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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總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耳旁就聽見一聲怒喝:“老夫人問你話,你在竟敢神游太虛?秋葉,上去掌嘴!”

秋葉面有難色的看着霜子,霜子才發覺方才想的入神。不小心竟沒聽見老夫人的問題,現在想補救已經來不及。而且,她早已看出,老夫人今日,純粹是找茬出氣來的。

索性豁出去大聲道:“妾身方才只是擔憂王爺,并沒有神游太虛。”

老夫人豎起眉頭:“哦?”

霜子篤定的說道:“王爺擔心弟弟,妾身自然急王爺之所急,想王爺之所想。因此沒聽見老夫人的問話。”

老夫人冷笑一聲,反問道,是嘛?

不等霜子回答,對着秋葉一揮手:“撒謊,掌嘴!”

秋葉實在沒有辦法,只得猶豫着走下來,一巴掌朝霜子臉上扇過去,她只使了三分力氣,并不是很響亮。

老夫人冷笑着道:“大力點。楚王府容不下這種滿口謊言,一肚子壞心眼兒的女人。”

秋葉看着霜子,搖搖頭,卻被霜子一把抓住手掌,狠狠朝臉上扇過去。

空氣中“啪”的一聲脆響,清水急的幾乎要撲上去。

老夫人方才滿意了,對着霜子疾言厲色:“這一巴掌是告訴你,在楚王府,要守規矩,別以為北楚寵着你慣着你,帶你做些與身份不符的事情,你就能無法無天,不将本宮放在眼裏。”

霜子聽到這些,才勉強松了一口氣,她以為老夫人知道了什麽,好在是只是不滿皇甫北楚對她的寵愛,敲山震虎罷了。

秋葉狠狠打了她一下,面有愧色,又聽到老夫人道:“秋葉,你留下,掌嘴三十,以儆效尤,告訴府裏的人,恃寵而驕,絕對行不通。”

說着讓蘇嬷嬷将她攙扶起來,慢慢的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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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葉面露難色,霜子笑着道:“打吧,不打,你也交不了差。”

秋葉伸出手,又縮了回去,終于嘆口氣,又是狠狠一耳光,落在霜子臉上。

待三十下打完,才對着等待的兩個婆子道:“你們兩個出去等着,我跟畢側妃道個歉,就出來。”

丫鬟打了主子,秋葉心虛,也是正常,兩個婆子笑着答應去了。

秋葉卻急忙說道:“沈雪如今天去坤院,告了你一狀,說你使了狐媚手段勾引王爺,才帶你去慶功宴的。”

霜子輕笑道:“由她折騰,沈國公府都成那樣了,她不好好為爹娘籌謀,倒還有心思對付我。”

秋葉反駁道:“你怎麽知道她沒有,告你狀的時候,她就大大哭訴了一番沈國宮府的困境呢。”

霜子聽畢笑着道:“這也是意料之中,畢竟她現在除了仰仗楚王府,也沒有別的法子,只是我倒要看看,皇上不點頭,誰敢出手相幫。”

秋葉這才點頭道:“霜子,你果真聰明伶俐,老夫人當即就駁回了她的請求。”

清水上來拿着熱布巾,幫霜子捂在臉上,小聲道:“老夫人幹嘛總平白無故針對你啊。”

霜子自嘲的笑笑:“這還需要理由?上層的人總有優越感,喜歡去踐踏下層人的尊嚴,并以此當成樂趣。”

清水撇撇嘴,卻又找不到理由辯駁,只得将話題引到藥店上來:“雷虎說,皇甫北楚前兩天已經收編了薛之前的親衛隊,如此加上朱雀閣的人,差不多有五十多了,只怕以後的情勢,會更緊張。”

霜子細細問了雷虎他們三人的現狀,才點頭道:“總能逮到機會的,讓他們別輕舉妄動。”

霎時又想到明天晚上紅豆的事情,急忙問清水準備的怎麽樣了。

清水将包袱和銀子拿出來,又将雷虎畫的路線圖攤開,詳細的跟霜子講了一遍。紅豆與江楓離開後,并不直接出城,而是先到雷虎他們從前的藏身之地躲藏幾天,再想辦法喬裝打扮了出城。

皇宮侍衛隊那邊,清水去完藥鋪,就折身去了皇宮,求見章隊長。

本來是花了些銀子,想私下裏打點了章隊長,只說畢側妃的姨媽過來了,想接表哥去王府一起聚幾天。即便如此,章隊長還是面露難色。

好在霜子本來就猜想薛之前送江楓進皇宮時,多少會交代過什麽,否則紅豆不會面對江楓的困境,束手無策,只能來求自己。

待清水亮出霜子的親筆信,言語中将皇甫北楚搬出來。誰都知道,畢側妃現在是皇甫北楚最為看重的女人,章隊長長期守宮門,豈會不知,霎時又不敢得罪,這才勉強同意,直叮囑道:“我給他調兩天班,只有兩天,到了時間,一定得回來。”

兩天,足夠讓紅豆與江楓躲藏起來了。

霜子聽到事情成了,心中暗笑,又讓清水去好好的跟紅豆交待,明日午時,在悅來客棧後門處見面,随後私奔到天涯海角。

薛賓鶴沒有覺察出什麽,晚上又聽見她尖銳的叫聲,和一如既往對紅豆的打罵聲。清水終于認同了霜子的做法:“還是私奔好,兩個人走了一了百了,否則以薛賓鶴的性子,就算江楓能調來楚王府當差,紅豆還不是得伺候她,遲早有一天會被打死的。”

又嘟哝道:“她算是解脫了,只是我們還在這地獄裏煎熬,每當看見老夫人那張菩薩一樣慈愛的笑臉,我就想撕下她的面具,告知所有人,當初她如何狠心,讓宮女将一個六歲的女孩兒丢進井裏去。說不定,還害死了我的母親。”

霜子霎時想起皇後當年生産時大出血一事,急忙把桂嫔的零星片語告知清水,又道:“你以後再去問那些老宮女時,別總問有沒有見過你娘,也別問有關陳禦醫的事情了,不如問當年皇後生孩子時的真相,反而更容易入手。”

霜子認真思索道:“我懷疑,你娘煎的藥,本來是為皇後準備的。”

清水大驚,坐下來和霜子仔細聯想了一下所有的細節,卻仍舊抓不住任何東西,最後還是商議,若有機會,與陳禦醫懇談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麽線索。

紅豆與江楓順利進了安排好的院子,躲在一戶農家的地下室裏面,連着躲了三天,成功避過了士兵的盤查。

清水悄悄的過去,與紅豆商議出城時的對策時,卻吃了一驚。昏暗的地下室中,江楓不見蹤影,唯獨剩了紅豆一人,正躲在角落處悄悄的哭泣。

從認識紅豆一來,清水幾乎從未見過她哭,急忙問道:“江楓哪兒去了。”

紅豆不言不語,只站起身來,決絕道:“你帶我回楚王府吧,就說我被人販子拐走,要賣到時,被你發現,救了出來。”

清水疑窦叢生,卻從紅豆口中問不出半個字,只得依她所言,将她帶回楚王府。

沈雪如樂得看薛賓鶴主仆二人大戰的笑話,沒問幾句,就放紅豆回了薛賓鶴身邊,當晚,就聽見薛賓鶴大聲辱罵的聲音,以及從前一聲不吭的紅豆,聲竭力嘶的哭聲。

霜子起初聽清水說起這個事情,怎麽都不相信,直到看見短短三天時間,瘦的脫了人形的紅豆,這才猶疑着信了,去問紅豆時,卻是什麽都不說。

五十四章 胡鬧探監

隔壁院裏又傳來薛賓鶴的訓斥,霜子悶聲不響坐在房間內聽着,直聽得心如刀絞,她是從心底裏欣賞紅豆,并且心疼她的。

一個女子,為了愛情,受到要挾,卻從來不想着回報,飲鸩止渴,甘之如饴。

她,只怕死過一次之後,永遠也做不到了。

對1的心動,也是建立在謹慎和計算過後的基礎之上。

可作為曾經為愛奮不顧身的傅餘婉,她能理解紅豆的癡情和決然,猶如看見當年的自己。

只是,世間癡情的女子,總是被負心漢所辜負。

霜子不知道紅豆與江楓躲藏的三天內,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卻聽說江楓已經回到皇宮當差,而紅豆,聲竭力嘶的阻攔霜子去問個究竟。

霜子面對她的眼淚,終于敗下陣來,卻又聽着她凄厲的哭喊,聲聲刺耳。

一夜無眠。

待到第二日早上,皇甫北楚到離院,告訴霜子:“老七的病暫時沒事了,禦醫說,需要好好調養。”拍拍霜子的手:“不必擔憂了。”

霜子含笑感謝他特意來告知,門口卻傳來一陣喧鬧,薛賓鶴尖細的聲音在外面大聲呼喚着:“王爺……王爺……”

皇甫北楚皺皺眉頭,霜子輕聲道:“王爺別生氣,妾身先出去看看。”

薛賓鶴跪在院子裏,身上的衣裳明顯換過了新的,就連許久不見梳的頭,也梳的一絲不茍,上面插着一些簡單的飾品,蒼白的臉上,猩紅的唇,尤其突兀。

紅豆站在後面。冷眼看着薛賓鶴苦苦哀求,一言不發,她的臉頰是烏青的,想必出去了三天,薛賓鶴将所有的怨憤都一次性發洩在她身上了。

見霜子出來,薛賓鶴快走幾步。爬起來拉住霜子急切的說道:“是不是王爺叫你出來接我去見他?是不是?”

霜子将她的手拿下來,微笑着道:“王爺叫我問問你有什麽事?”

薛賓鶴臉色暗淡了下去了,卻又立刻憤怒的無以複加:“我聽說那姓葛的神醫被王爺抓住了,我要去問問他,問問他為什麽如此狠心,給我吃毒藥。害得我的孩兒……我的孩兒還在肚子裏就死了。”說着嗚嗚哭了起來。

霜子面露難色,薛賓鶴說話聲音那麽大,皇甫北楚若是有心見她,早就開門出來,等了這會兒還不見動靜。多半是厭煩了她。

薛賓鶴說着說着悲從中來,踉跄着站起身來,想要往裏闖,紅豆從後面伸手一帶,就将薛賓鶴拽了一個趔趄,幾乎摔倒在地上。

清水急忙扶住了她,薛賓鶴站穩身形,反手就給了紅豆一個巴掌,清脆淩冽:“賤蹄子,造反了吧?當初你見我吃藥也不攔着點兒。又向王爺告狀,吃裏扒外的小賤人,我問明了葛神醫,第一個收拾你!”

霜子聽薛賓鶴話中的意思,紅豆是被她不分青紅皂白遷怒了,急忙勸道:“姐姐何必為難她,她對你也算是忠心。你這樣貿貿然沖進去,王爺只怕更不高興。”

“忠心?只怕她從未對我忠心過,想必你是不知道。”薛賓鶴冷哼一聲,并不理會霜子的勸說。只對着屋裏大聲叫着皇甫北楚。

紅豆當着衆人的面受此羞辱,并沒有一絲不悅,一如既往的冷清而又孤傲,讓人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在意的東西。

霜子沒能成功安排她與江楓,想着從前二人多少也救過自己,心裏有愧,大聲道:“既然紅豆惹姐姐不高興,那妹妹打發了她去雜役房便是,眼不見心不煩。”

說完不等薛賓鶴反駁,急忙走進屋裏去回皇甫北楚去了。

薛賓鶴不敢貿貿然闖進屋裏,只惡狠狠的盯着紅豆罵道:“你想從我身邊逃開?想都別想。”伸出十指尖利的指尖,将紅豆脖子上撓出幾條血痕。

清水實在看不下去,卻對着薛賓鶴無可奈何,她再瘋再鬧,也是主子。

不多時,皇甫北楚走出來,看見薛賓鶴,臉上滿是厭惡之情,對着霜子點點頭,背着手出去了。

薛賓鶴緊跟着小跑了幾步,終究又怯怯弱弱的停下來,像是顧忌着什麽,折身撲過去跪在霜子面前:“好妹妹,你好生跟王爺說說,幫我求求情,行不行,我的孩子,不能死的這麽不明不白的。”

霜子冷冷的說:“王爺同意了,叫我帶你去,就見一面,以後不許再胡鬧。”

薛賓鶴喜出望外,對着霜子又說了許多感激的話,使勁掐了紅豆一把:“還不快走?”

紅豆被這一把掐的幾乎疼出眼淚來,霜子按住薛賓鶴的手:“王爺有令,紅豆玩忽職守,導致小世子死亡,罪無可恕,送去雜役房做苦工。”

薛賓鶴嘴唇動了動,擡眼定定的看了幾眼霜子,幾乎要将她看出一朵花兒來,最終狠狠的咬着牙:“賤丫頭,活該!”

紅豆幾不可聞的朝着霜子點了點頭,扶着薛賓鶴回去了。

自薛賓鶴被發落到那個小院子裏以來,清水第一次晚上睡覺,沒有聽見她竭斯底裏的咒罵聲。

翌日一大早,薛賓鶴穿戴整體,在離院門外帶着幾分恭敬,等着霜子,霜子并不擺架子,反而小心的扶着她,一如她還是薛側妃時的模樣,口中姐姐叫喚不停。

薛賓鶴自然是高興地不得了,與霜子更加親昵,對沈雪如大加批判,講到興起處,不由得怒罵道:“沈雪如其人,欺人太甚,以後也只有你可以牽制她了。”

霜子沒有說話。

要是罵起人來,她心中對沈雪如的愛恨情仇,遠遠多于薛賓鶴,可以說個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可又什麽用?她現在仍舊是楚王側妃。

薛賓鶴見她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越說越激憤,湊近了道:“可憐藤草在她手中當差那麽久,居然如此就送了命。”

霜子大吃一驚,面有不解,薛賓鶴得意了,大聲說道:“她以為她很聰明,明知道藤草與蘇厚有私情,卻還想派她到我這裏,等出了奸情好嫁禍于我。可惜妹妹你更聰明,識破了她的計謀,叫她無法得逞,最後吃了個啞巴虧。”

霜子攸地發覺,薛賓鶴絮絮叨叨講了這麽多,絕不是指責沈雪如那麽簡單,她的目的,是拉攏自己,歌功頌德,再表明同一戰線。

果不其然,薛賓鶴又說道:“說起來好笑,那日老夫人壽宴,她拿着個破杯子讨好傾城郡主,欺負我不懂,不也被你一眼看出來,好好給我出了口惡氣。”薛賓鶴說着說着,手伸到霜子手上:“說起來,你還真是我的福星。”

霜子想着她肚子裏還沒出世就已經死亡的孩子,還有紅豆偷偷摸摸告知自己,可以幫忙拿掉薛賓鶴肚中孩兒的時候,心裏一陣酸楚。

她雖然沒有出手,卻與紅豆一起,都是幫兇。

一如她重生開始,聯合薛賓鶴,不聲不響流掉了沈雪如的孩子。

她做了這麽多孽,什麽時候才能還清?1若是知道她做的這些事情,還會不會一如既往的喜歡她?

霜子不敢想,狠狠掐一下手臂,告誡自己要狠心。

相國府還那麽破落,父親客死異鄉,屍骨未寒,這一切的一切,都必需要有人來承擔,都需要用鮮血,用折磨,用痛苦,來祭奠!

薛賓鶴還在說着什麽,霜子冷聲道:“到了,姐姐下車吧。”

葛神醫被關在刑部大牢裏,私人府宅不得私設牢獄,王府也不例外,皇甫北楚永遠做的很公正。

跟看守打了招呼,霜子扶着薛賓鶴一步一步踏入黑乎乎的牢房。

陰暗潮濕,隐約能聽見老鼠的“吱吱”聲,撲鼻而來的是一股惡臭,經過關着人的鐵栅欄時,一只只黑乎乎的手從縫隙中伸出來,大聲叫着:“放我們出去,我是冤枉的……”

領頭的看守大聲呵斥道:“再叫拖出去斬了。”

霎時安靜一點。

冤枉,誰不冤枉。

人活在世上,豈能不受委屈。

霜子一眼一眼瞥過去,拉着薛賓鶴盡量靠着中間走,小聲叮囑道:“快步走過去,地上和牆根處有蟑螂,別挨着牆壁。”

薛賓鶴疑惑道:“你對這裏很熟悉?怎麽了解的這麽清楚。”

霜子苦笑着心想,這個地方,她的确是很熟悉,當年爹爹觸怒皇上,就被關押在此地,開始還能打通關節,偶爾進來探視一下,當時她還抱怨說:“這個地方過于陰冷,總有一天,會救爹爹出去。”

可沒等到她的營救,爹爹就被流放至西北苦寒之地,至此天人永隔。

早知道如此,還不如當初讓爹爹關在此地,即便艱苦,卻也總有見面之日。

心懷感傷,霜子沒有回答薛賓鶴的話,走到拐角處,自覺的站到對面,看守将牢門打開,便乖覺的站在一邊,警惕的望着動靜。

想必皇甫北楚早就安排好了睛望向別處。言情那些守衛根本沒有跟進去,只是又将牢門關上,眼薛賓鶴弓着腰進去,不多時就傳來尖銳的叫罵和哭喊,混合着葛神醫低沉的嗡嗡聲,在陰森的牢房裏,顯得格外恐怖。

五十五章 疑影疊起

霜子也不想聽見薛賓鶴凄厲的質問,又往前走了兩步,想着看守站在那裏,應該沒有什麽危險,腳下就感覺踩到一只軟軟的東西。

伴随着“吱吱的”亂叫聲,霜子發覺是一只老鼠,急忙松開,那團黑乎乎的東西嗖一下竄的無影無蹤。

霜子吐出一口氣,耳畔卻響起一句悠悠的嘆息:“夫人膽量過人啊。”

借着昏暗的光,霜子看向牢房裏面,卻是一個滿臉胡子、眉毛、頭發都快長到一起的老頭子,嘴上随口回答道:“不過一只老鼠而已,有什麽膽量可言。”

“話可不是這樣講。”老者臉上帶着一絲詭異的笑容:“老夫在這裏關了三年多,前來探監的人不計其數,你是唯一一個踩到老鼠沒有尖叫的女人。”

霜子微微一笑,不再搭他的話,卻感覺腳被人抓住,老頭子仰面躺在牢房冰涼的地上,黑手黏黏的,拉着霜子的鞋跟,小聲道:“老朽宋儒青,夫人可否給老朽家裏人帶個口信?”

霜子聽到這個名字,身形一頓,正準備拔開的腳停住了,輕輕動了兩下,站直了并沒有反抗。

只感覺繡花鞋側面被塞進去什麽東西,霎時又無感,并不是很硌腳,便猜到應該是字條或者絹布之類。

不動聲色的将腳抽離出來,霜子站直了背對着老頭子那間牢房,小聲道:“宋大人放心。”

老頭子聽到她稱呼宋大人,激動的熱淚盈眶,來不及說什麽,守衛已經帶着薛賓鶴哭哭啼啼出來。

霜子趕緊迎過去,薛賓鶴不顧有守衛在場,滿臉怒色對着霜子質問道:“他居然說給我的是珍珠粉?怎麽可能是珍珠粉?若是珍珠粉,好端端的孩子。又怎麽會死掉,出現中毒的症狀?”

霜子聽她說得信誓旦旦,小聲問守衛:“葛神醫審問過沒有。”

守衛面露難色,終究還是回答道:“還沒有提審。”

霜子點點頭對薛賓鶴說道:“沒有提審,那他咬死不承認也是有的,否則你輕輕松松問了出來,他不就死定了?”

薛賓鶴一聽也合理。急忙捋下手中的镯子往守衛手裏塞:“給我好好折磨他。叫他說實話為止。”守衛自然是推拒着不敢收。

霜子出了牢門,眼前一片光亮,才發覺薛賓鶴拿着的,是從娘家帶過來的嫁妝。便接了又重新給她帶到手腕上:“你別急,有王爺看着呢。倒是你這镯子,是你壓箱底的嫁妝,別輕易就為這麽一點兒小事送了人。”

薛賓鶴哭累了,也不反駁,只聽話的收下了。

霜子嘆息着搖搖頭,回到離院,吩咐清水送了一些銀兩過去,給薛賓鶴傍身。

看來薛之前。是真的決意放棄自己的親生女兒了。

用時如獲至寶。無用是棄之如履,不僅僅可以是丈夫對妻子,也可以是父親對女兒。

世間上總有些利益熏心的人,罔顧人倫親情。

霜子無能為力,只能略盡綿力。盡力照拂,連帶着另外一個受害者,紅豆。

紅豆被調去雜役房,日子便好過多了,有了霜子的叮囑,蘇大總管也各方面很是客氣。沈雪如氣得嘴都歪了,卻也不能說什麽,畢竟,是皇甫北楚在離院點頭同意了的。

脫下鞋子,霜子掏出來一團揉成一坨的粗布,想來是從貼身的中衣上撕下來的一塊,布料已經從白色油膩成黃色,滿是污垢,上面褐色的三個字:“黃書真。”

霜子盯着這三個字看了許久,一直念叨着,清水進來,笑着道:“哪裏弄的塊破布,中間烏泱泱的惡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大塊血跡幹掉了呢。”

血跡?霜子略有所思的看了清水一眼,突然篤定道:“這就是用血寫的血書。”

清水聞言一驚,急忙圍過來看了一會,才道:“你從哪裏得來的。”

霜子便将今日在牢房所遇講了一遍,臨了嘆氣道:“宋大人,是當年因為結黨營私一案,與相國大人一同被抓起來的黨羽,後來相國大人被發配,他卻一直關在牢裏,沒想到今日還能見到。”

清水嘆氣道:“霜子,沒想到你與傅餘家的淵源如此之深,連這些事情、人物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霜子一直想找個時機将傅餘婉死後重生之事告訴清水,卻總是不知道如何開口,悠悠的說道:“若是我告訴你,我與傅餘婉,本來就是一個人,你會相信麽?”

“怎麽可能?”清水哈哈大笑說道:“你跟楚王妃長的一點兒也不像,我又不是沒見過她,性子也差了很多,楚王妃是個善良溫柔又賢惠的人。”

霜子沉默了,又将手中那塊布翻來覆去的看,清水見他看得起勁,分析道:“黃書真應該是一個人。”

霜子點點頭,但是這個人是誰?她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

清水看她犯難,提議道:“莫不如讓雷虎查查?”

霜子搖搖頭:“近期動靜大的事情別安排他們,皇甫北楚接收了薛之前的親衛隊,現在正差人練手呢,別撞到槍口上。”頓一頓又說:“最好,能永遠也別再出手了。”

清水贊同的點點頭:“他們每日東躲西藏的,委實辛苦,難得過幾天安穩日子。只是沒了他們的幫助,以後可怎麽辦?”

霜子笑着道:“總有辦法呢,能讓他們的身份正常,也算了了我一樁心事。當初,是我帶他們進了暗衛這個行當的。”

清水詫異道:“你?”

“對。是我。”霜子站起身來關上門,鄭重的拉着清水坐下:“前幾日讓你順着當年皇後難産的事情去查,查出結果了嗎?”

清水笑着道:“這又是不是什麽隐蔽的事情,我找手上長期聯系的那些老宮女老太監們随口一打聽,就弄明白了,只是這幾日薛賓鶴鬧騰的厲害,想着也不是很緊要,倒是沒告訴你。”

霜子點點頭:“這事情的确不難查,你先說。”

清水看她一臉隆重,倒是不好意思再笑了,告訴霜子,皇甫北楚十二歲那年,皇後懷孕九個月,他在禦花園裏跑跑跳跳,不小心撞到了當時正在賞花的皇後,立刻就動了胎氣,羊水破了,皇後要早産。

後來禦醫全部都過來了,各種安胎藥一副一副的灌進去,卻絲毫不見起色,産婆們大聲嚷着皇後大出血,孩子是生了,可是生下來就氣息微弱,乳母抱過去喂了不到一個月,就夭折了。

禦醫們細細查驗過,孩子的确是先天不足,難産時又卡得時間太久,皇後聽聞後悲痛欲絕,眼睛都快哭瞎了。皇上勃然大怒,當即下令要将北楚殺了給小兒子賠命,靈妃娘娘跪在太極殿門口好幾個月,求皇上寬恕皇甫北楚的無心之失,畢竟那時候的他

五十六章 身份初露(上)

清水故意賣個關子,看霜子有些急切,才笑着道:“我娘進宮的時候,皇後已經生了,恰好在皇後小兒子夭折的那一個月裏,後來我娘生病死了,皇後的孩子也死了。我被送出宮沒多久,靈妃娘娘就被打入了冷宮。”

清水将時間關系理順:“也就是說,皇後娘娘出世時,我娘還沒有為靈妃娘娘煎藥呢。”說完輕輕一笑:“你別總是疑神疑鬼的。我現在想來,我對楚王妃難産死亡的懷疑,也是太敏感了些。”

“絕不會!”霜子肯定的道:“楚王妃的死亡,肯定跟她脫不了幹系。”

清水疑惑的笑着道:“每次你這樣的神态說話,我都差點兒要相信你和楚王妃本就是同一個人了。”

霜子突然有了很強烈的,想要告訴清水真相。

甚至想告訴雷虎,告訴沈雪如,告訴薛賓鶴,告訴皇甫北楚和皇甫瑞謙,她就是傅餘婉,就是曾經死去卻又重生的楚王妃。

含冤莫白。

偷偷摸摸的做的一切事情,總是見不得光,這種憋屈的心理,霜子已經忍無可忍。

卻必須要忍。

她若真的說了出去,稍有不慎被皇甫北楚覺察,被老夫人覺察,到時候她又如何自處?

将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咽回去,對清水說道:“你就當我是死去的楚王妃吧。”

清水嘻嘻笑着道:“也好,或許哪一日你真成楚王妃也說不定。沈雪如現在憋着一口氣,求着王爺看她呢。”

霜子疑惑道:“她好像沒什麽動靜了?”

話一出口,清水立刻反駁道:“怎麽沒動靜,明日就約了傾城郡主來府裏游玩呢。看來,是想走她娘的這條路,拯救沈國公府了。”

沈國公府想要重新崛起。其實很簡單,想辦法重新讨得皇上歡心即可,皇上重視了,沈國公的世襲爵位都還在,照樣榮耀滿門。

沈雪如的這一步棋,是沒有錯的。

但是霜子途徑後花園時,卻同時瞥見了沈問之的身影。

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大半。看來沈雪如不僅想借傾城郡主母親的光,更大膽一點的想法是,她想将沈問之與傾城郡主湊成一對。

沈問之不停的詢問傾城郡主要不要歇一歇,秋天天氣有點兒涼。涼亭裏有風,霜子駐足停下來,只見沈問之将身上的披風,細致的解下來給傾城郡主圍上。

霜子心中隐隐約約有些不快,一口氣悶在胸口。

沈問之的笑容還是那樣和煦,讓人如沐春風,傾城郡主并不反感,卻也顯得悶悶不樂。

可霜子卻黯然神傷,曾經正直剛強。體貼溫柔的問之哥哥。如今也不得不向現實低頭,去讨好一個他從來不曾喜歡過的女人。

而這個女人,還心有所屬,宣告的滿城皆知。

這樣的一種恥辱,要擁有多強大的信念才能夠忍受。并且,笑談中雲淡風輕。

霜子突然覺得鼻尖有點酸,為什麽有這麽多可惡的鬥争,将本來好端端的人,生生逼成這個樣子。

權勢?地位?寵愛?

沈雪如如此,皇甫北楚如此,自己如此,薛賓鶴如此,就連沈問之,甚至皇甫北楚,都是如此。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會不會選擇預知一切,在言笑晏晏中,牽住皇甫瑞謙的手,從此平安喜樂一生一世,不理會人世間這些恩怨情仇?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輕輕捏一下清水的手:“走吧。”

清水嘟哝着道:“早該走了,看着就煩心,傾城郡主喜歡瑞王,京城裏誰不知道,偏偏沈雪如還想出這樣的馊主意。”

提起瑞王,霜子的心又顫抖了一下,皇甫瑞謙傷勢有所好轉之後,立即回禀了太後與皇後,說不想考慮婚事,拖後幾年再議。

太後狠狠叱罵了他一頓,講述了傾城的深情。皇甫瑞謙卻說:若是非要将傾城嫁給他,他寧願放棄王位,遠走大漠,從此不回朝。

太後見他态度堅決,只得先說與傾城的母親,自己的親生女兒和倫公主聽,讓她勸勸傾城,別太固執。

想必這也是傾城能夠答應沈雪如邀約的最關鍵原因。

霜子坐在床上,頭一次感覺到進退兩難,拆散沈問之與傾城郡主,卻怕皇甫瑞謙最終真的娶了她;由着沈雪如折騰,萬一沈國公府真的借着這個機會東山再起,豈不是功虧一篑。

想着想着突然失神的笑笑,傅餘婉,你身為楚王側妃,怎麽還能期望有朝一日嫁給皇甫瑞謙?

真真可笑。

當務之急,是一鼓作氣,讓沈家再無出頭之日才是。

藥鋪的營業進入正軌,霜子偷偷去看了幾次,雷虎他們做的有模有樣,穿着店小二的衣服,再将胡子頭發收拾幹淨,還是挺安全,倒是雷虎悄悄将她拉進後堂,小聲道:“開了近一個月,還沒有掙回本錢呢。”

霜子笑着道:“不急,只要每天還在盈利,沒什麽可擔心的。”

雷虎看了看她,欲言又止,霜子靈敏的覺得不對勁,連聲追問,雷虎才吞吞吐吐道:“相國夫人病重了,藥鋪的藥材送了些過去,并不管用,大夫說沒辦法了,盡快準備後事,可我們手上沒有銀子,如何給她老人家風光大葬?”

霜子還未聽完,人已經跑了出去,才跑兩步,雙腿鑽心的痛,急忙大聲叫雷虎安排了一輛馬車,直奔相國府。

她顧不得許多,一心想着看娘親最後一眼,只要一眼就好,告訴她,她心心念念的女兒還活着,還活着。

擋開宋伯阻攔的手,霜子忍着疼痛挪進內室,芸娘正在角落裏洗衣服,看見她過來,站起身來手足無措,只将手背手心來回的在衣裙上翻擦,愣愣的看着霜子一瘸一拐的走進去。

霜子踏進房間,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幾乎能将人熏的嘔吐出來。昏暗的燭火中,一個偉岸的身軀伏在床邊,小聲的陪相國夫人說着話,身影十分熟悉。

霜子一驚,幾乎要奪路而逃,她以為皇甫北楚來了。

少頃反應過來,他親手将她家弄得家破人亡,又怎麽還會到這個地方來。

正苦笑的想着,那人回過神來,卻是皇甫瑞謙。

皇甫瑞謙看見霜子,也着實吓了一跳,問道:“你怎麽來了?”

霜子不搭理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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