭暗算(下)

說着面有悲戚,哀切道:“母妃也是為人母親,你且問問,她老人家一向吃齋念佛,豈會舍得讓別人母子分離。”

頓一頓又說:“再說,薛側妃的孩子生下來,怎麽也得叫我一聲母妃,我自己無所出,自然像親生孩子一樣疼愛,斷然不會存了害人之心。”

說着說着複又跪下:“還請母妃替媳婦說句公道話。媳婦曾經痛失孩子,至此之後,見着襁褓中的嬰兒,心便隐隐作痛。媳婦疼愛孩子的一顆善心,深愛王爺的一份癡情,豈是一個下賤丫鬟可以質疑的!”

此言一出,老夫人面色變得煞白,哆嗦着半響沒有言語。

蘇嬷嬷怒喝一聲:“沈側妃,沒有根據的事情,捕風捉影胡說什麽?”

沈雪如急忙低頭認錯,道:“媳婦只是就事論事,心疼薛妹妹身懷六甲,還要遭此苦楚,胡亂猜測罷了。”

“既然是胡亂猜測,那就別争辯不休了。薛側妃身子無礙,此事暫且擱下。”扶着老夫人起身往內堂走:“以後捕風捉影的事情,別老在娘娘跟前說。”

沈雪如不明就裏,糊裏糊塗的站在原地,見蘇嬷嬷扶着老夫人進去,不多時又出來,大聲宣布道:“老夫人有令,畢側妃身體不适,在薛側妃生産之前,都需要待在院中好好調養,不必出去了,每月初一的請安也不必過來了。”

又有些可惜的看一眼秋葉:“秋葉你從今日起,到外間去伺候吧。”

秋葉恨恨的答應着,瞪了沈雪如一眼。

敘笙看着這一系列的變化,直直嘆着氣,搖着頭出去了。

霜子算是被禁足了,秋葉也被從坤院中趕了出來,兩個人連話也不讓說,就各自出去了。

清水跟着憂心忡忡道:“到底是誰下的毒?”

“誰知道呢。”霜子長嘆一口氣,“也不知道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就為調戲下薛賓鶴?”

清水嘆氣道:“秋葉不能貼身伺候了。只怕蘇嬷嬷那邊的情狀。又得多費心思了。”

霜子安慰她道:“秋葉觀察了這麽久,并沒有發現什麽蛛絲馬跡,說明蘇嬷嬷那裏的确沒有什麽可疑,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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