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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沒上過體校沒有什麽兩樣。利教練比較喜歡你們本市的幾個。”

“有嗎？”也許因為本市孩子不像外地孩子那麽畏懼權威？“慕強”是人類共性，孩子因為還沒有形成自己的世界觀，會更容易向權威屈服。不過總有例外，男孩更容易“挑戰權威”，所以很多教練都認為女孩好約束，男孩皮得多，也傷腦筋得多。

挑戰權威本質是挑戰“父權”，不是說女孩就不會反抗權威了，只是女孩通常會被教育“要溫順”、“要乖”，不被允許“出格”的言行。

利教練倒不是有多麽喜歡這幾個本地孩子，可能就是順毛捋吧，怕這些半大孩子中二病犯了，要鎮也要哄。總之，挺難的。

她是個表面意義上的“乖孩子”，總是能乖乖按照計劃表來訓練，很自覺，自我要求也很嚴格。“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你習慣了天天睡懶覺、吃一大堆高糖分的水果、高碳水化合物，還不願出門走走，就別怪脂肪堆積未老先衰；相同的，當你習慣了早上不到6點起床，6點多就到了操場上跑圈，一天不跑你都會覺得這一天不完整了。

她現在的身體狀态很好，心态也很好，健康積極，感覺每天都元氣滿滿，哦，只除了皮膚曬黑了。訓練也許是單調的、枯燥的，但也是有趣的、有效的，實實在在提高了成績。

每周一次測評，她的成績都在一個很穩定的區間內，她也許不是即将到來的比賽中跑的最快的一個，但一定會是狀态最穩定的一個。

利教練找她談了一次。

“你現在的成績很穩定，身體狀态也很好，不錯，繼續保持。你要知道，真心想走體育這條路，很多因素都很重要，家庭支不支持、父母關系好不好、家裏經濟怎麽樣、你有沒有想贏的心态、是否在意外部影響，都很重要。我們中國人不如歐洲人美國人非洲人嗎？當然不是，我們人口那麽多，按比例來說也該出一些跑得快的苗子，但為什麽現在我們能沖到世界前列的好苗子？是我們體育事業缺錢嗎？我們不缺錢，只要能出成績，省裏或是國家就是砸錢也能培養出來。

想吃的營養又科學，沒問題，中國沒有懂行的營養師，我們可以從外國聘請；擔心肌肉細微損傷不能及時發現，我們可以建一個專門的體育醫學中心，随時檢查監控；你有什麽生活困難，只要我們能解決，盡量給你解決。

我說這個的意思是，你身上缺乏那種拼勁，你不想贏？不想贏你來練什麽體育？”

利教練的神色很嚴肅：“我早就想跟你談談這個問題了。以前你還小，我想可能是你父親想讓你練體育，你要是吃不了苦也就算了，堅持不下來的人每年都有一大把，裏面當然有不錯的苗子，但好苗子沒有毅力堅持不下來，我們也不能強迫人家來練。我不能強迫你，你知道的，可對？”

田薇薇點點頭。

“你現在大了，也該自己拿主意了，不管學什麽，首先肯定要自己喜歡。我之前跟你談過一次，也跟你父親談過，那時候你說你喜歡奔跑的感覺，但你沒有說你喜歡‘贏’的感覺。你想拿冠軍，也就相當于考試得個100分或是全班第一，拿到了，很好；沒拿到你也不會很氣憤。你說說，你這次在省中運會上拿了個冠軍，高興嗎？”

“高興，就是錢少了點。”

“瞧你，說‘高興’這兩個字連笑都不笑，看來不是真高興。‘贏’不好嗎？能超越自己、超越別人，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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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別人是一種虛榮心，其實用不着超越別人也能過得很好。”她楞了好一會兒，“不，我改變想法了，我想超越別人，我不想再成為被人忽視的人，那很可悲，一輩子就深陷在家務活和奶粉、紙尿褲中，太可怕了。教練，我知道我跑的還挺快的，在省內可能沒有15歲以下的女孩跑的比我快，但我不知道放在全國會是什麽水平。我能贏嗎？”

“你想贏嗎？”他琢磨她這是感慨誰的生活？

“我想贏。贏了冠軍才有別人知道你，‘金牌以下無人識’，沒人記得銀牌銅牌是誰。”

利教練意外她不知道哪根筋想通了，“只要你想贏，我們就創造一切條件讓你能贏！”

“想贏”不用拍胸脯保證，自己想通了就行。

全國中學生運動會在8月的第三個周日拉開帷幕，為期六天，囊括幾乎所有競技運動項目，包含武術和體操、健美操項目。這是我國最高級別的中學生賽事，是各省市地區的“好苗子”一較高下的比賽。

全中運三年一屆，今年的比賽在鄰省的省會金陵，從廬州開車上高速，只要2、3個小時就到了。省體委直接開了幾輛大巴，周五中午便到了金陵。

省體委有專門的青少年體育中心，此次都是青少年體育中心的教練和領導帶隊，每個大項都有一位領隊兩位教練壓陣。

兩個省會相距不遠，氣候溫度濕度相差無幾，飲食習慣相似，就連口音也不陌生。金陵是六朝古都，文化古跡很多，是旅游城市，但少年們不被允許自由外出，要出門得有成年人跟着。

這個年齡的孩子特別難管，貪吃貪玩，金陵街頭小吃很多，孩子們一個貪嘴就可能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必須管着。

田薇薇又是跟俞玥同一個房間。

俞玥情緒不高，悶悶不樂。利教練訓了她，看來游泳隊的教練也訓了項藍，這半個月項藍吃飯時間都沒有過來，乖乖的跟自己的隊友待在一起。坐車過來的時候，也都是分項目上車，游泳隊跟武術隊、體操、健美操在一輛車上。

“俞玥，等一下張助教要帶我們出去逛街，你去嗎？”

“不去。”

“那我等下給你帶點吃的。”

“不用，我不想吃，沒胃口。”

“那我給你買點水果好啦。”

張助教帶田徑隊的孩子們在附近的小吃街逛了一個多小時，允許他們吃了一些小吃。女孩子們吃了藕粉，吃了桂花糖藕。

等到回了酒店，田薇薇驚訝的發現項藍在她們房間裏。

俞玥神色有些慌張，項藍也沒有好在哪裏，慌張的站了起來，尴尬的笑了一下，“田薇薇。”

“你怎麽在這兒？你教練回頭要發飙了。”她皺了皺眉頭，“你快走吧。”

項藍又笑了笑，趕緊走了。

俞玥低着腦袋。

“他膽子真大！讓利教練知道，你又要挨罵。”她不太滿意，項藍走的慌慌張張，都沒有跟俞玥告別。“我給你帶了藕粉，放了很多葡萄幹、果仁，很好吃，快趁熱吃。”

俞玥的T恤有些褶皺，但不嚴重，看不出來他倆在房間裏是不是做了什麽不被允許做的事情。她有點煩惱，按說她應該告訴教練，但孩子們之間是不興打小報告的，打小報告的孩子沒人跟他們玩。

俞玥悶悶不樂的打開外賣盒。

“好啦，別不高興了，別影響了比賽。你還小吶，要是過幾年項藍還喜歡你，你們可以——”她煩惱的皺眉，“不行啊，教練都擔心你們談戀愛會影響成績。”

“你還是個小孩，你懂什麽呀！”

“我還小嗎？我都快14歲了，什麽該懂的都懂了。你也沒多大嘛，你才16歲。利教練沒找你談嗎？問你到底想沒想好要怎麽樣、将來要怎麽辦。”

“談過了。”俞玥低聲說。

“談的什麽？”

“就是問我想不想進體工隊，我不用進市隊，可以直接進省隊。但是……我要是進省隊就要跟項藍分手。”

這個話題可真不好摻和。“那就看你是更喜歡項藍這個臭小子，還是更想進省隊。”

“進省隊。”俞玥說完便嘆了一口氣。

田薇薇嘻嘻一笑，“你看。你要知道，自己擁有的東西，誰也搶不走。比如這次你要是拿了200米的冠軍，那麽今年這屆比賽的金牌就是你的，誰也搶不走。可男朋友不一樣，男朋友會分手，還很有可能惹你傷心，到時候你會想自己為什麽瞎了眼。”

俞玥頓時笑了，“人小鬼大。”

人小鬼大的短跑選手田薇薇在本次全中運上報了兩個項目：100米、200米。

省隊可以從全省範圍內挑選最好的100米選手來組成4x100米接力隊，田薇薇是跑得很快，但練接力的時間還是太短，年齡也還是太小，跟17、8歲的對手相比處于劣勢。

領隊和教練拿到秩序冊，分別跟各個項目的運動員們開了個賽前會議，主要是知己知彼。各個省份的運動員資料幾乎不公開，但不知道為什麽，各個省都知道其他省份的重點培養對象。

田薇薇目前可以說是皖省青少年體育中心的“重點培養對象”，她的年齡本來應該參加下一屆全中運，但要是等到下一屆，她可能會加入省體工隊，算是職業運動員，就不能參加全中運了。所以經過青少體的考慮，決定還是讓她參加本屆比賽，比賽過後，看她的成績再決定下一步訓練和參賽計劃。

14歲以下能跑進13秒內就算是非常不錯的成績了，18歲以下能跑進12秒內就是優秀運動員。女子100米的二級運動員标準是13秒04，一級運動員12秒33，國家級運動健将11秒70，國際級運動健将11秒38。

田薇薇目前最好成績是12秒70，是在省級運動會上跑出來的，已經達到二級運動員标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