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等到晚上九點的時候，依然沒有黎軒的電話，換句話所，那家夥并沒有回家。江離看着通訊儀，一想到家裏空蕩蕩的感覺，他就覺得心慌，不如在實驗室繼續研究。

就在這時，通訊儀突然響了起來，跳出的頭像不是黎軒而是瑞達。江離微微有點小失望，但還是微笑着問道：“怎麽了？”

“江，為什麽不回家？我在家裏等你。”

江離的心髒驟然一縮，似乎，曾經他躲在實驗室逃避高斯時，瑞達也這樣給他打過電話。只是那時的煩躁讓他忽略了瑞達冰冷眼眸背後的情緒。瑞達就像是一個忍受着家庭冷暴力的孩子，他敏感纖細，對父母的事情無能為力，連說話都隐藏着小心翼翼。

可因為他是機器人，江離從來沒想過他會有什麽負面的情緒影響。直到此刻，江離才堅信，自己的死或許沒能激起活人多少感情，但必然給瑞達造成了心理陰影。

“瑞達，我馬上回去。”

“嗯。我準備了夜宵。”瑞達的話依然沒有情緒。

江離卻在那一刻心跳不平穩了。人類總是容易忽視那些看起來理所當然的付出和等待，幸好，這次他看到了。

十分鐘後，江離開着陸行車出了天宇大廈，懸浮車二十分鐘的路程，陸行車卻要一個小時。江離着急回家，并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一輛車始終跟着他。

那輛車沒有開車燈，只能借助路燈的光芒辨識它的存在。

直到開出繁華城區，往人煙相對稀少的高級住宅區開去時，那輛車因為距離拉近而被江離發現。這年頭，陸行車很少，而後面那一輛分明是懸浮車啓用的陸行輪胎。

江離警覺起來，将車速加到最大，而身後的車也跟着“嗖”地飙過來。江離确定，他的确被人跟蹤了。這種事情從未發生過，江離心跳有些凝滞，本能驅使着他逃離。

可是，會是什麽人，會有什麽目的？

江離來不及多想，已經撥通黎軒的電話。

那頭，黎軒慢悠悠地接通了電話，心想着，一天沒聯系，小家夥肯定特別想念他。

黎軒翹着嘴角淡定地“喂”了一聲，卻聽見江離略顯顫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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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軒，我被人跟蹤了。”

黎軒眸色一沉，命令道：“往家裏開。”

蘇洛眼巴巴地看着正在擺優雅姿勢的機甲身形一滞，下一秒，電光一閃，它就從攝制組乃至禦風百十號人面前消失了。

卧槽！脾氣本來就不太好的蘇洛就差當衆咒罵。

江離不知道黎軒什麽時候會趕到，也不知道他會做什麽，只是有些心慌地以最大的速度在路上奔馳起來，但後面是懸浮車，陸行功能雖然有限，可江離一加速，他幹脆改回懸浮功能，那速度可想而知。

江離啓動全息掃描儀，想要将對方車輛數據和駕駛者投影掃瞄出來，一掃之下，心頭更慌，對方已經做好掩蓋，根本不容他有任何入侵的舉動。

車間距離從百米到五十到三十到十，江離覺得自己的神經幾乎就要崩潰。陡然之間，眼前一花，他發現自己騰空了，四個車輪子在空中飛速旋轉，但車身卻沒有向前移動分毫。

江離驚恐地看向車窗外，只見一臺機甲胸口的部件裝置。幾乎在抓起自己的同時，機甲一記飛腿踢向後面那臺懸浮車。懸浮車卻在瞬間偏離方向，調轉車頭，如流星一樣消失在夜空中。

江離呆愣地看着駕駛艙。

“把車停下來。”黎軒不滿地吼道，小家夥到底是有多笨呀，你不知道你的車輪子高速運轉會磨壞我的手指頭嗎？

“黎、黎軒？”江離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一臺機甲毫無征兆地憑空出現在他面前，還将他的車捏在手中，像是玩着一個汽車模型。

黎軒的臉上有點冷，卻将汽車握得牢牢的，往家的方向走去。江離看他這一身裝扮就知道，他還在拍禦風的宣傳視頻。這臺機甲似乎還是自己給禦風裝的那臺五級機甲。

“是不是打擾你工作了？”驚魂未定的江離小心翼翼地問道，男人的臉真的很黑呢。

黎軒瞥了他一眼，“為什麽不早點回家？”沒見現在快十點了嗎？

“你不是也沒回家嗎？”江離嘀咕道。

“喀嚓”一聲，頭頂傳來擠壓的響聲，江離心肝顫動了一下，他絲毫不懷疑黎軒的大拇指正按在他的車頂上。這厮不會惱羞成怒把他捏成肉泥吧？

“那個，我在幫費德蒙改裝機甲。”江離老實交代。

果然，又是為了那個野男人。

“我也有十臺機甲。”黎軒淡淡地說道。

“？”什麽意思？江離虔誠地看着黎軒。

“你若真手癢，我的機甲可以給你玩。”

江離有點郁悶，誰玩了？你以為我還在玩機甲模型嗎？為什麽這個男人總是小看他，好歹他的技術也能抵得上高級機甲師。蘇洛是帝國最年輕的高級機甲師，他江離曾經也算聯邦最年輕的高級機甲師，雖、雖然沒有執照……

小家夥犯了錯，不但沒有悔改之意，竟然還敢瞪他！黎軒剛剛受到驚吓的心肝兒顫悠了一下，媽的，每天只知道出去勾搭男人，怎麽不關心關心自己的男人加班到深夜的苦逼樣兒？他有多久沒吃到小家夥親手做的糕點了，又有多久沒被人爬床了，知道他有多空虛寂寞冷嗎？竟然現在還為了一個野男人讓自己遇險，到底有沒有是他的人的自覺呀！

對于小家夥的不服管教，黎軒胸中郁結，一張俊美無雙的臉硬是凍成了冰棍兒。駕駛的機甲也表現出一點點躁動，江離在半空中被颠得差點嘔出來。

當黎軒揣着江離坐的車跨進自家花園道時，連機器人瑞達都嗅出了那股不和諧的氣氛。再掃一眼這架勢，一臺九米高的機甲，手裏拎了一輛兩米長的小車，車裏還裝着一個臉色蒼白蒼白的江小離……

“嘭”地一聲，車在離地一米的地方被丢下來。江離被震得有點老眼昏花，黎軒從機甲跳出來時，他都還沒緩過神來。

瑞達打開車門，關心地問道：“還好吧？”即便這兩人不說，他也知道他們肯定吵架了。本來打算不理人的黎軒看小家夥還沒爬出來，眉頭皺了皺，折返回來，俯身看向車裏，只見江離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他才意識到，這小家夥只是c等級基因，這一路上他似乎沒有考慮到他的身體承受能力。

一想之下，愈發懊惱起來，冷氣壓直轉悠，一把将人抱起，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真沒用！”

江離本想瞪回去，可濕漉漉的眼睛瞪大了看着黎軒，毫無氣勢，反而把黎軒看得心肝又顫悠了起來，方才的冷氣壓悠悠轉轉地消散了，換得一股來自深處的躁動。

哼，連這種時候都不忘勾引我！

黎軒理所當然地将人直接帶進自己的卧室，瑞達跟在他身後，停在卧室門口，猶猶豫豫不知道進還是不進，他實在挺擔心江離的。

“把他的睡衣拿上來。放好熱水。”

在平穩的床上躺了好一陣子，江離才覺得地沒有搖晃了，他掙紮着爬起來，“不用，我要回自己的房間！”

黎軒一把拎住他的後衣領，将人拖了回來，惡狠狠地吼道：“再跑，試試看！”

他覺得自己對這個小家夥的忍耐真的已經到了極限，真想不顧一切将人辦了，捉回帝國算了。他怎麽就能栽在這麽別扭的人手裏呢！

江離只覺得脖子有點疼。這厮是真的發怒了。在發怒的獅子面前，他決定當一只溫順的小綿羊，不再掙紮，任他作為。

黎軒總算是滿意了一點，看着江離喝了一碗壓驚的甜湯，這才将人拎進浴室洗刷幹淨之直接塞自己被窩了。

被黎軒剝衣服，搓身子，江離都懶得翻白眼，只是在走出浴室時，他淡淡地問了一句，“你養過狗嗎？”

黎軒看了一眼江離恢複紅潤的臉頰，氣息終于又緩和了一點，淡淡回道：“不，我養過貓。”

唉，難怪手法如此娴熟，連抹他的後背都跟順毛一樣。

睡覺前，兩人總算是恢複了平和心情。一天折騰，江離很快就睡死過去。

黎軒聽着他變得沉穩的呼吸聲，悄悄下了床，走到露臺上給延澈去了一個電話，随後也将費德蒙從睡夢中叫醒了。

今天跟蹤的那個人反應速度很快，即便是s級基因也未必追得上，但他們在數據庫裏卻沒找到這樣一個人的存在。

能逃過黎軒突然一擊的人，蓋亞星球掰着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江離到底被什麽人給盯上了，他們終究沒得出個結論。費德蒙甚至連夜調出了天宇周圍的監控，甚至包括街道的監控，但這個人就像是時刻知道哪裏會有監控儀，竟然将車輛的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信息都進行了僞裝和屏蔽。不用說，連車輛的型號，顏色，輪胎等等就被掩飾過。

三個人坐在光屏前，認真思索着到底是哪方面的人馬。

江離只是一個糕點師，他剛在天宇嶄露頭角，可這似乎還沒到被人盯梢的地步。如果是天宇的敵人，也犯不着拿他來當突破口，自然，禦風也是一樣。

那麽最可大的可能便是，對方的目的可能是費德蒙或者黎軒。s級基因難對付，可要對付一個c等級基因，那就容易多了。江離的存在就像是在這兩個s級基因完美的基因片段上打上了一個漏洞，讓那些不良病毒有機可乘。

若是換做以前，延澈會毫不猶豫地将江離從黎軒身邊拎走，可這次，他反而更擔心那個弱小的c等級會不會受到無辜的傷害。

“黎軒，你每天要上課，還要去工作，小離我來接送。”費德蒙提議道，反正他的空閑時間也比較多。

黎軒沉吟了片刻，“早上我送他去天宇，晚上你送他回來。如果有什麽問題，及時聯系我。不能讓他一個人待在外面。”

“我會派人監視小離在外的情況。”

三人分好工已經到了淩晨，結束對話，黎軒深吸了一口氣。

蒼穹下，玄夜終于停住了車。黎軒的那一腿雖然沒有踢中他的車，但勁爆的罡風卻震得引擎發抖，若不是逃得快，這輛懸浮車幾乎能當場散架。

今天他偷偷地從外地回來，沒有驚動任何人，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麽目的，他去了天宇。鬼使神差地，他就想跟上了那個江小離。

江小離的基因檢測數據他拿到手了，上面分明顯示，江小離的基因已經開始蘇醒。一個被大祭司斷言基因絕對不可能蘇醒的廢人，竟然基因蘇醒了，而且還在他十九歲時……

最難預計的是，這種蘇醒是塔諾斯族從未有過的方式。換句話說，連他們族裏最權威的專家也無法判斷江小離基因蘇醒之後會成長成什麽樣兒。

玄夜走出車門靠在引擎蓋上，點上一支煙，抽了起來。看着煙圈袅袅升起，他的心裏有些煩躁。

“默多克的大明星竟然有興致跟蹤一個小小機甲師？”高斯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個随意靠在車上的男人，男人銀色的長發被月光反照，在黑夜中像是自帶了熒光系統一般，透着朦胧的光暈。

玄夜只微微轉頭瞥了一眼高斯，“你不也在跟蹤嗎？那你一個科維爾的少當家又是出于什麽目的？”

“江小離跟你是什麽關系？”

“我也不覺得你會為了一個黎軒的糕點師跟蹤他。”

當然不是因為黎軒，而是江小離那天的加工手法實在讓他生疑。他知道江離不可能複活，但這也不符合江小離資料所顯示的身份特長。他想要知道以前的江小離是什麽樣的。

兩人隔着寂靜的黑暗對峙着。

“如果我今天不交代清楚，你是不是不打算放我離開？”一個以演繹為業的a等級基因自然無法跟一個s級基因的機甲戰士抗衡。

高斯沒有否認，這就是他現身的目的。

“江小離曾經是我的奴隸。我只是有些好奇他離開我的生活而已。如果你想清楚我的事情，其實，問你父親更恰當。畢竟，你以後會繼承科維爾。”說罷，玄夜潇灑地離去。

高斯卻被這簡簡單單的兩句話怔愣當場。江小離跟玄夜的關系，還有玄夜跟麥迪的關系……

而此刻，黎軒也有點煩躁。結束完對話，黎軒又在露臺站了好一會兒平複心緒。當他接到江離的電話時，他的心跳都快停止了。那一刻，就像是感覺到要再度失去江離一樣，他變得有些狂躁，不顧工作人員，甚至來不及把機甲換成懸浮車，就那樣打開飛行系統朝着江離的指示燈所在的位置沖過去。他深怕晚一步，又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

黎軒深吸了幾口氣，推門進屋。房間裏只有小家夥均勻沉穩的呼吸聲，這樣的節奏韻律讓他終于安心了些。

黎軒嘴角扯了扯，附身上去，看着江離熟睡的臉。有點蒼白，卻細嫩細嫩的，一點朱唇不厚不薄，輕輕打開了一條縫隙，像是對某人的邀請。

黎軒的心頭一顫，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淡淡的清香竄入鼻翼，撩撥着他心底最原始的沖動。黎軒的呼吸跟着一重，忍不住要求更多。

他沒學過接吻，但接吻就像是天生的本能，舌尖輕輕地撬開貝齒，手下意識地捧住那顆腦袋，而另一只手卻沿着江離的腰線往下滑去。

黎軒覺得自己是被小家夥蠱惑了，要不然怎麽會這樣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當他意識到欲望擡頭時，冷汗都吓了出來。為此，他在浴室用冷水沖了半個小時。

自然，第二天醒來時，黎軒的臉黑漆漆的。

江離只覺得身上怪怪的，腰上有些微的鈍痛，而嘴像是被豬拱了一般微微有些發腫。

“黎軒，你的房間裏肯定有咬人的蟲子。呆會讓瑞達來清理一下。”睡飽的江離神清氣爽，完全沒有昨晚留下的陰影。他一邊将黎軒的衣服從衣櫃裏取出來，一邊穿衣洗漱，沒看那個男人瞬間黑如鍋底的臉。

蟲子？

黎軒忍不住就将那個轉來轉去的家夥嘴唇多看了幾眼——蟲子能有這麽高的技術水準，啃腫了還不見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