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颠倒黑白

可憐的?小骨頭, 終究是被秦九輕給摁了回去。

小白骨變小了,聲音也細細小小的,一旦回到小布兜裏, 那軟趴趴的?聲音隔着厚厚的?棉布,也就秦九輕自己能聽見了。

任白小谷喊破喉嚨, 秦九輕這會兒也不能把他放出來。

嗯……

腦中閃過這句話的?秦九輕悶聲自問:骨言骨語是會傳染嗎。

好在那藥水實在給力,秦詠和許氏哭着哭着找回狀态, 夫妻倆肝腸寸斷地抱着七歲的?兒子去了主屋。

秦九輕雖說沒了修為, 但一些小術法還是能在俗世用的。他掩了身形, 也跟了過去。

白小谷扭啊扭啊, 終于探出小腦袋:“九大寂,你……”

秦九輕食指比在唇邊, 低頭對他“噓”了一聲。

白小谷:“!”

嗨呀, 這該死的?男人就知道用魅術!

小白骨用指骨捂眼睛,可惜指骨全是縫,看着近在眼前的?俊臉,心中默念:秦九輕秦九輕骨頭只愛秦九寂……

錯字了, 壞了,‘咒語’都要頂不住啦!

卻說秦詠和許氏, 哭着哭着還真是‘漸入佳境’。

畢竟昨晚的?遭遇是真實的?, 畢竟懷中的兒子是冰涼的?, 畢竟沒有白小谷他們真的?會痛失親子。

情緒一起來, 這哭得就越發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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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太太看着秦九寂時,愣了愣:“這孩子……”說罷, 她猛地擡頭,看向那些婆子,“大夫呢!請的大夫呢!”

仆人們自知事情不小, 九寂少爺再怎麽不受寵,也是秦家的苦肉,若真有?個三長兩短,他們這些在場的家仆少不了被遷怒一二。

大夫提着藥箱匆忙趕來,可實際上哪還用大夫,是個人都看得明白,那孩子……

沒了。

過程還得走一遭,大夫半跪在地上給?秦九寂診脈,只是輕輕一搭,便搖頭道:“寒風入體,命魂已盡。”

哐當一聲,秦老太太的?拐杖用力拄在石板地上:“到底是怎麽回事!”

秦詠想起昨晚之事,怒氣層層攀升,他眼中盡是恨意,咬牙切齒道:“徐元德!是徐元德把九兒推下冰湖!”

秦老太太一怔:“你說什麽?”

這一刻的秦詠,心中是有些許期盼的,他是秦家人,哪怕不受寵、被排擠,可他始終覺得這裏是他的?家,有?他的?家人。

老夫人不喜歡他,也不喜歡諾兒和九兒,但他一直認為老夫人是會維護家裏人的。

殺人償命,秦家會給?他們做主!

秦詠道:“徐家那小子嫉恨九兒,竟喪心病狂地推他入冰湖,九兒掙紮着爬起來,回到家中後高燒不止,我和他娘守了一宿,想着天一亮就去請大夫,誰知……誰知這個孩子命苦啊!”

說到這,哪還需要什麽藥水,秦詠和許氏已痛徹心扉,哭得不能自已。

許氏甚至都沒法?說出完整的話:“老、夫人……求您、求您給九兒做主!”

秦老夫人看看哭成一團的秦詠和許氏,再看看那沒了氣息的孩子,面色鐵青:“徐家,欺人太甚!”

徐氏一直派人盯着秦府,秦詠和許氏剛帶着秦九寂鬧到主屋,她這邊就知道了。

她的心腹嬷嬷松口氣:“那冰湖寒邪,一個七歲小娃,即便爬出來了也難逃一劫。”

徐氏冷笑:“走,去秦府。”

嬷嬷喊人備轎,一行人帶了十多個強壯家仆,去了秦府,同時還知會了在禦天監當值的李浩初。

一晚上的?功夫,能做的?準備太多了。

徐氏根本沒把秦詠夫妻放在眼中。

在秦老夫人正要派人去徐府質問,前院的門房便傳話過來:“徐夫人拜訪。”

秦老夫人揚眉:“讓他們進來!”

聽到徐氏來了,秦詠和許氏都有些不可思議,殺人兇手竟然無所畏懼地登門造訪,這人……不怕遭天譴嗎!

秦九輕倒是半點都不意外。

徐氏昨晚沒尋到他的?屍身,自知事情沒辦法?悄聲掩下,那只能倒打一耙。

伎倆也就那幾個,無非是變着花樣惡心人。

徐家一行人來得浩浩蕩蕩,別說什麽心生畏懼,根本是有恃無恐。

徐夫人身邊的?丫鬟還拎了禮物,瞧見內院這陣仗,徐氏滿臉驚訝,神态有?模有樣道:“這……”

秦老夫人面色冷凝,年邁的?眸子如?刀鋒一般刮在徐氏臉上。

徐氏心中冷笑,面上卻是穩得住,她看到了秦詠懷中的幼童,大驚失色:“九寂這孩子竟真的?……”

說着她掩帕擦淚,傷心道:“是我不好,是我大意了,昨天德兒驚見九寂失足落水,吓得慌忙跑回家想告訴我去冰湖救人,我當時正在待客,以為他闖進來胡鬧,訓斥了一番,等知道事情經過,才匆忙趕去國子監,誰知冰湖沒人,我還以為德兒說謊,抽了他幾鞭子,那孩子皮開肉綻了還死咬牙說看見秦九寂落水了……我今早上心神不寧,想着過來看看,誰知……”

這番話颠倒黑白,竟把事情經過完全變了樣,殺人兇手不僅無罪,還成了好心相救?

怎麽會有?如?此荒唐至極的?言辭!

秦詠怒道:“你胡說八道!分明是徐元德把我兒子推下水,是徐元德殺了我兒子!”

徐氏一副受驚的?模樣:“五少爺怎能無憑無據地污蔑我家孩子?德兒那性子最是溫順,平日裏旁人欺負九寂,他都是第一個不讓。九寂這孩子向來孤僻,一個人跑去冰湖也不知是做什麽,德兒是擔心他才跟了過去,誰知這孩子竟一頭栽進冰湖……”

說着她瞥了眼許氏,意有所指道:“九寂這孩子別是在家裏受了委屈,一個想不開……”

許氏聽不下去了:“你胡說八道!九兒才不會想不開!”

徐氏:“也沒準是被邪肆蠱惑……”

許氏哪裏說得過她,完全入了套:“我們家沒有邪肆!”

徐氏:“若沒有?邪肆,那李天師昨日怎特地登門……”

許氏:“明明是你們……”

秦老夫人:“夠了!”

徐氏拿帕子掩住了嘴角溢出的譏諷,她不再說話。

許氏氣得臉色漲紅,看向秦老夫人道:“母親,她滿口胡說八道,沒一句真話,您要給?九兒做主,他回家時告訴我,是徐元德把他推了下去……”

徐氏:“你們夫妻怎地非要栽贓德兒?你們倒是說說,還有?旁人看見了嗎!”

許氏愣住:“九兒……”

徐氏看向冷冰冰的秦九寂,諷刺道:“人都死了,還不是什麽都憑你們說。”

秦詠氣瘋了:“你這個颠倒黑白的毒婦!”

徐氏絲毫不懼:“我看五少爺才是颠倒黑白,德兒好心相救,你們不感謝也就算了,竟然倒打一耙,秦家這般百年大族,難道已經沒落到要靠訛人……”

秦老夫人打斷她:“徐夫人慎言。”

徐氏看向秦老夫人,神态一變,竟像是遭了天大的?冤屈:“老夫人,這太離譜了,德兒和九寂一起長大,堪比手足,怎會傷他?五少爺非要胡攪蠻纏,我真是、真是有理說不清!”

秦老夫人年紀大了,人卻不傻,她冷冷看着徐氏:“徐夫人莫要說些虛話,九寂是我秦家的?孩子,誰敢傷他性命,定要其拿命來償!”

徐氏心中不以為然,當然面上全是驚詫,她看向秦老夫人:“老太太這話怎講?莫非連您也不信我?這可真是冤死人了!難怪皇後娘娘總訓斥我,讓我好生拘着德兒,莫要惹是生非,我只道是關起門來過日子,就不會有?什麽災禍,誰知禍從天降……”

皇後是徐家女,也是徐家最大的倚仗,徐氏此話一出,無異于威脅,秦老夫人面色一沉,握着拐杖的?手背青筋鼓起。

徐氏敢來秦府,自然是準備周全,只聽她道:“既然連秦老太太都起了疑心,我們不如?去宮裏請貴人裁度!”

請宮裏的?貴人裁度?

皇後會承認自己的?親侄子是殺人兇手嗎!

秦老夫人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心中憤恨交加。

固然她不怎麽喜歡秦九寂,可這孩子再怎樣也是秦家骨肉,就這麽被人陷害,若秦家坐視不理,日後還不被人騎到頭上欺負?

可徐氏如此咄咄逼人,真要鬧到宮中,秦徐兩家撕破臉,以後秦家如何?在皇安城立足?

秦老夫人心中寒涼:若是老爺子還在,這徐氏怎敢如此造次!

氣氛僵住,秦詠不禁有?些慌亂,他忍不住看向秦老夫人:“母親,九兒是被徐元德推下……”

秦老夫人心頭火起:“住口!”

秦詠怔住了。

這一刻的許氏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卻也徹底明白了兒子這番安排的?用意。

——演這一出戲,斷的是相公對秦家最後的一絲妄想。

眼看事态盡在掌握,徐氏懂得見好就收,她給秦老夫人遞了個臺階:“老夫人,我們不如?請李天師來招魂,我聽說這人如果是被害而亡,那魂魄生怨,會久久不入輪回。九寂這孩子若真是被人暗害,那定能招來他的?魂魄……”

秦老夫人眉峰蹙起。

徐氏嘆息道:“李天師為人公正,有?他做主我們定能知曉真相,秦徐兩家素來交好,兩個孩子也是手足之交,若就此斷了來往,豈不可惜。”

這一番話說的,秦詠和許氏滿臉都是不可思議。

躲在布兜裏的?白小谷也聽呆了,他忍不住了:“她連你的?魂魄都不放過,這世間怎會有?如?此令人作嘔之人!”骨被惡心到了,骨要吐了!

秦九輕拍拍布兜,安撫小骨頭。

白小谷沒被哄住,他道:“我要氣死了,我要氣炸了,這人太讨厭了!”

秦九輕:“晚上我們去趟徐府。”

白小谷:“去那個惡心的?地方做什麽?”

秦九輕黑眸冰冷:“給?你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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