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傳說中的張冬瓜

因為和青頭幫起了龃龉,于秋第二天就帶着老頭兒和曉春眠搬了出去,另尋了間空屋住着。老頭兒不知道發生過什麽事情,因為前段時間和趙禿幾個處得好,還有點舍不得,時常會嘆兩聲可惜。

至于曉春眠,倒是一點意見都沒有,于秋搬到哪他就跟到了哪。

而後過了那麽兩三天,曉春眠身上的傷也好了,就開始每天拿着根樹枝在屋外的空地上比劃。嗯,因為劍斷了,他只能用樹枝舞劍,一比劃就是好幾個時辰,不舞得渾身汗流浃背不算停。

就像現在,曉春眠又正在外面将一柄樹枝舞得虎虎生威。

于秋則正在房內心不在焉地繪着符。

之前買的那一大包裹材料,這麽幾天總共讓于秋研究出了約莫七八種使用簡化材料的新繪符方式。現在材料已經只剩下寥寥無幾,于秋便暫停了研究,而是開始重複地繪制,全力将研究成果轉化為經濟效益。

或許是因為這種重複勞動太過簡單,于秋閉着眼睛都不會出錯,他的心思便游離到了窗外。

曉春眠剛剛舞完一套劍法,累得氣喘籲籲,卻并沒有停下。他似乎是覺得剛才的劍招裏有一處使得不夠連貫,于是皺起眉頭,繼續握着那根樹枝,将那一招使了一次又一次,一次比一次拼盡全力。汗水順着臉頰一滴滴落在地上,卻沒有讓曉春眠的步伐多上半分遲疑。

舞劍與煉氣,就是曉春眠這幾天裏唯二做過的事情。

如此刻苦,只是因為他那日說過想要變強嗎?就因為他覺得認為只要夠強就可以救下所有人,就能保護所有人?真是個無可救藥的聖母。

于秋想到這裏,只覺得氣悶。

他覺得這姑娘完全是在逞強……是的,他到現在還覺得曉春眠是個姑娘。

于秋腹诽曉春眠腹诽得正出神,一張符閉着眼睛畫完了,筆尖卻還懸停在符紙之上。于是只聽咔嚓兩聲,筆身猛地炸裂,墨汁四濺,将那沒來得及被移開的符箓濺了一身。

[你心不在焉得過了頭]

系統發來賀電。

于秋盯着那一片狼藉的符面愣愣地看了半晌,心中忽然起了一陣無名火,将手中只剩下一半的筆根狠狠砸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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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曉春眠也已經停了下來,不知是遇到了什麽瓶頸,正在蹙着眉頭努力思考着。片刻之後,曉春眠眉頭忽然舒展開來,展顏一笑,手中樹枝再次舞動起來,再一次重複起那已經被重複過無數次的一套劍法。

于秋忍不住推開房門走了出去,倚着門框,看着曉春眠。

看着看着,心中的那股無名火便被消去了不少,卻又升騰起一種別樣的不爽來。

于秋知道自己在不爽什麽。曉春眠當日除了說過總有一天要救所有人、保護所有人之外,還說過總有一天要能夠擋在于秋的身前。就是這句話,讓于秋怎麽想怎麽不爽。

這種不爽并不是針對曉春眠本人。

只不過曾經有一個人也對于秋說過類似的鬼話。

原話是什麽來着?“放心做你喜歡的事情吧,不要害怕會遇到危險,因為我會始終擋在你的身前。”

前世這麽說過的人,自然便是許鴻。

現在想來,于秋簡直要大笑三聲,可笑他當初竟然還會覺得感動。事實證明,什麽擋在身前,全是屁話。人活一世,能指望的只有自己。

更令于秋不爽的是,曉春眠也和許鴻一樣舞得一手好劍。

在門框邊倚了這麽長時間,曉春眠總算發現了于秋,這才停了劍招,劍花一挽,眉眼含笑地迎了過來,“小秋。”

于秋點了點頭,平定下心緒,問他,“你難道想要當一個劍修嗎?”

“劍修?”曉春眠顯然對這個概念還很茫然。

“修真之路,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走法,然後在自己所選的路上悟出自己的道。”于秋思索着該如何解釋,“以劍入道,是為劍修。”

“以劍入道嗎?”曉春眠眯起眼笑,“聽起來還不錯。”

雖然他答得模棱兩可,這一笑中雙眼所迸發出的光芒,卻足矣讓于秋長嘆一口氣:看來八成真的又是一個劍修了。

劍修,劍修,活了兩世居然和都劍修扯不清楚,于秋也是無奈。

但于秋到底還是知道,自己現在之所以不爽,只是因為回想起了許鴻。許鴻是個僞君子真小人,曉春眠卻是完全不一樣的。那些對許鴻的不爽,絲毫都不該映射到曉春眠身上。

曉春眠可是被自己一手引到修真之路上的。這麽一想,于秋還有點小驕傲。

“上了修真之路後,其實凡間的劍法都不堪大用了。”于秋道,“如果你真想以劍入道,該去找幾本煉氣期的劍訣來。”

“我想也是這個理。”曉春眠嘆了口氣道,“但我昨天去北邊看了,實在找不到合适的。只能将以前學過的先練着,聊勝于無吧。”

于秋擰起了眉頭:這倒是他自己沒有考慮到位。方山集到底只是一個低階散修的聚集地,劍訣就算是有,肯定也不會是太好的。更何況,劍訣功法這種東西,就算是不好的,沒有幾十顆下品靈石也下不了地,曉春眠現在還真買不起,拿了顧青還的銀子也買不起。

凡間再有錢的人,往修真之路上一擺,就是渣啊。

“那暫時只能先這樣了。”無奈之下,于秋只得表示,“你先練着,我多幫你留心留心。一旦碰到合适的劍訣,說什麽也會幫你拿下。”

曉春眠聞言也不客套,樂呵呵地表示了感謝。

說完了話,于秋又回到房間裏整理一番,而後将自己這些天的成果塞進兜裏就出了門。

一到北邊那處集市,于秋遠遠就看到了傳說中的張冬瓜,正在那裏看場子。如果想要在這裏擺攤,就得先去給他交場地費,一顆下品靈石一個時辰。

于秋現在連半顆下品靈石都沒有,只得四處晃蕩着,查看有沒有人收購符箓。結果轉來轉去,還真就那個張冬瓜的手下們給價最高。但就算是最高的給價,其實也比市場價低些,本來一張火符能賣三顆下品靈石,他們只願意給兩顆半。

于秋嘆了口氣,将兜裏那堆符箓取出來,數出十張火符,遞了過去。

他滿以為二十五顆下品靈石即将到手,可以先給曉春眠買本好歹是該修士用的劍訣了。然而眼前幾人将這十張符箓捏在手裏,看過來看過去,又将張冬瓜召喚過來,看過來看過去,而後張冬瓜再召喚了一個白胡子老頭子,繼續看過來看過去……最後白胡子老頭子将符箓往桌上一拍,一吹胡子一瞪眼,“哪來的混賬東西,居然敢拿假符來騙錢,不想要命了!”

于秋都給氣笑了。

這幾張火符,确實,因為用了新繪法,紋路和一般的火符大不相同。如果高從寒在場,想必能看出,這就是那日險些被他當做了火爆符的符箓。新繪法所使用的材料比原本低劣,紋路自然而然便比原本複雜,因此看上去更接近高一級別火爆符,實際上卻只是一張如假包換的火符。

那日高從寒離得遠了,一下子分辨不清,還算正常。眼下這白胡子老頭翻來覆去看了這麽多遍,竟然還認不出這是一張火符,就實在太過贻笑大方了。

而白胡子老頭話一出口,張冬瓜及其手下立馬劍拔弩張,叫嚣着要打斷于秋的狗腿。

“等等。”于秋心情煩悶,不願多說,擺了擺手,“你們別沖動,還是再換個有水平來看看吧。”

結果這一句話就捅了馬蜂窩。白胡子老頭氣得哇哇直叫,跳着腳表示他活了這麽多年從來沒受過這麽大的侮辱,揚言要回老家種田,要張冬瓜另請高明。

張冬瓜一聽,這還得了?這老頭可是他花了好大價錢請來的符箓大師!連忙千哄萬哄地,還給人加了一份月錢,才終于将人給哄順了氣。回頭再看于秋,張冬瓜越發咬牙切齒,當即抄起了自己手邊那根長矛。

于秋眼都不眨,臉帶冷笑,就問了一句話,“你們覺得我賣的火符是假的?”

“廢話!”張冬瓜親自動手,矛尖就要戳中于秋的鼻頭。

于秋用袖口遮住自己的手,往腿上拍了張輕身符,施施然避了開,順手将被他們扔在桌上的那十張火符重新抓在了手中,“如果是真的怎麽辦?”

張冬瓜還沒答話,那白胡子老頭已經跳着腳道,“要是真的,我們十倍賠你!”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于秋偏着頭,微微一笑。

說音未落,他便極輕極快地銜出其中一張,驀地拍了出去,頓時一道火焰沖出,燒了張冬瓜一臉。

張冬瓜一下子被燒地有些發懵,直到頭發的燒糊味飄到鼻子裏才反應過來,而此時第二道火焰已經攻到。

于秋順手将第二張用過的火符丢在地上,又銜起第三張,“十倍賠付,現在已經是五十顆下品靈石了。”

手腕一擺,第三道火焰霎時沖出,于秋微微笑着,“七十五顆。”

如果換做平常,于秋給了對方一個教訓,讓對方知道了厲害,也就會停下了。至于現在……只怪這張冬瓜今天運氣不好,剛好撞上了于秋這心情十分不美妙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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