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真正的真相(上) (19)
。留下一些銀子給父母,沈雪如幾乎是逃離般了走了。
霜子正在喝燕窩,她行動有些累贅起來,通常走不到很遠,就氣喘籲籲的。不得不坐下來歇歇,因此大部分時間都窩在房中,并不怎麽出門。
加上傅餘府東山再起的事情,沒有了什麽機會,便更不願意出去了。
這日突然感覺到肚子裏一動。一股即将為人母的喜悅之情便彌漫在臉上。
她以前懷孩子時,自然知道這是胎動,意味着孩子在肚子裏已經成形了,小手小腳長出來,也許會伸懶腰了。
口中便不由自主發出咯咯的笑聲,吓得一旁的清水還以為她中邪了。
得知她是因為孩子動了,急忙将耳朵貼過來,仔細聽着裏面的動靜,卻又靜靜的什麽都沒有。
“沒有啊。”
“你一聽,他可能感覺到了,所以不動了。”霜子笑嘻嘻的說着。
清水也樂得站起身來直拍手,笑着說道:“等孩子生了,瞧沈雪如不被氣的臉歪。”
沈雪如最近其實沒惹事,只是心情不好,便時常在楚王府裏拿下人撒氣,不少人便指望着霜子給他們撐腰,狀都悄悄告到清水那兒去。
霜子聽了沉默良久,才說道:“沈問之是活該,只是苦了傾城郡主,好端端的孩子,怎麽就……”
說着說着,感覺到胎動,霜子急忙關了話匣子,默默的感覺起來,待胎動停止時,驀地想起來一件事情。
她一直疑惑,那日皇後聽了她的話,為何遲遲沒有動靜。按理說,皇後這些年,對小兒子的死,是耿耿于懷的。那天她已經提醒的那麽明顯,就連蘇沉香的名字都說了,皇後不應該不點兒懷疑都沒有。
可皇甫瑞謙安排在宮裏的眼線,的确是沒有看到她任何動作。
除了……
霜子想到這個可能性,驀地心裏一驚,一股寒流從腦門流向四肢百骸。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傾城郡主再怎麽說,也是她嫡親的外甥女呀。
而且,任憑皇後再怎麽狠手段,也不至于,那活生生的兩母子,去試驗當年的藥方,到底是不是如自己所說,存在問題。
心驚膽戰,手腳冰涼,霜子突然感覺天旋地轉,一下子暈了過去。
清水上一秒還見她喜笑顏開,滿臉幸福的模樣,下一秒就從椅子上跌坐下來,不省人事,急得大叫道:“不好啦,霜姨娘暈倒了!”
新芽正端着午飯過來,只将食盒往地上一扔,折身便跑出去請大夫。
霜子悠悠轉醒過來時,皇甫北楚,老夫人,甚至連沈雪如都焦急的圍在身邊,見她睜開眼睛,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氣。
大夫開了藥方,說道:“沒什麽大礙,就是憂思太多了,費神。”
沈雪如便勉強笑着說道:“懷孕是天大的喜事,妹妹居然還有憂思,也不知道還有哪裏不滿意呢?姐姐吩咐人去做便是了。”
清水聽她話裏有刺,不由得沒有好聲氣,快速的蹲身行了一個禮,才恭敬答道:“霜姨娘是每日悶在屋裏,待得太悶了吧。”
沈雪如見一個丫鬟都敢直接回自己的話,面上帶了怒氣,正準備發作,卻又收斂了,笑着說道:“那莫不如我有空過來,帶妹妹出去多走走。”
“不必了。”霜子靠着枕頭,軟軟的說道:“可能是屋子活動範圍太小了,我多到院子裏走動走動便是了。”
薛賓鶴的鴻院,算是個側院,住的雖然大,但是卻偏。
清水聽見這話,不禁搖了搖頭說道:“院子裏也沒什麽好玩兒的,離花園又遠,走過去累也要累死了。”
老夫人聽見這話,眉頭皺了皺,不滿的瞥了亂答話的清水一眼。
卻聽身後的秋葉小聲說道:“錦苑離花園很近,位置也大,莫不如讓霜姨娘搬到錦苑去吧,天天得空便往園子裏逛一逛,看看花兒,養養魚,對身體也好些,若是在這樣動不動就暈過去,只怕老夫人也要跟着憂思了。”說完像是說了個什麽玩笑話,捂着嘴笑了起來。
蘇嬷嬷在老夫人耳邊說道:“錦苑也是空了一些屋子,搬過去的話,也是無妨的。”
老夫人本來未考慮這個提議,卻因為皇甫北楚在這裏,一時做不得主,只看見皇甫北楚面色鐵青,并不說話。
霜子急忙身子動了動,似乎是想要行禮,清水急忙上去扶着,聽她說道:“老夫人的好意,妾身心領了,感恩戴德,只是錦苑向來是姐姐住的屋子,她住習慣了,妹妹絕不敢貿然打擾。”
皇甫北楚見她主動開口拒絕,面色才和緩一些,看一眼蘇嬷嬷和老夫人,才開口說道:“你既然不願意走出去,我讓人在院子裏弄一些花兒來,再紮一架秋千,給你打發解悶。”
老夫人也如釋重負,長長出了一口氣,看一眼臉色已經難看到至極的沈雪如,才說道:“這樣安排也挺好,省的勞師動衆搬來搬去的,別回頭還動了胎氣。”
沈雪如這才放下心來,卻又有一股頗不是滋味兒的感覺。
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當場就将秋葉和蘇嬷嬷嗆了回去,現在,卻是已經不敢。
桐花憤恨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原以為那個小賤人乖巧溫順,卻原來,是存了這樣歹毒的心思。”
沈雪如如何不知道她指的是什麽,卻什麽都不便說,悠悠的嘆了一口氣。
桐花見她不吭聲,靠近了說道:“王妃,您就任由着她這樣恃寵而驕,登堂入室?現在還只是說想住在錦院,他日她若是想要想楚王妃的位置,您也由着她?”
沈雪如慢悠悠的說道:“王爺不是沒答應嘛。”
“可秋葉那個死丫頭最開始提議的時候,王爺也沒反對呀。”桐花憤憤不平:“不過是肚子裏有個孩子而已,若是孩子沒了,我瞧她再如何嚣張。”
沈雪如急忙呵斥道:“別胡說,那也是王爺的孩子。”
“王爺即便要有孩子,那也只是與您。”桐花半眯瞪着眼睛,大聲朝外面叫着:“小枝,小枝。”
小枝急忙跑進來,聽見桐花說道:“出去買點砒霜來,剛才又有耗子吱吱亂叫了,你平時打掃,也不仔細着點兒。”
一百五十九 往事如刀(上)
小枝驀地一呆,詫異的看着沈雪如,見她凝重而猶豫的點點頭,這才一溜煙朝外面跑去了。
卻沒有直奔藥鋪而去,反而是溜達一圈,繞到鴻院,看新芽蹲在外間熬藥,小聲喚道:“新芽,新芽!”
新芽走過來,見是小枝,左顧右盼的,便問道:“你想找誰呢?”
自從意兒被趕出去以後,小枝便甚少過來跟霜子見面,偶爾有事,也是清水,便笑着說道:“清水姐姐呢。”
新芽說道:“陪霜姨娘出去溜達去了,你有什麽事情對我說,也是一樣。”
小枝上下打量新芽,見她身上衣服的料子甚是不錯,卻還是缺了一方絲帕,便笑着說道:“沒什麽事情,楚王妃賞了我些糕點,我想請清水姐姐嘗嘗的,她不在,便算了。”
說完快步奔着轉過去了,新芽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低頭走着,不小心便撞在一個人身上,擡頭看時,卻恰好是清水,便急忙将她拉到一邊說道:“方才我還去找你呢,可巧你在這裏。”
清水急問道,什麽事情?
小枝趕緊說道:“沈雪如說院子裏有耗子,叫我去買砒霜,可我分明聽見她罵了霜姨娘,才說要藥耗子的,我不敢想……所以急忙過來告訴你了。”
清水猶疑一下,趕緊問道:“你有沒有告訴別人?”
小枝搖搖頭:“我本來看見新芽,想說的,卻發覺霜姨娘還沒有賞她一方親手繡的絲帕。因此便存了小心,沒有說。”
清水點點頭:“這便是了,新芽是外間伺候的,以後有什麽消息。過來找我。”說完掏出一兩多點兒的銀子,遞到小枝手上:“身上沒帶,下次給你。”
小枝喜笑顏開,大聲說道:“那我去了。叫霜姨娘提防着點兒。”
清水轉過身時,恰好看見新芽迎面笑着走過來,像是剛巧經過。笑着問道:“姐姐可有看見小枝,她方才急着找你呢,我怕她找不到,也跟着過來了。”
清水上下打量她一眼,才笑着說道:“已經走了。”
新芽哦了一聲,又問道:“她是有什麽事情?”
清水笑一笑,說道:“她有個花樣子不會,過來問問我。”
新芽笑着點點頭,兩個人一起回屋拿了軟墊子和茶水,才又去接霜子回來。
清水将小枝說的事情告訴了霜子。又靠近了小聲說道:“雷虎說,找到林文豪了。”
自薛賓鶴死後,林文豪便不知去向,黃書真自殺了,霜子看着名單中長長的一串名字,毫無頭緒。最後卻驀地想到,有一個人,一定知道,從哪裏可以下手,去抓到蛛絲馬跡。
霜子幾乎可以篤定,當時與薛賓鶴私通的,一定是林文豪了。那時候并不知道,還會有今日的用處。
林文豪曾經跟過皇甫北楚,也是他一度想重點培養的青年俊傑,與不少與皇甫北楚親近的官員都接觸過。自然知道名單上某些官員的屬性。
花點銀子,派人每日盯着薛賓鶴的墓前,一旦有人祭拜,便去叫雷虎過來。
卻終于在前幾天找到他,恭敬的請去藥鋪坐着。雷虎才一五一十将薛賓鶴死去的慘景,一點一點告訴林文豪。
林文豪聽得青筋爆出,薛賓鶴之死,雖然不是皇甫北楚親自下的手,可他的冷落,他的驅逐,讓薛賓鶴最終萬念俱灰,死在了娘家門口。
雷虎便趁機将那份官員名單拿出來,跟林文豪講了當年傅餘家的結黨營私案,将傅餘鵬請過來,與林文豪見了,兩個人惺惺相惜。
末了,林文豪細細看過名單,才小心點了一個官員。
“他說張知府貪生怕死又圓滑,肯定能套話出來,已經派雷虎去跟着了。”
霜子點點頭:“沒想到他竟然能幫了我們的大忙,否則,即便知道名單上的那些人,只怕,也不好瞄準了一個下手,最後弄得打草驚蛇。”
清水點點頭:“許是天意。”
天意嗎?并不是。霜子暗道,也許是看薛賓鶴死的冤枉,因此,派林文豪,來給她複仇的。
翌日一早,廚房便端着一碗小米粥進來,說是沈雪如命人熬制的。
霜子與清水相視一眼,心照不宣的将廚娘打發出去,拿出銀針試了一試,卻并沒有什麽毒。
清水虛驚一場,拍着胸口說道:“沈雪如應該沒那麽傻,要是她證據确鑿的藥死了你的孩子,她如何脫得了幹系,只怕是死路一條。”
霜子點點頭:“我也是這麽想,想必小枝是聽錯了。上次她想害死蘇總管,便用得是這招,若是再用這招,只怕查起來,新帳老賬一起算,她不會這麽笨的。”
清水也是贊同的點點頭:“若是她不敢下毒,那是最好,若是被抓住,定然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霜子卻擺擺手,喝一口白粥才說道:“還是得小心些,她現在孤注一擲,全部希望就寄托在楚王妃位置上,若是我真的對她有威脅,難保她不魚死網破,我是決計不能再失去這個孩子了。”
清水點點頭,堅定的說:“奴婢一定誓死保衛主子安全。”
霜子見她握緊拳頭,義正言辭,便笑着說道:“別說的這麽吓人,多提防就是了。”
卻剛吃完早飯,就聽沈國公府傳來噩耗,小少爺苦熬了兩個月,終究還是去了。
據說死的時候,渾身布滿青斑,就連呼吸,都像一只剛出生的小貓那麽輕連帶着身子,雖然兩個月了,卻是越長越小,幾乎皮包骨頭了。
沈雪如回去看了一眼,歸來便哭得不成樣子,府裏聽過的人,無不喟嘆。
若是真的是皇後的實驗,霜子知道,孩子一死,便坐實了那藥方的威力,皇後,只怕是要動手了。
果然,孩子一死,皇後宮裏的清麗,便悄悄的收拾了包袱想要逃跑,卻被半夜抓了回來,嚴刑拷打之下,得出一個驚天的事實:她在傾城郡主生産之際,悄悄給她下了堕胎藥。
因此孩子一生下來,便活不過多久,就死了。
好端端的傾城郡主,也因此血崩,将身子弄垮了。
這個供詞一出來,滿朝人等無不吃驚。
清麗與傾城郡主近日無怨,往日無仇,何故要下如此重手。
皇後為了避嫌,已經甩手不管,并表明立場,自己大公無私,還請皇上親審,以重整宮闱。
後宮之中,明争暗鬥,素來有之,可區區一個宮女,膽敢下手害主子的孩子,那便是萬劫不複,背後定有指使的人。
傾城郡主的母親和倫公主,和沈國公、長寧公主得知此事,一齊進宮面聖,要求嚴查此案。
清麗被嚴刑逼供,卻始終憤恨不改口,說是傾城郡主有一日因為她不小心沖撞,便派人左右開工扇了她十幾個耳光,她在皇後跟前伺候那麽久,一向是得臉的,實在氣不過,便下手了。
她本意并不是要置傾城郡主和孩子于死地,不過是以為是碗催産藥,讓傾城郡主生孩子時,吃點苦頭罷了,卻不料,孩子卻死了。
待問道那張藥方從哪裏得來時,清麗哆哆嗦嗦的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來,上面字跡已經發黃,像是年代久遠,許多藥材的名稱要根據留下來的個別字跡,才能猜得出來。
而這張藥方的來源,不是別處,而是冷宮。
“胡說,冷宮裏怎麽會有這樣的東西?”皇上聞言勃然大怒,沖着審判案子的老嬷嬷吼道:“那裏多年沒有住人了,怎麽還會有藥方。”
“回禀皇上,冷宮的确是多年沒有住人了。”老嬷嬷恭敬回道:“還是靈妃娘娘在時,那裏曾經住過人。後來,便一直空在那裏,沒人打掃,也沒人管理。清麗姑娘說,她是無意之中進的冷宮,從床板下找到的藥方,當時就請一個老大夫看過,說是尋常的催産藥,只是劑量大些,會讓人難産,并不會害命。她是對傾城郡主懷恨在心,卻只是想讓她生孩子時,吃些苦頭罷了。”
“哦,那皇後那邊怎麽說?”皇上似乎聽進去了,凝眉問道。
“皇後沒有說話,只是說,那日傾城郡主生産之時,清麗從裏面出來,拿着一張藥方,說太醫吩咐,要用催産藥,她去熬,皇後沒有放在心上,由着她去了。”老嬷嬷看一眼皇上:“老奴覺得,皇後并不可疑。”
皇後自然是不可疑,她與傾城郡主素來沒有冤仇,反而一直寵着愛着。沈國公府,與她也沒有利益瓜葛,一個小小的嬰兒,對她沒有任何用處。
皇上沉思着,卻聽老嬷嬷有些謹慎的說道:“還有一處可疑。”見皇上擡眼看她,急忙低下頭說道:“那張藥方的筆跡,老奴請太醫院的幾名老太醫都看過,說是……說是……當年逃跑離宮的陳太醫所寫。”
老嬷嬷頓一頓,凝神留心着皇上的反應,才決定要不要說出下一句話:“那陳太醫,原來是太醫院的,後來一直給靈妃娘娘把平安脈,小皇子夭折後,他便跑了。”
一百六十章 往事如刀(下)
皇上聽到這裏,臉色有些駭然,像是想到什麽,卻又不确定,只對嬷嬷揮揮手說道:“繼續審,看看還有什麽?”
老嬷嬷恭敬答應着退下了。
皇上坐在椅子上,卻是心神不寧,許久,才叫伺候的大太監過來,将太醫院的卷宗拿過來。
待瞧見上面寫着一句:“皇後産子,江太醫,胡太醫主、陳太醫輔……”
臉色便是蒼白一片,手無力的垂下,将卷宗散落一地。
老太監急忙上前小聲問候着,半響皇上才揮揮手,吩咐道:“去把嬷嬷叫過來,清麗的案子,就此結了吧。”
老太監見他一霎之間,像是渾身被抽空了力氣,有些不解,卻也急忙跑了出去。
卻是很久也沒有回來。
倒是朱紅色的殿門,吱呀一聲開了,皇後腳步踉踉跄跄的走進來,見皇上癱軟在椅子上,下意識的便去扶,也順手撿起地上的卷宗,離皇上手最近的那一頁,便是當年自己生産時的記錄。
皇後的臉也變得煞白,皇上會意過來,有些愛憐的看着皇後:“別看了,拿過來罷。”
皇後卻像是盯着仇人一般,盯着上面那幾個字,陳太醫三個大字,像是刀子一樣,剜在她的眼睛裏。
“好一個冷宮,好一個藥方,好一個陳太醫!”皇後恨不能字字泣血:“當年,本宮生孩子時,記得清清楚楚,也是被灌了一碗催産藥。”
“那碗藥。便是在一旁幫忙的陳太醫,親自喂給本宮喝的。”皇後大怒一聲,将書案上擺放的筆墨紙硯通通拂在地上,大聲哀哭起來:“本宮就說。楚兒一向聽話乖巧,每日醉心學文習武,一點兒也不像其他玩鬧的孩童,怎麽會突然就調皮起來,撞了本宮的肚子;本宮又怎麽會小産,又怎麽會被喝下催産藥……可憐了本宮的小兒子。他才那麽小,才一個月大……”皇後連滾帶爬爬到皇上身邊:“他渾身布滿青斑,和傾城死去的孩子,樣子一模一樣!”
說完又哀戚的哭了起來,抓住皇上的手不停的搖晃:“皇上,你容了她十幾年,她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逍遙了十幾年哪。可憐本宮的兒子,死不瞑目啊,她才那麽小。那麽小……”
“你也知道是十幾年,你想怎麽樣?你想怎麽辦?朕何嘗不知,何嘗不惱?”皇上被皇後的哭聲弄亂了心神,也是頹然無力:“你要朕,不分青紅皂白,将書靈抓進宮來。嚴刑拷打,當年是不是她,害的咱們的兒子早死?”
皇後只聽了這幾句話,便了無聲音。
皇上說的沒錯,即便是冷宮裏找到了陳太醫的手跡,有什麽用?陳太醫已經跑得渺無影蹤,蘇沉香對靈妃忠心耿耿,自然是打死都不可能招的,再有她自己,又如何會承認?
沒有證據。一切都是枉然,殺不了她。
皇後恨得雙手指甲在胳膊上掐出一道血印子來,半天才說道:“皇上,讓臣妾來處理吧,臣妾。絕不亂來。”
皇後母儀天下這許多年,自然也不是白當的,皇上情知她現在怒在心頭,恨在心頭,卻如何,也不能咽下這口氣。
若是靈妃還是以前在宮裏,伺候他乖巧得體的女子,說不定,他今日的恨意,沒有這麽重。
正是靈妃已經離宮多年,他與她,早已經沒有任何瓜葛,所以,皇上此刻,真正像恨一個陌生人一般,去恨靈妃。
“你先調養幾天,不必着急。”皇上緊緊握着皇後的手:“朕,自有主張。”
宮裏發生的事情,瞞得緊緊的,霜子自然是不知道。
這一日,霜子照例等皇甫北楚吃晚膳,卻見他正吃着早飯呢,皇甫北楚卻進來了,臉色陰郁,清水急忙給他盛了一碗白粥,特意說道:“這是楚王妃一早兒送過來的,綿軟着呢。”
皇甫北楚大抵是顧不上楚王妃三個字,低頭就着小菜喝起粥來。
霜子知道朝堂上有事情,以往下朝,雖然是這個時候,但是皇上一般會留皇甫北楚議政,因此大約要到中午才能回來,今兒個,算是破天荒準時下朝了。
便不自覺擡眼瞟了長卿一眼。
長卿沖她使個眼色。
霜子便借故站起身來,讓皇甫北楚慢慢吃,自己走到院子裏剛紮好的秋千上坐下。
長卿上前小聲說道:“今早上,皇上說瑞王爺這幾日受了委屈,要好好補償他,問王爺是不是。”
“當着文武百官,王爺總不能說不是吧,便點點頭,皇上就提出,要王爺把兵部給瑞王掌管,王爺騎虎難下,只得答應。下了朝,皇上留瑞王在內殿議政,王爺先回來了。”說着沖霜子叮囑說道:“你小心伺候着。”
霜子點點頭,兵部乃是一國之軍備,百萬雄師。誰掌管兵權,便是最大的籌碼,皇上今日設了個套,讓皇甫北楚被迫交出兵權,想必也是籌謀許久。
只怕,皇甫北楚在朝中的氣數已盡。
論行軍打仗,皇甫瑞謙是如何也比不過皇甫北楚的,可皇上還是一意孤行,說明,他真的對皇甫北楚很是不滿。
至于這不滿是從哪裏來的,不用猜也知道,薛之前臨死的那份口供,即便沒有明着說皇甫北楚如何如何,只怕欽差大臣查出來對他不利的東西,也不少。
皇上沒有明着說罷了,信任,肯定是不複以往。
收拾好心情,進去的時候,皇甫北楚已經吃了三碗小米粥。他吃飯一向很有節制,霜子伸手蓋住他夾菜的筷子,小聲說道:“氣大傷身。”
皇甫北楚擡眼看一下長卿,心知肚明,輕輕撥開霜子的手,笑着說道:“還有時間。”
是的,要重新贏得皇上的信任,他必須再費心血,卻也不是不可能。
霜子卻暗道,沒有時間了。
傅餘鵬,就要孤注一擲,放手一搏了。
那張名單裏的大臣,霜子将這一年全部的銀兩和存的珠寶都拿出來,居然有一萬兩之多,買通官員是肯定不夠的,霜子只将這所有的財物,都給了一個人。
林文豪。
便從他口中,得出張知府,若是情報準确,只怕明日,就能見着結果了。
當下便神情怪異的看了皇甫北楚一眼,個中滋味兒,霜子自己也說不清楚了。
只能摸着圓起來的肚子,暗暗對自己說道:“就算你能原諒他,死去的孩子呢?”
皇甫北楚像是并沒有意識到霜子憐憫的眼神,他也在一邊吃飯一邊思考,究竟為何,皇上突然就不信任他了,他又該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贏得皇上信任?
卻不知,霜子,這個在他眼前泰然喝粥的女人,部署的比他更快。
兩個人默默的吃完這一頓早飯,皇甫北楚起身,霜子将他有些褶皺的衣裳整理好,才小聲說道:“總會有辦法的,別着急。”
皇甫北楚點點頭,将手掌放在霜子渾圓的肚皮上,靜靜感受了一會兒,才轉過身走了。
長卿跟在後面,也是面色凝重。
清水小心上來,見霜子眼睛裏帶着淚水,不由得有些心酸,卻也什麽都沒說。
皇甫北楚若是還像以前那樣掌管兵權,只怕,張知府的嘴還會緊些,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已經被雷虎緊盯着的張知府,怕是守不住他肚子裏的秘密了。
霜子沉吟半響,才有些委屈的擡起眼,像是下定決心,對着清水說道:“讓雷虎動手吧。”
不用嚴刑拷打,只到了晚間,雷虎便将一份簽字畫押的口供,拖清水帶了進來,霜子細細看過之後,才交由清水:“拿去傅餘府,讓哥哥先保留,等能見着皇上的時候,再當衆喊冤。”
清水凝神說道:“皇上大年初一,才會出現在城樓與民同慶,其餘時間,都在皇宮,這個時機,只怕等待不來。”
霜子搖搖頭,看着清水,忽而說道:“有一件事情,皇上一定會到。”
“皇子大婚!”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這幾句話。
霜子臉色,蒼白一片。
清水看她難過至極,頓悟了半響,才明白過來,有些不願意相信:“你是說……瑞王!”
霜子艱難的點點頭,像是做了這一生最艱難的決定:“我去跟他說。”
“不可!”清水突然哭了,霜子很少見到她哭。“瑞王心裏,只有你,你也明明是喜歡他了,別為了複仇,把兩個人的幸福都搭進去,奴婢……奴婢還等着你們事情做完以後,好好的在一起呢。”說着實在心裏難受,忍不住嗚嗚哭了起來。
霜子被她一帶,眼淚幾乎就要流出眼眶,卻又硬生生仰着頭,逼了進去,才勸說道:“他一定會理解我的。”
“可您也是在往他心上捅刀子!”清水幾乎是吼出這句話,随後推開門,跑回自己屋裏去了,留下霜子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尚來不及點燈的屋子裏,靜靜的,像是沒有了呼吸。
她也想從長計議,可是若是要面見皇上喊冤,天子豈是輕易可見的?
別無他法。
一百六十一 得罪蘇嬷嬷(上)
孤零零的一個人坐在黑燈瞎火的房間裏,霜子搜腸刮肚,卻也想不出比瑞王大婚更好的辦法來。
楚王府是不可能了,有沈雪如坐正,即便她能扳倒沈雪如,卻也是側妃扶正,不用皇上親臨,最多請一份聖旨而已。
慶王也會重新大婚,是續弦,卻也需要皇上到場,但是,慶王府與傅餘家基本上沒什麽往來,只怕到時候傅餘鵬連大門都進不去。
唯獨皇甫瑞謙的府邸,他從前與傅餘鵬交好,真的大婚時,請了傅餘鵬,頂多讓其他官員笑話輕蔑一下,卻并不會引起懷疑和關注。
糾結了許久,最終還是悠悠嘆了一口氣。
舍不得嗎?舍不得。
霜子躺在床上,許久沒有睡着。
而同在一個屋檐下的皇甫北楚,卻已經是在書房睡着了。
今日皇上突然讓他交出兵權,倉促之間被打得措手不及,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只能答應了,心裏,卻是極度後悔的。
皇上年事已高,而且今日看起來,心情也不太好,仿佛一夕之間老了許多,按理說,此時朝堂上,不該有大的變動,但皇上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将他的權利削減了,看樣子,他是決計,摸不到太子之位了。
慶王雖然乖了許多,但是不學無術,帶兵打仗,為皇上排憂解難,治理國家,一竅不通,即便他是嫡長子,卻也不是太子的上好人選。
傲天皇朝歷代皇帝都是立賢不立長,慶王若是要成為太子。只怕也不會等到今天。
唯一的勁敵,便是這幾日風頭最勁的皇甫瑞謙。
皇甫北楚嘴角輕蔑的露出一抹笑容,不過是去邊關歷練了四年,還是為情所困。一時沖動去的,沒有立過任何軍功,便想将他掌管了好幾年的兵部,因為皇上一句話,取而代之?
笑話。那他這幾年在兵部全是白待了。
急忙寫了幾封信給兵部的舊臣,讓長卿一一分發出去。一整天也就做了這麽一件事情,心裏只能稍微安定一些,後面的路怎麽走,仍舊是一籌莫展。
是當機立斷,逼皇上立太子?還是忍一忍,靜觀其變?
都不行。
皇甫北楚也是焦頭爛額,此時正是關鍵時期,一步錯,只怕後面步步錯,最終弄成一堆爛攤子。
一籌莫展。
兩個人各自懷着心思。睜着眼睛到天亮。
沈雪如的白粥又是準時送來,霜子鬧不準她做的哪一出,索性擡腳去了錦院,與沈雪如當面鑼對面鼓說個明白。
沈雪如被勒令不許進鴻院之後,倒是乖覺許多,從來不曾違令。只是好吃的好喝的好用的,源源不斷的往鴻院裏送就是了。
弄得老夫人對她也和顏悅色許多,不少時候表示對她現在的表現還挺滿意。
霜子卻是從來不聽老夫人說,只是靜靜的看着老夫人對沈雪如表示贊賞的時候,蘇嬷嬷眼中那一閃而過的赍恨。
沈雪如大抵是為傾城郡主死去的孩子傷心過度,額頭上還包着白巾,雙眼通紅的愣愣坐在大堂內,桐花自然是沒好聲氣,卻也面色恭敬的将霜子迎了進來。
坐定後,霜子環顧一周。她是許久沒來了,乍一看之下,未免大吃一驚,所有的家具和用品,都從華麗的變得樸素起來。就連端上來的茶碗,都只是景泰藍而已。
“妹妹別見笑,我這裏啊,是越來越寒酸了。”沈雪如口中像是不好意思,面上卻并沒有。
霜子一想,大概自從她重新掌管王府權利之後,做給老夫人看的吧,難怪最近老夫對她贊賞有加。
便笑着說道:“是妹妹鋪張浪費了。”
沈雪如急忙說道:“怎麽會?你現在是楚王府最最尊貴的人了,懷着身子,是應該好好伺候着的。”說得誠懇無比,真像是對着親妹妹。
霜子微微一笑,并不接話,她實在搞不懂沈雪如葫蘆裏賣得什麽藥。
卻聽沈雪如又說道:“這幾日的白粥,可還吃的習慣。”
霜子笑着說道:“多謝姐姐每日惦記着,那粥又甜又糯,連王爺都忍不住吃了好幾碗呢。”
沈雪如這才像是松了一口氣的模樣,低頭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霜子便趁機說道:“只是每日這樣送,到底是嫌麻煩,鴻院有小廚房,我讓新芽早上多熬些便是了,以後姐姐可別這樣費心了。”
沈雪如聽了這話,面上一緊,正待擺臉色,桐花已經先一步發牢騷說道:“霜姨娘,你可別不識好歹。”
沈雪如面色一凜,沖桐花大怒道:“胡說什麽呢?還不快給霜姨娘賠罪。”
桐花嘴角一撇,也怒道:“賠罪就賠罪,有什麽了不起,還不是母憑子貴。”說着極不情願的半蹲下身子,沖霜子行了個完全不成樣子的禮,嘟哝道:“霜姨娘在上,是奴婢僭越了,奴婢只是看不過。”
霜子知道她要為沈雪如打抱不平,笑着說道:“你且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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