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竹荪湯
臨近酉時,宋鍋鍋才挎着一籃子的芥菜回來。
沈晚夕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見他渾身上下髒得跟泥地裏滾過似的,心想小家夥定是在林子裏玩了整日,幸好在晚飯前回來了,否則她就要自己拄着拐到竹林裏挖野菜了。
“诶,這個我像是在哪見過?”
沈晚夕疑惑地看着籃子裏幾只撐着傘裙的菌子,像小姑娘穿的白裙子似的,白中帶着些淺黃,輕輕一嗅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宋鍋鍋道:“這是蛇蛋裏長出來的毒蘑菇,吃不了,我是采回來玩兒的。”
沈晚夕皺了皺眉頭,良久才想起前兩年在一個叔伯的壽宴上吃過一道竹荪炖雞湯,那菌子不就是這個模樣嘛!
原來山裏的人都不認識,也不敢吃。
她輕輕一笑,捏了捏鍋鍋的小胖臉,道:“這是長在枯竹根部的竹荪,不僅能吃,味道還特別鮮美,今晚阿夕姐姐做羹湯給你嘗嘗。”
宋鍋鍋吓得小臉一白,忙搖手拒絕道:“不能吃!我阿娘說這是毒蛇的口水舔過的,吃了會中毒!”
話還未說完,沈晚夕即刻就将竹荪從籃子中取出來,剪去根部,撕開小裙子,用清水沖洗幹淨後按在案板上切成指節長短的小段。
新鮮的竹荪若不及時處理,約莫一兩個時辰就會腐爛,所以動作要快。
宋鍋鍋看着她熟練的動作,一時間目瞪口呆。
醜媳婦一定是想毒死他,等會獵戶也要回來了,要不先跑?
“鍋鍋——鍋鍋——”
恰好外頭遠遠傳來婦人的吆喝聲,宋鍋鍋登時後背一挺,匆匆忙忙道:“阿夕姐姐,我娘在喚我了,我得趕緊回去!”
沈晚夕點點頭,手掌一揮:“你先回去吧,晚飯姐姐給你留點兒。”
宋鍋鍋憨憨笑了一下,提腿就往外跑:“你們吃,我娘也是喊我回家吃晚飯呢!”
一出門,那婦人的叫罵聲就噼裏啪啦地傳了進來。
“小兔崽子!我說你跑哪去了一整天不見人影,膽子忒大了竟然敢去那家,小心把你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你不要命,可你老娘還要跟你奶奶交代呢!”
“阿娘,我沒有……”
“你還敢說謊,方才你不是從他家出來的嗎!下次再去,我就先打斷你的腿!”
……
沈晚夕聽着刺耳,幹脆加快了剁肉餡的力道,“哚哚”幾聲便将外面難聽的聲音壓了下去。
也就是雲橫沒回來,她才敢在外面扯子嗓子喊,雲橫若是在家,她們連往裏頭看一眼的膽量都沒有。
沈晚夕心裏也期待着雲橫能夠早些回來,吓一吓那到處傳他壞話的宋家娘子,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到處編排。
肉餡中加入鹽末、黃酒、胡椒粉攪拌均勻,撒一把澱粉讓肉質更加鮮嫩,待完全攪拌開後,她用筷子夾起一塊肉餡塞進竹荪管子裏,滿滿當當,留着備用。
鍋中燒水的同時,她又将午後在門前菜地裏挖的莴筍洗淨,切成細絲,等到水開之後将竹荪和莴筍絲一同扔下鍋煮。
竹荪天然鮮美,無需添加任何佐料就可以做到鮮香四溢,再加上肉餡和莴筍的清香,整個鍋中翻騰起來的白霧都彌漫着磨人的香味,撒幾滴清油,再扔一把蔥末,油花裏泛着蔥綠,沈晚夕自己眼裏都冒着光,體內的饞蟲全都勾出來了。
原本想做芥菜肉餡餃子,如今肉餡卻在竹荪湯裏用掉了,沈晚夕想了會,便将芥菜洗淨切成碎,放入鍋中加油翻炒,盛出備用,再取出雲橫過年前在鎮子上灌的香腸,切成小丁,大米放入鍋中後加入香腸一起蒸,等到米飯約莫九成熟的時候,将炒好的芥菜末扔下鍋,同米飯、香腸一起攪拌均勻,蓋上鍋蓋再焖上一會,香腸芥菜蒸飯就做完了。
雲橫在外頭看着炊煙,聞着飯香,駐足了好一會。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家裏等着他的不再是殘羹冷炙和一成不變的冷清,而是有了飯菜香,有了人間煙火味。
還有個軟綿綿的小姑娘,不等到他回來就不吃飯。
心下不自覺地軟了下來。
透着窗戶的罅隙,沈晚夕看到雲橫提着弓背着箭筒站在門口,忙将他喊進來:“雲橫,飯做好了,好燙,我一個人端不了!”
語罷,雲橫徑直走到堂屋,将弓箭挂回牆上,随即便來到廚房将湯碗和飯碗依次端到飯桌上去。
沈晚夕也并非端不了兩個碗,她只是怕雲橫在外頭聽見什麽不好聽的,回頭一聲不響地生悶氣。
宋家娘子說的那些話連她都不愛聽,更何況是雲橫呢?若真惹他出手,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芥菜的清香将香腸的膩解去了大半,米飯鹹中帶香,芥菜清新舒爽,香腸肥而不膩,一口竹荪湯下去,鮮濃的味道在唇齒間久久流連,這時候再咬一口竹荪塞肉,滑嫩的肉末更是瞬間刺激到味蕾。
沈晚夕看着雲橫大快朵頤,自己臉上也洋溢着笑:“好吃嗎?”
雲橫嗯了一聲,飯碗幾乎蓋住了半張臉。
沈晚夕眨了眨眼睛,故意吓他:“他們都說這個菌子有毒,你怕不怕吃完這頓就一命嗚呼了?萬一我故意下毒害你……”
“那你會嗎?”
他擱下飯碗,漆黑如墨的眼眸裏泛起一絲光亮,看她的目光有種緩慢的灼熱,吓得沈晚夕趕忙搖搖頭,将餘話收入腹中。
良久,她又扯開了話題:“今日鍋鍋來幫我做家務了,還哭着喊我阿夕姐姐,你是不是又把他吓得不輕?”
雲橫道:“我不過随口提醒兩句。”
沈晚夕心覺好笑,大約就是一提,二瞪,三威脅,四恐吓,五逼迫……這樣地“提醒兩句”吧,雲橫兇起來什麽樣子,她還能不曉得?
戌時過半,沈晚夕正準備擦身子,卻聽到窗沿下傳來幾聲貓兒的叫聲,一開始她還覺得奇怪,又聽了兩聲後才反應過來。
“阿夕姐姐——”
宋鍋鍋在窗沿下輕輕喚她,沈晚夕忙擱下手巾拄着拐去看,推開窗,小家夥立刻冒出個毛茸茸的腦袋,“阿夕姐姐,你吃了毒蘑菇嗎?”
沈晚夕噗嗤一笑,想着雲橫還在外頭,應該離得不遠,于是放低了聲音道:“吃了,你是不是特意來看看我毒死了沒?”
宋鍋鍋滿臉疑惑:“真的沒有事嗎?”
沈晚夕看着廚房的方向,笑道:“沒事的,我還給你留了一碗,你要不要進來嘗嘗?”
宋鍋鍋想到傍晚時分這屋子裏傳出來的香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可大人從小不讓他們吃的東西,真的會沒有毒嗎?
他心有餘悸,猶豫了一會還是搖搖頭道:“我還是不吃了!我趁着上茅廁的時候偷偷溜出來的,我得趕緊回去睡,不然阿娘知道了要打死我!”
小家夥貓兒似的一溜煙跑了。
沈晚夕搖頭笑了笑,孩子心腸不算壞,只是村裏人都傳她跟雲橫的不好,久而久之人人都厭了、怕了他們,就連不曉事的孩子也是一樣。
偏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救得回來的。
月夜,沉沉入水。
沈晚夕主動選擇睡在外面,雲橫也不吭一聲地靠着左邊的牆睡下。
因着白日裏的一場夢,她對雲橫後背的刀傷更加好奇。
那傷口和夢裏是一個樣子嗎,還是更嚴重些?
夜裏還會痛嗎?
雲橫就背對着她,被子只蓋了一半,中衣的衣角搭在他的腰間,輕輕一撩應該就能看到裏面。
他似乎睡得很沉,呼吸也很是均勻,反倒是她自己心髒撲通撲通地跳。
沈晚夕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有一剎那像是停滞了呼吸,再反應過來時,右手竟已鬼使神差地探到了雲橫的衣擺。
腦海中閃過無數句“非禮勿視”,但最終卻被對立的念頭壓了下去。
手都伸了,看一眼也無妨。
後背而已,爹爹的軍營裏白花花的膀子多得是,而且山村裏不少男人都裸露着上身在地裏幹活,她也偶爾瞥見過一眼,算不得什麽大事。
她在心裏努力說服着自己,小手一邊顫顫巍巍地往前伸。
剛要掀開衣角時,右手忽然被一只溫熱有力的手掌禁锢,吓得沈晚夕渾身僵住,瞬間不知所措。
黑暗中雲橫猛然睜開眼,神色一凜,“做什麽?”
雲橫似乎是本能的敏感,身邊有什麽風吹草動他都能及時察覺,或許是山裏與野獸搏過命,練出來這樣靈敏的聽覺,又或許五年前便是如此,和他失去的記憶有關。
所以,方才小姑娘睡不着時呼吸略微有些紊亂,他已能夠察覺,而她哆哆嗦嗦伸手過來的時候,他便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了。
軟軟的手指像小兔子的爪子,指尖觸碰到腰身,竟讓他整個人都僵硬起來。
沈晚夕偷偷上手卻被抓包,此刻窘迫極了,只得含含糊糊答道:“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我就想看看你後背的傷,白日裏打盹時我做了個夢,夢到你後背流着血,很是恐怖……我是吓壞了,所以才想瞧瞧你,可以嗎?”
話落時,她咬了咬唇,雙頰又是一燙。
她到底在說什麽啊!
不看就不看了,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
還問他可以嗎?!
他要是回不可以,那她日後還能有臉見人?
作者有話要說: 雲橫: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媳婦偷偷摸摸地想看我的身體
阿夕:我沒有,別瞎說
雲橫:那你伸手幹什麽?
阿夕:我……我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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