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李容修驅車回到家裏的時候,莊美茹和莫婉柔都沒有睡覺。兩位女士身上穿着柔軟舒适的家居服,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逗弄着什麽。時不時還興奮的說兩句“快看,它又瞪我了。真可愛。”

而從寬大的歐式沙發背後,也斷斷續續地傳來小動物“嗷嗷嗚嗚”的奶叫聲。

李容修将搭在手臂上的外交給迎上來的女傭,随口說了聲謝謝。然後快步繞過沙發,一眼就看見歐式沙發與茶幾中間,鋪着波斯純羊毛手工地毯的空間內,正蜷縮着一只活蹦亂跳的小狗。小狗全身的毛色呈黑白相間,四肢、胸脯、腹部與臉部的毛發是白色的,其他地方是黑色的,就連眼圈也是黑色的。它偏起腦袋看人的時候,會給人一種“假模假樣的兇悍”以及“二了吧唧”的感覺。

李容修心下一喜,脫口笑道:“這不是哈士奇嗎,誰送來的?”

“不知道。只說是送給你的禮物。”莊美茹一邊說着,一邊逗弄着小狗做出各種各樣的表情,然後用手機給小狗拍照。

莫婉柔坐在沙發的另一邊,先是問李容修吃過晚飯了嗎,再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又笑着同李容修道:“這小狗狗還沒起名字呢,你給它起一個吧。”

“貓貓,就叫貓貓了。”李容修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因為上輩子他養過一條哈士奇,名字就叫貓貓。

“一只狗起名叫貓貓?”莫婉柔皺了皺眉,似乎不太理解李容修的邏輯。不過她還是沒多說什麽。

李容修繼續問道:“我哥呢?”

“在樓上書房。公司還有一些事情沒處理完,正加班呢。”這回答話的是莊美茹。她好像是逗狗逗累了,将手機随意放在茶幾上,起身站在原地揉了揉後腰,又随意的松了松肩膀,晃了晃腦袋。躲在沙發底下的小二哈立刻擡起兩只前爪巴着茶幾,試圖去夠茶幾上的手機。只可惜四肢太短,實在不給力。

李容修走上前去,彎下腰,提着小二哈後頸部位的柔軟毛皮将狗提起來。被迫懸空的小二哈有些緊張的揮舞了一下四肢,臉上受到驚吓的表情顯得更二了。

李容修哈哈一笑,将狗狗抛到空中又雙手接住,小二哈頓時發出一聲凄厲的“嗷嗚”,似乎是并不适應主人這樣的玩法。它竭盡全力的掙紮起來,卻被李容修拍了拍腦袋,塞進懷裏又是一頓狠揉。沒一會兒的工夫,原本皮毛順滑的小二哈就被蹂躏的槍毛淩亂的。蓬松的毛發配合着略帶悲催的表情,越發可愛。

莫婉柔有些看不下去李容修對待狗狗如此“熱情”的模樣,她搖了搖頭,起身走向餐廳的方向,随口說道:“廚房炖了夜宵,你洗過澡後記得下來吃東西,順便把你哥哥也叫出來。工作不是一天都能做完的。再忙也要記得照顧身體。”

李容修點了點頭,将貓貓放到地上。再次“腳踏實地”的貓貓用幾乎比光速還快的速度迅速逃離李容修的“魔爪”範圍。一路跌跌撞撞,不管不顧的倉皇動作使得它一不小心就撞到了花幾,花幾微微搖晃了幾下,擺在上面的花瓶也跟着搖搖欲墜起來。守在一旁的女仆見狀,立刻走上前去扶穩花瓶。李容修看着女仆驚魂未定的譴責模樣,有些無辜的聳了聳肩膀,繼而又攤了攤手。

莊美茹親眼瞧見自家寶貝兒子一系列熊孩子的舉動,笑眯眯說道:“修修還是這麽有精神,果然年輕就是好。快點上去洗澡換衣服,等會兒陪你奶奶和我看戲曲大賽。”

李容修點了點頭。又指揮着家裏的仆人将躲到沙發底下的小二哈拽了出來。李容修将狗抱在自己懷裏,有些吃力的颠了颠,硬着莊美茹有些不贊同的表情說道:“我帶它上樓去洗澡。”

李容修說着,有些興奮的抱着不斷掙紮的貓貓上了二樓。

李容修将狗一路抱回自己的房間,扔到按摩浴缸裏。看着貓貓在光滑的浴缸裏不斷打滑的往上爬的模樣,幸災樂禍的勾了勾嘴角,掏出手機一頓狂拍。甚至還在貓貓好不容易爬到浴缸邊緣的時候,伸出一根食指戳着貓貓的腦袋,将它再次扒拉下去。

就這樣反反複複好幾次,直到玩夠了,李容修才收起手機,站起身來,回到衣帽間翻找出幹淨的家居服,然後捧着家居服回到卧室,開始脫衣服。

大哥李容毓曾就此事說過李容修好幾次,建議他可以當早上時間緊張的時候,直接在衣帽間換衣服,順便對着鏡子整理儀容,這樣能節省點兒時間。不過李容修還是改不了在卧室換衣服的習慣。他寧願從衣帽間折騰到卧室,再從卧室折騰到衣帽間,也不願意在一個空間蹩仄的地方換衣服——特別是當他要穿脫圓領t恤或者帶帽衫的時候。

因為李容修總是覺得,當他的腦袋埋進衣服的那一瞬間,當他的眼睛不能看到周圍景象的時候,會有不好的東西從鏡子裏面爬出來——然後在他再一次睜開眼睛面對世界的時候,吓他一跳。

面對李容修如此強大的理由,李容毓只能在沉默之後,表示理解和妥協。

腦中浮想聯翩的李容修在脫衣服的過程中似乎聽見了手機震動的聲音。他的動作微微一頓,細細聽了一下,然後從一堆衣服下面翻出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依然是下午那一串陌生的數字。

這回李容修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按了接聽鍵。電話那頭瞬間傳來一道陌生中又隐隐帶着些熟悉的聲音,含笑說道:“怎麽才接電話,送你的禮物還滿意嗎?”

李容修遲疑了片刻,他在腦中盡力回憶着這道聲音的主人,口中卻沒有一絲停頓的回答道:“你是說那條哈士奇?滿意極了。不過……你是怎麽知道我喜歡這種狗的?”

“你沒聽說過一句話麽,留心處處皆學問。何況以我的能力,想要知道這種根本稱不上秘密的細節,也并不困難。”電話那頭的主人随意解釋了一下,頓了頓,似乎又有些難為情的說道:“算是還了你上次替我買校服的人情。”

這句話一說,李容修立刻想起聲音的主人是誰了。不過他并沒有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而是順其自然的說道:“我還覺得奇怪呢。怎麽自從那天後,就再也沒見過你。跟神隐了似的,最近一段時間你忙什麽呢?”

“托你們李家的福,發了一筆小財。所以投桃報李,送你一份禮物。”沈煜鈞說着,似乎看到了電話那頭李容修不以為然的模樣。果然,下一秒,李容修就直接說道:“那你的禮物究竟是還我校服的人情,還是還我們李家的人情。一物兩用,你也太會算了吧?”

沈煜鈞莞爾一笑,倘若這句話是從沈家的人或者別人口中說出來的,沈煜鈞會猜測對方到底有幾個意思。可這話是從李容修口裏說出來的,沈煜鈞就幹幹脆脆的就着李容修的字面意思回道:“不是說了嘛,那條狗是還你校服的人情。至于李家的人情……免費送你一條消息怎麽樣?”

李容修撇了撇嘴,有些懶散的将自己扔進柔軟的床上,開口問道:“什麽消息?”

“你今天認識的新朋友,李九贏的真實身份。”沈煜鈞笑眯眯說着,不顧身前好友撇過來的鄙夷視線。

李容修在床上打了個滾兒,其實他對李九贏的身份不太感興趣。在他看來,李九贏不過是一個棋子,供自己戲耍遲君睿的工具。至于李九贏究竟是誰……說句托大的話,不論他是誰,只要在晚城這一畝三分地上,他都無法對自己形成任何威脅。

不過李容修還是“善解人意”的說道:“好啊,你說吧。”

電話那頭的沈煜鈞聽着李容修無可無不可的聲音,又是微微一笑,然後說道:“李九贏,原名李贽,字九嬰。不過他覺得嬰字太過女氣,所以不喜歡,就擅自将嬰字改為贏字……你對李贽這個名字熟悉吧?”

李容修沉默了一會兒,略帶茫然的說道:“所以……李贽是誰?”

沈煜鈞尴尬的沉默了一下,眼神下意識的在對面好友的身上掃視了一圈。索性直截了當的說道:“李贽是皇帝陛下的第九個兒子,是擁有繼承權的帝國九皇子。”

沈煜鈞說完這句話,就住了口,耐心等待着李容修的反應。結果電話那頭的李容修只是不鹹不淡的“哦”了一聲,似乎并不太在意這個。

這樣的反應讓沈煜鈞覺得有些意外,然而在潛意識中,沈煜鈞又覺得李容修這樣的反應很正常。沈煜鈞反常的沉默态度引起了正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的人的注意,那人沖着沈煜鈞挑了挑眉,流露出好奇詢問的表情。沈煜鈞擺了擺手,示意那人走遠點兒。那人微微一笑,拿着手上盛着威士忌的水晶杯,起身離開了。

沈煜鈞這才放柔了聲音,開口問道:“你幹什麽呢?”

“準備給狗洗澡呢。你知道嗎,哈士奇被扔到水裏後的表現特別逗。尤其是給它洗完澡後擦毛的時候,更好玩了。”李容修說着,不覺想起上輩子偶爾心血來潮,給狗洗澡的一幕。

電話那頭的沈煜鈞聽着李容修興致勃勃的念叨,不知怎麽竟想起了李容修當日給自己擦頭發的畫面。他有些神經質的搖了搖頭,将腦海中的幻想甩開,心不在焉的說道:“那你快去洗澡吧,這麽晚了,我就不耽誤你休息了。”

李容修聞言,也沒跟沈煜鈞寒暄客氣,直接回道:“那行,你也休息吧。有什麽事兒。明天早上去學校說。”

沈煜鈞聽着電話裏頭傳來的“嘟嘟”忙音,若有所思的沉默半晌,都沒動彈。

李九贏握着已經空空的水晶杯回到沈煜鈞面前,挑眉問道:“你這算是重利忘義,還是重色輕友,我就這麽簡簡單單的被你賣了?”

沈煜鈞回過神來,沖着李九贏笑眯眯說道:“哪兒啊,我這也是為了你好。要知道我們日漸年邁的皇帝陛下,一向讨厭他的兒子們跟那些能左右帝國局勢的財閥世家走的太近。我是害怕九皇子您初來乍到,一時間忘了陛下的忌諱而已。”

李九贏依舊保持着臉上溫文爾雅的笑容面具。他伸手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好整以暇的晃了晃杯子,意味深長的說道:“可是在我的印象中,你沈煜鈞也從來都不是一個會多管閑事的人。”

“除非這樣做,會讓他得到更大的利益。”沈煜鈞笑着接口。他順手為自己倒了杯威士忌,然後向李九贏做了個碰杯的動作。

一聲清脆的撞擊聲下,是兩個人心照不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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