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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了,心道果然蕭衡是不會就那樣丢下我。

「結果呢,我進去找你倒被你布的陣弄得暈頭轉向,好不容易想起聽雪山莊有地道,到你房間你又不在,你小子真能折騰,我晚一步想到你在蕭衡房裏你就完蛋了。」

蒼無心惡狠狠的樣子不吓人,同樣是眼睛眯起來,除了眼神淩厲之外和微笑的時候沒有什麽區別。趙禁還在思量着怎麽反駁他,就聽他說:「抓緊我,要上去了。」

說着蒼無心一把抱住他的腰輕輕一帶,轉瞬就落到了平地上,随即轉身觸了機關,缺口就自己合上,看似一塊混雜在其他石板中天衣無縫的磚板而已。

他們處于山莊外不遠的小路上,眼前紅光烈烈,整個聽雪山莊都在大火中焚燒着。趙禁擔心地回頭看蒼無心,卻看見蒼無心面帶微笑負手而立,不禁有些氣憤,沖着這隔岸觀火之人吼:「為什麽救我?你應該去救火的!這裏是蕭衡很重要的……」

他也知道埋怨剛救了自己的蒼無心是不對的,可他這樣事不關己的态度着實讓人氣結。不料蒼無心雲淡風輕地說:「你別窮擔心了,火就是我放的。」。

「你……你你說什麽?」

「別激動別激動,等蕭衡回來我自有地方給你們住,條件不比聽雪山莊差。」蒼無心笑得讓趙禁覺得詭異,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覺得這王爺有點不正常,現在更肯定了這種感覺。

「我自然是有計劃的嘛,」蒼無心把手指放在優美弧度的嘴唇上跟他悄悄說:「沒關系的,畢竟人家蒼寒堡不遠千裏來一趟,我們總算不好意思讓人家空手而歸吧。」

「你差點燒死我!」趙禁不忘這個事實,差點被自己人解決掉了,未免太荒唐。

「我剛剛跟你解釋過了吧,都是你給我的完美計劃添了亂才搞得那麽驚險!本王要不是天生冰雪聰明随機應變,你現在早都烤熟了。本王也就省得在這裏聽你多嘴懷疑我的睿智。」

「冰雪聰明……」趙禁重複了一遍。這世上怎麽會有男人如此形容自己?實在,實在是……

「你小子真是不知感恩,沒有王爺我你現在能站在這裏?」蒼無心看到趙禁不屑的表情,似乎受了莫大的打擊突然變得楚楚可憐起來,側過身子就化身成青衣就唱起戲來:「想當初,本王在山莊門口把你救;先如今,你化中山狼猖狂,可憐本王我……」

趙禁微微張口結舌地看着眼前極富戲劇性的男人,心想這王爺怎麽一點矜持都沒有。一個大男人做這麽丢臉的事情,居然還樂在其中絲毫不在乎形象和身份。

蒼無心唱着唱着就自顧自飄飄然了,居然還左搖右晃抽出一條絲帕在手裏扯着,在趙禁就要看不下去的時候終于一聲馬匹的嘶鳴給了這荒唐一個終了。蒼無心瞬間恢複成正常人,大步走去把趙禁身後的樹上拴着的一匹白馬缰繩解了拿在手裏。

那馬的身形彪悍體态不凡,趙禁不由得啧啧贊嘆。蒼無心此時又化身為善良的好人并毫不吝啬:「那你要不要上去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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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禁并未騎過馬,不過實在心癢難耐,就接過缰繩一躍翻身上馬。豈料剛坐上去那馬立刻嘶鳴狂甩毫不客氣,趙禁才又覺得蒼無心是在整自己,只好死死抓住缰繩,怎奈沒有經驗,被颠簸了幾下就要滑下來。

蒼無心在此刻一躍上馬,坐在趙禁後面一把扶住,而那匹馬瞬間就老實了。趙禁心裏暗罵這畜生的奴性,順便把這陰險王爺也罵了一遍。

蒼無心神氣地一揮缰繩,駿馬就向前奔跑起來。趙禁立刻警覺:「喂,你要帶我去哪?」

「當然是去洛水山莊啊。」蒼無心嘿嘿一聲,一手拉着缰繩另一手竟然伸出來摟住趙禁的腰,故意貼得很近。趙禁從來也沒被人從後面摟過啊,立刻僵硬無比,故作鎮靜地咳了咳:「我沒說我要去洛水山莊!」

「我要去,所以你要陪我去,」蒼無心霸道卻又粘膩地貼到趙禁耳邊誘哄:「你看,反正你今晚也沒有地方住,我也很孤獨,不如我們做個伴……」

趙禁雖然從未有幸經歷過登徒子,也知道這王爺此刻所為算是出格,掙紮了一下。不想蒼無心陰險,見趙禁掙紮就立刻放手,在他就要跌下馬時又一把把他撈回來,在他耳邊嘿嘿嘿地得意地笑。

趙禁心有不甘地罵道:「你真是惡毒!」

「這是跟救命恩人說話的态度麽?」

趙禁見他一副無賴樣,知道跟他糾纏沒好處,只得正色問:「王爺,我們何要去洛水山莊?」

「看熱鬧啊!」蒼無心說得理所當然,趙禁瞠目結舌,回頭一看蒼無心的鳳目果然像天上的星星一樣閃閃亮着詭異之光,當時頭就大了,此天寧王爺果然如百姓所說是個興奮地期待着天下大亂的怪人。

「你一點都不激動嗎?」蒼無心看到趙禁翻白眼,戳了戳他的背:「去那裏有可能看到武林盟主蕭衡和魔教教主江庭赭一決高下,幸運的話甚至說不定能看到翠月殿殿主殷雨嘯和江庭赭的絕世之戰,我一直想知道他們到底誰比較強。」

「我想我還是留在洛京比較好。」趙禁嘆口氣,他真沒興趣和一個神經有點問題的王爺一起發瘋,他不是不擔心蕭衡,只是這半吊子功夫,去了還不夠給蕭衡添亂的。繼而他又敏銳地問道:「按照王爺所言的意思,蒼寒堡最終的目标确實還是洛水山莊了?你是如何得知呢?」

「我們朝廷自然有一些不同于你們江湖的方法,」蒼無心得意洋洋:「可惜蒼寒堡算錯一招,忽略了洛京城有我這樣一個維護正義而運籌帷幄的王爺,真是巨大的失策啊……」

趙禁看不了蒼無心在那自我膨脹:「最初級的八卦陣都破不了,還敢自稱聰明。」

「我那是關心則亂好不好,」蒼無心又開始裝委屈小媳婦,并再次用修長的手指戳着趙禁的背說:「人家擔心你嘛。」

趙禁對天翻了個白眼,蒼無心卻偷眼看到了,不滿道:「哎呀,一年時間你怎麽就要變成這樣?連去湊熱鬧的熱情卻都沒有了,跟蕭衡似的心境都風燭殘年了,不好啊不好……」

「你唯恐天下不亂才不好吧?」趙禁反駁,心想這種人幸好有自知之明沒去當皇上,否則每天氣也能氣死好幾個老臣吧。

「人生苦短,要随時抓住生命的樂趣才不算白活一場,」蒼無心挺起胸膛自覺無比正确:「蕭衡誤人子弟啊,早知道當初我把你帶回我倒王府教去。」

教成你那副德行嗎?趙禁不禁覺得好氣又好笑,認真地提醒蒼無心說:「趙禁是賤命一條,不像王爺金枝玉葉。不過聽說蝼蟻也知珍惜生命,王爺倒更像是為了一時好奇而要去玩兒命,未免有欠考慮。」

「不要怕嘛,本王武功高強天下無敵,一個頂一百個,一定能好好保護你,一根寒毛也不讓別人碰着的。」

趙禁毫不聽信蒼無心樂觀的論調,不過房子也被燒了也确實沒地方可去,只能跟着這瘋瘋癫癫的家夥聽天由命了。他便往後一靠,靠到蒼無心懷裏閉目養神起來。

「喂……趙禁……」聽蒼無心又有點可憐兮兮地喊他,趙禁道:「閉嘴,還壓不死你。你拿我的命去開玩笑,我靠你一下怎麽不行了?」

「嗯……禁禁……」蒼無心卻還在叫他,一聲「禁禁」讓趙禁臉色黑如茄子,兇惡道:「閉嘴!」

「小禁禁……」蒼無心再接再厲。

「……」趙禁被徹底擊敗,對這救命恩人蒼無心無論如何也不能像尊敬蕭衡一樣尊敬起來了,這人總而言之就是腦子不正常。不過……跟他鬥嘴倒還滿其樂無窮的。畢竟蒼無心不似蕭衡或沈千秋那般正派,自己也得以放肆一番,趙禁靠在蒼無心胸前打了個哈欠舒服地想。

「你好香哦……」蒼無心開始在他腰間毛手毛腳:「身材真好,你再這樣靠着我我會把持不住的……」

「那你非禮我啊,」趙禁困得要命,迷迷糊糊地回答:「反正你是美人,怎麽說也是我占便宜……」

「真的嗎?趙禁你覺得我很好看嗎?」事實證明趙禁忽略了蒼無心有多麽不正常,蒼無心美貌被贊揚立刻興奮:「你覺得我好看!是吧是吧你剛才是這麽說了吧?」

趙禁眼看睡不成了,郁悶無比,回頭仔細端詳了蒼無心的臉承認道:「确實。」

「唉!你早說嘛!一直對我那麽冷淡害我以為你看不上我呢,」蒼無心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在趙禁開始懷疑自己聽錯了的時候又來了句更猛的:「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們就是互相喜歡了。我要親你了哦……」

趙禁看他還真湊過來了,連忙避過,臉紅了一陣黑了一陣繼而反應過來蒼無心是在戲弄他,就也笑着應和:「自作多情,我才不喜歡你。」

「你耍賴,不準靠着我,」蒼無心扁着嘴推了趙禁一把:「你明明說喜歡我的。」

趙禁還是不知道他在跟自己玩什麽,卻也失笑:「我充其量也只有說過你是美人而已。」

「我長得傾國傾城,凡是看過我樣子的人無一例外會喜歡我,」蒼無心撩了一把秀發風情萬種:「你說我是美人,就代表你已經迷上我了。」

「你省了吧,」趙禁一頭躺回他懷裏興趣缺缺地說:「哪有男人說自己『傾國傾城』的?」

「是真的很傾國傾城啊!你知道多少人就因為我這一張臉要死要活的,能躺在我懷裏你小子多走運你知道嗎?」

「草民無福消受。」趙禁說着從他懷裏坐起來,卻又被蒼無心賤賤地伸手把撈回,順便又吃了一把豆腐。趙禁感覺到蒼無心不老實,想要生氣卻氣不起來,蒼無心見他默許立刻又摸了好幾把,還評論道:「真是引人犯罪的腰身。」

趙禁默默閉上眼睛,心裏卻微微七上八下起來。自己遮了半邊臉确實算不得非常吓人,可蒼無心是看過他原本的樣子的,為何要一直和自己開這種玩笑?到底是沒心沒肺還是故意玩火?

次章 浮生若夢 意定臨江

兩人走了大半夜,終于進了沿途的一個小鎮,就先在一個客棧歇腳。上房只有一間了。蒼無心卻笑眯眯地說一間更好。

大概是全客棧最好的房間,布置得很華麗,趙禁要了水洗漱,等到木桶和熱水進來的時候他看了蒼無心一眼,意思是你差不多應該回避一下了。結果那個無恥之徒居然嫣然一笑說:「莫不是想和我一起洗?」

明知道是在逗他,趙禁臉還是不争氣地紅了,窘迫的樣子蒼無心覺得很可愛。走近發覺當年那個孩子如今已經可平視,伸手解開他的領子,發現居然也有一點肌肉了,不似曾經的皮包骨頭,可惜疤痕從面具下面延伸出來,否則手感應該很光滑。

蒼無心恍惚間伸手撫上趙禁前胸,感覺血肉之下心髒的跳動。突然手被抓住,趙禁冷聲道:「你鬧夠了沒?」

蒼無心故作無辜地說問:「你不是要和我一起洗嗎?」趙禁卻好像是真生氣了,一把甩開他的手抓了衣襟後退幾步。

「你怎麽了?」

趙禁輕笑了一下,神情卻陰郁:「王爺,玩笑到此為止,什麽時候過分了你是知道的。」

「我……我沒有在開玩笑啊。」見趙禁嘲諷地笑了一下,蒼無心看似也有點急,眼神委屈仿佛要說什麽,趙禁等着,沒想到他居然低下頭開始解自己前襟的扣子。

「你幹什麽?」趙禁驚訝地看到蒼無心在自己面前脫起衣來,很快就只剩雪白的中衣,線條優美的身形清晰可見,胸膛也已露了一大片在外面,本人則邊脫邊沒好氣地說:「不就是看了你身子,你就冤枉我開你玩笑。現在賠給你,想看多少看多少,成不?」

「你發什麽神經!」看到蒼無心就要一絲不挂了,趙禁已顧不得他的行為怪異,走上去用力把他的中衣拉好帶子系上。他系的時候蒼無心就直愣愣地看他的臉,如癫似癡,趙禁刻意避過他的目光,心裏卻更加沒底。

「趙禁,不是開玩笑,」蒼無心低聲說:「我很喜歡你的。」

趙禁心裏方寸大亂,兀自定了定神道:「如果王爺想和趙禁做朋友,我覺得王爺自重一點應該會比較好。」

「你以為我是什麽人?我只有對你這樣,我對其他人是不會有這種行為的。」

「那我是該感到榮幸,多謝王爺垂憐?」

蒼無心見他一直諷刺不信,一時語塞。趙禁結好他的衣帶,低着頭站着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再不洗水就要涼了,」蒼無心轉過頭說:「快點吧,我不會看的。」

說着就坐到床上面對着牆壁開始打坐。趙禁低頭看自己一身髒兮兮,就脫了衣服摘了面具疊好放好沒進木桶裏,水漫過頭頂,心情卻不得平複。

蒼無心的一句「我很喜歡你」,被他不着痕跡擋了,卻不能當做沒聽見。如果不是那種意思,哪有男人跟男人突然這樣說的呢?可要是那種意思,兩人才碰面多久,何況那種人上之人也不至于對一個毀了容的自己……

要說蒼無心是個瘋子,趙禁倒覺得可以解釋,但那種神經兮兮卻多半是演着自娛自樂的。要說是從自己這圖個什麽,趙禁身無長物,好像沒什麽能讓這王爺想要的。

在水裏悶了許久,趙禁閉着眼睛去摸皂角,卻被人抓住了手。蒼無心早不知什麽時候站在旁邊,指尖沾上皂給趙禁一點一點打上,順着頭發直到頸間、背部。

趙禁氣憤,心道剛剛是誰說了不會看的,身為王爺居然言而無信,不過也真能忍耐,那麽可怕臉的身體他好像也能裝成毫不在乎。

蒼無心溫柔地舀起水來給他沖洗,王府裏的皂都是北漠進貢的雪香,比這種普通的皂角要好上數倍,此刻卻覺得這普通的皂角才幽香撲鼻。眼前傷得嚴重的背部盡管疤痕猙獰可怖,濕漉漉的頭發下清瘦的頸子連着寬肩,鎖骨清晰可見,仍然性感非常。

蒼無心神色幽深,似乎隐藏着萬千情愫,完全不似之前在趙禁面前那般輕浮。突然伸手從後面緊緊抱住趙禁,不管中衣被水沾濕,把下巴擱在趙禁的肩窩裏。

趙禁在水下緊緊握拳,卻沒有掙紮。沉默良久終于慢慢轉身回頭,燭光明滅之下蒼無心慵懶而溫柔地笑着看他,親昵到不可思議。

接着蒼無心就笑着湊過來把一個暖暖的吻就印在趙禁的唇角。趙禁還在失神就聽「撲通」一聲,就見蒼無心跳進來。木桶很大,容納兩個人也綽綽有餘,問題在于趙禁現在什麽也沒穿。

等他意識到這個蒼無心已經蹭到他身上來了,火熱的吻又壓下來。這次可不是蜻蜓點水那麽簡單,蒼無心誓将其吃幹抹淨一般餓虎撲羊,把趙禁弄得眼冒金星應接不暇,而這還不算完,他一只手就順着趙禁的身子摸下去。

趙禁哪經過這種事,像被電流擊中一樣簌簌發抖。蒼無心啞聲安慰說:「別怕,閉上眼睛好好感覺。」

趙禁閉着眼睛,身體因為快感而不斷發抖,幾度縮起身子開始阻擋蒼無心的動作。而蒼無心則絲毫不放,使出渾身解數給他最大的刺激,終于趙禁身子一陣痙攣,全身癱軟地滑在蒼無心懷裏,蒼無心才得意地笑了,拭去手上的液體。

把人從浴桶裏抱出來放到床上,蒼無心把該清理的東西清理了之後回到床上,趙禁已經睡着了。蒼無心看看他疲憊的樣子,心想我就放過你這一回,從背後摟着他也睡了。

趙禁一向早醒,只是今天好像有什麽東西壓着自己移動不得,心想難道是鬼上身?一回頭就見一張絕美的睡顏,既不似女子般陰柔,又沒有尋常男子的粗犷,五官改動一分都不能比現在更美,趙禁不由暗自腹诽上天是怎樣生出一個恰到好處的蒼無心的。

昨晚的事情很快浮現在腦海裏,趙禁的臉頰燒起來,卻也覺得荒唐。想着蒼無心昨晚可能着了什麽魔,自己還是快點消失掉免得被嫌惡,甫一起身卻被一股力量扯着倒回枕頭上。

「早安吻。」蒼無心得手之後放開趙禁,露出一個邪惡又天真的大大笑容。趙禁愣愣地看着他,這人睡了一夜還沒清醒?

「早上想吃什麽?」蒼無心倒回枕頭上順手把趙禁拉進懷裏問:「我昨天問了小二,說旁邊茶樓的烤乳鴿特別香,要去試試看嗎?」

趙禁還是有點呆,蒼無心戳戳他問:「喂,你沒事吧?」

「嗯。」趙禁不知道除了嗯他還能說什麽,僵硬着不敢動。

「那去吃嗎?我說烤乳鴿。」

「嗯。」

蒼無心笑了,會鬥嘴的趙禁不錯,這個只會說「嗯」全身僵直的家夥也很可愛。他早讓小二新準備了衣服,伸手撈起就給趙禁套上。

趙禁手足無措,心裏自然有喜有甜,但也有驚有疑。蒼無心又把他拉到梳妝臺坐好,拿起梳子慢慢幫他梳頭發。梳妝臺上有銅鏡,趙禁清清楚楚地看到蒼無心挑起自己的頭發細細地梳,神情溫柔,那種全心全意的錯覺讓趙禁心裏發堵。

從小到大對他好過的人屈指可數,可是不知道為何,蕭衡和沈千秋對他好他接受起來很自如,而這個蒼無心對他的好,卻讓他在欣喜的同時,心裏又難過得很。

蒼無心俊逸絕倫,和鏡中有着醜陋倒影的自己在一起看來要多別扭有多別扭。

「蒼王爺……」

「還叫我王爺?」蒼無心幫他綁好了頭發:「叫無心。」

「這……」趙禁猶豫,在蒼無心熱切期待的眼神下只得低聲道:「無,無心……」

從來沒有這樣親昵地叫過一個人,趙禁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沒有這樣的機會呢。蒼無心雀躍地在趙禁臉上輕啄一下:「以後都要這麽叫我啊。」

之後兩人就真去隔壁茶樓吃烤乳鴿了,蒼無心長得太好,有不少人偷看,他卻無視別人的眼光,不顧油膩分拆鴿子撕下來一口口喂趙禁,趙禁說了幾遍自己會吃,也沒有什麽用。

繼續前行的路上就更不老實了,常在荒郊野外把趙禁弄得渾身癱軟只能在他懷裏喘息。蒼無心精力卻則相當旺盛,趙禁在他懷裏窩着睡了不知多久,擡眼看這蒼王爺還是神清氣爽。

這兩天的經歷是趙禁這輩子都未曾想過的。蒼無心說是要去臨江城,卻根本就是帶着趙禁走馬觀花吃着玩着,見識了許多奇麗的景致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趙禁擔心蕭衡,幾次勸蒼無心不要耽誤時間,蒼無心倒醋意大發,然後拉着他去掃蕩市場。

拉着他明目張膽地試戴成對成對的情侶首飾還算小的,在大街上一個勁往他身上膩歪都不害臊,趙禁被弄得直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至于晚上就更別說了,蒼無心修長的身子一貼上來,他的身子就不争氣地馬上燥熱,無法控制地屈服在蒼無心靈巧的手和溫柔的唇舌之下。

按照蒼無心的說法是,因為要騎馬,我都沒有做到最後。雖然趙禁不知道什麽是做到最後。

五天之後兩人終于來到臨江城,洛水山莊的所在地。

「是進城逛逛還是直接去洛水山莊?」一只灰色的鴿子飛下來落在蒼無心的肩膀,他一邊解下鴿子腳上系的小小信箋一邊介紹:「這只是我家小灰。」

說着順手把鴿子遞給趙禁,鴿子毛茸茸,毫不怕生地窩在趙禁手心裏歪着頭瞅他,趙禁覺得相當可愛,轉念一想又覺這蒼無心簡直無可救藥,寵物是鴿子,居然還吃得下烤乳鴿。

蒼無心從懷裏掏出一張已經寫好的紙卷系在鴿子腿上放走,趙禁看他難得皺眉,不禁擔心:「怎麽了?」

「形勢不容樂觀。我與你說過,蒼寒堡襲擊聽雪山莊只是為了絆住蕭衡,最終目的還是洛水這邊。」

「是,但蕭衡應該夠強啊,」趙禁突然沉默,問道:「難不成江庭赭親自來了?」

蒼無心無奈地點點頭。趙禁又一陣沉默,問:「蕭衡身為盟主……難道都不能和江庭赭抗衡麽?」

「差得遠了,雖然蕭衡非常傑出,可是據說江庭赭會生食活人心肝來輔助功力,已差不多有常人百年的修為,正道練武是再怎麽努力也不可能趕上的。」蒼無心接着撓撓頭自言自語:「想看江庭赭是說着玩的,怎麽真叫我烏鴉嘴了。」

「那我們該怎麽辦?」

「我剛剛飛鴿翠月殿,只能盼着殿主或左右護法盡快趕到了。」

「既然江庭赭已有百年修為,翠月殿之人何以在他之上?」

「因為翠月殿本質上也是個邪教,練一些非常邪性的功,這個以後再說。現在的問題是翠月殿那些人物行蹤不定。如果江庭赭行動太快,就只有蕭衡有實力跟他撐一陣子,一旦撐不住後果則不堪設想。」

「後果……會怎樣?」

「蒼寒堡一貫的作風不就是滅門屠城麽。」蒼無心卻又挑起眉笑道:「不過形勢不對的話,我肯定帶你先跑。」

「這種時候還能開玩笑的就只有你了。」趙禁搖搖頭:「我們現在該往哪裏?」

「北邊有處山谷,是進入臨江的必經之路,蕭衡肯定召集了幾大派的人在那裏攔着江庭赭了。」

「能攔得住多久?」

「最多一天,加上洛凡可能還能多撐一下,但是也很難說。」

趙禁聞言默默算計了一下。

「你在想用屍體能撐多久?」見趙禁點頭,蒼無心立刻抓住他的肩道:「不行,不能控屍!」

「我知道,即使是對付蒼寒堡,留下控屍的把柄會被武林不容,這話蕭衡跟我說過多次不行了,但我以為若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控屍自保也未嘗不可。」

「我不讓你控屍不是怕你為世人不容,而是擔心你的身體!你平日裏控着一兩個玩玩不算什麽,可若一次控出成千上萬是極損精血的事情,你身子根本受不了!」

趙禁從沒試過一次控屍超過百人,卻也未曾想過控屍過多有傷身體。蒼無心見他不通道:「你大概不知道百年前江湖上有過一名稱為『控屍鬼』的夜膺白,他為救沈家前人而控屍過量心力衰竭而死,我不想你走上他的老路,你聽見沒有?」

趙禁不想百年前竟也有人懂得控屍,正在遙想,蒼無心又拽了他的領子問他一遍。趙禁看他真是關心自己,那神情着實讓人不忍拒絕,只得點點頭答應下來。

兩人趕到山谷時,谷中就已是劍拔弩張的陣勢,近處是蕭衡帶着數百武林弟子,遠處是一襲黑衣的蒼寒堡教衆。

「怎麽如此之快?」蒼無心嘆氣道。

蕭衡回頭看到趙禁愣了一下,再看旁邊有個蒼無心,也就明白了七八分,事已至此埋怨他行事莽撞也沒用,只把全部注意力轉回到對面。

「前面那個就是蒼寒堡堡主了。」蒼無心悄悄說,趙禁放眼看去,對面身材高大的男子英俊冷漠氣勢逼人。他沒想到江庭赭竟然是這般挺拔偉岸,看起來實在不像是人人得而誅之的惡人。

「別被外表迷惑,」蒼無心耳語道:「這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典型,這家夥好色嗜殺,人品極差。」

趙禁又看了看江庭赭的一臉嚴肅,再看看一只手仍然在自己肩膀上不老實的蒼無心,覺得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好像也不是非常可信。

「江庭赭也不想損失過多人馬,而這邊蕭衡只在意拖延時間,所以我想他們會選擇單打獨鬥。」

「單打獨鬥?」趙禁擔心地看了看蕭衡。

「嗯,唯今之計這反而是最好的方法,其他人在江庭赭面前完全是送死……」蒼無心話還沒有說完,風移影動,江庭赭和蕭衡已經拔劍過了第一招。速度快得讓趙禁提心吊膽,蒼無心安慰道:「別擔心,一時半會蕭衡還不是那麽容易就被打敗。」

「難道我們就這麽站在一旁看着?」

「沒辦法,去了也是以卵擊石麽。」蒼無心攤開手顯得很無奈,突然被拍了肩膀,轉頭見身後居然站了那位洛水山莊的洛凡公子,他皺眉道:「蒼無心,你別光顧着和人竊竊私語,好好看着!」

蒼無心擡頭正見江庭赭虛晃一招,被蕭衡識破躲了過去,然而江庭赭卻突然詭異地從背後閃身到了蕭衡身前,當胸劈下。千鈞一發之際蒼無心沖蕭衡大喊:「問心訣十三式!」

蕭衡聞言側身一閃,竟反以一個很不可思議的角度在江庭赭身上開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洛凡狠狠地呼出一口氣,拿手裏的扇子拍了蒼無心一下表示贊賞。

趙禁看得又嘆又奇,嘆的是蒼無心居然有此造詣,奇的是這洛凡不是和蕭衡有隙麽,卻私底下還是關心的。

「問心訣接飛天,護住胸口!」蒼無心繼續在一旁提示。江庭赭眼神往這邊一掃,寒光一閃幾道銀絲就從袖中斜着射出直指蒼無心。

趙禁只見眼前銀光一閃,然後天旋地轉間整個人就被護在懷裏,蒼無心居然抱着他背對江庭赭的攻擊。瞬間趙禁身體裏的血液像凝了一樣,身體僵直動不了。他害怕一動抱着自己的人就會倒下去,倒還是蒼無心先放開他神色如常地問:「沒受傷吧?」

趙禁驚魂未定地看向蒼無心的身後,地下寸長的鋒利銀針掉了一地,洛凡舉着扇子回頭看了一眼趙禁對蒼無心揚眉說:「連命都不要,你倒還真在乎他。」

「你很想死麽?為什麽保護我?」趙禁對這種舍己為人的行為可不心存感激,想到如果沒有洛凡幫手蒼無心說不定已經是個死人了,心裏就後怕。以蒼無心的身手這東西應該擋得掉,卻為何只替他擋?趙禁想他要是再說出「關心則亂」這樣的話一定要一拳打上去。

「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啊……當時也沒想太多,就覺得萬一擋不下來傷到你就不好了,那種可能性要杜絕。」

我哪值得你這樣做?趙禁心裏一陣酸澀,蒼無心有點心虛地笑道:「我以後不會做那麽危險的事情了,別用這麽吓人的樣子看着我行麽?」

他邊安撫趙禁邊對洛凡道:「你也感覺到了吧,江庭赭似乎又精進不少。」

「這樣下去蕭衡根本撐不了一個時辰,」洛凡有點焦躁:「這魔頭到底又吃了多少活人,一下子變得那麽厲害?」

兩人都沉默下來,遠處蕭衡身上已經多出了些傷口,江庭赭仍然在步步緊逼。蒼無心嘆道:「明明幾個月前還不是這個局勢,現下真的非靠翠月殿不可了。」

在他還在冷靜評論的時候,江庭赭又一劍刺到蕭衡的肩膀上。趙禁也忘了自己武學不濟就想上前,被蒼無心一把拉住,旁邊洛凡也站不住了,卻一樣被拉住,拉住他的人正是他父親。洛水莊主此刻聲色俱厲道:「凡兒,不許去。洛家只剩你了,難道一個婷兒還不夠,你還要為他去送死?」

「可是爹……」洛凡話音未落,蕭衡就被江庭赭一掌擊中,嘔出口血來,一只手抓住胸口身體搖搖欲墜。洛凡臉色微變,抽出扇子就沖上去擋在蕭衡前面,接下江庭赭随即而來的奪命之招,自己也被力量震得後退幾步,回頭扶住蕭衡問:「你怎麽樣?」

「孽子,孽子。」趙禁聽見洛水莊主在身後悲嘆。

洛凡武功雖也不錯,卻對戰局沒有太大幫助。江庭赭游刃有餘,并且越發亢奮招招狠厲,趙禁這下才理解到蒼無心之前所謂的其他人都是以卵擊石可謂絲毫不虛。

「蕭衡!」洛凡使了一個眼色,和蕭衡一左一右兩面夾攻江庭赭。雙劍合璧下江庭赭也有點應接不暇,稍稍亂了陣腳,手裏拿的劍被震掉。蒼無心正要叫好,卻發現之前提醒過蕭衡要注意護着胸口,此刻他卻又沒有一點防備。

「蕭衡,當心——」蒼無心沖他大叫,可是江庭赭已經欺身上前直取蕭衡前胸。趙禁也看得清楚,竟就再要沖上前去,蒼無心眼疾手快把他死死抱住。趙禁就眼睜睜看見蕭衡當胸被一掌擊中,倒在地上再無聲息。

「啊——」趙禁掙紮着嘶吼道:「放開我——你放開我——我要去救他,你放手——」

「趙禁你冷靜點,你想去送死嗎?」

「我,我……」趙禁雙目血紅,輕輕動咒,蒼無心見狀大驚,立刻封住他的穴道:「不準!你答應我不再動用控屍的!」

「你就是個怯懦的膽小鬼!」趙禁氣息提不上來,又急又怒下都忘了蒼無心剛才才舍命救他:「我不這樣做誰去救他?你去嗎?」

蒼無心聞言臉色陰沉,伸出手指戳了一下趙禁的額頭賭氣道:「我去就是了。不過要是玩完了就算是你逼死我的,以後過節要到我墳上上香,聽見嗎?」

蒼無心只是看趙禁為蕭衡不要命,翻倒了醋壇子才會落下狠話,現在看到趙禁聞言臉色慘白又不忍心,口氣軟下來說:「跟你開玩笑的,我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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