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喬遷

估計是風水局的效用太大,不出三天,新房的過戶就辦下來了,程經理還想帶人來給魏大師搬家,魏陽當然不能讓對方見着自己那間小破出租屋,義正言辭的給推拒了,說有些法器只能親自整理,才把熱情過度的程經理給打發走了。選了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他自己開着公司的小面包,低調無比的入住新宅。

雖然根本沒幾樣行李,魏陽還是抓了孫木華打下手。這段時間不用去醫院裝孝子了,孫宅男本來還挺慶幸,可是為了隐蔽行蹤,界水齋的臺柱秦小鳳秦女士竟然也被那老不正經的以陪護名義拐走了,搞得他只能親自負責接待,天天叫苦不疊,今天能趁着幫新舊男神搬家喘口氣,他也是有點開心的,只除了……

“陽哥!你家烏龜又咬我!”捧着烏龜盆,孫宅男欲哭無淚的看着伸長脖子啃他袖口的烏龜,都快給這位大爺跪了。

“老爺是讓你操着點心,別把人家的窩給磕壞了。”魏陽連頭都沒回,單手握着方向盤,抽出一只手拍了拍車後座裝着烏龜的挎包,烏龜老爺意猶未盡的張開了嘴,松開已經扯脫線的袖子,沖孫宅男“啊”了一聲,不知在威脅個什麽。孫宅男哪還敢湊到跟前,直接縮進了車門邊,謹慎的避開烏龜大爺的視線,然而這一扭頭,他就看到了小區內那個裝修一新的噴泉。

“啊!噴泉已經套上罩子了!”孫木華滿臉的懊惱,“我還想多看兩眼呢,怎麽就裝上罩子了呢!”

的确,如今的朝陽小區也算改頭換面了一番,幾棟樓的外牆已經陸續刷成了淺黃色,據說是為了增加小區內的地氣,廣場中心的噴泉也換了個新造型,在出水口正上方罩了個漢白玉的荷花花苞,徹底把風水球遮了起來,只能看到潺潺清水從花苞中流出。除此之外,還專門在附近裝了幾個監控頭,以免出盜竊事故。

這番動作不可謂不大,小區裏有半數人都聽說建築集團請了風水大師,改了這邊的風水地氣,還有些消息靈通的,直接指出大師在鬧鬼那棟的13樓做了法,動靜之大整棟樓都聽到,後來又改了這邊噴泉的造型,才徹底鏟除了邪氣。

這或真或假的謠言,有一大半是魏陽讓程經理散布的,當日真正看到他們布風水局的人其實不多,會傳閑話的則更少,但是後續的動作越做越大,卻恰恰是為了穩定小區業主的情緒,讓他們徹底放下心來。甭管這種風言風語傳的有多離譜,如今小區裏的氣氛已經明顯有所改善,大白天的也有不少家庭主婦出來閑侃了,打眼一看,噴泉旁邊圍得還特別多些。不過這裏本來就有真正的風水陣,空氣能比其他地方好上個臺階,就算是無意識也能吸引越來越多的人前來,進而以人氣助陣力,催化陣法穩固。

挺滿意建築集團這次的悉心安排,魏陽也不廢話,直接把小破面包車停在了樓下,拎起那幾樣行李和裝着烏龜老爺的挎包,他帶着張修齊和孫木華兩人上了電梯。

如今的1203室已經徹底整修了一番,能看出一些趕工的痕跡,但是當初那種趨于女性化的現代簡約風格早就消失不見,變成了莊重大氣的中式格局,整套的楠木家具,典雅的書櫃書桌,牆上的名家字畫,就連洗手間裏都換了新東西,裏裏外外都透着股“大師”風範。

站在門口,孫木華用力吸了吸鼻子:“喲,新家具都沒一點味兒,看來這建築集團是花心思了啊!”

光這套環保美觀的家具少說都要二十萬起,三天之內全部打理到位,這可比換間大房子要貼心多了,也更能看出建築集團對于“魏大師”的重視。魏陽卻輕輕皺了皺眉,兩間屋只有一張床,回頭怕是還要在書房裏擺個小床,好不容易搬到新家了,總不能再跟齊哥擠一起啊……

沒錯,搬家前幾天,魏陽還真又咬牙跟小天師擠了幾天大床,實在是這人雷打不動的好睡姿給他壯足了膽兒,反正又不會被發現,鬼才要睡硬邦邦的地板呢。現在搬了新家,終于有隐私空間了,也算是件好事。滿意的輕笑一聲,他指揮孫木華把水盆安置在了陽臺上,自己則彎腰把烏龜放在地板上,摸了摸它的龜殼:“老爺,這房子如何?比原來的強太多了吧。”

烏龜老爺是個習慣自己做主的,根本就沒聽魏陽說什麽,一扭一扭就去視察房間了,把兩室一廳帶廚房衛生間轉了個遍,它最終居然選了卧室裏那個小陽臺,往裏一趴,啊啊的叫了起來。

“得嘞,木頭,你還是把水盆搬這邊吧,看來老爺還是喜歡卧室的陽臺。”倒是沒想到搬了新家老爺也想跟自己住一屋,魏陽有些高興又有些無奈,指示孫木華又折騰了一把,才算把老爺安頓下來。

另一邊,張修齊則已經把随身帶着的旅行包放在了書房,還拿出朱砂黃紙擺了滿書桌,一看就是要占為己用的樣子,孫木華雙眼一亮:“陽哥,小天師這是要畫符?!”

“別瞎添亂,小心好奇心害死貓。”魏陽毫不客氣的給了他一個響頭,扭頭沖張修齊說道,“陽哥,咱們先吃飯吧,搬了新家,好歹也要燎個鍋底。”

所謂燎鍋底就是搬新家後找親戚朋友開火做飯,大家熱熱鬧鬧慶祝一番,魏陽在晉省雖然沒什麽親戚,但是朋友這不是還有兩個嘛。沒想到幫忙搬家還能換來陽哥請飯,孫木華也是有些高興的,上蹿下跳要來打下手,又被魏陽按了回去。雖說是燎鍋底,但是三個大男人根本就沒一個會做飯的,最後直接打了電話弄了桌海底撈外賣,熱熱鬧鬧的吃了起來。

好吧,說是熱熱鬧鬧,其實也就是孫木華一人在那兒嘴上不停,魏陽倒是沒怎麽介意,偶爾笑眯眯的給小天師添些醬料,夾筷子羊肉什麽的。毫不意外,張修齊是沒有吃過火鍋的,更是個罕見的怕辣體質,無意中吃了兩口從紅湯裏撈出來的東西,那張木着的臉都出現了一絲裂痕,差點沒把魏陽憋出個好歹。忍着笑給他碗裏夾了幾筷子白湯裏涮出來的東西,魏陽一扭頭,就看到孫二貨叼着個筷子,有些好奇的注視着兩人。

“怎麽?不夠你吃的。”魏陽拿起啤酒喝了一口。

“不是,只是沒想到陽哥你跟齊哥關系這麽好啊。”孫宅男委委屈屈的抱怨了一句,“這還沒住幾天嘛,都給他夾菜吃了,你都沒對我這麽好過。”

挑了挑眉,魏陽啪的一聲開了聽啤酒,拍在孫木華面前:“喲,還委屈上了,要我現在給你夾兩筷子嗎?”

聯想了一下那畫面,孫木華渾身一個激靈,說不出有哪裏怪怪的,趕緊搖了搖頭,端起易拉罐就要跟魏陽碰杯,知道這阿宅好打發,魏陽也沒拒絕,笑着跟他碰了好幾聽啤酒,差點沒把宅男灌趴下。一頓飯吃得煙熏火燎,沒多久就在這間優雅大氣的新房內籠上了一層濃郁的火鍋芬芳,再也看不出那裝逼的高人風範。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打發走了孫二貨,又把房間清理了一遍,魏陽也不端架子了,直接滾倒在柔軟的大床上,滿足的打了個酒嗝。今天他也沒少喝,雖然未曾在別人面前表現出來,但是有了自己的房子,他的的确确是高興的,從十八歲就漂泊在外,身上連一分餘財都沒攢下,混跡了這麽多年,終于能夠安定下來,對于他這個年紀不大的老江湖,也是種讓人愉快的改變。

頭一偏,魏陽有些驚訝的發現烏龜老爺不知何時爬到了床邊,正伸長了脖子往床上看,好笑的伸長手臂,他摸了摸老爺有些濕漉漉的背甲:“以後咱們就不用經常搬家了,喜歡這間房嗎?”

烏龜用有些冰涼的長頸子蹭了蹭魏陽的手指,有點像安慰也有點像撒嬌,魏陽笑出了聲:“也不知您老到底幾歲了,這麽多年都不帶變樣的,不過也好,總比那些貓貓狗狗耐活……也不知當年您怎麽就看上我這個毛頭小鬼了呢……”

這只烏龜是魏陽在十六歲時無意間撿到的,那時他爺爺剛剛過世,奶奶對他的敵意已經超乎了正常範疇,幾乎不願見他,雖然叔叔伯伯對他都不錯,但是魏陽自小是長在爺爺奶奶身邊的,面對奶奶的敵意也實在沒法再待下去了,最終還是選擇背着個小包裹,孤身一人前往市裏上寄宿學校。

那天他并沒有搭乘城郊公車,而是一路步行前往市裏,半道上就遇到了這只烏龜。那時老爺個頭就有這麽大,但是四只腳髒兮兮的,背上殼子都幹裂了,一挪一挪慢吞吞的在馬路邊慢慢爬着,似乎有點像越過馬路爬到遠處的林子裏去。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魏陽好心的上去抱起烏龜,想要幫它過馬路,卻差點被咬了一口,好氣又好笑的跟它鬥了半天,他終究還是扔下了些幹糧,又給烏龜淋了一瓶礦泉水,陪在它身後走了許久,看它安全穿過了那條馬路,才重新上路。

誰知這麽一飯一水之恩,就讓老爺跟上他了,也不再往樹林裏躲,反而遠遠的綴在身後,一直走到了市區,眼瞅着對方沒有離開的意思,又害怕別人把它捉了去炖湯,魏陽最終還是把烏龜抱去宿舍,偷偷養了起來。

一晃七八年過去,當年那個毛小子已經消失不見,身邊也早就物是人非,只有老爺那麽堅定頑固的留在了他身邊。魏陽擡手輕輕拍了拍烏龜光溜溜的小腦袋:“老爺,有啥不舒服的地方您可是要說啊,咱以後也要越過越舒坦才行。”

也不知烏龜聽懂了沒有,懶懶打了個哈欠,朝小陽臺上的新窩爬去。看着對方一挪一挪的緩慢腳步,魏陽笑了笑,在床上十分沒形象的打了個滾,差點撞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卧槽,齊哥你回頭還是換雙拖鞋吧。”囧着臉挪了回去,魏陽看向站在床邊的男人,他是真沒聽到張修齊進門的聲音,實在是這人腳步本來就輕,穿着臨時的賓館拖鞋更是悄無聲息,也不開口說話,簡直就跟條幽魂似得。

張修齊沒有理他,只是照例拍了拍床上的枕頭,把自己的枕巾搭了上去。一陣沐浴過後的清香從他身上傳來,頭發還有些微濕,看來是洗過澡了。對于教會張修齊用熱水器,魏陽還是頗有成就感的,不過這麽快就九點多了?難道自己今天又要去睡沙發?糾結的在床上掙紮了片刻,魏陽又跟條死狗一樣躺了下來,還順道往一邊挪了挪,讓出了大床一半位置。

張修齊并沒有挑剔的意思,乖乖在他身邊躺了下來,雙手搭在小腹上,看起來準備安寝,可能是那種沉沉的醉意耗幹了魏陽所有的心機和警惕,他連動彈的意思都沒有,直接一擡手,熄滅了屋裏的大燈。溫暖怡人的黑暗包裹在兩人身周,并沒有什麽違和,反而多出了一種讓人有些眷戀的溫暖。感受着身邊那具軀體上散發出的溫度,魏陽翻了個身,把自己蜷成一團,安然阖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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