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欲望與滿足
“于秋,”曉春眠問,“這段時間,你……過得好嗎?”
于秋笑了,心想這問題真他媽不能更可笑,“好啊,當然好,好極了。”
曉春眠垂下目光,在沉默間攥緊了手心,心中竟然翻江倒海地卷起了一種不甘。好半響,他又問,“你想我嗎?……想過多久?”
“別說些有的沒的,我現在只要你一句話。”于秋臉上風輕雲淡地道,“幹幹脆脆給個結果,不難吧?”
曉春眠卻又沉默下來。
于秋等了很久。
曉春眠什麽都說不出來,只覺得心中一陣悸痛,像是被一只手掌揪成了一團。
“好,你不願意說是吧。”于秋終于道,“那我來說。”
曉春眠赫然擡起頭,徑直看着他。
“曉春眠,我們完了,結束了,再見。”于秋一口氣說完,而後拂袖離去,生怕轉身時慢了一點。
“于秋!”曉春眠不由自主地跟了一步,“你究竟是來做什麽的!你只要一個結束嗎!”
于秋停下腳步,稍稍偏過頭,用眼角斜瞥着他,“不然呢?”
聽到這一句反問,曉春眠眼角一下子就紅了。
“曉春眠,我已經受夠你了,真的受夠了。”于秋道,“真感謝你把這個說結束的機會給了我,我現在整個人都爽透了!”
曉春眠抖了抖嘴唇,半晌憋出一句話,“你以前不是這麽說的,你以前……”
“那是以前我傻,我想不開!”于秋罵道,“真感謝給我兩年時間想透了這件事,讓我!看透!我早就該丢掉你這個混賬!這對我們兩個都好!”
曉春眠将兩只手都攢緊了,“真的嗎?”
于秋輕笑一聲,似乎不屑回答,再次轉身就走。
“于秋!”曉春眠又在後面叫了一聲。
這次于秋沒有停下,依舊那麽不徐不疾地邁着步子,留下一個看起來灑脫得不得了的背影。
曉春眠咬緊牙關,原本點在眼角的那點紅暈一下子渲染開來,将整個眼眶都染得通紅。他心中不斷翻湧着一句話:果然如此,果然如此,他和于秋的感情果然并不對等,從一開始就這樣。
“于秋……”曉春眠又啞着嗓子喚了一聲。
于秋頭也不回,一連走出去了好遠,間或和自己的随身系統說了兩句話。
——追來了嗎?
[沒有]
——呵呵。
看着于秋的背影越來越遠,曉春眠的牙齒都打起了顫。那些暗生出來的點滴不甘在他心中不斷翻湧着,漸漸醞釀成了一種極大的不平衡。明明是他先開始嘗試想要舍棄對方,結果在他還始終忘不掉的時候,對方卻已經可以斷得這樣幹脆!
因為他和于秋的感情并不對等,從一開始就這樣。他想斷掉于秋,得忍受這種折磨,而于秋想要斷掉他,只要他先抽身就夠了,就是這麽幹脆果決。
曉春眠告訴自己,于秋說得沒錯,這對兩個人都好,至少對于秋自己更好。從最開始曉春眠就堅信,于秋其實并不願意和他在一起,只是因為性格上的不願輕舍而一直包容他,他的離去對于秋而言反而會是一種解脫。
現在于秋的言行,正證實着這一點。
但是曉春眠心中不甘,很不甘!
——還沒開始追來?
[沒有]
——人渣。
于秋的終于走到了曉春眠的視野之外。
曉春眠咬牙站在原地,強行逼迫着自己不追上去。他不能追上去,那樣會讓一切都功虧一篑。他需要忘掉于秋而堅定自己的道路,于秋也只能借由他的放棄而獲得真正的自由,他不能回到過去那種利用于秋對他的不舍用來逼迫于秋愛他的老路。
但是這種理智上的強行阻攔,只越發激化了心中的欲望。
他想要、想要……
曉春眠猛然警覺起來。在這個瞬間,他心中竟然忽然冒出來一個聲音,不斷地低語,不斷地誘惑着他。
你想要吧、想要吧……
忘卻吧、放縱吧、抛棄神智吧、将你的身體交由我來控制、我會幫助你達成欲望……
曉春眠用手指緊緊揪住自己的心口:不。
占有吧、侵犯吧、囚禁吧、束縛吧、破壞吧、毀滅吧、讓他失去一切吧、讓他只擁有你……
不!
曉春眠猛地後退了兩步,雙瞳隐隐泛出一種青色,卻又在一咬牙後恢複了原本的黑色。
至于于秋,此時已經在曉春眠的視野之外停下了腳步,并且還頗為不忿地回頭看了一眼。憤然片刻之後,他又嘴角一撇,顯出了一種失落,異常傷心。
——真不追來?
[呃……其實他剛剛跪了]
——什麽?
[吐了口血……]
于秋怔愣片刻,而後猛地臉色一變,飛一樣原路返回,果真見曉春眠已經跪趴在那,腳邊還有一口黑血。
“春眠!”于秋急急忙忙撲了過去,抓住他的胳膊想要将他扶起,“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曉春眠卻一把将他推開,力氣還不小,于秋一下子踉跄幾步才站穩。
“滾!”曉春眠吼道,“你給我滾!”
于秋愕然地看着他。
“滾……”曉春眠用手指扣在地上,不斷顫抖,驅逐的聲音中甚至帶了一種乞求,“你給我滾遠一點……不要過來……快滾!越遠越好!”
于秋深吸一口氣,壓制下心底的苦澀,再一次靠近過去,半蹲下來,用更輕柔地動作扶住他的肩膀,“春眠,告訴我,出什麽事了……”
“我叫你滾!”曉春眠猛地彈起了身,更用力地将于秋掀開。
在這一瞬間他對上了于秋的視線,于是心中本就快要壓制不住地沖動又更加沸騰。他趕緊讓自己滾去了另外一個角落,掐住自己的拇指側面,試圖用疼痛保持清醒的意識。沒事的,他告訴自己,他的理智還能撐住一下,只要于秋快點遠離就好!
而就在剛才視線對上的一剎那,于秋赫然發現,曉春眠的雙瞳竟然一閃而過了一道青光。
于秋頓在了原地,然後心裏一下子就涼了。這種青色的瞳孔,他只在魔修和入魔後的高從寒身上見過!但是曉春眠一路都是他領過來的,什麽時候和魔修有過關系?不……也或許不是魔修……
于秋不願相信,于是趕緊運起了透骨之術,術法的結果卻令他心更涼了。曉春眠的骨骼……竟然就和高從寒那時一樣,已經被魔化了一半!魔化之骨從四肢包裹住心髒和頭顱,與正常修士的骨骼不斷鬥争,留下一寸寸令人齒冷的拉鋸痕跡。
“為什麽……”于秋呢喃,“難道就這兩年……就這兩年……”
[……其實不是這兩年]
——什麽?
[還記得你上次開啓因果槽嗎]
于秋想起來了,上次系統升到第三級之後,他開啓過一次新功能,召喚了一個最終救下了所有人的強大幸運,按理說之後應該再遭受巨大的或者許多的不幸,結果卻僅僅跌倒幾跤就恢複了幸運與厄運間的因果平衡。他那時就覺得有些奇怪,卻找不到頭緒,不多時便只能抛諸腦後。
——但那不應該是我的厄運嗎?
[有時候也會反饋到你身邊的人身上]
于秋咬了咬牙,暗罵了一聲。事情已經很清楚了,當初曉春眠正好和高從寒在一起,肯定是在那時候沾上了什麽。
“春眠,”于秋再次靠近過去,抓住曉春眠的雙手,“你冷靜一下,不要害怕,這種事情……這種事情……我會想辦法的……我一定會想辦法的……”
他努力試圖解決眼前的狀況,卻手足無措。他只能不斷回憶着以前在高從寒身上觀察出的結論,試圖找出解決之道。
“滾……”曉春眠又驅逐了一聲,這聲音卻已經無力至極,毫無之前的堅定。甚至就在罵出這一聲的同時,曉春眠一只手已經忍不住爬上了于秋的手背。
于秋将這只手反手握住。
曉春眠忽然嘶吼一聲,猛地翻身而起。他沒有再次将于秋掀開,而是将于秋壓在了下方,兩只手牢牢摁住了于秋的脖頸。
于秋抓住曉春眠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腕,對上對方已經完全被染上青色的眼。這一瞬間,他想起了當初和許鴻讨論出的兩個關鍵點:欲望的滋生,以及欲望不被滿足。
曉春眠現在的欲望是什麽?殺了他?于秋的身體有些泛冷:為什麽?因為他之前那些言語攻擊?
但是曉春眠手上的力道很奇怪,明明很用力,掐得于秋快要喘不過氣,卻又始終留有一絲餘地,仿佛并不是為了掐死他,而只是為了折磨他。
于秋快要窒息的神情似乎取悅了他。他松開了手,看着于秋白淨的脖頸,張開雙唇,露出新生的獠牙,一口咬了上去。
于秋差點以為他想咬死自己,曉春眠下口卻很輕,只是輕輕含在他的喉結上,不斷用舌尖輕掃。
與此同時,曉春眠的兩只手已經滑到他的身上,力氣很大,一下子就撕開了于秋的衣物。
于秋終于明白,曉春眠并不是想殺他,而是想……
“不!”曉春眠忽然又清醒了過來,一把将于秋推開,整個人退開老遠,“不!不行!”
兩種意志在他的身體中不斷割據,曉春眠跌倒在地,雙臂環繞住身體,咬緊牙關,再一次痛苦不堪地顫抖着。
于秋知道,這種痛苦是因為他的欲望,以及欲望得不到滿足。
“春眠……”鬼使神差地,于秋走了過去,摸上曉春眠的脖頸,擡起他的臉,“可以的。”
曉春眠看着他。
于秋略為緊張地咽了口唾沫,輕輕湊了過去,用舌尖舔了舔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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