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謀劃
簡簡單單一頓早茶,硬是吃了兩個多鐘頭,直到中午時分魏陽才謝絕了常總的午飯邀請,被專車送回了界水齋。沒搭理孫二貨好奇到死的連環追問,他先給老板去了個電話。
“……事情大致就是這樣了。”站在辦公室門口,魏陽輕輕籲了口氣,做了個結語。
電話那邊好長時間都沒傳回聲音,過了半天,老神棍才吭吭哧哧憋出句話:“那風水局真、真管用?石頭球還能浮到空中?阿陽你怎麽這麽糊塗,這東西用到別處絕對能賣大價錢啊!”
這老東西真跟常總一個德行,魏陽嘴角一抽:“還是省省吧,齊哥說這球就是個鎮物,除了針對性的鎮氣作用外,恐怕就能調節一下空氣清新度,哪有吹的那麽玄乎。”
“你別是被小天師蒙了吧!聽聽那名字,泰山魚龍陣!我看九成九是三僚村的不傳絕學……”
嗤笑一聲,魏陽直接打斷了對方的興奮話語:“是不是三僚村絕學我可猜不到,但是泰山魚龍陣這名字是我自己起的。”
“嘎?”激動全卡嗓子眼兒了,好懸沒把孫乘風憋個半死。
“齊哥只是雕了個風水球,又沒跟我詳細說裏面的內情,更沒提現場會出現怎樣的變化,我就只能半蒙半猜組織點材料嘛,對了,建築集團那邊還給我塞了一百萬做為報酬,這錢咱們還是四六分賬好了。”
見識過真正的風水局之後,常總算是服氣的五體投地,一頓早茶都吃得好似懇談會,別提有多熱情了。魏陽也擺足大師風範,最後謙讓來謙讓去,才勉強收了他們一百萬作為報酬,常總原本還想給他換套更大的房子,但是惦記着之前扔下的杵頭,魏陽硬撐着沒要,一口咬定就住1203,更是讓兩位“知情人”欽佩到了骨頭裏。有了這麽個妥當的收尾工作,這單生意是徹底搞定了,也比預料之中要強上了百倍。
然而如此表功卻沒換來老神棍的誇贊,反而啐了一口:“錢……錢算什麽事啊!你小子到底有沒有認真偷師,這麽好的機會,你看你,連人家陣法叫什麽都沒打聽出來!”
老神棍的聲音不是一般的大,都快把聽筒震破了,魏陽趕緊把手機挪到一邊,等老神棍吼完了才慢悠悠靠了回來:“孫叔,我看之前我們都想差了,真正的風水局可不是那麽好布置的,雕泰山石那會兒我跟在齊哥身邊看了小半天,愣是連魚紋怎麽出現的都沒發覺,就這水平還偷個屁啊,不如老老實實靠着人家的真功夫先給界水齋揚揚名再說。”
孫乘風痛苦的哎呦了一聲:“我說曾大師怎麽如此大方,原來在這兒等着呢!也罷,就算學不到真功夫,咱們也該好好籌謀一番,可惜我這傷遭的不是時候啊,也不知能不能撐到張小天師走人……阿陽,你可要抓緊時間多接幾單生意,但是也別太過火,人家小天師畢竟是客将,萬一走人了,咱們又攬上什麽處理不了的大活,那可就撂挑子了。”
魏陽微微一怔,眨了眨眼才接上了話:“……我懂的,這次常總讓我給他們總部大樓做些設計,我都沒敢接,還是先喘口氣再說。不過這次是徹徹底底得罪了天德那位白大師,對咱們界水齋……”
老神棍頓時又來勁兒了,直接破口大罵:“天德那群狗東西,不過就是靠郭宏圖撞了一次大運,別以為我沒探過他們的底,腥玩意多了去了!阿陽你別擔心,白巒那小子應該是不敢明面找咱們麻煩了,玩風水的九成九都是慫貨,看到真功夫只有夾起尾巴躲的份,而且這次他還理虧在先,難不成為了拆咱們的臺子,還要先大庭廣衆打自己的臉嗎?這次你做得不錯,給他個下馬威就行了,只要常總能夠揭過這事兒,他是不敢再上來亂咬的,等咱們賺夠了錢和名聲,還怕這個小小的草頭蛇,一腳就給碾死了!”
老神棍說得別提有多意氣風發,魏陽笑了笑,并沒有反駁。這次他之所以敢這麽做,也正是因為這個道理。只要讓白巒見識到了真功夫,敢繼續鬧事的心思就要熄了大半,因為風水圈真正的業內人士個個都心知肚明,會“鎮法”的,就肯定懂“毀法”,所謂一法通萬法皆通,只是有些門派不讓随便用毀法罷了,因此遇到有尖貨的主兒,他們是不敢下死手得罪的,萬一把人惹毛了,給他們來個絕嗣毀族的大招,是個人都受不了啊。因而現在明面上倒是不用怕天德那群人了,私下提防才是正理。
“對了,最近你讓孫木華那小子別往醫院跑了,我就乖乖當個隐士,等治好病再出山吧。阿陽你可要操心着點店裏的事情啊,回頭等我出院了,立刻就改股份制……”
老神棍又唠叨了半天股份制,還堅決推辭了這次的“收益分成”,才戀戀不舍的挂上了電話。魏陽笑着收起手機,推開身邊的木門走進了辦公室,只見張修齊依舊端坐在那張仿黃花梨的書桌旁,手臂微懸,正一筆一劃的畫着固魂符,眼中似乎根本看不到其他東西。
魏陽小心翼翼的拉了把椅子放在桌對面,十分沒形象的把下巴搭在了書桌上,有些出神的看着面前這人。今天跟老神棍一聊,他才想起了一件事,這位張小天師再怎麽說都是曾先生寄養在這裏的,總有一天會離開晉省,回到充滿傳奇色彩的龍虎山或者三僚村去。這種人本來應該跟他毫無交集才對,誰知就這麽陰差陽錯的闖入了他的生活。
這感覺就像好不容易養熟了寵物又要被別人抱走一樣,心裏還怪難受的……停!魏陽趕緊打住了這個不太健康的想法,就算失了個魂兒,齊哥也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不是什麽工具、寵物。也許還是讓曾先生想想辦法,恢複他的神智更好,不論是龍虎山還是三僚村,都比這小小的界水齋更适合他。也不知回頭齊哥恢複了神智,會不會鄙視自己這個有點不入流的神棍行當……
又一個符畫好了,只見一道虛影閃動了一下,沒入張修齊眼中,他微微閉了一下眼,揭過這張紙,看起來想要繼續畫下去,卻不知怎麽的頭一偏,竟然看向了趴在桌上的魏陽,兩人就這麽四目相對了一瞬。
那雙眼睛很黑,冷而淡漠,并沒有太多神采,若是讓外人看到,可能會誤以為這是漠不關心的出塵姿态。然而魏陽卻知道,這不過是個被人掏空了魂魄的空架子,只剩下了可憐巴巴的茫然。但是那無神的雙眼在看向自己的時候,卻能從中流露出一點讓人安心的溫暖和信任,就像只懵懂的小動物找到了親人一樣。
他為什麽會信任自己?只是因為曾先生的囑咐,或者自己身上那枚龍虎山符玉……魏陽有些狼狽的收回了視線,起身說道:“齊哥,我去給你倒杯水,你繼續畫啊,餓了記得叫我。”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逃出了房間。張修齊看着那道離開的背影,有些猶豫的皺了皺眉,似乎想要起身跟上,但是最終還是垂下了頭,繼續畫起符咒。朱筆凝沉,似乎也在一點點勾繪魂魄的輪廓,讓那個木頭人身上漸漸多出了些像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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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真就這麽算嗎?界水齋是個什麽狗東西,竟敢再咱們太歲頭上動土,那建築集團也不地道,怎麽敢打電話來讓咱們撤東西!”
豪華的天德分部總經理辦公室裏,那個矮胖子恨恨的咬着牙,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然而在他對面坐着的白巒白大師卻一言不發,直愣愣的看着擺放在面前的八卦鏡。這鏡子是他半個月前挂在朝陽小區樓道裏的,然而如今再看,卻發現鏡面正中央多出了一片難以察覺到白霧,如同不均勻的氧化似得,這讓旁人看也許還不會起心思,但是白巒好歹也是個業內人士,當然知道這是銅鏡遇了煞才會有的反應。
他布的風水局根本就沒能攔下小區裏的煞氣,反而被那邪煞毀了鏡面,這樣的情形他可只在師父的教案中聽說過,還沒見過一次呢。想到這裏,他心頭不由有些後怕,看來那棟樓是真有鬼的,而且煞氣并不算弱。尋常風水先生知道了這情況,哪個還敢往前亂湊,可是偏偏魏陽那小子就湊了上去,不但湊,還在朝陽小區布置了風水局,更要搬進小區,住在兇宅之下的那間房裏。仔細想想,怕是有點真功夫吧?
幸好今天沒有帶幫手去。白巒這時心底也有些慶幸,若是帶了這群蠢貨去,說不定看到那個風水局直接就吓慫了,哪還敢瞎嗷嗷。而且常總事後還專門打來了電話道歉,雖然八卦鏡和龍骨樹還是撤了,但是人家也沒難為天德或者壞自己名頭的意思,只是說“術業有專攻”之類的話,很是給了他幾分面子。
如此看來,情況也不算多壞。清了清嗓子,白巒故作鎮定的一擺手:“既然常總已經上了那小子的當,咱們再去只會适得其反,天德的生意還是要做的,這事以後就別亂說了,影響生意誰來負責?”
矮胖子被噎得一愣,有些拿不準老板的心思,身邊另一個跟班卻小心翼翼的說道:“大師說得對,咱們風水圈裏可沒這種明刀明槍杠上的事,那麽個小破工作室,對上了也是咱們天德跌份。我看既然姓魏那小子敢胡亂吹,不如咱們偷偷給他‘介紹’些棘手的生意?呵呵,他不是有金剛鑽嘛,就讓他沖到前頭攬那些瓷器活去,能不能保住飯碗,就要看他自己的能耐了。”
這話可是正正合了白大師的心思,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又恢複了往日氣定神閑的姿态:“還是小江說得對,向來冤家宜解不宜結,整天惦記着這些,咱們自己的生意還要不要做了?他們既然愛逞能,就讓他們逞去,就這麽個架勢,早晚自己就栽河溝裏去了。你們最近也上點心,好好打聽一下,哪裏有‘适合’他們的買賣。”
這話裏透着股難以掩蓋的蔫壞,屋子裏一衆跟班頓時心領神會。白大師滿意的揮了揮手:“別在這兒杵着了,都下去幹活!小江,快去把這面鏡子扔到庫裏,以後別再用了,還有這是從哪家進的貨,質量也太差了,以後換家鋪子吧。”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可是幾個跟班又哪敢反駁,小江趕緊抱起鏡子,跟同伴們一起魚貫走出房間。看着這群手下并沒有起疑,白大師不由松了一口氣,往太師椅上一靠,琢磨起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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