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黎軒一直覺得自己很大方，可被小糕點師一次再次地沖擊底線之後，他覺得自己也快到極限了。

難得休息日，黎軒還起了一個大早，準備找機會跟小家夥好好探讨一下人生。

他剛走下樓，就聽見哥舒亞的聲音。

“去哪裏？

“約了一個朋友。”

朋友？

你一個c等級的脆弱生物能有什麽朋友？莫非是那個新歡？

黎軒噴了一口惡氣，迅速折回樓上。

江離轉了兩趟車才到約定的地方。一路上，他總覺得有一雙眼睛盯着自己，可每每回頭，根本沒有一個可疑人物。

“那是江小離？”某棟高樓的落地窗內傳來疑惑的聲音。

“黎軒沒死，他竟然敢活着？哼哼……”一連串的冷笑在幾個人之間流轉。

“等一下，他身後跟的那個人……”

“黎軒？”

這幾人同時怔愣了。

就在此時，原本偷偷跟在江離身後的黎軒突然停住腳步，朝着這邊看過來。明明相隔百米，這麽多的玻璃窗戶，那視線卻分毫不差地直射過來。

一個人手上端着的咖啡杯“嘭”地掉在地上。而其他人，也條件反射地後退了幾步，仿佛深怕被他看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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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從視覺角度來說，這種玻璃只能從裏面看見外面，外面的人是不可能看見他們的。等他們意識到這點時，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一絲尴尬和懊惱。

而此刻坐在寬大皮椅上的男人，微微勾起唇角，對手下人的反應似乎很有興趣。他支起腦袋，視線轉向窗外，陽光瞬間打在無暇的臉上。一頭銀色長發襯得狹長美眸燦若星辰，俊美五官雌雄莫辯。紫色束腰長衫，紫玉抹額搭在眉心之上，透出一股濃濃的古韻風味。仿佛活脫脫從古地球文明電影巨制海報中走出來的人物。

黎軒虛了虛眼，收回視線，再看時，小混蛋已經沒了蹤影。當即他詛咒了一聲，朝着江離消失的方向走去。

這是一間設置在空中花園的咖啡廳，離地面九十九米。空中花園位于市中心廣場中央，四面視野都很開闊，從窗戶望去，能看見高樓大廈鱗次栉比，懸浮車猶如穿梭在街道上的雨燕按着固有的規律繞着圈。

唯獨這裏靜谧得遠離了塵嚣繁雜，壁柱上流淌出輕緩的鋼琴曲，無論音樂還是裝潢都透着濃濃的懷舊風味。

如此優雅安靜的環境，果然很适合談情說愛。關鍵是，這咖啡廳不小，人卻不多，而每個雅座都有一定的封閉性，即便聽牆角都挺費力。

黎軒選了一個能看見江離卻又讓江離看不到他的位置。而他旁邊，偏偏也有一對跟他有同樣嗜好的人，目标似乎也在江離所在的方向。

黎軒點了一杯咖啡，大大方方地端起，鄙睨着那兩個拿着菜單擋住腦袋當縮頭烏龜的男人。

“來了，來了。”突然一個聲音壓抑地驚呼道。

黎軒眯眯眼，順着他們的視線看過去，只看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子朝着江離走去。褐色卷發被剪短，幹淨利落，精神抖擻。黎軒只看見背影，但從舉手投足來看，這個人的體能很強。

“看，費德蒙少爺來約會了！”旁邊的人興奮地驚呼。

而此刻黎軒也看到了在江離對面坐下的費德蒙，媽的，不得不說，這厮長得還不賴。

咦，等等，怎麽看着有點面熟？

費德蒙？

黎軒血壓開始飙升。他的糕點師何時勾搭上了一個s基因的機甲戰士？就算自己拒絕了他，如此明顯地找一個s基因，分明就是在向自己挑釁！

而再看今天的江離，一身米色休閑裝，雖然看起來舊點，卻襯得一雙黑眸水靈靈的。江離身材其實不矮，但是因為單薄而顯得特別纖細，無論是伸出的手，還是衣服磨過的腰身，都惹得人手心發癢。

黎軒冷哼了一聲，莫名地有些緊張又有些懊惱。江離絕對是在故意勾引費德蒙。一看那厮那傻笑的樣兒智商就有限。s基因怎麽了，在他的小糕點師面前就是個傻x，你看他摸後腦勺的蠢樣兒，真是怎麽看怎麽跌價。

江離到底是什麽眼光，怎麽能看上他？

“少爺到底什麽眼光，怎麽能看上他？你看他又瘦又弱，跟只小雞仔似的！還有，他對少爺太無禮了！我都比他做得好！少爺一定是鬼迷了心竅，虛拟場看多了奇形怪狀的異獸，才會看上這副模樣……”

“啪！”黎軒重重地将咖啡杯拍在桌子上。

旁邊的兩人一抖，驚愕地轉過頭來。

他們以為是自己的聲音太大打擾到了這位，趕緊道歉。

黎軒冷冷瞥了他們一眼，起身，徑直朝江離走過去。

“咦……那人有點眼熟？”

“帝國人？”

“怎麽感覺像是那個第一機甲戰士？”

“黎、黎軒……”

江離正跟費德蒙有說有笑呢，就嗅到一股煞氣撲面而來。

愕然轉頭，黎軒清淡高冷的臉出現在眼前，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費德蒙也看見了黎軒，褐色的雙眼瞬間泛起了紅光。方才他們還在讨論要如何給黎軒來一個過目不忘的初見。沒想到，一個轉眼，這位已經出現在眼前。

費德蒙感激地看了江離一眼。

黎軒心中一個冷哼，媽的，正主都來了，你個小三還敢眉目傳情？

費德蒙站得筆挺，伸出手，跟黎軒的手交握在一起。

黎軒一看他一米九二的身高，心情又陰暗了幾分，但面上依然客氣地跟他握手。

“費德蒙·凱普斯特？很高興認識你！”

一聽黎軒毫不猶豫地叫出自己的名字，費德蒙更加興奮，“黎軒，很高興認識你！”

黎軒幾乎是以最快捷的速度在江離身邊位置坐下，坐下之後這身高落差順眼多了。

“我恰好路過，沒想到會碰到你。”黎軒瞥了江離一眼，視線重心卻放在費德蒙身上。

費德蒙揉揉後腦勺，笑得有些驚喜也有些不好意思，“剛跟小離談到你，本來想選個時候正式登門拜訪，沒想到這樣巧遇。”他都沒準備什麽見面禮，實在有些汗顏。

黎軒的眉頭微不可查地跳了一下，“正式拜訪”，媽的，都到了見家長這一步了嗎？

江離只感覺一股低氣壓一圈一圈地向自己襲來，他感覺到周圍的空氣迅速向冰點靠近。他越來越搞不明白黎軒的姿勢了。他不會以為自己跟聯邦人勾結，出賣情報什麽的吧？

黎軒道貌岸然地繼續跟費德蒙虛以委蛇，費德蒙完全沒感覺出他們在雞同鴨講。當然，江離也沒感覺出來。直到費德蒙說，“本來是想将普頓博士的事情當成見面禮的。可惜，現在還沒談成。不過，你放心，我想他已經被挑起興趣了。”

費德蒙一有空就會拿着黎軒的機甲對戰去找普頓請教。凡是看過黎軒戰鬥的，無一不為之傾倒。而那位态度堅決的老博士一邊雙眼放光，一邊罵罵咧咧地指出黎軒的不足之處，每次看得比他還興奮。

幾番對話之後，費德蒙已經恢複了該有的鎮定。

黎軒皺了皺眉頭，難道想用普頓博士的事情來賄賂他？他是不會妥協的，想到要将江離交給這樣一個人，黎軒就不能平靜。

江離也覺得自己沒必要再隐瞞，便将費德蒙之前寫的挑戰書給黎軒，“我并不是有意隐瞞你。你跟高斯的關系看起來不錯，而凱普斯特與科維爾又有點過節……”

江離盡量将自己身上的嫌疑抹幹淨。

黎軒看了一眼，似乎明白了點什麽，“你是為這個才聯系上費德蒙的？”

江離跟費德蒙都愣了一下，總覺得這厮注意的重點似乎不太對。

江離将黎軒的反應在腦袋裏轉悠了一圈，沒轉悠出個所以然來，但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同時虔誠地看着黎軒，雖然他現在并不想惹他生氣，可早死早超生，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将自己在天宇當“學徒工”的事情告訴了黎軒。

“有合同嗎？”

“啊？”等待宣判的江離有點懵。他想過，或許黎軒會一怒之下将他這個不聽話的糕點師趕出去——按哥舒亞的說法，被黎軒趕走的糕點師和廚師已經無法統計了。

一看江離那傻樣兒，黎軒覺得自己來過問十分英明。

費德蒙也聽出了他的意思，其實他之前也想過跟江離談簽訂合同的事情，但江離是要給他做“帝國軍部機密”，而之前他們也有口頭協議，僅代表個人，言下之意，江離并不想跟凱特財團有任何實質性的牽連。

“小離怕與凱特簽訂合同會讓你為難，所以……”費德蒙攤攤手，黎軒比他想象的好相處多了，而且對江離這個下屬的關心呵護也是難得一見的。

黎軒看了一眼江離，雖然弱點，腦子還是能顧全大局的。

“不過，我會以個人名義雇傭小離。”

黎軒點點頭，“合同，請直接發我這裏。”

費德蒙愣了一下，安慰地點點頭，黎軒還真是怕自己的人吃虧呢。不過讓他過目一下也好，大家都放心。

三個人終于在愉快的氣氛下享用完咖啡，這才分道揚镳。

上車前，黎軒感覺到更強烈的窺探，不禁回頭看向那一片玻璃窗。

“怎麽了？”江離不明所以地順着視線望過去，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一只大手将他肩膀一按，塞進了車裏，同時用身體擋住了他。

黎軒看着遠處眯了眯眼。他就像只天生的獵豹，對獵物和威脅異常敏銳。

玻璃後面，銀發男子晃着手中的紅酒杯，輕輕抿了一口，淡薄的唇上被染上一點殷紅。

“玄夜大人，記者招待會就要開始了。”門口，助理恭敬地站着，提醒這位只顧欣賞窗戶無視其他活人的人。

玄夜輕輕一笑，放下杯子，離開了這片窗戶。

黎軒感覺到詭異消失，這才坐進車裏。

江離趕忙給他讓位，對那個在車外站了半天，不發一言的男人，心裏有點沒底。難道他還在嫌棄自己？

車啓動起來時，江離清了清喉嚨，“那天晚上，我沒有……”

“我知道不是費德蒙。”黎軒的嘴角翹了翹，聲音甚是輕快。小家夥無非是想解釋那天晚上偷偷舒服時，沒有想別的男人。

雖然一邊想着他撸，一邊跟別的男人聊天什麽的，有點讓人不舒服，但他知道，他們聊的都是自己的事情，姑且寬宏大量地原諒這個小混蛋吧。

江離的話被截斷，有點懵。他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正想繼續解釋時，黎軒又說話了，“普頓博士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他做夢也想不到小家夥會為了他的事情以一個c等級基因拿着一封戰書去“要挾”s級基因。

在得知事實真相那一刻，他的心情莫名地激動。甚至有想過，小家夥這麽對胃口，要不就收了他吧。

可是，他知道，他的心裏還住着一個江離，滿滿當當地占據了他最溫馨的記憶。他無法就這樣将“江小離”拖下水。他需要厘清自己的心意。

黎軒忍不住揉了揉江離的腦袋，果然手感超好，粘上就不忍拿下來，“給我點時間。”

江離一呆，啥？為毛他越來越聽不懂了？

黎軒的心情似乎很好，他也懶得再去追究。

“普頓博士那邊，你是不是早就想到對策了？”

黎軒的笑容瞬間放大，“每天上午都會有一個人來看我的對戰，而且是n先生親自相陪，我想這個人應該就是他。”

江離恍然大悟，這厮應該最初就是打的這主意吧。要不，以他s級等級，賺錢的法子多的是，偏偏他選了這一條，大概就是早查到普頓會在機甲對戰聯盟挑選弟子。

而黎軒的成績不多不少做到最好，偏偏也不是太顯眼，看得高手抓狂的對戰，想必就是那釣魚的餌。

江離想起了那日n先生陪着的那個拍案而起的老者，心中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