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1)

對于辛複的求親,施翁不置可否,一句“就讓靈藥自己拿主意”又把決定權交還給施靈藥。施靈藥微笑着,那意思是再明顯不過,施妙手他們紛紛向她道喜,幾位師兄連番去灌準新郎的酒。

就在衆人舉杯暢飲的時候,脈脈趁大家不注意悄悄離席,默默退出了別人的熱鬧和歡喜。

盡管明知道會有這樣一天,但心裏就是難過,難過得想流淚。她不願意在這個本該笑臉送上祝福的時刻哭泣,只能選擇落荒而逃。

不想回空蕩蕩的小木屋,也不知道可以去哪裏,脈脈走啊走,失魂落魄地來到了她和辛複放小船的水潭。

叮咚——叮咚——

岩壁滲出的泉水滴落進潭裏,滴滴答答,好像是石頭在哭。脈脈在水邊的石頭上坐了下來,彎腰掬起冰冷的泉水拍在臉上。

有人按住了她的肩膀。

司瑜言看着轉過來的那張臉,一開始挂着掩飾不住的驚喜,随後卻變作了失望。她精致的眉眼上還挂着晶瑩的小珠,似水似淚。

“你來這裏、幹什麽。”脈脈沮喪地垂下頭,顯得很失落。

司瑜言扳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自己說話:“你又來這裏作甚麽?”

他的手勁很大,掐得她疼,她擺了擺頭道:“透氣,人多好悶。”

司瑜言嗤笑,明顯不信。他伸手抹過她的眼角,明知故問:“這是什麽?”

“水。”脈脈垂下眼簾,有氣無力地說:“剛才洗臉。”

司瑜言眯起了眸子,那表情的意思就是随你編,他不信。

脈脈嘆氣,解釋道:“真的……臉上有東西,不舒服。”

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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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瑜言突然撕下一塊衣角扔進水裏,然後撈起來攥在手上,揚起大掌往脈脈臉上蓋去,在她臉上胡捏亂搓。

“痛!痛、痛!”

脈脈疼得大叫,司瑜言好半天才放手,趾高氣揚地把布一扔:“這下洗幹淨了,舒服沒?”

脈脈嘶嘶吸着涼氣兒,怒目而視:“壞胚子!”

“對,我是壞,全天下就只有辛複是好人。”司瑜言提起辛複的口氣可謂咬牙切齒,他斜眼瞅着脈脈,“他好得要娶施靈藥,當你的姐夫,真是好極了。”

一說起辛複和靈藥,脈脈明媚的雙眼就黯淡下來,她蜷縮抱膝坐在那裏,不發一言。

司瑜言一陣氣悶,戳她臉頰:“喂!聽見我說什麽沒有?問你呢,說話!”

脈脈眼角餘光能夠瞥見他,但故意不理他。司瑜言就扯她頭發,把她惹得火氣蹭蹭往上冒。最後“砰”的爆炸出來。

“讨厭!”脈脈生氣拍掉他的手,“聽不見聽不見!我聽不見!我是聾的!”

她沖他大吼,喊着喊着眼淚嘩啦啦往外湧,像兩口咕嚕嚕冒水的泉眼。司瑜言表情讪讪的:“哭什麽哭……我又沒欺負你,我是叫你說話……”

“你沒欺負我?你沒欺負我!你每天都喊我小聾子!”脈脈的架勢咄咄逼人,一邊哭一邊打他,把他打得連連後退,“小聾子小聾子……聽不見又不是我的錯!我也想聽見,聽見你們的聲音,聽見師父和我說話,還有師兄、師姐……但我不能!我努力過了,可就是不行!我有什麽錯?難道因為你們生下來什麽都是好的,所以就該看不起殘缺的人嗎?你們憑什麽要取笑我們,嘲諷我們……憑什麽……憑什麽讨厭我……我就那麽不讨人喜歡嗎?!”

脈脈哭得傷心,哽咽着斷斷續續地說:“我真的很想聽見……我很努力、努力跟正常人一樣……為什麽不能喜歡我……”

司瑜言踩着水邊的石頭,鞋後跟都浸濕了,他看着泣不成聲的脈脈,胸口處忽然猛烈疼痛起來。

“呃!”他吃痛忍不住悶哼出聲,用手按住傷處,疼得都彎下了腰。

脈脈瞥見重重哼道:“你每次都騙我,我不會、信你了。”

大哭一場又把心中怨氣都發出來以後,脈脈心裏好受多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擦幹臉上的淚水轉身便走。司瑜言弓着身子看見她邁出的腳步,顧不得心疼難忍,趕忙一把抓住她的手。

“別走!”

脈脈回頭甩手:“不許拉着我!”

“就要……拉着你。”司瑜言擡頭露出一張蒼白的臉,額頭布滿了冷汗,說話都是從牙縫間費力擠出來的。他死死盯住她,眼神灼熱得仿佛能穿透一切,就像正午暴烈的陽光。

“我從來,沒有因為你耳聾,而輕視你。”司瑜言故意把字咬得很重,說話很慢好讓脈脈看清楚一點,“你是聽不見,但你比很多健全的人都更值得相交、相知,你比世上絕大數人都要好。所以,我才願意和你說話,不是随便什麽人,都可以成為我的……朋友。”

脈脈從沒有見過他這麽一本正經而又不傲慢的樣子,甚至還很真誠,一時僵在了那裏,只是眨了眨眼睛。

“如果我從前有什麽輕慢了你的地方,我道歉。但是我保證,我從來沒有故意嘲諷譏笑你,我只是覺得你……很有趣,所以想和你多說話而已。”司瑜言的樣子實在很辛苦,滿頭大汗又臉色潮紅,不正常極了。

脈脈頓時又心軟了:“你的傷口、要緊嗎……”

“先讓我說完。”司瑜言打斷她,捏緊了柔荑,“至于你說大家都讨厭你這件事,我想澄清的是別人是否讨厭你我不知道,但我絕對、沒有、讨厭你。”

脈脈讀懂他的話,露出一抹羞赧笑意,怯怯擡眸:“真的?”

“千真萬确。”司瑜言堅決地表示肯定,表情忽而變得凝重起來,“還有你質問為什麽不能喜歡你……呵,誰說我不喜歡你?”

脈脈一怔,懷疑自己看錯了口型。

他說的是“我不喜歡你”對吧?可是前面兩個字——誰說,好像又是在疑問?

司瑜言一見她傻愣愣的臉色就知道她沒看懂,把心一橫幹脆豁出去了,他稍微用勁就把她拉進了懷裏,幹脆堂而皇之地擁抱着她,鄭重其事地換了個表達方式重複道:“施一脈你聽清楚了,不對,應該是看清楚我說的話。”

脈脈沒來由地吞咽了一下,緊張得後背發麻手心冒汗。

司瑜言那張颠倒衆生的臉就在咫尺,他差點又要“咬”上她的唇,開口的瞬間帶着微醺酒香的熱氣噴在肌膚上,脈脈覺得毛孔都發燙了。

“我喜歡你。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讨厭你,我也會當那個唯一喜歡你的人。”

脈脈這次讀懂了。喜歡,他說喜歡。

臉頰好熱耳朵好燙,但更讓人難耐的是灼燒的嘴唇。司瑜言剛剛說完就俯首親了下來,吻住她的唇。

這一次沒有咬,只是輕輕地碰上去,他閉着眼睫毛微微顫抖,像一只噤若寒蟬的蝴蝶般小心翼翼,落在脆弱漂亮的花蕊之上,攫取最甜的甘蜜。

脈脈都要暈倒了,唇上的感觸又溫又軟,而他的身軀那麽滾燙,好像要把她融化一般。

吻,這是一個真正的吻。他們在接吻。

意識到了這個事實,脈脈吓得倏然睜眼,然後下意識就擡手搡了司瑜言一下,直把毫無防備的他推進了水潭,灌了好幾口涼水。

“啊噗……”

司瑜言從水裏鑽出來,抹了把臉正要訓斥,但見脈脈已經轉身跑走了,匆匆忙忙的就像見鬼了似的。

他略有失望,自言自語都含着一股哀怨氣息:“這麽害羞……”

他踩着潭底的泥沙慢慢向岸邊走去,忽然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響,擡眼望去只見脈脈竟然又跑了回來,手裏還拿着一根長樹枝。

“給!”

脈脈站在岸邊把樹枝遞給他:“抓住,我拉你、上岸。”

司瑜言沒動,泡在水潭裏揚眉似笑非笑:“你剛才是專門去找樹枝的?”

脈脈紅着臉還有些不敢看他,眼神躲閃地點頭:“嗯。害怕你、溺水,救你起來。”

司瑜言燦然一笑,伸手抓住了樹枝的另一頭,卻故意猛力拉拽,把脈脈從岸上拉進潭中。

“唔唔!”

脈脈在水裏掙紮了兩下就被他摟着腰托起來,她吐出嘴裏的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又一次染上怒火。

“讨厭!都濕了!”

司瑜言垂涎她沾染了水汽的殷紅櫻唇,想也不想又埋頭吻上去:“記住我是怎麽親你的,不許忘記。”

在水中糾纏好一陣之後,倆人終于爬上了岸,脈脈生了一堆篝火,把衣裳脫下來烤幹。

司瑜言雖然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貴公子,但用現成的竹子搭兩個晾衣杆還是不成問題。竹竿搭上了衣服之後,就成為了絕佳的遮擋屏障,倆人一人一邊相互看不見,絕不逾禮。

但實際上,他們更逾禮的事都已經做過了。

脈脈盯着篝火有些出神,失魂落魄的。而司瑜言卻渾身不自在,想找她說點什麽又不行,她只能看不能聽,不見面的話就沒法溝通。越想越氣悶,他幹脆用手捧着衣服放在火旁烘烤,左右翻動,很快就把一件較薄的中衣烤幹了。

脈脈被從天而降的幹衣服打得回過神來,她拿起來看了看,卻發現這是件男人衣裳,納悶極了。

“你的衣服,給我、作甚麽?”

片刻司瑜言又扔過來一片樹葉,上面有燒焦的木柴寫的幾個小字。

“穿,談話。”

脈脈只好照辦,司瑜言比她高出一個半頭,所以他的衣裳穿起來寬大無比,直接遮住了大腿,如果坐着把腿蜷縮起來,還能全部塞進衣擺裏去。

她整理妥當便開口說“好了”,司瑜言這才移開了竹竿。他雖然赤-裸着上身,但已經穿上了褲子,脈脈學醫早看慣了男人的上半身,便不避嫌的跟他坐在了一起。

脈脈問:“我們談什麽?”

柔軟的绮羅在火光下根本就是半透明的,少女曼妙的胴-體若隐若現。脈脈尚未發覺異樣,司瑜言卻匆匆一瞥之後已經不敢把目光再放在她身上了。他微微側臉好讓她看清楚口型,眼神卻投向另一方。

“……沒什麽,就是随便聊聊。”

“哦。”

倆人又陷入了靜默。司瑜言自覺眼睛就像不聽使喚似的,總是要往脈脈身上跑,他覺得再不說話自己難保要做出什麽瘋狂的事來,于是強迫自己轉過頭去,說話時只看她的臉。

“對于我剛才說的話,你是什麽意思?”

脈脈愣了愣:“什麽……什麽意思?”

“就是……我說喜歡你的那些話。”司瑜言自覺一輩子也沒做過這種“可笑幼稚掉價”的事,咬咬牙問,“你喜歡我嗎?”

脈脈抿着嘴沒有回答。

司瑜言輕哼:“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你是喜歡我的,不然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我……我不知道。”

司瑜言吃驚:“不知道?什麽叫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一個人你自己難道不清楚嗎?!”

“就是……不知道啊。”脈脈很苦惱,她從來就很誠實,所以也毫不避忌地把心裏話告訴他,“我以前喜歡、辛複哥哥。”

“哼,早看出來了。”司瑜言極度不滿,黑着一張臉,“你每次見他笑成那樣,瞎子都能看出來你喜歡他,不過你也說是以前了,那現在呢?”

脈脈悵然:“現在,我不知道。辛複哥哥,和師姐成親,我有點難過,但也高興,而且我現在、覺得,哭過以後,好像沒有、那麽難受了。”

司瑜言臉色稍微緩和一點:“那是因為現在有個比辛複好一千倍一萬倍的男人喜歡你,就是我。”

脈脈嫌棄地把他打量一番:“你才沒有、比辛複哥哥好。”

“哼,光是論長相我就勝他千萬倍了,那張鬼臉看了都做噩夢。”

“辛複哥哥的臉,會好的。到時候、比你好看。”

“……除了容貌,我家世也比他好,武功也比他高,而且我不三心二意,誰像他得隴望蜀,又想娶施靈藥又想跟你好,哼!花心!”

“他……他只喜歡師姐,把我、當作妹妹……”

“少來了,別幫他說好話,總之他沒一點值得你喜歡。只有我這麽好的男人才值得你喜歡。”

“……”

“我喜歡你,所以你也必須喜歡我。”

篝火還沒燃盡,折騰了一天的脈脈就已經睡着了。她靠在司瑜言肩頭上,阖眸睡得很沉。司瑜言烘幹了外衣,替她披上,然後又往火裏加了幾根柴禾。

一柄長劍破空而響,穿過層層夜色直奔司瑜言面門。他耳風一動趕緊撲過去護住脈脈倒下,利刃擦着他的背脊飛過,險些留下一道血口。

铛——

劍身釘入了一旁的樹幹當中,脈脈感覺到身體的不适剛要醒來,司瑜言趕緊朝她後頸用力一點,她又昏睡了過去。

吃一塹長一智,上次被她刺穴昏厥,終于也輪到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司瑜言朝着長劍所來的方向看去,看見自墨色裏走出一名男人,長身修立豐神軒昂。

辛複。

辛複繃着肩仿佛很憤怒,他看了眼衣衫不整的脈脈,壓抑着聲音和怒火:“你對脈脈做了什麽!”

司瑜言站直身,輕笑一道:“關你什麽事。”

辛複拔劍直指:“你若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我便一劍刺穿你的喉嚨!”

“你盡管試試。看我們倆之間,到底是誰殺死誰。”司瑜言揚指一彈,面不改色地撥開劍身,随後眉梢眼角都浮現出揶揄的笑意,“辛兄的樣子,差點讓我誤以為剛才我抱着的是靈藥姑娘。”

辛複的半張好臉愈發陰沉,他握緊了劍柄:“最後警告你一次,離脈脈遠一點。”

“哈哈,憑什麽?你是以什麽身份對我說這番話?你是她的什麽人?”司瑜言哈哈大笑,仿佛在看一出笑話。

辛複果然難堪了:“我……自然把她當妹妹,所以不希望她受到傷害。”

“好像傷了她的人不是我吧?”

篝火映入眼簾,司瑜言的眼睛格外明亮,他像看穿了一切的智者,玩味地說道:“什麽哥哥妹妹,閣下恐怕弄錯了,令妹不是好端端在家裏麽。”

辛複聞言身子微微一動,盡管面上看不出異樣,但眼裏已經閃過一絲慌亂。

“連真實身份都不敢告訴她的人,又憑什麽來質疑我對她的情意是真是假。起碼我有一點是比你強的,至少我敢說我是司瑜言,如假包換。”司瑜言忽然上前一步逼近辛複,氣勢迫人,“那你又叫什麽呢?辛複?江夏?又或許二者都不是?”

不等辛複作答,司瑜言已經饒有興味地說起來:“你想問我怎麽看穿你的嗎?其實很簡單,告訴你也無妨,因為——我認識真正的江夏。”

辛複終于開口了:“所以,當日你是故意試探我?”

“對,我專門設了個套給你鑽,我最喜歡看騙子自以為騙到人的樣子,更喜歡欣賞他們被揭穿後懊惱悔恨的表情。”

辛複道:“可惜,未讓你如願。即便我不是江夏,但我依然得到了施靈藥,這便夠了。”

“聽閣下的言下之意,似乎忘了我們當日商議的結盟大計。”

辛複勾唇:“不敢忘。倘若司公子保證不與我為敵,長水以南的十三郡就還是司家的。”

“說得好聽,閣下的家族向來以詭詐著稱,我等還是小心為妙。”

“哦?看來司公子對在下的出身已有定論?”

司瑜言仰頭吹了聲口哨,樹梢上一只雀鳥撲棱棱扇了扇翅膀。

“試問當今世上擅使長劍,懂得馴飛鳥傳訊,又有膽色自毀容貌、孤身潛入藥王谷的青年俊傑,能有幾位?而且此人來頭不小,要冒充江夏,首先要除掉江氏一族,能夠做到這件事而且神不知鬼不覺的人,我相信除了我司家,就只有向氏、宮氏和尹氏。”

“尹氏這一輩沒有年齡相符之人,而宮家滿門巾帼,唯一的嫡子我碰巧有過一面之緣,所以也不是他,剩下的,就只有向氏。聽聞向氏第三子智勇雙全,頗得家主器重,可惜的是半年前染病搬去了別院休養,已經很久沒有在家族裏露面了……最後就是你的名字,辛複辛複,無論你怎麽改頭換面,你還是舍不得改變你的根基。”

“我猜對了嗎?向、付、心。”

作者有話要說: 腹黑的不僅是小孔雀,還有辛複哥哥,這丫的身份就是重重掩埋呀~

這一章肥得那麽油膩,*卻還是那麽抽,感覺不會再愛了~~o(>_<)o ~~

23、重樓

對于司瑜言的猜測,辛複模棱兩可地說:“名字只是一個代號,不重要。”

即便他不肯承認,也不能改變司瑜言看穿了他的事實。

司瑜言也不強求,只是噙着幾分看好戲的意思:“我只是很好奇一件事,以後我該稱呼靈藥姑娘辛夫人呢,還是向夫人?你說——我要不要去問問她?”

辛複并沒有流露出緊張的情緒,但司瑜言料想他手心已經攥了一把汗:施靈藥作為整個計劃中最關鍵的一顆棋子,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在與虎謀皮?江家作為秦王舊将之一,“江夏”又背負了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對她的忠誠度毋庸置疑。但是如果這個“江夏”實際上是贗品,而且辛複代表的向氏是如此野心勃勃,施靈藥與他合謀就冒了很大的危險。她只是他的一塊踏腳石。這種情況下,她為什麽非要與向氏聯合?司家完全可以提供同樣乃至更優厚的條件,也就是說——倘若施靈藥知道了真相,她并不是非嫁辛複不可,她也可以選司瑜言。

辛複冷冷道:“背後非議他人,閣下不覺得太有*份了嗎?”

他在警告司瑜言不要去告發,這也變相證明了司瑜言的猜測。施靈藥果然不知他是假的江夏。

“作為欺世盜名之輩,你不覺得更無恥嗎?”司瑜言毫不示弱地反擊,卻又笑了,“不過向公子請放心,我沒興趣戳穿你的這些小把戲,只要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他揮袖在空中劃了一道長線。

秦王藏寶,一分為二;周橫長水,以南屬司。

這一場看來是司瑜言占盡了上風。辛複似乎很不甘心就此讓司瑜言分去好處,所以揚眉問道:“即便我答允,你又确定你能等到那一日?”

山莊上下皆知司瑜言是連施妙手也放棄根治的人,他胸口裏的那東西拿不出來,絕對活不過半年。

司瑜言毫不在意:“你就說你答不答應吧,雖然我的命可能不會太長,但跟施靈藥說兩句話,把她引薦給我諸位兄弟的功夫還是有的。”

是的,即便司小公子娶不了施靈藥,也會有其他司公子來進行聯姻。利益的聯合,是哪個人從來就不重要。

“一言為定。”辛複收起了長劍,回眸的瞬間看見還是沉睡的脈脈,忍痛垂下了眼簾,“其實我也很好奇,你為何不與我争一争?”

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寶藏與領土固然是好,但這樣坐享其成實在不像一個野心家的作派。司瑜言為什麽不直接向施靈藥揭發他,而是要和他合作?

“其因有三。”司瑜言豎起手指娓娓道來,“第一,我對施靈藥沒興趣,你愛娶就娶。其二,我命不久矣,沒功夫和你争,但好處我又想要,所以選擇跟你合作而不是決裂,所謂多一個朋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第三嘛……”

他含笑望向脈脈,唇邊溢出溫柔愛意:“我生命剩餘的時日,都想和她度過。”

脈脈被明媚的陽光晃着眼,款款轉醒。

咦?這是哪兒?

不是她的房間,她的房間沒有這樣奢華曼麗的帷帳,也不會點這樣幽迷馥郁的熏香,更不會有這樣柔軟的床鋪。她身下的緞褥軟得像雪,把人包裹起來簡直都要陷進去。

放眼整個藥王谷,作風這麽奢侈又愛瞎講究的人就只有一個——司瑜言。

頓時想起昨晚上的一切,脈脈微微臉紅,她起身打算穿戴,卻只在腳榻上尋到一套新衣衫,拿起來在身上比了比,尺寸居然很合适。

推開門走出去,脈脈發覺這裏是連翹苑,司瑜言坐在藤苗泛黃的葡萄架下,面前擺着碟盞粥點,好像在用朝食。

他見到脈脈招手:“醒了?過來用膳。”

脈脈還有些困,揉着眼睛打哈欠:“還沒有、洗臉。”

司瑜言立即一副嫌棄她邋遢的表情,努嘴一指:“浴房有水,快去洗了來。”

脈脈鑽進去洗臉漱口之後出來,瞌睡徹底跑走了,整個人神清氣爽。她坐下動筷,因為餓極了所以吃得狼吞虎咽,司瑜言又是一臉肝疼。

“你、怎麽不吃?”脈脈咬着小籠包問司瑜言,司瑜言沒好氣道:“吃過了。”

他先在膝頭展開一張棉布,然後從籃子裏把滾滾抱出來放在上面,開始喂小家夥牛乳。牛乳是裝在一個酒葫蘆裏的,葫蘆嘴上有個口,可以直接把乳汁倒出來讓它吮吸。只見滾滾又長大許多,身形愈發圓潤笨拙,吃奶的時候兩只爪子想去搶葫蘆,被司瑜言按下去。

他一本正經地訓斥:“規矩點,否則不喂你了!”

滾滾仿佛聽得懂他說話似的,嘴裏發出兩聲唧唧表達不滿,随後乖巧地仰面躺在他腿上,大口吃奶。司瑜言眼含笑意,輕輕撫摸小家夥肚皮上的軟毛,滾滾愈發舒坦,吃得眼睛都眯起了。瞧他做起這些事極為熟稔,直把脈脈驚得目瞪口呆。

脈脈問道:“平時都是、你喂滾滾?”

司瑜言沒好氣哼道:“你說呢?”

“我以為、是宋西。”脈脈很意外司瑜言竟然如此喜歡驺虞,也為他如此盡心照料而感動,“我還以為、你讨厭滾滾呢。”

司瑜言大言不慚道:“我這是愛屋及烏,小怪獸是你送給我的,我當然要喜歡了。”

自從表露過心意以後,司瑜言就常常把“我喜歡你”挂在嘴邊,故意提醒脈脈不要忘記。

脈脈一見又是羞赧臉紅:“你能不能、不要……經常這樣說,我不好意思。”

“為什麽不能?難道你覺得我喜歡你很讓你丢人?”

“不是啦,就是、我會難為情。”

“是我在向你求愛,我都沒難為情你有什麽好難為情的,嘁,你都還沒有說過喜歡我,你憑什麽不好意思?哼!”

“那個……我會努力的。”

司瑜言一頭霧水:“唔?努力什麽?”

脈脈捏着衣角羞羞澀澀:“我會努力……努力喜歡你,從現在、開始。”

她過去的暗戀還有悵惘情愫仿佛被泉水沖走了,辛複終究只是那個可望不可及的人,他大概都不知道她喜歡他吧。究竟因為什麽會喜歡呢?脈脈好像有些記不起來了,大概是因為他溫柔、體貼、儒雅……但是這些都不應該是給她的,而是屬于施靈藥的。

但司瑜言是第一個對她說喜歡的人,盡管他傲慢、自大、脾氣古怪,可他說喜歡她啊。脈脈內心還是有些小小歡喜的,原來被人喜歡着的滋味是這樣啊。

辛複讓她知道了愛戀一個人的感覺,而司瑜言卻讓她嘗到了被人愛戀的味道。兩種不同的滋味,暗戀是酸的,被愛卻是甜的,像是被捧在手心的明珠,備受呵護。

嘗過了單戀的苦澀,脈脈自覺不該讓司瑜言也同樣痛苦,所以就試着喜歡他一下吧?其實跟他相處久了,他好像也沒那麽讨厭……

司瑜言油然升起一股得意,他想開懷大笑又硬生生忍住了,嘴角微揚道:“你不需要努力,我就是你喜歡的那個人。”

他握住了脈脈的手。脈脈沒有反抗,抿嘴朝他笑了。

“公子,東西搬來了。”

這時宋西帶着仆人進來,身後是一大堆箱子雜物,脈脈定睛一看,竟然都是她小木屋裏的玩意兒。

她好奇瞪大眼:“宋西,你搬我的、東西,作甚麽?”

宋西瞥見二人握在一起的雙手,嘿嘿笑道:“是公子吩咐的。”

脈脈詢問地望向司瑜言,司瑜言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口氣光明磊落:“我們都這樣了,你還不搬來跟我一起住?”

脈脈不解:我們這樣……是哪樣啊?

宋西一聽高興得簡直要跳起來。

他們都這樣了……

脈脈姑娘果然是有喜了嗎?!

24、鶴虱

脈脈搬入連翹苑的消息當天就在藥王谷傳開了,山莊一下炸了鍋。頭一個打上門來反對的人就是施回春。

他手持一把大斧頭,噼裏啪啦把大門砸得稀巴爛,然後一腳踹開。

“小淫賊,把脈脈給老子交出來!”

待到木屑與塵埃落定,施回春看着眼前的景象,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為什麽小師妹正趴在那個家夥身上摸來摸去?

關鍵是,他居然沒有穿衣服!

脈脈正在檢查司瑜言的身體,從胸腔長出異物的地方沿着筋絡向外擴展,一寸寸地摸,希望能找出症結所在。她自是聽不見施回春砸門的動靜,而且也因為太過專心而沒有發現二師哥已經破門而入,站在門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司瑜言是故意裝聾作啞的,他摟住脈脈的腦袋往下一按,讓她伏在自己耳畔遮擋了視線,這才轉過臉朝前來興師問罪的施回春挑挑眉毛。

“我請你進來了麽?出去。”

那傲慢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說:沒看見我們正在卿卿我我嗎?滾!

施回春陡然驚醒,怒氣沖沖地揚了揚手中斧頭:“老子敲過門了!”

脈脈不懂司瑜言怎麽就把她按下去了,臉埋在他頸窩只能看見他白皙的皮膚,她想擡頭可他的手還搭在她後腦,按着她不讓她看。

司瑜言淡淡瞥了眼地上的殘渣木屑,目光鄙夷。這表情換來施回春的另一聲咆哮:“老子手勁大,不行啊?!“

司瑜言幽幽開口:“行,敢問回春先生光臨寒舍,有何貴幹?”

施回春再次威脅地晃了晃斧頭:“放了脈脈。”

不然老子劈了你!就像劈門一樣!

“我又沒抓她,何來放了她一說?”司瑜言輕描淡寫兩句話就能把人氣得半死,“你也看到了,她是自願和我在一起的。我們親熱,完全是兩廂情願。”

“……”

“胡說!雖然老子不曉得你耍了什麽花招,但脈脈肯定不會喜歡你。你一定是用花言巧語欺騙她!總之快給老子放開脈脈!”

司瑜言瞭他一眼,那意思是“你說放我就放?你算老幾?”。只見他勾勾唇:“我就讓你看看她有多喜歡我。”

說罷,他雙手捧起脈脈的臉,恰好遮住她眼角的區域,不讓她看見門口的施回春。他蹙着眉動了動唇,沒有出聲兒:“胸口疼……”

脈脈一看頓時緊張,張嘴正要說話,這時司瑜言的嘴皮子又動了:“如果你親我,我就不會那麽疼了。”

脈脈深谙此道,受傷的小動物一開始總是焦躁又防備,而适當的撫摸和親吻能安撫它們,等到它們情緒穩定下來,也就溫順地由她醫治了。于是脈脈點點頭,摸着司瑜言的額頭,嘴唇貼上去親了親。

司瑜言得逞的笑容轉瞬即逝,立即又無聲地說:“不能光親那裏,還有臉頰、鼻子……嘴巴,最好像滾滾那樣用舌頭舔,很舒服。”

施妙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最疼愛的小師妹毫不避諱地抱着個男人又親又啃,最過分的是她還舔他!而且是嘴巴!

為什麽……

為什麽兩人一言不發就親熱起來?為什麽她對旁人視若無睹?為什麽一夜之間所有的事情都改變了?那個純潔的小師妹呢?

脈脈堕落了!

施回春還不知道被司瑜言戲弄了,悲憤地把斧頭一扔,抱頭逃走。

司瑜言嗤笑。哼,跟他鬥?不自量力。

“好點了嗎?”脈脈用司瑜言希望的方式安撫了他一會兒,滿眼憂心忡忡,“要不、我去配藥?止痛的。”

“不用,好了,果然你親我就能止痛。”司瑜言立即生龍活虎,拉着脈脈的手摸啊摸,“我們出去透透氣。”

“好啊。”脈脈一口答應,轉過臉便看見滿地狼藉,驚訝得張大嘴:“咦?門怎麽、壞了?”

司瑜言把衣裳穿好,牽起她就走,裝得好像一點都不知情:“大概是被縷螘蛀的。”

脈脈嚴肅地點頭:“我找三師哥、拿藥。”

“拿什麽藥?”

“毒藥。”脈脈指着破破爛爛的大門說,“灑在周圍,螞蟻就不敢、來了。”

司瑜言想象了一下施回春被藥粉弄得滿臉紅疹抓耳撓腮上蹿下跳的樣子,感覺一定十分美好,遂十分贊同:“多拿一些,毒死他最好。”

脈脈口中的三師哥就是施懸壺,他與施濟世自打游歷歸來,便一直住在山莊裏面,看樣子短時期內不打算出谷。脈脈帶着司瑜言找上門,進去便看見身穿鴉青袍衫的蒼白男子倚在廊下,手拿一本醫書,凳子上一杯茶熱霧袅袅。

司瑜言率先與他打招呼,比起對待施回春實在是有禮多了,甚至還微微躬□軀:“見過懸壺先生。”

看書的男子聞聲,略有詫異地擡起頭來,眼裏閃過疑惑。

身旁的脈脈一下就笑了:“錯了錯了,他是、四師哥。”

司瑜言稍微愕然,愣了愣才又問:“他不是施懸壺?”

“不是啊,四師哥、是濟世。”脈脈有些小小的得意和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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