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認罪書

族長喬智家, 喬家和張家人分坐兩排。

喬家那邊，是喬奶奶、喬五、喬智還有喬輝四人。張家那側，是上張村村長張偉、張老頭、錢婆子及張老頭的弟弟張二叔。

而族長家門口, 張奇的三叔、四叔則被一群喬家兒郎圍着瑟瑟發抖。這麽多人, 随便一人打一拳, 也足夠把他們打地吐血了吧！

錢婆子率先開口：“喬家族長、喬家村長, 這喬婉打傷了我兒的腦袋，這事情你們不會包庇她吧？”

“別以為你們能仗着人多, 就想讓我不追究, 這是不可能的！”

喬奶奶冷哼一聲：“你不追究, 我還想追究呢！”

“你不是說你兒子的腦袋被我女兒打破了嗎？那你倒是說說, 你兒子是什麽時候, 什麽地方被我女兒打破了頭？”

“我家喬婉多懂事乖巧的孩子，難道還會平白無故打你兒子？”

錢婆子臉色一變, 胡攪蠻纏道：“我不管, 你女兒不是沒事嗎？但我兒子的頭破了, 那可是明明白白的事實，我們張家人都看到了，你女婿家裏地上還一灘血呢！”

“那都是我兒子留的血！”

喬奶奶諷刺一笑：“是啊, 傷得那麽重, 連碗豬肝湯都不用喝！”

錢婆子：“……”

“誰說的，我兒子現在還在醫院住着呢！那大夫都說過了, 他傷得重, 連動都動不了。”

“他流這麽多血, 得吃多少好東西才能補得回來！”錢婆子說着，眼裏閃過一絲貪婪，“你們得賠我五十, 不對，還有治病的錢，你們得賠我一百，不，一百五十元！”

呵，縫個針，頂了天不到十塊錢，錢婆子可真是獅子大開口啊。

喬奶奶冷笑一聲：“行啊，若是你兒子真的傷得那麽重，馬上就要蓋棺進土了！那我當然會賠你錢，不過呢，我們小老百姓不懂事，也辨別不了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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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警察們肯定懂，去醫院前順帶再去一趟派出所，把這事兒好好念叨念叨，讓他們給我們小老百姓做主。”

錢婆子：“……”

她沒想到喬奶奶這麽剛。

張老頭在側扯了扯錢婆子的袖子，讓她不要惹惱了喬奶奶。

這喬婆子就是個瘋子，自己女婿都送進監獄了，更何況是他們兒子？

錢婆子也沒想到喬奶奶一言不合就要報警，她咬着牙問道：“你女兒打破我兒子的腦袋，報警了你就不怕警察會把喬婉抓進去嗎？”

“哼！”喬奶奶道，“我才不怕。”

“若是喬婉砸了人要被抓，那我倒是想問問警察們，有人夜半進別人屋子裏偷搶東西，是不是要抓進去關起來？”

“再問下那些警察，要是遇到了小偷強盜該不該反抗他們。”喬奶奶說着，臉上帶着十分的自信，“我相信警察不會冤枉好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喬奶奶将目光落在錢婆子身上，“你兒子明明沒事，你卻在這裏欺騙我們要錢！你這是敲詐勒索，就應該讓警察們把你關在牢裏好好改造。”

錢婆子一驚，猛地站起身叫道：“你這是胡說！”

“警察抓人難道是你說抓就抓的嗎？”

喬奶奶道：“你若是不信，那咱們就走着瞧！”

她起身，對喬大梁道：“大梁，你現在馬上去報警，就說有人入室搶劫，現在還來咱們喬家村敲詐勒索要錢！”

大梁站起身，連忙就要往外走，“好嘞，我現在就去縣城。”

錢婆子一急：“等等，等等！”

大梁停下腳步，看了一眼喬奶奶，喬奶奶道：“大梁，麻煩你了！”

大梁點了點頭，領會了喬奶奶的意思，擡起腳就走。

張老頭也坐不住了，對着喬奶奶道：“喬家嫂子，賠償我們不要了，不要了，你快喊住那小夥子吧！”

喬奶奶白了他一眼：“晚了，我已經想明白了，這事情就不能姑息！你兒子三更半夜摸到人家孤兒寡母家裏，放到從前，這就是流氓罪，要被拉去改造的，我不能就這麽放過他！”

張老頭臉色一變：“喬嫂子，喬婉她不是沒事嗎？被砸破腦袋的是我家小子！再說了，張奇被抓，也會影響你家喬婉的名聲吧！”

喬奶奶冷聲道：“我之前就是顧忌這喬婉的名聲，才在猶豫要不要放過你們一馬，沒想到你們張家人反而還倒打一耙！”

“我現在是想明白了，我們小老百姓解決不了的事情，交給政府就對了。到時候是賠錢，是抓起來坐牢，政府肯定會處理妥當！”

喬奶奶的話說得如此冷硬，張老頭的臉色是變來變去，他咬了咬牙道：“喬嫂子，這件事喬婉受驚了，我出錢，我出五十你給喬婉買點營養品補補身體。”

張奇的性子他這個做爹的了解，如果不是真動了歪心思，他不會那麽晚出現在喬婉的屋裏。

喬婆子說得對，也就是這些年，沒有紅-衛-兵了，放到從前，那可是會被qiang-斃的。

張奇再不争氣，也是他張老頭的親兒子，當然不能看着他被抓進去！

張老頭剛說完，錢婆子便擰了擰他的胳膊，“老頭子，你這是瘋了？受傷的是咱們兒子，咱不找喬家要錢已經吃大虧了，你還反倒貼錢給喬家？”

張老頭瞪了錢婆子一眼，“你真想讓你兒子進監獄？”

喬奶奶冷眼看着這夫妻兩一唱一和，冷笑一聲：“張老頭，錢婆子，你們想的也太輕松了吧？誰想要你們家的臭錢？我家女兒受了欺負，難道就是為了那麽幾十塊錢？”

張老頭冷冷看了喬奶奶一眼：“我再加五十！”

“一百塊已經不少了！若是還不滿足，那就算了！你們別貪得無厭！”

喬奶奶覺得好笑，“你以為我是你們啊？我已經說過了，我們家不需要你們的臭錢！”

“那你到底想怎麽樣？”張老頭咬着牙道，“我兒子被抓了，對你們有什麽好處？”

“我兒子進了局子，到時候你們喬家女兒的名聲可也臭了！”

喬奶奶沒說話，她顧忌得也有這一點！

如果張奇被抓，這事傳出去後，人家不會說張奇做得多過分，只會覺得喬婉做人有問題——他們會說，張奇怎麽不欺負別人，非要欺負喬婉呢？

是不是喬婉給了他錯覺，或者有什麽不正派的地方？

而且錢婆子有句話還真沒說錯，短短時間，上張村有兩個男人進了監獄，還都與喬婉有關，一個可以說是意外，第二個呢？

難道還能說是巧合？

別人才懶得管這裏頭的是非曲折，他們只會看結果，喬家女兒的婆家，有兩個青年因為喬家的女兒進了監獄。

說明什麽，要不喬女難相處，要麽喬女克夫家，這在某種程度上也會影響其他喬家女孩的婚嫁。

再者，喬婉無事，而張奇卻被砸破了腦袋，就算是進了派出所，怕也關不了兩天。到時候張家沒了顧忌，更會在外頭胡言亂語敗壞喬婉，敗壞他們南山村的名聲。

喬奶奶如此一想，便給喬智使了一個眼色。

喬智得了眼色，立刻領悟了喬奶奶的心思，他道：“喬嫂子，你先別急，咱們再商量商量，這張家村的村長不是在？我看他好像有話要說。”

猛不其然被喬智提及的張村長，還真是不想管這攤子爛事。上張村的人沒有南山村團結，是有事找村長，沒事嫌村長。

他年紀輩分都不大，大家有事需要你的時候，你是上張村的村長，是老大；沒事找你的時候，就會仗着自己輩分年紀大，嫌棄你是小輩。

之前陪着一起來，也是錢婆子說的太恐怖，他上張村的人都要被砸死了，他都不出面，以後就更彈壓不住村裏這些‘長輩’了。

但現在他知道，張奇那小子屁事沒有，張家就是來争好處的，他就不想參與進來得罪喬家人。現在好處沒争到，倒是被喬家人反壓了，他更無心去管！

賠點錢也好，省得這群人成天無事找事！

大過年的，也不得安生。

現在喬智都問到他身上來了，他還真不能不管。

張偉心裏暗罵一聲老狐貍，還是得打起精神來處理這攤子事兒，“喬族長，喬嬸子，這件事錯在張奇，你們——”

張偉話還沒說完，錢婆子不滿道：“村長，你是我們上張村的村長，你怎麽不幫我們張奇，而幫着喬婉說話？”

“閉嘴！”張偉扭過頭瞪了錢婆子一眼，眼神有點冷，“錢嬸子，你騙了我這事兒我就不說了，你要是不想我管，那也行，我現在就走。”

錢婆子被瞪地脖子一縮，張老頭也察覺到這麽長時間張偉都沒怎麽參與，顯然是對老婆子欺騙他的事兒不滿。

他拉住張偉的手，“偉伢子，你別理會你錢嬸子，她一個婦道人家不懂事，這件事麻煩你和喬族長好好談談。”

“張叔，這我自然知道！”張偉淡淡道，“不過張叔，這事情你交給我處理了，我自然會盡心處理。別等我到時候和喬族長商量出一個解決措施了，你們反倒覺得不好不同意。”

“若是這樣，那我一開始就不參與了，省得兩頭落埋怨！”

張老頭臉皮一僵，他連連搖頭：“不會不會，這當然不會！既然這事情交給你處理，那我們自然相信你！”

喬智看了張老頭一眼，道：“那這樣，你們先出去，我和張村長單獨聊聊。”

張老頭一頓，問道：“行行，你們聊，你們聊，不過是不是先讓那個小夥子回來？”

喬智看了他一眼，道：“已經有人去了！”

張老頭錢婆子張二叔，喬奶奶、喬輝村長都從屋裏出來了。

錢婆子見狀，立刻叫道：“不是，那喬婆子的兒子怎麽不出來？”

喬智看了她一眼：“喬五不在裏頭，你們和誰商量這件事？”

三人談了什麽，怎麽談的，無人知曉，半個小時後，三人出來了，得出結論——喬家不要張家的賠款，但要求張家寫一份認罪書！

認罪書裏寫明張奇的所作所為，同時約定，喬家不報警，并且不得以這件事向張家索賠財務。

而張家則必須保守秘密，若是張家在外傳揚這件事，或者胡言亂語編造喬婉的壞話，喬家将有權報警，并且把認罪書，交給警察。

同時張奇的腦袋破了，對外一律說明是他不小心磕到的腦袋，不得把喬婉牽扯進這件事。

聽說要寫認罪書，張老頭臉色頓時一變！

這認罪書一寫，那不是認定了他們家張奇有罪嗎？

但不寫，看喬家人的态度，這警是一定要報的，他經歷過那個動蕩的年代，參與過好幾次流氓罪的□□，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張老頭猶豫許久，才一咬牙：“你确定我寫了這認罪書，你們不會去報警？”

喬智道：“這點你們可以放心，只要你們能做到守口如瓶，不攀咬我們喬婉，我們比你們更想讓這件事過去。”

“行！這認罪書我寫！”張老頭說完，拿起紙筆，突然道：“我不會寫字！”

喬智道：“張村長不是會寫字嗎？那就請張村長代筆寫！”

張偉看了衆人一眼，拿起筆，慢慢寫到——我，張奇，于一九九年正月初一晚，差點冒犯喬婉。

“等等！”喬五看着紙上的冒犯二字道，“這裏換成侵犯！”

喬五上過高中，成績還不錯，冒犯，只是不禮貌之意，而侵犯，才是傷害之意。不管何種傷害，總歸是不合法。

張偉頓了頓，将紙上的字改了，然後繼續寫到——本人深表抱歉，特意寫下這張認罪書。并且約定，未來将對此事保守秘密，若是本人在外傳揚這件事，或者胡言亂語編造喬婉的壞話，喬家有權依據這張認罪書，交于警察，追究本人的責任。

喬五看了看，又補充了一句，“這裏的本人在外傳揚這件事，改成本人或者本人父母兄弟及親人家屬在外傳揚這件事！”

“好！”張偉又看了他一眼，将喬五所說的內容添補上去。

喬五又道：“在這最後面，補充一句——同時，如果其他人談及這件事，張家人要幫忙辟謠！”

等全部改完，喬五又仔細多看了兩遍，定稿之後，才讓張偉又重新抄錄了一遍。

最後寫上立信人張偉，見證人喬智。

這認罪書便完成了，最後是張老頭錢婆子和喬五及喬奶奶的簽名。張老頭、錢婆子和喬奶奶都不會寫字，便按了手印，而喬五則寫上了自己的大名。

寫完認罪書，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

回去時，張家人的臉色都很不好看，原本是想來喬家索要一筆錢財的，沒想到弄到最後，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等張老頭和錢婆子回到家，看到家裏三兄弟打成一團，更是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作者有話要說：  題外話：這種所謂的認罪書，其實是沒有法律效用的，不過放在九十年代，都不懂法，用來唬人還是可以的！

這裏其實文中也說過，為什麽不會報案。

一個，喬婉沒受傷，而張奇被打得頭破血流。

二個，當時只有喬婉和張奇在，沒有人證物證能證明張奇想對喬婉耍流氓。喬婉所說的，不能做證據，只能是參考。

三個，名聲問題。受害者有罪論，就算是現在，也不容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