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懵懂愛戀，一念之差終成恨【下】

兩人在假山洞內相視而笑。

蘇顏看了北冥翼半晌，最終拉着他的手，誠摯道：“翼，我還有件事要跟你說。”

“嗯？什麽事？”北冥翼微微一笑。

“是關于我的身份。”蘇顏頓了頓，豁出去般開口，“我一直瞞着你這件事，其實，我的真實身份是西夏國的三皇子——拓跋顏。”

北冥翼聞言吃了一驚，一直覺得蘇顏不俗尋常大戶人家的公子，頂多猜測他是官宦子弟，卻不曾想，他竟然是皇子！

可是，既然是皇子，又怎會淪落至此？

“皇宮內院的事，比魔窟更加黑暗。”蘇顏，哦，現在該叫拓跋顏了，拓跋顏将自己的身世娓娓道來，“我是西夏的三皇子，但我的生母只是個尋常女子，并沒有什麽名分，所以我也只是個庶出的皇子。大皇兄身體病弱被送了出宮，二皇兄與我只差一歲眼看就要立太子了，皇後怕她的兒子，也就是我的二皇兄當不成太子，再加上父皇一直很疼愛我，她便沉不住氣了。”

“她對你下了毒？！”北冥翼心痛問道。

拓跋顏點點頭：“那時候我還小，仗着父皇的寵愛天不怕地不怕，從未想過會被人陷害！皇後召我前去，我還以為要賞我什麽東西，結果被她秘密調去的大內侍衛打傷，然後被喂了毒藥，等我醒來，已經在宮外了。”

“那你是怎麽被抓到這裏來的？”北冥翼回握住拓跋顏的手，安撫問道。

“是皇後直接派人将我送來的。那時候我醒來發現在一輛飛奔的馬車上，因毒性不時發作，我沒找到機會逃走，便被一路送來了這裏！”拓跋顏恨恨道，“駕車的人将我丢下，揚長而去。可恨我追了那麽遠，還是被魔教的人給抓了回來！”

“阿顏……”北冥翼看着他俊美的側臉，想起他經歷的事，心中慢慢柔軟下來，大着膽子将她攬入懷中，“阿顏，你還有我。”

拓跋顏放松了身體依偎在他懷中，伸臂環住他的腰身，點頭，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嗯，還好我遇到了你。還好，我還有你。”

眼見得月上柳梢頭，拓跋顏直起身子，殷切地看着北冥翼：“翼，等我們離開這裏以後，你随我回西夏好不好？”

北冥翼沒料到他會這樣提議，愣了一會兒，才點點頭：“嗯，不過，我還有我的一些事要處理。”

“好，就這麽說定了！”拓跋顏被幸福感包圍，沒有問北冥翼是要處理什麽事，北冥翼也一時沒反應過來，跟他說自己的故事。

三更的更漏響起，拓跋顏站起身：“好了，時間不早了，三日後，我在這裏等你！記得哦！”

北冥翼也站起來：“一切小心！”

拓跋顏點點頭，與他并肩走出，待分開的時候，拓跋顏猛地轉身，在北冥翼臉頰上印上一吻，飛快地跑走。

北冥翼傻傻的站在那裏，不可置信的擡手撫着臉頰，然後又有的笑了。

三日後的子夜。

拓跋顏收拾好要帶的東西，其實，也沒什麽可帶的，但是，這麽些年過去，有好多東西是北冥翼親自送給他的，雖然不是什麽名貴的東西，可卻很有價值。他舍不得丢在這裏，所以都給裝起來。

想起離開這裏的日子，拓跋顏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不求什麽至高無上的皇位，也不求什麽身份顯赫的王爺，只求能有個人能陪在身邊，寂寞的時候說說話，就夠了。更何況，那人還對自己千依百順，溫柔有加。

等子時的更漏響過，拓跋顏背着包袱，拿着右護法送他的寶劍，月初了自己的房間。

可沒走多久，便聽到警報聲，整個魔教頓時沸騰起來！

有很多很多的陌生人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竄進來，見人就殺，這個血腥的夜晚，每每想起來，他都會驚起一身冷汗。

拓跋顏雖然不喜歡這裏，可從未想過要毀了它。不管怎麽說，這裏還是他生活了五年的地方。這裏有他的師父，有他的師弟師妹，雖然大家都冷言冷語，基本沒什麽交集，但執行任務的時候還是會在暗地裏幫一幫武功較弱的，典型的面冷心熱。

他們，從未泯滅內心深處的善良啊……為什麽要遭遇這樣的慘境！

北冥翼……北冥翼！是他！是他瀉露了秘密！

這一刻，拓跋顏顧不上其他人，直沖假山而去。

北冥翼果然在那裏，幾個身份顯赫的中年人拍着北冥翼的肩膀誇他做得好，這五年來忍辱負重，沒有給中原人丢臉！

五年……

夢碎的感覺是什麽？拓跋顏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傻傻的站在那裏，只希望自己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夢。

北冥翼竟然是卧底，可他從未對自己提起過！甚至是自己對他坦白皇子身份的時候，他也不曾對自己交心！

又一次被最親的人背叛的感覺湧上心頭，拓跋顏看着殺戮成河的魔教總壇，一種負疚感習慣全身。

如果不告訴北冥翼就好了，如果當時直接拉着北冥翼離開就好了，如果，如果……若真的有如果，那還會有這麽多的世事無常！

“阿顏！”北冥翼終于看見了他。

拓跋顏後退着，搖着頭，失望的盯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北冥翼：“為什麽……為什麽……”

“阿顏，你聽我解釋。”北冥翼沒想到拓跋顏會反應這麽激烈，心中頓時不安起來。

“北冥翼，你不用解釋了。原來離開這裏竟是你預謀了許久的事！你與外界的人保持聯系，甚至利用我達到你的目的！”拓跋顏打斷他的話，痛吼道，“你們要抓就抓教主，要殺就少傷天害理的人，為什麽所有人都逃不過這一劫？！”

“阿顏……我沒想到他們會這麽決絕。不過，魔教之人不可留，殺之而後快。你不是一直想離開這裏嗎？”

“是，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告訴你這個秘密地點，更不該将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你身上！”拓跋顏氣憤轉身，不料迎面射來一箭，他猝不及防被射中，踉跄兩步，又退回到北冥翼的懷裏。

“阿顏！”北冥翼痛苦叫道，擡手解決兩個武林盟主帶來的屬下，撫着拓跋顏躲過接連而來的箭矢。

——是右護法的閃電銀弓！

“蘇顏，你這個不肖徒弟！”右護法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他手執銀弓，對準了拓跋顏，“我今天就替萬千教衆報仇，我要親手殺了你！”

“右護法！”北冥翼護住拓跋顏，“這些人都是我引來的，與阿顏無關，你若想報仇，就沖我來吧。”

“哈哈，你現在裝什麽偉大！你們都該死！”右護法銀弓一響，一道銀光閃過，箭雨帶着呼嘯的風聲射來。

北冥翼抱着拓跋顏飛快躲過，然而，又一道銀光接踵而至。

難免會被擦傷，雖然不是要害，但多少還是挂了彩。

此時，武林盟主帶來的高手開始圍攻右護法，右護法大笑幾聲，使出與之同歸于盡的武功手法，打得不可開交。

拓跋顏胸口中的那一箭幾乎要了他的命，他勉強推着北冥翼，不想讓他碰自己。

北冥翼哪裏顧得上這些，再不管一幹亂糟糟的人群，抱着拓跋顏從密道離開。

“阿顏，你振作點兒！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北冥翼竭盡全力帶着拓跋顏離開這荒涼的大漠，朝西夏的方向疾馳而去。

“阿顏，我答應過你，會随你一起回西夏的，你別睡啊，阿顏！”

“阿顏，你吃點東西吧，不然會撐不住的。”

“阿顏，我不敢幫你拔箭，不過，我們再堅持一天就能走出大漠了。你別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這一路上，無論北冥翼怎麽跟他說話，拓跋顏都是不予理睬。

他一向是驕傲的，眼裏容不得半點沙子。北冥翼如此欺他瞞他，甚至還傷害了他視之為父親的右護法，他帶去的人有傷害了那麽多無辜的人，他如何能原諒！

北冥翼實在無法，只能強迫他吃東西。

他知道，有些東西一旦失去，就永遠也找不回來了。他與他之間的這道列橫，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大，直到，變成再也無法逾越的鴻溝。

可是，他還是拼了全力來挽回。

拓跋顏不給他機會，硬生生撐過了兩天終于陷入了深度昏迷。

而此時，西夏皇宮已經遙遙在望。

北冥翼因這一功績在江湖上的威望極高，他想調遣什麽人輕而易舉，于是暗地裏安插了眼線在皇宮，然後将拓跋顏放在馬背上，催動馬兒，讓馬兒帶他沖進了皇宮。

西夏皇宮已經被他安排得妥妥當當，所以，拓跋顏自然是被西夏國主認出，然後宣了最好的太醫醫治，用了最好的藥材熬藥，最終被救了回來。

北冥翼隐在暗處，看他的傷勢穩定下來，這才在某個午夜夢回的時間，輕輕親吻了這個五年來一直而被自己放在心上的少年，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待他離開之後，本來昏睡的拓跋顏豁然睜開眼睛，盯着那遠去的背影，暗暗咬緊了牙，眼角，緩緩滴落一滴晶瑩的淚，一如他們回不去的往昔……

年少總是輕狂。懵懂愛戀，一念之差，終成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