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洛水故往

直到夜幕籠罩,趙禁才漸漸停止了哭泣,手腳幾乎凍僵,抓着牆壁才勉強支起身子。

他努力跟自己說,無論如何要振作,不能就這麽算了,一定要找到無心。可是去哪裏找……這個問題不用細想,答案就自己跳出來。

聽雪山莊。

在臨江之變後蕭衡回到了洛京,很快在原先被燒掉的基礎上重建了聽雪山莊,在那裏繼續他武林盟主的繁雜事物。同在洛京,蕭衡一定知道蒼無心在哪,說不定無心現在正躲在聽雪山莊,趙禁想着心裏一陣狂喜,翻身上馬就直奔聽雪山莊。

重建的山莊和曾經的那個很相似。如果不是親眼見它焚毀,根本不會想到它是重建的,就連門上的木質匾額都一模一樣。

趙禁畢竟在聽雪山莊住過一年多,守衛是認得的,不消他說話就道:「趙公子終于來了,盟主一直在等你,快請進吧。」

趙禁聽說蕭衡在等自己,以為他一定知道無心的下落,一路直奔着蕭衡的房間去。推門進屋的時候蕭衡正在燭火下寫一些紅箋,表情還是那樣柔和而深沉,見趙禁進來,柔和地笑了。

半年未見,趙禁看着蕭衡完全沒有變的笑容,突然覺得好懷念。他這一生中除了和蒼無心一起的幾天,就屬在蕭衡身邊的一年過得最為幸福充實,無論何時蕭衡在他心中那種似父似兄的特殊地位都是無人能夠取代的。

他很想跟蕭衡說說話,問問他段時間都過得怎樣,可最先問出來的卻還是:「蕭衡,無心在這裏嗎?」

蕭衡站起身,拉趙禁到床上坐下,很遺憾地說:「抱歉,無心并沒有來這裏。」

「那……那他去了哪裏?」

蕭衡目光沉寂如水,搖搖頭道:「他沒有跟我說。事發突然,我們事先都沒有一點消息,趕去的時候朝廷的人已經快把屋子搬空了,問他們也只說無心逃走了,可是去了哪裏,他們也不知道……或者不肯說。」

「無心他沒有告訴你?你們不是關系很好麽,為什麽?」趙禁一陣失望,他以為蕭衡這裏起碼知道無心的下落,他沒想到他居然連蕭衡都沒有透露,立刻惶然無措了。

「天寧王府和聽雪山莊斷了聯系許久了,」蕭衡嘆了口氣,眼裏露出幾分倦意:「雖然我們都在洛京,但是最近半年事物實在繁忙,因為很相信他,所以突然中斷聯絡我也沒有追查。現在看來無心半年前應該就察覺到了要出事,為了不連累到我們這邊而主動斷了聯系……」

「真的,真的沒有一點點線索麽?」趙禁仍然不死心。

「朝廷的人走後我們又詳細地檢查了一下王府遺留的痕跡,但是真的什麽都沒有。我一直在等你,就是想知道無心有沒有留什麽話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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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沒有,或者太多?蒼無心跟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好像暗藏深意又好像什麽都沒說,讓他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蕭衡。

「他把玉留給我了!」趙禁突然想起,說着拿出那塊蝴蝶形的櫻桃玉:「可是上面什麽也沒有,他也只說留個紀念,所以我不知道……」

「這個……」蕭衡接過那塊玉時目光随着燭火閃動了一下,輕不可聞地低嘆:「呵,他說過會一直留着的……果然還是……」

趙禁突然想起來蒼無心說過這個玉是蕭衡給了洛凡又被他要來的,自己居然忘了洛凡和蕭衡之間的剪不斷理還亂,連忙道:「蕭衡,對不起……我……」

蕭衡笑着搖頭道:「罷,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趙禁幾乎都快忘了蕭衡和洛凡公子的事情了,上次一別蕭衡還昏迷不醒,記得洛凡偷偷拿着他的手吻過,趙禁還以為經過那次之後兩人能好起來,但從蕭衡現下的反應看來,應該是不僅沒能在一起反而更加疏離。

他正在考慮要不要問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蕭衡卻拿着那塊玉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無心他回北方了。」

北方?趙禁脫口而出:「為什麽?京城那邊不是最危險的地方?」

「最危險,也最安全,無心很聰明的,因為他的勢力在南方,朝廷對南方的搜查說不定比北方還要森嚴,而且在京城有郁沉影能照應他,應該是沒有關系的。」

趙禁聽到郁沉影的名字稍微安心了一點。蕭衡把玉遞回他手上,趙禁反複翻看了一下,沒有看出任何和「京城」或「北方」有關的蛛絲馬跡。

「你自然看不出來的,這塊玉是有典故的。你看它只有半個蝴蝶吧?這是因為它們其實是一對兒的,這雙櫻桃玉蝴蝶可是傳世至寶,輾轉流失了好幾代,最終被無心拿到,他就把一塊給了我,一塊給了郁沉影。」

蕭衡說着露出了一絲笑意:「他曾經說過,我在南方,郁沉影在北方,他在南北都有依靠。現在洛京被朝廷嚴密監控,他把我的這塊收回,就是在暗示說他去找另外一個依靠去了,事情就是這麽簡單。」

趙禁聽蕭衡說得有理,連連點頭道:「好,好,我這就去京城找他去……」

「你別去,無心既然算到你會來找我,肯定還有一個用意,就是讓我阻止你。」

趙禁急道:「他既然讓我知道他在哪裏,為什麽又不要我去?」

「讓你知道他在哪裏,只是為了讓你不擔心,無心一直很心疼你的,你自己該知道這點,」蕭衡有些無奈地笑趙禁坐立不安的迫切:「京城那麽大,你上哪去找他?況且去了就能幫他而不拖他的後腿?你還是留在翠月殿等他,他避過風頭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趙禁眼神暗了暗,蕭衡見狀安慰道:「無心很聰明,肯定會沒事的。而且他對你的心思有多真你是知道的,他回來第一件事肯定是去找你。」

對着蕭衡的篤定,趙禁卻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美好,蕭衡是他一直相信的人,此刻不由得終于問:「蕭衡,你肯定知道,你告訴我,為什麽他那樣的人會喜歡我?我那麽難看,除了控屍什麽也不會,也不讨人喜歡,還只會害他受傷害他難過,他為什麽要選擇我?」

蕭衡溫柔地拉起趙禁的手,抿着嘴唇搖搖頭:「小禁,你怕也是喜歡無心喜歡得很了,這些事情,你之前從不會想得那麽多。」

趙禁也記得,在沒有遇到蒼無心之前他并不曾在意別人如何看待自己的樣子。只有在蒼無心面前,他才會如此介意如此自卑如此畏首畏尾,世上只有這一個人,最能刺激到他自怨自艾的神經。

「小禁,你很堅強也善良,是個很難得的人,無心會喜歡你應該是情理之中,你自己為什麽要妄自菲薄?我以前也曾問過無心,他只跟我說他對你确實是真心,我是相信無心的,你自己身在其中,他是不是誠心誠意你更應該知道。」

聽蕭衡這麽說,趙禁心裏又是隐隐一痛,茫然道:「……我知道他對我的心思,可我真不夠好。」

蕭衡側頭笑道:「一個人在這個世上,總會有另一個人,是他的命中注定吧。當他遇到了那個人,就會愛上。這和他自己是怎麽樣的人,以及對方是怎麽樣的人都沒有太大的關系。我想無心是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認定了,他是愛得有些橫沖直撞,但是如果真的是遇到了那個命定的人,有誰不會變成這樣呢……」

蕭衡說着仿佛若有所思,眼神飄向遠方。趙禁順着他的眼光看到了桌上的紅箋和紅紙包好的禮品,記得剛剛蕭衡好像正在寫這個,就問:「是誰要結婚了嗎?」

蕭衡淡淡道:「啊,是洛凡要娶楓葉山莊的二小姐了,其實婚禮還有一個月,只是禮物應該早準備……」

趙禁聞言呆了一下,看向蕭衡,蕭衡則顯得相當平靜。趙禁明明記得他與洛凡之間非比尋常,兩人都年輕俊才身份顯赫,雖沒有在一起,卻也偏偏都二十好幾了仍然未娶,仿佛已有了某種默契。誰想到現在洛凡突然要結婚,蕭衡還能笑着給他備置禮物。

桌上的紅箋上寫滿了「賀:百年好合 早生貴子」。趙禁回頭,有點疑惑,他在想是不是随着時間的流逝,迷戀一個人的心情總會褪去,就算蕭衡一直默默守望,也終究會有一天會失望了疲倦了放手了。

「蕭衡,就這樣放手了,你甘心?」

「要是洛凡能幸福的話,我沒有關系的。」

趙禁替他不值:「你自己的幸福呢?」

「我啊……根本不期待,」蕭衡看着遠方嘆息道:「自從婷兒死了,我就知道我這一輩子也不可能幸福了……」

「婷兒」這個名字趙禁聽洛老莊主提過的,不禁脫口而問:「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婷兒』,她究竟是什麽人?」

「婷兒她是洛凡的妹妹,」燭影幢幢,蕭衡的聲音帶了一絲不穩:「我家當年也住臨江城,和洛凡是鄰居。兩家關系很好,我小時候經常跟他們兄妹一起玩。」

說到這裏蕭衡停了一下,好像在努力壓制着一些情緒:「有一天洛凡跟我說婷兒喜歡我,讓我娶她,我經不起他求就答應了。婷兒很高興的,可是随着婚期的接近,我卻越來越坐立不安。我不想只做他妹夫,婷兒在我這裏也是得不到幸福的。她年輕漂亮,應該找到一個真正待她好的人。于是我悔婚了,可沒想到……」

「婷兒她自殺了?」

「是,她投井了,發現的時候她穿着已經趕制好的嫁衣,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該想到的,她沒有做錯任何事情,憑空受到這種侮辱……整個洛家都恨我,他們待我像親生兒子一般,我卻害死婷兒。」

蕭衡苦笑了幾聲,趙禁聽得心下更難受:「蕭衡,這根本不是你的錯。是那個女孩子自己不夠堅強自尋短見,他們怎麽能怪到你頭上!」

「你……不能這樣說婷兒。」

趙禁也知道說死人的壞話是不對的,卻還是覺得蕭衡未免太無辜:「就算要算賬,也該算到那個明明喜歡你還非要你去娶他妹妹的洛凡身上,如果不是他那麽自作聰明,事情怎麽會變得不可收拾!」

「洛凡不喜歡我的,」蕭衡搖着頭站起來一邊把紅箋和禮物捆在一起,一邊說:「都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害人害己。」

「你不知道他喜歡你?」

蕭衡慘然一笑,搖頭嘆道:「假如我的感情被他察覺到一點點,我這輩子都一定要被他唾棄死了。要他喜歡我,那恐怕要等到下輩子,或者下下輩子,等到我真的沒辦法再等下去,他都還不一定願意看我一眼。」

趙禁很想把他昏迷時洛凡握着他的手親吻的事情告訴他,又怕自己這麽說是錯的,畢竟洛凡要結婚了,蕭衡就算知道也只是徒增傷感。

卻又思及洛凡把的心上人推給了他妹妹,和自己要把蒼無心讓給了慕容雪,竟有幾分異曲同工。洛凡已經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後果,自己呢,還要重蹈覆轍?

不要。趙禁緊緊捏着自己的衣袖,這樣悲哀的前車之鑒還不夠讓自己警醒麽,像洛凡和蕭衡一樣,橫着赫赫鴻溝咫尺天涯。幸好他和無心之間還沒有個像婷兒一般的不可跨越,等到無心回來,他一定不再逃避,讓無心了解他的心思。

趙禁聽從了蕭衡的建議,辭別了聽雪山莊之後回到了翠月殿,卻沒想到剛一回去就有了任務。

那任務是一封來自臨江城洛水山莊,洛凡婚禮的請柬。趙禁想到蕭衡在燈下懷着怎樣複雜的心情寫下賀詞就有些悶氣,本不想去。不過任務的目的并不是洛水山莊,而是打着參加婚禮的幌子要趙禁去楓葉山莊取一本叫《通天錄》的藏書。

畢竟在翠月殿也白吃白喝了很久,趙禁自是不好拒絕,于是收拾了行禮踏上旅程。一路上風景都似曾相識,這正是他和蒼無心當年去往臨江城那段路,現在看去卻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懷。

雖說目的是楓葉山莊,趙禁自然還是禮貌性地先去了洛水山莊。婚禮第二天就要舉行,整個山莊果然一片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只是趙禁知道,洛凡大娶,他自己倒也未必開心。

武林很多英雄豪傑已經聚集在這裏了,趙禁本來的意思是和洛凡打個招呼就走了,沒想到蕭衡和沈家大少爺卻都已經來到了,在他們的護航下,趙禁雖已經被武林驅逐,其他人倒也不好說什麽。

「千秋沒來,和你哥哥一起在家裏等着院子裏的蘋果熟呢。」沈大少沈楓憫很是和善,雖然趙禁和他在沈家見過兩三回,倒也是頭一次說了除了打招呼以外的話。

趙禁悄悄拉了一把身邊的蕭衡,有些替他惱道:「我沒想到你也來參加。」

「我怎可不來。就算洛家的人都不喜歡我,這種大場合我作為盟主也是必到的。」蕭衡有些哀傷地淡淡笑着說。

「我要是你天大的原因也不會來!」沈楓憫似乎也是知道底細,跳出來替他不值道:「哪有看着喜歡的人結婚還要裝成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而祝賀的。要是我,就搶婚!」

趙禁覺得沈楓憫的說話方式好像無心,不禁笑了。蕭衡見狀便對趙禁道:「楓憫小時候在宮裏做過太子伴讀的。」

趙禁還沒來及吃驚倒是沈楓憫先大驚小怪:「哦?原來趙禁也是認識無心的啊,呵呵呵,我知道好多他小時候的事,等有時間我慢慢跟你道來,他小時候可是個讓人頭疼的太子呢。」

當晚沈楓憫還真溜到趙禁的房間,跟他大聊特聊蒼無心直到深夜。趙禁聽得既開心,又有一點點的嫉妒,在沈楓憫走後他躺在床上失眠到天亮。一邊是因明日的大婚替蕭衡有些抑郁,一邊是幻想無心小時候種種可愛的樣子,夜不能寐。

第二天清晨鞭炮聲禮樂聲就轟鳴整個洛水山莊,趙禁起來找到了神色如常的蕭衡和氣鼓鼓的沈楓憫一起去大堂觀禮。

一襲大紅喜服下洛水公子被映襯得極度俊美不凡,花轎落下來,他微笑着接過蒙着蓋頭的嬌小的新娘的手。趙禁和沈楓憫一起狠狠瞪着洛凡,洛凡卻沒有向他們這邊看上哪怕一眼。一旁蕭衡只是微微笑着,雖是掩藏不了難過。

在新人送入洞房之後,賓客們在大堂裏興高采烈地舉杯慶賀,趙禁雖然不喝酒,也憤憤然地倒空了幾杯,沈楓憫此時更有點蒼無心的唯恐天下不亂之勢,一邊拼命想要灌醉蕭衡,一邊偷偷跟趙禁說:「一起灌他,非要灌到他去砸了洛凡的新房為止」。

蕭衡連連推辭,于是郁悶的趙禁和奸計無法得逞的沈楓憫開始碰杯對喝。沈大少之前已經喝了很多,很快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趙禁回頭一看,卻發現蕭衡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

趙禁想了想還是不放心,步履不穩地在洛水山莊裏沒頭蒼蠅似的找。洛水山莊格局有點繞,趙禁找了半天居然一個人都沒碰到,扶着一堵牆有些搖搖晃晃地站不穩,卻忽然聽到牆的另一邊傳來聲音。趙禁探頭,看到遠處有一口井,旁邊站着蕭衡和穿着紅衣的洛凡。

新婚之夜,新郎卻沒有在洞房裏和嬌妻恩愛纏綿,真是有點諷刺。

趙禁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麽,想再向前走幾步,卻聽見蕭衡點頭說:「好,好。」

接着就看見他居然翻身跳下井,一聲沉沉的落水聲讓趙禁激靈了一下,步履不穩地沖上去,洛凡卻站在井邊一動不動。

「你……你幹了什麽!」趙禁靠在井邊往裏面看,黑洞洞的沒有掙紮沒有聲息,他大叫着蕭衡的名字卻沒有回應,想要跳下去,但是手腳被烈酒弄得癱軟連站都站不起來。

「你看到了,不是我推的,他自己跳的。」洛凡卻相當冷靜,拉起趙禁的一只手就把他拖離井邊。

「你快點救他啊,他會死的!」現在寒冬臘月的蕭衡就這麽傻傻跳下去,不淹死也要凍死,趙禁雖然身子軟了腦子還算清醒:「洛凡!就算你妹妹死于非命,也不是蕭衡的錯!你心裏還是喜歡他的,你不會真的想要害死蕭衡的!」

洛凡冷笑道:「笑話。」

「洛凡!他死了你一定會後悔的!」

洛凡眯着眼睛看着趙禁,卻好像突然才發覺了井下很久都沒有動靜,他踢開趙禁朝着井的方向喊:「蕭衡,做戲做足了就上來吧。」

還是沒有任何動靜,洛凡有點急躁了沖到井邊向下吼:「你別給我裝死,上來,蕭衡!」

院牆外冷風吹得樹枝沙沙響,更襯得沒有一絲水聲。洛凡煩躁地跺了腳,一把脫掉了自己的喜服也跳下了井,撈起蕭衡破水而出,一起倒在旁邊的地上。

趙禁跌跌撞撞過去抓住蕭衡,他全身都冰得不象話,嘴唇發紫,趙禁抓着他的手竟然沒有感覺到脈搏。他怕了,伏到他胸前努力地聽,也沒有心髒跳動的聲音。這時洛凡突然跳上來推開趙禁,騎坐在蕭衡的身上用力按壓他的胸口。

「蕭衡,你給我醒過來,不準死!」洛凡沖躺在地上沒有聲息的人大喊:「你欠我的不能就這麽算了,你這算什麽?你以為你死了就賠給婷兒了?我不準,我要你活着給我好好受罪,一輩子都……」

洛凡殘忍地說着,沒有發現自己已淚流滿面。趙禁在一旁看得又恨又氣,卻又覺得洛凡分外可悲可憐。蕭衡還是沒有一點反應,洛凡只得去給他度氣,自己倒哭得都快要斷氣一般。

終于蕭衡動了一下,歪頭咳出一些水,洛凡面露喜色,抱起他就向屋裏走去。屋裏暖爐燒的很旺,洛凡正幫蕭衡褪去身上濕掉的衣服,回頭對跟進來趙禁道:「你出去。」

趙禁卻走上前,結結實實給了洛凡一拳,心裏卻一點沒有好受起來。次次都只有在蕭衡生命垂危的時候洛凡才能舍得表露那一點點憐惜,然而等他醒來,洛凡卻又會變回殘忍冷淡。

趙禁曾經以為或許等到真正失去了,洛凡才能明白。可如今看得他的反應,卻更像是有苦難言,恨不得也愛不得,畢竟那禁忌的感情間橫着一條人命,也确實叫人無可奈何。

趙禁走出房間,昏黃的月色正柔美,卻讓人只有心下凄涼。酒力好像已經被壓下去了,屋外的冷風吹得他十分清醒。他流連着,一時間不知道該往哪裏去,該做什麽。

這樣一個夜晚大概又會讓人不能睡,趙禁為了打發時間,決定不如就趁着夜色先去楓葉山莊看看。

楓葉山莊離洛水山莊不遠,在臨江城更偏僻的外郊,可能是因為二小姐出嫁,楓葉山莊也張燈結彩而且守備松懈,趙禁越牆而入,在微明的月色下通覽了一番山莊布局。

趙禁看過楓葉山莊的地圖,那《通天錄》據說是藏在落葉陣中。從外表看來,楓葉山莊此陣很像院子後面的一片普普通通的小樹林,很難想象這裏面會藏了不為人知的秘密。

趙禁預想落葉陣裏應該埋伏着暗器,便小心翼翼地踏足樹林,誰知走了一會兒卻發現此處和尋常樹叢一般并無異動。他繼續前行,瞬間寂靜的叢林仿佛一觸即發,一排細箭突然射來,接着又有一道鐵網鋪天蓋地襲來,趙禁堪堪滾出鐵網,卻還未起身,又見有箭雨漫天襲來,他眼睜睜地看着箭尖淩厲落下,心道糟糕。

正值此命懸一線之際,身後一陣袖風襲來。他被攔腰抱着往後一帶,竟以一個刁鑽的角度避過全部利箭,趙禁驚魂未定,就摔出去倒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這個懷抱這個氣息太熟悉,他根本不用擡頭,甚至不用睜開眼睛就緊緊抓住那人生怕他友消失不見。

「無心……」他應該遠在北方不是嗎,為什麽會這麽近地抱着自己呢?然而無論如何,終于回來了就好。他擡起頭,看到的卻不是蒼無心的臉,心狠狠沉了一下,卻仍是面熟,細看那人眼神裏熟悉的促狹,發現果真還是無心,不過戴了無心公子唐瞬的人皮面具而已。

還未及說話,趙禁卻就被蒼無心一路拽着跑出樹林,甫及站定,蒼無心就打了一下他的頭有些氣憤地說:「是誰讓你來這裏的?」

趙禁有些愣神地看着蒼無心,他的發色似乎顯得有些透明,整個人在淡淡的月色下如同神仙下凡。他恍惚間記得自己發誓,再見時一定要他知道自己心意。

「無心,我很想你。」

蒼無心眼裏閃過一道流彩,顯然為趙禁出乎意料的表白動容,卻及時剎住了那感動嚴肅道:「你沒事不好好呆在洛水山莊,往落葉陣找死幹什麽?是誰讓你來的,是殷雨嘯對不對?」

找書确實是教主之令,趙禁點點頭,急着反問:「無心,你為什麽會在這,你不是去了京城找郁沉影了?你有沒有受傷,皇帝有沒有對你怎樣?」

蒼無心看着抓住自己袖子上下查看的趙禁,眼神變得有些柔和:「別擔心,我沒有事。」話音未落就被趙禁緊緊抱住,耳邊聽得他一個勁地道歉:「對不起,無心,對不起對不起……」

「你有什麽對不起我?」蒼無心似乎極為忐忑,兩手懸在空中不知道這一下是要回抱他還是不要。

「我什麽都知道了,對不起,無心,我再也不會辜負你了。」趙禁緊緊摟着蒼無心喃喃道。

「你什麽都知道了?」蒼無心眼神有幾分惶然。

「對,我去了王府找過你,你卻不在了。」趙禁悶聲道:「我才知道你怕連累我,我……我……」

「是這個啊……」蒼無心眼神流露出一絲悲哀,卻舒了口氣安慰說:「沒關系,我是知道你這個傻孩子在想什麽的,我沒有生氣。」

「無心……」

「先別說話,我們得快點離開這裏,」感覺風向有異,蒼無心道:「楓葉山莊可算不得什麽名門正派,不宜久留,我們……」

「蒼王爺所言不假,只是當着江某的面說就稍嫌有些不留情面了。」突然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把兩人都吓了一跳。蒼無心大覺不好,明明戴着人皮面具,居然有人叫出他「蒼王爺」的名號,而且此人聲音離自己如此接近,居然都沒有察覺到他的氣息。

兩人正四處張望,樹林旁邊一處悠悠點起了火把,一名身材矮小的中年人正站在樹下,趙禁看他面熟,之前其實見過數次,此人正是洛凡新娘的父親,楓葉山莊的莊主江選忠。

「莊主,深夜打擾真是不好意思,本王與友人只是迷路誤闖落葉陣,還請莊主高擡貴手,本王保證再也不出現在楓葉山莊。」蒼無心曉得來者不善,不着痕跡地把趙禁往身後帶。楓葉山莊曾經是武林名門,可惜中道衰落,現在江選忠能一眼認出他的身份,必然是提前早有埋伏,而且背後有人撐腰。

「蒼王爺難得來小莊一次,這樣走了多不給面子啊,不如到大廳裏來小酌一杯暖暖身子。」江選忠笑着說。

蒼無心早就知道楓葉山莊私底下是蒼寒堡的走狗,楓葉山莊也知道蒼王爺和蒼寒堡做生意,兩方一直心照不宣相安無事。此次江選忠卻執意不放自己離開,可見有變,只是真的不想連累趙禁,便到:「那好,也機會難得,只是在下的友人乃洛水山莊的客人,莊主不如就……」

趙禁在後面拉了蒼無心一把,心道你怎麽可以想讓他先放了我要自己涉險。江選忠也哈哈大笑了幾聲道:「不妥不妥,王爺的友人可是中了落葉陣的暗器,要是現在走了,可是看不見明日的太陽的。」

蒼無心心裏一咯噔,抓住趙禁一看,他手臂上果然有道擦傷正流出黑色的血,憤然道:「要是無心得罪莊主,莊主找無心就好,為什麽涉及無辜!」

「王爺稍安勿躁,這毒馬上就能解,王爺還是跟我到廳裏來吧。」

到了燈火通明的廳裏,江選忠看清蒼無心才笑着說:「怎麽王爺和以前長得不一樣了,這張臉雖然也不錯,還是比不上王爺本來的風姿卓絕啊。」

蒼無心也覺得沒有必要披着這人皮面具,便一把拽掉露出本來那張極為俊美的臉冷冷道:「莊主,你答應的解藥呢?」

江選忠哈哈大笑着丢給了蒼無心一瓶解藥,蒼無心拿來眼神不善地嗅了一下,江選忠特意看了趙禁一眼道:「王爺倒是重視這位友人啊,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蒼無心的半邊影子被燭火打在趙禁身上,江選忠看不清楚,只道大型是個挺拔英俊的公子,想起天寧王爺風流成性的傳聞,又低低笑了一聲。

「王爺,昨晚才是緞兒的大好日子,江某也不想在此時殺生作孽,藥是真的,你放心給你友人吃了吧。」

蒼無心發現江選忠并沒有認出趙禁,心道果然只是沖着自己來的,就把瓶子給了趙禁。但轉念一想如果自己不得活着出去,趙禁怕是也難以保全,心裏便如貓抓一般急躁:「莊主,無心哪裏不小心得罪了莊主,還請莊主明示。」

明晃晃的燭火下江選忠露出了一個為難的表情:「王爺是人中龍鳳,哪裏可能和江某有所交集,江某此次也實在非自己本意,才鬥膽請王爺留在楓葉山莊。」

果然是有人授意,而且江選忠好像不打算隐瞞。是江庭赭嗎?蒼無心暗忖,可他現在難道不是自身難保?可除了他又會是誰?讓趙禁前來的殷雨嘯?自己和他也并無過節啊!

江選忠看到蒼無心在思索,地笑着說:「我這邊已經給蒼寒堡報信了,蒼王爺似乎在南方已經無立足之地,江某為王爺着想,不如趕快和蒼寒堡結盟,好獲得一線生機。」

「天下都知道我蒼無心和武林盟主蕭衡是至交,江庭赭憑什麽以為他可以說動我?」蒼無心故作沒有識破,順着江選忠的話說,看他下一步如何動作。

「江某并非受江庭赭所托來游說王爺。王爺果然聰明過人應該想到,若是江庭赭,王爺和這位友人此刻恐怕已經……江某勸王爺投奔蒼寒堡,實在是為王爺着想,王爺年輕俊才,英年早逝不免可惜。」江選忠突然搖頭嘆了口氣,做倍感遺憾狀。蒼無心耐住性子,屏氣凝神等着他至關重要的下一句。

「王爺心裏是否已知一二?」果然江選忠眼裏閃過一絲詭異輕聲道:「江某實在不忍心看王爺兄弟義氣兩肋插刀,卻被對方密謀暗算,才冒險出言提點啊……」

蒼無心面若寒冰一動不動,趙禁現在終于聽出江選忠所言似乎是在暗指蕭衡要害蒼無心,立刻吼道:「你不要胡說,他才不是那樣的人!」

江選忠見蒼無心動搖,繼續道:「蒼王爺你和蒼寒堡私底下交易武器糧草的事情,其實蕭盟主在兩年前就知曉了,盟主質問過你嗎?你幫蒼寒堡燒了聽雪山莊,盟主責怪過你嗎?天寧王府和聽雪山莊斷了聯系之後,他管過你嗎?蕭盟主對王爺的戒心已經如此深重,王爺真的沒有覺察,還是寧可自欺欺人?」

這些事情大半趙禁是知道的,卻始終沒想過這些事情串起來會讓人全身發冷,蒼無心也臉色一變厲聲道:「你如何知道那麽多事情?」

江選忠面露不忍道:「蕭盟主也是念舊情的,把你逼去蒼寒堡,兩人還可以光明正大地成為敵人。當然如果王爺你執迷不悟,江某就只好不得不為南方除害,王爺,盟主給你兩條路,你自己考慮。」

蒼無心細想一下,江選忠所言竟然沒有一句經不起推敲,臉色更加陰沉。趙禁卻不信,想起蕭衡拿着櫻桃玉說蒼無心把它們一個給了郁沉影一個給了他時信任的微笑,覺得那樣的人是不可能做出這麽殘忍的事來的,便道:「無心,蕭衡不會的,你不要聽他的一面之詞。」

蒼無心任他拉了幾下,沒有反應,許久突然擡頭對江選忠道:「我想當面跟蕭盟主當面談談。」

「蕭盟主已經不想再見到王爺了。他說多看你一次,就被你多騙一次,他等了你兩年想讓你自己走回正道,你卻越走越遠。」

「見不到蕭衡,我是不會相信你的,」蒼無心雖是臉色已變,卻仍眯着眼睛咬牙道:「你一邊向着江南武林一邊向着蒼寒堡,我怎麽知道你說的話那句是真那句是假?」

「王爺何必自欺欺人嘴上說着不信?楓葉山莊雖被蒼寒堡威脅,實際只會聽從盟主的指示,但是王爺既然踏入了楓葉山莊,做出抉擇之前就由不得王爺你。」

由不得我?蒼無心臉上狠厲一閃就沖上前去,江選忠也向前一躍,兩人在空中過了一招。一招之後兩人落回原地,江選忠有些吃驚天寧王爺居然武功不凡,而蒼無心道是楓葉山莊莊主不過如此,何懼可有,大搖大擺回頭拉了趙禁就準備走。

就在那瞬間,江選忠眼裏閃過一絲精光,手在椅子的把手上微微一旋,蒼無心和趙禁腳下的地板突然翻轉,蒼無心還握着趙禁的手,未及反應兩個人就同時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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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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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