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睡一個被窩
許久,他聲音微沉,帶着一絲沙啞:“抱歉,我不知道這個,現在該怎麽做?”
沈晚夕想到家裏不會有衛生帶,略微思索了一會,輕聲道:“你幫我燒些熱水,再找一條幹淨的棉布帶可好?”
“嗯。”
雲橫沒有多問便轉身去了廚房,他向來不太明白女子那些方面的事情,可既然阿夕沒有騙她,若是女子都會那樣,為什麽她卻那麽疼?
沉江……到底是誰将她毒爛臉、沉了江?
端着熱水盆進來時,雲橫臉色一如既往地森沉,甚至還多了幾分陰鸷。
沈晚夕吓得膽寒,接過布帶後自己先難為情了一會,良久才擡起頭怯怯道:“我自己洗就好,你要不先出去等我一下?”
雲橫眉頭皺得極緊:“你自己能洗幹淨傷口?不用我幫忙嗎?”
“……咳咳咳不……不必,你快走。”
沈晚夕原本捂着小腹,現如今還要騰出手來掩住口唇,她輕輕咳嗽兩聲,小心地催促着他,原本冒着冷汗的身子竟微微發燙起來。
原來他以為那裏是傷口,傷口在流血,所以會痛。
不過好像也就是這個道理啊。
這男人……若說他不懂,他又常常來幾句虎狼之詞,讓人面紅耳赤。若說他懂,可他又好像對男女情愛之事比較陌生。
如果雲橫是因為久居山中內心閉塞,倒也好解釋了,怕就怕這些不懂都是裝出來的,那樣的人得有多恐怖啊。
沈晚夕忍着痛下床,因右腿還用棍子固定着,她只能左腿屈起蹲下身,右腿伸直,保持這種怪異滑稽的姿勢将身下清洗幹淨,把衛生帶也系在腰上,又換了幹淨的褲子。
熱水沖過之後,沈晚夕的身子也跟着舒服了些,總算沒有那麽鑽心裂肺的疼。
可她看着床單、被套和衣服上的斑斑血跡犯了難。
雲橫就這兩床被子、一條床單,被套上血跡還多一些,足足有一片都沾染了,約莫是她睡覺的姿勢導致的。
床單上只有一小塊血跡,忍一忍還能睡一晚,被套卻是鐵定要換的。
可這一換,裏面的冒着棉花的被芯根本沒有辦法蓋呀。
她眼巴巴地看着床裏頭雲橫蓋的那條,正思考着如何應對,忽然聽到門響。
雲橫是聽見屋內沒了聲音,這才進來:“處理好了?”
沈晚夕咬了咬唇垂下頭應了,正愁該怎麽解釋時,瞧見雲橫臉色極沉,她聲音又弱了下去:“對不起啊,把你的床弄髒了。”
男人看到這些東西,心情一般都會很煩躁吧。
雲橫盯着衣物上的血跡默嘆了口氣,開口道:“床單今晚将就一下,被套卸下來,明早我一起拿到河邊去洗。”
沈晚夕擡眼一臉錯愕地看了看他,兩只眼睛像寶石般透亮透亮的。
沾了污穢的床單被套,他一個大男人願意去洗?
盡管內心有些激動雀躍,可沈晚夕還是無法接受,一來她也不願将自己的穢物給男子看到,二來從古至今都沒有男子有過給女子洗這東西的先例啊。
說出去,會被人笑話的。
更何況,從前她還聽身邊的月嬷嬷說過,男子見了女子的穢物是會丢了運勢的,日後多會倒黴。她雖然不是迷信之人,可心裏對這種事還是會有些疙瘩。
心裏無數的小念頭像雨後春苗般一個個竄了出來,沈晚夕盯着自己尚不能随意動彈的右腿許久,蹙着眉拒絕道:“明日你幫我打一桶井水上來,我自己慢慢洗吧。”
從前在府中除了偶爾跟阿娘學着做飯,衣服倒是沒有洗過,不過這點衣服洗起來應該不難,只是洗滌床單被套似乎要費些力氣。
更何況還是沾了血的,更不能讓雲橫去洗了。
“不必,”雲橫冷聲回,“你想弄傷腿,再包紮一次?”
沈晚夕頓時不敢說話了。
雲橫見她猶猶豫豫,原本心中煩悶不耐,可聽到她嗓音中的溫軟怯懦,又像是清風拂過胸膛,總是恰到好處地将他的那股氣掃了下去。
他走到床邊将髒了的被套卸下來,連同她弄髒的褲子一起扔在地方,至于棉芯,檢查了一圈并無血跡,也被他折疊好扔進了櫃子裏。
騰走一條被子的床榻剎那間空蕩了許多。
沈晚夕耳垂忽然一燙,像是惹了夏天的蜂蟲似的,渾身難受得緊。
雲橫沉默片刻,“外面髒,你睡裏頭。”
“啊?”
沈晚夕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不嫌她髒嗎?
還專挑沾了血的地方睡。
那血跡在燈光下紅得刺眼,連她自己都有些嫌棄自己了。
床上只剩了一條被子,今晚她要和雲橫睡在一個被窩裏了嗎?
不過小日子來了,她倒是安心了稍許,至少正常男子都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對女子做那些事情。
只是兩人同床亦同被,想想都會有些局促和暧昧。
一人一條被子還算好的,她可以把自己裹得緊緊的,就當身邊沒有旁人。可同睡在一條被子裏,難免肢體接觸,她要怎麽忽視雲橫的存在?
仰頭看了眼雲橫,他身材高大,約莫八尺有餘,而她今年雖然才十五歲,可在同齡的女子中個子也不算低了,卻還只到雲橫胸口。
這麽大的男人,那麽小的被子。
怎麽裹得住兩個人?
雲橫見她捂着小腹皺着眉,還不知道在胡思亂想什麽,寒聲催她:“趕緊上床。”
“啊,哦哦好。”一句話瞬間将沈晚夕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拄着拐慢吞吞地走到床邊,屁股剛剛碰到床邊就以左腿發力,迅速地挪了進去,手指牽過被子一角,小心地壓在自己小腹下,既緩解了疼痛,也不至于被子被搶走。
沈晚夕終于可以坦坦蕩蕩地留個後背給他,自己盯着眼前光禿禿的牆面,安心得不要不要的。
雲橫順勢吹滅了燈,黑暗中往她身邊靠了過去。
男人的氣息萦繞在身邊,像冬日裏的暖爐散着熱氣将她輕輕裹住。
沈晚夕身子一僵,随後往裏頭挪了挪,又挪了挪,可無論她怎麽往裏,那股溫熱的氣息竟像是繞不開似的。
像八歲那年大街上死死跟着她的惡犬,兇惡狡猾地盯着它的食物。
後來,她足足跑了幾條巷子才将它甩開。
她覺得雲橫就像那只惡犬,此刻一定目眦欲裂地盯着她。
臉頰幾乎要貼到牆面了,退無可退。沈晚夕忽覺腰下一緊,一只溫熱的手掌繞過身上的被子将她牢牢箍住。
身後,他低啞着嗓子,像是朝她耳朵裏吹氣,“動什麽,想和牆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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