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僞裝利用

第二天, 一家人吃過早飯，張劍又來了。

見到張劍，三個小孩都躲回了屋子裏。

張劍進門, 眼睛四處瞟着，手裏還提着一袋東西, “媽，大哥，昨天是我失禮了，晚上回去想了一晚上，覺得自己做的太錯了, 我來給你們賠禮。”

他将手裏拎着的水果放到八仙桌上，從裏頭拿出一只菠蘿遞給喬奶奶，“這水果是南邊的特産, 削去皮放鹽水裏泡三四個小時, 味道更甜。”

張劍說完，又自嘲道：“也對，這些年大哥應該沒少去深市, 這些南邊的特産對我來說還是新鮮玩意兒，對大哥來說肯定算不得什麽了。”

這一番話說得自憐又哀怨, 如果是年輕時候的喬五和喬奶奶，估計就要同情他了，覺得他就算是錯了，也是情由所原。

但現在, 見識到了諸多人情冷暖後，他們卻不會輕易地相信別人，更何況這些年他們見識到了張劍太多惡劣的地方。

便是昨天，他都是一臉惡意地來, 一個晚上時間就能悔悟，那這個世界上怕是再也沒有惡人了。

不過張劍願意好好說話，兩人也不想在擺出一副警惕排斥的樣子。

孩子還在這兒，大人這個态度只會讓他們無所适從。

喬奶奶接過菠蘿，淡笑道：“你想多了，不管是什麽水果，對我們來說都很珍惜。”

“你先坐着，我去把皮削了，然後拿鹽水泡起來。”喬奶奶轉身往廚房走，想了想又轉過身問：“你吃早飯沒？要沒吃，我給你煮碗面？”

張劍摸了摸肚子，“那就麻煩媽了，我還真是餓了。”

喬奶奶去廚房後，張劍又問喬五：“大哥，喬婉不在家嗎？”

喬五給他倒了一杯糖水，“沒有，她去外地打工了，這六年也就剛開始兩年回來了兩次。這麽多年我們也沒見過她。”

“那你知道她在哪兒打工嗎？”張劍繼續問。

喬五搖頭：“不清楚，她沒說。”他是真的不清楚，本來喬婉和家裏的聯系就少，就算回來了，基本上也不怎麽說她的情況。

“是嗎？”張劍眯起眼，低下頭喝水，熱氣熏在眼睛上，人臉藏在水汽後頭，看不清他在想什麽。

喝過水，吃完喬奶奶端來的雞蛋面，張劍拍拍屁股要走，“媽，哥，要是有喬婉的消息，你們一定要告訴我，我是真的改正了，想一家團圓好好過日子。”

離開喬家後，張劍站在南山村的村口，回過頭看向村裏，嗤笑一聲。他并不是昨天才出獄的，實際上他出來已經半個月，這半個月，足夠他摸清楚喬家的情況。

喬婉确實不在家，也很久沒回來。

而他大舅哥還真是不得了，在南山縣開了一家能産金蛋的鹵味店，聽說還和深市那邊的大老板合作，開了家公司。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尖牙，又想起他在監獄拜的大哥說的話。

他和喬婉沒有離婚，兩人還有張寶寶這個孩子，為了兒子，喬家人也不能讓她和他離婚。

只要喬婉在他手裏，喬家人就不得不投鼠忌器，以後要是能把喬家那個鹵味店弄到手，那他不就可以躺着贏？

張寶寶躲在屋子裏，見張劍提都沒有提到他，眼裏閃過一絲黯然。

喬甜甜拍了拍他的腦袋，喝道：“還傻站着幹嘛？晨跑去了。”

喬五帶着三個孩子晨跑去後，喬奶奶在家收拾家務，将廚房打理幹淨，她坐在堂屋裏看着那袋果子愣神。

對張劍，那可真是輕不得重不得，輕了人家當你好欺負。重了，還得顧忌着張寶寶，更何況還有一個死心眼的喬婉。

接下來的日子，張劍每天都要來喬家報道，照舊問一問有沒有喬婉的消息。就算他們說沒有，他也沒有甩臉色。

呆上兩個小時，帶着小兒子玩一玩，成功讓張寶寶從剛開始的警惕，到後來一見到張劍，就會眉眼帶笑。

這天張劍又來了，又要帶張寶寶去縣城玩兒，他問喬明月和喬甜甜：“明月，甜甜，你們要不要和姑父一起去縣城玩兒？”

張寶寶期待地看着喬甜甜，“甜甜姐姐，你和我們一起去吧，縣城新開了一家炸雞店，好好吃，讓爸爸帶我們去吃好不好？”

喬甜甜還沒答話，喬明月率先拒絕了，“不了，我們不去了。”

喬明月看向張劍的目光平靜，但心裏的警惕感卻一點都沒減少，他不相信張劍這麽輕易就改好。

張寶寶是他親生兒子，他不會想着把他賣掉，但他們就不一定了。既然張劍能賣他第一次，為什麽不能賣他第二次？

就算他現在不是從前那個七歲小孩，但他也才十三歲，還不能保證自己和喬甜甜的安全。誰知道路那頭，是不是有人在守着，就等着他變成那只鑽進籠子裏的雞？

喬奶奶看着張寶寶歡喜地跟着張劍離開，心裏愁雲慘淡。

和喬明月一樣，喬奶奶也不相信張劍。

說是偏見也好，說她固執也好。

從一開始她就不是很喜歡張劍這個人，喬婉死活要嫁，她這個做媽的阻止不了，又想着張家老兩口脾氣好不會給媳婦甩臉色，張劍這人看着也沒什麽大問題，這才讓人嫁了。

哪裏想到現在會變成這樣？

能賣孩子的人，心地能有多好？可他畢竟是小外孫的父親，她也沒辦法阻止孩子親近親爹。

喬奶奶正猶豫着，是不是和曹家一樣，去深市買個房子，然後把幾個孩子轉到那邊去讀書？深市的教育不管怎麽說，都要比南山縣好不是。

喬五也為難，“去深市讀高中是好，但兩個孩子不是那邊的戶口，就算去了那邊讀書，以後還是要回到南山縣高考，兩邊的學習進度不同，考試內容也不同，怕會影響孩子們的考試。”

想到這個，他心裏有點後悔，前些年深市有個買房落戶的政策，一套房能落兩個戶口，當時曹大林一口氣按揭買了兩套房，把他們夫妻還有兩個子女的戶口都轉了過去。

偏偏他當時想着落葉歸根，深市只是生意，以後要過日子還是在南山縣，也就沒有買房轉戶口，弄得現在進退不得。

“不過這也好解決，我在深市那邊還是有些朋友，找人幫忙落個戶還是可以的。”喬五說道這裏，話音一轉，“麻煩的是寶寶。這孩子的戶口還是在喬婉和張劍名下，沒有他們兩的同意，孩子戶口也遷不走。”

另一邊張劍帶着張寶寶去了縣城，張劍将小孩送到炸雞店，給他點了一杯奶茶一袋薯條還有兩只炸雞腿後，留下一句‘你先吃着，爸爸出去抽根煙’，然後就出了炸雞店。

張寶寶啃了一個雞腿，見爸爸還是沒有回來，便抱着東西出了門。

他在門口探了探沒見到人，不由得小聲嘀咕，“爸爸到底去哪兒了，炸雞腿很香，要是冷了就不好吃了。”

他拿着薯條沾了沾番茄醬，眉頭皺了皺，“這醬沒有奶奶做的好吃。”

然後又喝了喝奶茶，再一次嫌棄地皺起了眉頭，“奶茶也沒有爸爸煮地好喝。”

但一想到這是張劍給他準備的，又舒展了眉心，繼續吃了起來。

正當他準備回炸雞店，恰好看到張劍跟着三四個身材魁梧，手臂上紋着怪異兇獸的男人往小巷裏走去，張寶寶歡呼一聲，“爸爸。”

張劍沒聽到張寶寶的聲音，還和那些人說着話。

小男孩眼珠子轉了轉，跟了上去。

半響，張劍和那些人說完話，回到炸雞店，就見張寶寶坐在原位子上，垂着腦袋，失魂落魄沒什麽精氣神。

而他給他點的東西基本上還都沒動。

張劍問道：“寶寶，你不喜歡吃這些嗎？”

張寶寶看了他一眼，“薯條炸老了，番茄醬味道一點都不正，奶茶味道怪怪的，炸雞肉不鮮。一點也沒有奶奶在家做的好吃。”

喬奶奶是個寵孩子的，家裏不缺錢後，她不用忙着生存，每當市面上有什麽新鮮玩意兒，她都要學來做給孩子們嘗嘗。

小孩幾乎是将這些東西貶的一文不值。

每說一句，張劍的臉色就難看一分，等張寶寶說完，他突然吼了一聲，“閉嘴！”

張寶寶突然就哭了，“爸爸你吼我？我不吃了，反正很難吃！”

他說着一把将桌子上的東西揮到地上。

然後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扭過頭往家的方向走去。

張劍連忙追了上去，“你去哪兒？”

張寶寶擡起手擦了擦眼睛，“我回家。”

南山縣他經常來，喬甜甜也早就教過他認路，他知道怎麽回去。

張劍都要被他氣笑了：“這麽遠，你走回去？”

張寶寶白了他一眼，“先坐一路公交車，到終點站下車，再往家裏走，路上遇到別人的小三輪，可以搭順風車。”

張劍帶着他上了公交，問他：“來縣城之前不是還很高興，怎麽突然發火？”

張劍還很高興，小孩子就是應該有點脾氣，要是他兒子像喬家那群瘟雞，他才要生氣呢！

張寶寶看了張劍一眼，癟了癟嘴，沒再說話。

他再一次體會到喬爸爸和親爸爸之間的差距。

如果是喬爸爸，看到他在炸雞店把食物揮到地上，一定會讓他把東西都撿起來，并且讓他和店裏的服務員姐姐道歉。

因為那是他做錯了，他不能因為自己的情緒而對其他人或者其他物撒氣。

但親爸爸卻沒有批評他，而且還一臉高興。甜甜姐姐說過，真正對你好的人，會在你做的好的時候鼓勵，在你做的不好的時候批評。

他又想到張劍和那些人的話，目光頓時暗淡下來。

他真是想太多，本來親爸爸回來也不是因為他，他只是利用他而已，利用他把哥哥姐姐帶出來。

想到這裏，張寶寶不由得慶幸，早上他和親爸爸一起邀請甜甜姐姐出來玩兒時，哥哥拒絕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