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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何煙水的擔憂,完全是多餘的,看着慶王在校場內英姿勃發的狀态,連霜子幾乎都要大叫一聲“好騎術”了。

只不過奔跑過半,場內的局勢已然明朗,慶王沒有了剛出發時的英姿勃發,顯得有些疲憊,皇甫北楚緊跟其後,大有趕超之勢,皇甫瑞謙仍舊慢悠悠的跟在最後面。

何煙水看得目不轉睛,待看到慶王有些體力不支,急得都站了起來,嘟哝道:“都說了叫他別争的,一上場就來勁兒了。”

霜子聽她話裏雖然帶有埋怨,卻是十足的擔憂,寬慰道:“慶王騎術還是不錯的,只是一開始用力過猛,現在有些體力不支罷了。”

何煙水遠遠瞧見慶王背都玩下來了,估計是累得不行,對霜子歉意道:“勞煩妹妹扶我一把,我靠近些看看,真叫人不放心啊。”

因席位設在離校場欄杆差不多二十米的地方,場內的激烈狀況,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楚,霜子能體會到她擔憂慶王的心情,同何煙水的貼身丫鬟一齊将她扶了起來,慢慢走向校場圍欄邊上。

稍微站了一會,何煙水有些支持不住,看着慶王還算穩健,笑着道:“我先回去了,看你在這裏看你家王爺,眼睛都瞪直了。”

霜子身形不動如山,靜靜的盯着場內一個身影,那是騎在最後的皇甫瑞謙,他似乎很輕松,更有一種不經意間就流露出來的潇灑和随性。

轉頭時,才發覺不知道何時,慶王偏離了原來的軌道。直直的朝着這邊騎過來,霜子疑惑的回頭看看,發覺何煙水已經回到席位上,想必是慶王以為她哪裏不舒服,急切的過來看。

內心正恥笑慶王的多情和緊張,卻聽一聲尖叫,頭還來不及轉過來,只看見後面伺候着的兩排宮女。全部驚訝的用手捂着嘴,大驚失色,沖着這邊尖叫。

霜子轉頭向前,一只雄健的馬蹄朝着臉跺下來,來跑都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匹龐然大物将蹄子踏在自己身上。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有些人眼睛都捂上了。不忍再看這可以預見的血淋淋的場面,霜子只覺得身形一空,腳頓時離了底,後背霎時在地上摔的生疼,胸口上有個人趴在上面,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發瘋的馬兒蹄掌落下,重重拍在兩個疊在一起的人的上方。霜子只感覺胸口往下一陷,微微有些疼,身上的人卻已經一口鮮血,噴在她的臉上和脖子上。随後渾身無力的癱倒,徹底不省人事。

“瑞王!瑞王!”所有人撲過來,傾城郡主帶着哭腔大叫道:“禦醫,快叫禦醫來。還愣着幹什麽,快去呀。”

宮女們小心翼翼将皇甫瑞謙扶起來,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又有人提議把方形的桌子拼湊起來。才将皇甫瑞謙平穩放好。

卻沒有人管躺在地上的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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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子苦笑一聲,扶着栅欄勉強翻身爬起來,手臂和後背震的隐隐發麻,透過縫隙,看見皇甫北楚一個人立在校場的終點線,心裏一抹酸楚和明了。

她終于明白為什麽皇甫北楚對她再寵愛,卻永遠像一團迷霧。不管是從前的傅餘婉,還是今日的畢霜。與皇甫北楚的距離,真的就像恰好隔了這一個校場。

說大不大,卻也不小,近在咫尺。卻也永遠也到不了。

他寵她,照顧她,賞賜她,給予她楚王妃的名分,給予她楚王府最大的權利,給了傅餘婉一切看起來絢爛多彩的楚王妃生活。

卻只是鏡花水月一場。這場五光十色的鏡花水月,同樣,也給了霜子。

他的心裏,只能容得下自己,他的真心,不管對誰,從來沒有付出過,哪怕一丁點兒。

吐出口中的沙,霜子踉踉跄跄走到密密麻麻人群的背後,試圖去看看皇甫瑞謙,臉上卻火辣辣的挨了一耳光:“賤女人,滾!”

聲竭力嘶的是傾城郡主,水蔥似的手指尖指着霜子顫抖:“掃把星!”

霜子被這一巴掌直接扇了一個趔趄,搖墜了兩下,差點摔倒在地上,後背有一只有力量的手将她托舉住:“你沒事吧。”

霜子咬着牙搖搖頭,皇甫北楚掏出手絹,細細的将她手心上的泥沙擦掉,側臉線條溫柔的幾乎要融化,卻聽見耳旁遲疑着一個聲音:“瑞王為妾身受傷了,妾身想去看看他。”

皇甫北楚點點頭,牽着她的手才往前兩步,幾個奔跑的氣喘籲籲的禦醫就沖了過來,将二人緊牽着的手沖散,分開時的摩擦力,刮的霜子掌心生疼。

再看過去時,皇甫瑞謙被很多人用門板擡着舉了起來,嘴角邊的血色幹涸,臉色蒼白,雙眸緊閉,像是沒有了聲息。

從嘈雜的人群裏,霜子只聽見一句:“臣等無能……”

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睛裏被風沙迷住,腫脹的酸澀不已,傾城郡主沖她大聲吼着:“下賤東西,若是七哥哥有什麽三長兩短,本郡主必不會饒過你。”

霜子由着她的辱罵和叫嚣,只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一點點的碎去,在蕭瑟的秋風中散落一地,再也找不回來。

慶王扶着何煙水走過來,眼神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她許久,才嘟哝道:“七弟真是個癡情種子,當初在朝堂上要人不成,現在還惦記着念念不忘呢。”

霜子一聽這話臉色唰的全白了,擡眼去瞄皇甫北楚時,他正若無其事的背對着人群,望向校場裏的那匹馬。

他的那匹良駒正站在終點,原地打圈,似乎在等着主人回去騎乘。

四個人一時靜默無聲,就連何煙水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能淡淡提醒慶王:“風大了,回去吧。”走時用手拍拍霜子的肩膀。

尴尬是難免的,唏噓也是難免的。

在場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見,瑞王,是如何奮不顧身拼死相救,保住了四哥楚王的側妃。

不出半個時辰,這個消息就會像笑話、像故事、像傳奇一樣,傳遍整個傲天皇朝京城的大小角落。

與此同時,是楚王不顧愛妾,關鍵時刻逮住機會奔向終點。

陰差陽錯,面上的和睦,從此崩盤。

“回去吧。”皇甫北楚看着她,淡淡一聲道:“他是自願的,你不必愧疚。”

霜子仰起臉看着眼前這個棱角分明的男人,再一次确定,他的眼中,容不下任何人,唯獨他自己。

順從的提起裙擺,慢慢的朝皇宮出口走去,出了這件事情,皇上皇後第一時間跟着禦醫去了皇後宮裏,看禦醫救治皇甫瑞謙。

四周的人也散得七七八八,空蕩蕩的校場,只剩下他們兩個,距離,還是那樣遠。

雙腿麻木,好像沒了知覺,初秋的天氣尚沒有十分冷,霜子卻每走一步,都像在冰上,凍的牙齒直打顫。

皇甫北楚不點破,她也沒有辦法提半句話,只能如他所說,咬着牙,狠狠心,當皇甫瑞謙天性善良,喜歡救人。

可是戰場上回來的将軍,在刀口上舔血的戰士,怎麽會關鍵時刻,感情用事?

她隐約在想,皇甫北楚,是不是知道什麽?

清水和意兒已經等在門口,想必早已經聽了宮裏發生的事情,急忙過來仔細檢查霜子身上的傷口。

霜子苦笑一下,唯獨在她們兩人面前,她才不覺得孤單,才不會覺得受了冷落。

方才在校場,那麽多人全部圍在皇甫瑞謙身邊,沒有一個人過來問問她的傷,是不是很嚴重。就連一個時辰之前,還在盡力巴結她的桂嫔娘娘,也跟着傾城郡主的話,冷眼旁觀。

她孑然一身,早已經成習慣。

“我已經去問了,這次負責做衣裳的繡娘,都是在楚王府做工很多年的老人了,斷然不會是她們搞的鬼,依我看,肯定是衣服縫好之後,有人暗地裏動了手腳,這人不會是別人,只有沈雪如。”清水認真分析道。

她自從在宮裏聽說霜子的衣裳當着文武百官裂開了一條縫,差點失了清白,急的不行,一回來就好好盤問了繡房的人。

霜子冷冷淡淡的:“不必查了,我很累。”

清水嘟哝道:“此番進宮,那個從前伺候靈妃娘娘的老嬷嬷居然前不久病死了,什麽話也沒留下,算是白費了一番心思。”

說着拿眼去看霜子,見她把玩着手中一只羽珠釵,意興闌珊,突然開口道:“聽說瑞王命懸一線,只是拿人參吊着一口氣罷了。”

霜子耳朵清明的聽見瑞王幾個字,頓時轉過臉:“你剛才說什麽?”

清水嘆口氣道:“我知道你擔心他,畢竟事情因你而起,若是你真的不聞不問,只怕我會當你絕情涼薄。但是,你也不能太傷心,我們還有我們的事情,你現在逃過一劫,更該趁此機會,好好籌謀才是。”

霜子悠悠的嘆一口氣,眼神又茫然的看向別處,像是沒聽見清水的勸說一般。

她心裏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一樣,有種不祥的預感。

五十一章 患難情真

說着說着咳嗽起來,直咳得臉紅耳赤,像鋪上了一塊紅布,才慢慢停下來。

“若是我不出來,你就一直在這裏等?”霜子帶着點氣,“你這樣會死的。”

她既擔心又害怕,害怕這不祥,再一次降臨到皇甫瑞謙身上。

身份擺在這裏,身子局限在王府,霜子除了從下人們的聊天中得知皇甫瑞謙的只言片語零碎信息,其他時間,想都不敢想。

清水見勸說無效,嘟着嘴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你別愧疚了,事是慶王惹的,若是瑞王不出手相救,現在死的就是你。他都沒像你這麽擔心。”

見霜子還是一動不動,想活躍一下氣氛,帶着八卦的口吻道:“早上我瞧見紅豆出去了,你猜她打哪兒出去的?就是我們每次偷偷出府的那個狗洞!”

說完自言自語道:“我還以為那地方很隐秘,只有咱們兩知道呢。”見霜子沒反應,又走過來走過去,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她的日子過的也苦,出去散散心挺好,就是這麽久還不回來,只怕等一下薛賓鶴找不到人,又該大發雷霆了。”

霜子聞言一愣:“紅豆還沒回來?”

清水點點頭,看她終于對別的事情有了一點兒反應,立刻興致勃勃的說道:“我看她腳步匆匆,還當她要離府出走呢,卻是連個包袱也沒拎。”

霜子暗叫一聲不好,紅豆如此着急出府,又是走的暗道,多半是去見薛之前了,那樣,一頓淩辱是少不了的。

頓時心裏惡狠狠的想,這老頭兒真是好色到了極致,親生女兒落到如此境地,他竟然還有心思行那茍且之事。

不由得想起答應紅豆的事情,又有些棘手。

她本來是想趁着上次進宮的機會。讓江楓在皇甫瑞謙面前好好表現一番。再說說情,先将江楓調離皇宮,再找機會讓紅豆與他在一起。

卻因為一長變故,讓所有的事情都成了泡影,這幾日皇甫瑞謙生死未蔔,她的全副心思都在這上面,尚未顧及紅豆。

現在紅豆被薛之前叫出去,肯定沒有好事,霜子一面擔憂,一面想着辦法。

皇甫北楚是不敢動的。他太聰明,若是請他調動江楓。定然将江楓的底細查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太危險。

在屋裏來回走了上十圈,意兒跑進來道:“紅豆姑娘來了。”

霜子到清水房間,紅豆已經等在那裏,臉頰高高腫起,霜子一見急忙心疼的問道:“薛賓鶴下手怎麽這麽狠?”

說完突然意識到。紅豆一大早出門,現在剛回來就到了離院,薛賓鶴并沒有時間動手,十有**是薛之前打的。

心裏的愧疚一陣一陣的,她知道薛賓鶴失寵後,紅豆的日子定然不好過,才約定盡快将江楓弄出宮來,卻是自己食言了。

“你若是沒有辦法,我自己想辦法。”紅豆似乎被逼急了。只說了這麽一句話,轉身要走。

霜子一把拉住她,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拖延,點頭道:“最遲後天。”

紅豆猶疑的點點頭,卻突然跪下來,哭着道:“畢側妃慈悲,奴婢一日也不能再拖,你知道奴婢今日受了怎麽樣的屈辱嗎?”

霜子隐約猜到,卻不敢在她面前提及,這麽大的秘密一直憋在胸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卻從來不敢深想。

紅豆一向孤傲的頭無奈的低下去:“奴婢十五歲進了薛府當丫鬟,江楓是薛府的侍衛,我們兩情相悅。他教會我武功,毫無保留,奴婢想着有一天求小姐給我們做主,從此雙宿雙栖,舉案齊眉。卻不料,此事被薛之前知曉,他竟然将江楓調進皇宮衛隊,以此要挾奴婢……要挾奴婢……”紅豆說着說着哽咽了,停頓了半響,才繼續說道:“要挾奴婢時刻關注王爺的動靜,以幫助小姐獲得恩寵,從此鞏固他在王爺面前的地位。”

霜子緊握的拳頭松開來,她以為紅豆方才咬緊牙關,會将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都告訴自己,卻不料,她終究是沒說實話。

而說出來的,都是無傷大雅的表面現象。

一顆心冷到谷底,霜子咬着牙,終究還是松開了:“辦法本來是想到的,卻中途出了故障,未能及時進行。”

又将紅豆扶起來說道:“只能铤而走險了。”

霜子的眼神堅定的望着前方:“你們私奔!”

“我知道你有辦法聯系上江楓并約他出來,我來安排一些墊後事宜,避過皇宮的盤查,避過薛之前。”這是損傷最大的方式,但事到如今,霜子不忍心看到紅豆再受摧殘。

紅豆大概沒想到她會這樣堅決,有一瞬間的遲疑,随後堅定的同意了。

清水聽完霜子的計劃,眼睛瞪圓了道:“私奔被抓住,是要浸豬籠的。我聽說瑞王今天早上醒了,莫不如去求求他吧。”

霜子乍聞此言,眼前一亮,一把抓住了清水的手,急切的問道:“你确定他醒了。”

清水笑着道:“這還有錯,傾城郡主在他身邊衣不解帶的守了好幾天,見瑞王醒了,激動的話都不會話說,站起來就摔在了地上,想必是腿腳麻了。太後聽說此事,立刻下了懿旨,等瑞王稍微好點,就将傾城郡主指婚給他。”

她看着霜子青白的臉色,寬慰道:“如此,你就不必內疚了。”

內疚?霜子捂着胸口,她的确是內疚,可更多的,是揪心揪肺的心痛。

只是這份情,如何與清水言明。

緊咬着嘴唇思量許久,霜子終于站起身來:“我出去一下。瑞王府。”

清水喜悅道:“這才是最好的打算,瑞王如今身在病中,若是提出将江楓調離到他府上,一定沒什麽阻攔,這事兒,就算成了。”

霜子沒有說話,她在心裏打定主意,這是見他的最後一面,一定是最後一面。

只要知道他還安好,她就一心一意,跟着皇甫北楚,好好的按照原來的計劃,走回原定的軌道。

“不,此事因我而起,我以楚王側妃的名義,去看望,感謝他的救命之恩。”說起來冠冕堂皇,無可厚非,卻只有自己心裏知道,她有多麽心虛。

禀明了老夫人,倒是沒有任何難處,只是提出,等皇甫北楚回來,一同去探望。

霜子無可拒絕,只能靜等着皇甫北楚出來。

路上遇到沈雪如,她怪裏怪氣的看了霜子一眼,嘴角的笑容揚起的老高,像是洞悉了什麽秘密一般,弄得霜子心裏一陣咯噔。

在等待的時間裏,霜子提筆寫了一封信,信的對象是章隊長。只有通過他,才能放江楓出來。

霜子将銀子和信塞給清水:“若是他不同意,你只管提我的名字,威脅也好,懇求也罷,拜托他務必放行。”

清水勸說無效,只得聽命行事,又聽霜子吩咐道:“記得讓雷虎他們,幫紅豆好好籌謀一番。”

清水疑惑的問道:“他能知道紅豆是誰?”

霜子不知道怎麽跟她解釋,雷虎在跟蹤薛之前時發覺的紅豆的秘密,只得含糊其辭,讓她等一下跟着探望瑞王的隊伍,一同出去。

待到晚間,皇甫北楚歸來,兩個人這才往瑞王府中去,剛走到大門口,就聽見吵吵鬧鬧的,竟然是傾城郡主喂瑞王吃了藥,趴在床沿上睡着後,醒來卻發現床上空無一人。

頓時急得哭了,整個瑞王府亂作一團,全部都在緊急尋找皇甫瑞謙。

霜子心裏七上八下,更是擔心他拖着病體,不知道會出什麽岔子,皇甫北楚瞥她一眼,輕輕拉住她的手道:“別急,我去調些士兵過來,你先回府,有消息再通知你過來。”

“那我跟他們先到處找找。”霜子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随後解釋道:“是把轎夫們留在這裏幫忙找,我帶着意兒清水先行回去。”皇甫北楚聞言一愣,錯愕了片刻,很快就點頭道:“也好。”

清水和意兒跟在身邊,三個人朝着楚王府的方向回去,霜子的眼神一直在人群中逡巡,試圖看見那個不夠熟悉,卻又在心裏打滾了千百遍的身影。

終究是一無所獲,眼見着快到楚王府了,霜子看的眼睛都酸了,将眼神望向左側,卻不期然的瞥見一個詭異的身影。

只是一瞬,心中有了計較。

讓意兒去楚王府找些家丁去支持王爺尋人,又吩咐清水依照之前交代的計劃,去看看雷虎他們的藥店開的如何,順便籌謀紅豆的事情,待只剩下自己,便大踏步往楚王府左側的巷子裏穿過去。

皇甫瑞謙渾身無力的靠在牆邊,幾乎已經支撐不住,嘴唇蒼白的顫抖了幾下,最後吐出來三個字:“你來了!”

霜子只聽這低沉的像蚊子一樣嗡嗡的聲音,眼淚就止不住的像豆子一樣滾落下來:“你怎麽在這裏,大家都找你找得瘋了。”

皇甫瑞謙靠着牆角站起身來,使勁扯開嘴角笑着道:“我一直在這裏等你。”

說着艱難的伸出兩只手指頭:“兩柱香的時間了。”

五十二章 要挾交換

敘笙認真的看着霜子:“我從不撒謊。”

霜子突然有些感動,她今天太容易感動了,皇甫瑞謙感動了她一回,敘笙也感動了她一回。

“你第一次來治腿,我就知道你是有故事的人。”敘笙想了想說道:“我也知道,我從不是你故事你的人。”

“不會,我讓淩風通報進去找你了。”淩風是皇甫瑞謙出征時的左前鋒,一直貼身跟随伺候着:“我讓他告訴管家,有一封信,務必親自送到你手中,到時,你定然會出來的。”

說着将霜子手一拉,慢慢的往連續拐了好幾個彎,才順着牆根癱軟的坐下:“能見到你,這樣他也找不到我了。”

霜子看他坐在地上大喘氣,眼淚流的更兇:“你到底找我有什麽事?”

皇甫瑞謙苦笑着又連續深呼吸的幾下,才勉強積攢了一點兒氣力,伸出手指,替霜子将眼淚擦掉:“我醒來,知道你沒事,這很好。”

說完頓了一頓,又積蓄了一點兒力氣,才接着道:“可是我怕我死了,所以趕過來,最後看看你。”

霜子眼中的淚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的滴落到皇甫瑞謙的手背上,凝成一滴,順着他虎口處的繭慢慢流下去。

“你別哭呀,我這還不是沒死麽?”皇甫瑞謙有些驚慌,每次看到這個女人,她臉上總是雲淡風輕,偶爾帶着冷漠與高傲,更多的時候,像是遺世而獨立,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霜子哽咽着說不出話來,她不得不承認,在看見他的那一剎那,胸口中一直懸着的心,放下了,此刻卻又因為他這幾句話。撲通撲通的。像是要從胸膛裏跳出來。

所有的防禦與心防,從此刻起,完全卸下。

她終于發覺,重生後的自己,或許有那麽一點點,幸福的感覺。

而這,皆因眼前這個男人。

被尊重,被呵護,被珍惜,被重視。還得到了一份感情的忠誠。

忠誠,卻是皇甫北楚一生一世。三生三世,都不可能給她的。

見霜子不說話,皇甫瑞謙也凝神,靜靜的盯着她,嘆了口氣。

霜子回過神來,突然有一種想向他和盤托出的沖動,開口問道:“你背地裏。在部署什麽?”

皇甫瑞謙明顯愣了一下,淩風的呼喚聲越來越近,霜子只見皇甫瑞謙眉頭一皺,嘟哝道:“這麽快就找來了。”

說完無奈的扶着霜子的肩膀起身,霜子用胳膊撐着他的腋下,卻被推開:“你先走吧,四哥該着急了。”

霜子看着他蒼白的臉色,終于鼓起勇氣,将他的胳膊拉着。纏繞在自己的肩膀上,強拉着皇甫瑞謙閃身躲進楚王府後門邊上的一個旮旯裏,看着淩風奔跑的身影閃過去,又扶着皇甫瑞謙走出來,換入另一條巷子。

“你幹什麽?”皇甫瑞謙想掙脫她,無奈力不從心,只得說道:“這裏離楚王府很近,若是讓人看到,對你的名節不好。”

“那也比不上你的命重要。”霜子喘着氣,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跟着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說着将皇甫瑞謙全身都吊在自己身上,去承受一個成年男子的體重,壓得腰都直不起來。

皇甫瑞謙于心不忍,使勁推開他,自己一屁股蹲坐在地上:“你想就這麽扶着我上大路?你瘋了!”說完像小孩子耍賴一般在地上不起來。

“我沒和皇甫北楚圓房。”霜子突然開口道。

“什麽?”皇甫瑞謙吃驚的問道,猶如幹涸的枯井裏,突然注入一股水源,又大聲問道:“你剛才說什麽?”

霜子伸手将他拉起來,不再說話,只是朝着敘笙醫館的方向走過去。

皇甫瑞謙沉浸在方才的大喜大悲中,久久無法回味過來,只不住的喃喃重複道:“為什麽?為什麽?”卻不再抗拒,任由霜子拖扶着往前行。

敘笙在翻曬草藥,看着霜子扶着個人進來,急忙讓進內室放在床上,細細翻看了一遍,才說道:“是被重物所壓?”

霜子點頭,又搖頭:“被馬踏傷的。”

敘笙點點頭,翻開皇甫瑞謙的胸口仔細觀察了半天,垂首道:“很棘手,胸腔裏都是淤血,我去請師父過來看看。”

霜子急忙讓出去,不多時敘笙卻沮喪的回來:“師傅說,皇親國戚者,不醫。”

霜子急道:“你不是專門給達官貴人看病的麽?怎麽皇親國戚,反而不醫了?”

敘笙無奈的搖搖頭:“給達官貴人看病的是我,畢竟醫館要維持生計,又經常免費給窮人施藥,若是不賺些銀子,如何維持?不醫皇親國戚的是師父,這是他定下的規矩。”

霜子看着皇甫瑞謙緊閉的雙眸,急切的說道:“那他……”

敘笙搖搖頭:“若是師父不肯出手,只怕回天乏術……”

霜子幾乎要哭出來:“我再去求求他老人家,請他務必出手相救。”

敘笙拉住她道:“你別去了,師父說不救,就一定不會救的,他避世已久,斷不會重新卷入皇室內糾紛。”

霜子聽到敘笙說出避世二字,心中一動,将他的手推開道:“你看着瑞王,我自有辦法。”

老者坐在後院中,悠閑的喝着茶,見霜子走過來,開口說道:“誰來都沒有用,你還是早些帶他回去,自然會有禦醫來給他診治的,他的病症,拖延不得了。”

霜子輕輕坐下來,臉色淡然道:“您不就是禦醫。”

老者波瀾不驚,輕笑着反駁:“畢側妃說笑了,老朽不過是區區江湖郎中,怎麽可能成為禦醫呢。”

霜子不疾不徐,緊緊的盯着他的眼神,雖然老者眼神篤定,并沒有躲避閃爍,但霜子堅信,清水查找母親的死因找了那麽多年,絕對不會認錯人,笑着說道:“陳禦醫才是說笑了,明明是禦醫,為何不承認?”

不等老者說話,又補充一句:“小女子有個問題,想請教。”

陳禦醫不接她的話茬,又添了滿杯茶水,置于手掌心,杯口微微顫抖。

“我有一閨中密友,辛苦懷胎十月,順利誕下胎兒,卻在喝了補藥之後,出現血崩,最終死去,不知道,這是為何?”霜子撚一枚瓜子放進口中,愈發悠閑:“不知道,是不是生完孩子,虛不受補?可是那藥,是實實在在的好補藥啊。”

陳禦醫杯中的水一晃蕩,全部灑了出來,眼神定定的看着霜子:“你到底是誰?”

霜子将他的茶杯接過來,穩穩的放在桌上,又用布将桌上的水擦幹,才慢慢說道:“我是誰,您一直都知道。只是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曾經有一位母親,叫何芝方?”

何芝方是清水母親的閨名。

話已至此,不必再說,陳禦醫悠悠的嘆了一口氣,指頭關節在桌上輕輕扣着,思量許久,才嘆息道:“老朽曾經以為,時間會沖淡一切,卻不料,時間,才會将真相,慢慢的浮現出來。”

說完站起身,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像是心底的一塊大石頭,終于放下了。

霜子也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緊跟着老者,一步一步走向皇甫瑞謙躺着的屋子。

皇甫瑞謙已經疲憊的睡着了,霜子看着老者娴熟的在他胸膛上劃了一刀,将淤血放出來時,緊張的心都快跳到喉管處了。

敘笙笑着道:“師父的手法很準,既不會傷到靜脈,又能放出淤血,不知道我什麽時候能達到如此境界。”說完有些感慨,探身去擦皇甫瑞謙胸口上流出來的血。

霜子靜靜的看着皇甫瑞謙安靜的臉龐,眼神有些恍惚,不小心就将敘笙的臉龐重疊在一起,急忙眨眨眼睛,才發覺二人的側臉,真的有些相像。

這場救治持續了兩柱香的時間,陳禦醫洗手時,對着霜子低聲道:“過去的,都過去了,畢側妃,敘笙以後,只怕不能再去楚王府瞧病了。”

霜子一臉慚愧,對于這樣一位心存仁慈,卻又德高望重的醫者,她方才為了皇甫瑞謙,不惜以威脅為手段,實在難堪,卻又不知道如何接話,只能對着陳禦醫離去的背影,深深鞠了個躬。

敘笙笑着道:“你是不是答應師父什麽條件了,否則他斷然不破例的。”

霜子無法回答,對敘笙說了許多感謝的話,倒惹得他面有不悅。

“有時候我真好奇,你到底是什麽人?是楚王側妃,卻又帶着瑞王來求醫。”敘笙絮絮叨叨,卻終于把最想說的話,忍在了心底。

霜子毫無覺察,只将被子往皇甫瑞謙身上擡了擡,看着敘笙真誠道:“總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你就什麽都知道了。”

敘笙又像在楚王府,第一次得知霜子的身份一般,看着她的眼神,充滿了悲憫,像是在看一只困在籠子中的小鳥,努力扇動翅膀,卻又得不到自由。

”你會不會瞧不起我又充滿了陰謀詭計的事情。快"?”霜子突然開口道:”我的身邊,總有許多不可思議,卻更新更出乎意料的,敘笙倒爽朗了笑了起來:”你生活在楚王府,那樣富貴的地方,怎麽會沒有争鬥。這幾年,我進了不少府邸,給不少夫人小姐把平安脈,倒是你的眼神,是最清澈的。”

五十三章 私奔而返

敘笙認真的看着霜子:“我從不撒謊。”

霜子突然有些感動,她今天太容易感動了,皇甫瑞謙感動了她一回,敘笙也感動了她一回。

“你第一次來治腿,我就知道你是有故事的人。”敘笙想了想說道:“我也知道,我從不是你故事你的人。”

霜子低下頭去,久久沒有說話。只感覺頭頂上方有一道灼熱的目光注視着自己,讓她心生安定。

皇甫瑞謙呼吸漸漸均勻,臉色紅潤,悠悠轉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近黃昏,敘笙開了一些草藥,又将煎服之法寫在藥方上,才對霜子道:“我送他回去吧,我想,你可能不方便。”

終于忍不住還是補充了一句:“不是因為他是瑞王,而是因為,他是你帶過來的。”

霜子感激他的細心,又回頭打量這個充滿藥草香的小院落,終于帶着滿腹疑問離開了。

回到府中,清水和意兒已經急的焦頭爛額,在大門口等候,見霜子回來,急忙小聲道:“老夫人在離院,等你很久了。”

霜子急忙問:“王爺呢?”

清水回道:“還在找瑞王爺呢,中間回過一次府,看見我們兩,問你去哪裏了,我只得撒謊說中途把你走丢了。”

霜子暗道一聲不好,急匆匆提着裙擺,往離院裏去。

老夫人嚴肅的坐在屋子中央,見霜子進來,怒斥道:“身為楚王側妃,一點兒規矩都沒有,大白天的跑到哪裏去了?”

霜子恭敬答道:“中途跟清水她們走丢了,我甚少出門,繞了很遠才回來,請老夫人恕罪。”

說話間看着老夫人的眼睛,心中卻一直在想,這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

陳禦醫的默認,幾乎讓霜子已經認定。清水的娘。是死在她的手中,傅餘婉,也是用同一種方法,在生産之際被毒害身亡。

亦或者,還有皇後。

想到桂嫔說的一番話,霜子想努力将事情串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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