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黃頭無心（七十七）

在翠微峰上的日子似乎從來沒有這麽逍遙過，醒的時候花錦儀總會準備好飲食清泉，而且為了讓自己吃飽竟然準備了兩個人的份，閑暇時分除了修煉還可以聽少恭彈琴。

再者就是看着花錦儀和少恭兩個人鬥氣，似乎花錦儀對于歐陽少恭意見非常大，嘴裏叫着太子長琴動不動就瞪眼，倒是對自己言聽計從，只要自己說一句，立馬笑成一朵花在旁。

就算是晨昏交替時分，也有歐陽少恭幫他壓下體內的藥力，他可以安然睡去，倒是有時，半醒半睡的時節總會做些夢，醒來想說卻又說不清楚。

這天醒來也是疲倦，拉着少恭的手臂腦子裏昏昏沉沉。少恭摸摸陵端的額頭，“怎麽了，又做夢了？”

“嗯……這一回，我記得夢到了什麽。”

“什麽？”

“花園，我夢見了一個花園，許許多多的花和樹……有一顆白梅花，好漂亮的白梅花，明明沒有下雪，卻開了一樹的花，還有許多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說着，腦袋一歪又睡了過去。

少恭只覺得奇怪，陵端體內的兩種藥力已經逐漸開始煉化，基本不會起沖突，煉化後自身的修為也提升了不少，卻仍舊是每日困倦，特別是晨昏交替的時候，無論自己如何喚着，都會昏睡過去，按理說疼痛愈甚，應該更需要保持清醒。

還有花錦儀，花錦儀的修為絕對不低，從她隐匿在外自己卻無法察覺，至少力量要比現在的自己高。又能随意拿出仙界果品來，雖說自身是花仙，可能和看管草木的神明相熟，可是如此随意的拿來招待凡人，又說陵端記得他，總覺事有蹊跷。不過，看看懷中人，再大的問題，也要等陵端徹底煉化兩物後再提，若是現在指出來，叫他心神動蕩，直接影響了他的修煉，恐怕會讓經脈盡毀。

陵端醒來的時候少恭正一臉的沉思，伸手摸了摸少恭的面頰，少恭這才注意到人已經醒了，一手拉下在自己臉上胡作非為的手，問道，“怎麽了？”

“你這一世的皮囊真不錯。”少恭一問陵端直接吐了一句話，握着陵端的手猛然用力，強忍下把人教訓一頓的沖動，彈了彈陵端的額頭，“當然是因為你這樣以貌取人的太多。”

“哼……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聽出來少恭話裏在揶揄自己，陵端倒也不以為意，他本來就是被少恭這幅好皮囊迷惑的，不然自己知道他是什麽人早就跑遠了。不對，好像也跑不遠，回頭看一眼，才道，“少恭你一直都是這麽厚臉皮麽？”

歐陽少恭抽抽嘴角，自己是不是把他寵得有點不知天高地厚了？

看着歐陽少恭漆黑的一張臉，陵端自知是自己玩過了，連忙爬起來到外面去，萬一boss真的發起脾氣，他就算平常也不是對手更何況現在還不能使用半點法力。

原本應該很溫馨的相處在陵端一路作死犯二的對話中不了了之的謝幕。陵端撓撓頭，雖說日後還長，但是等到此事完畢，少恭估計也要回去了，畢竟巽芳還在那兒，至于少恭和巽芳二人是如何相處的就與他無關，只是想到少恭要回去，心中還是有些悶，忍不住咳了兩聲，似乎咳嗽出什麽溫熱的液體，用手一擦，又是一手的鮮血。

“你沒事吧！”一直在旁看着，只以為是自己臉色吓到了他，沒想到陵端居然又咳出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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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端搖搖頭，好奇怪，他只是有些擔憂，應該不至于想到這些就心緒不穩以致心神動蕩體內真氣亂撞，怎麽就咳出血來了？

“端兒，你在想什麽？”給他将手上的血漬擦去，卻看到陵端一臉迷茫的表情。

陵端看了一眼少恭，抓起少恭一只手貼到胸口，悶悶說道，“我只要一想到你要走，這裏就難受。”

“不會的，等你好了，我們就一起下山，再也不分開。”原來，是在擔心這個，上前把人擁緊，親吻着額頭安慰道，“不會離開你的。”

“咳咳……就算你這麽說是騙我的，我也好開心。”至少現在還是在乎的。

“我怎麽會騙你？”把人摟懷裏摸摸，又在胡思亂想，拍拍後背，他也不知道現在是半點閑心不能動的麽？“別多想，等你好了，我再慢慢給你解釋，乖。”

聽了少恭的話，自鼻尖裏哼出一聲嗯，少恭知道他不信，卻也只能親吻額頭略作安撫，現在和讨論巽芳的事情，會要了他的命，等他身體好了，再說不遲。

花錦儀遙遙看着，嘟着嘴，不滿卻也無奈，等到兩個人手拉手往回走才跟了上去。

陵端有些好奇，“你怎麽總是弄些果肉啊？”

“你不是喜歡吃這些麽？”花錦儀眨着眼睛滿是無辜，“你有別的想吃的？我去給你弄！”

“我想吃肉，你會麽？”陵端同樣很誠實的眨着眼睛，雖然這些果子都很好吃，也很受用，吃了不光是能果腹，就連修為都好像高了不少，可是身為一個吃貨，一個将口腹之欲作為活着的樂趣的人，他如何能夠吃素吃了十來天還不膩歪？

“肉啊……”花錦儀仰頭想了一會兒，陵端只覺得她有些為難，又一想她是花仙，弄些果蔬倒還方便，叫她去弄那些肉食未免太過。只道，“沒有就算了吧，這些果子也好吃。”

“端兒想吃肉的話，我去給你弄吧。”常年奔波，廚藝雖然說不上多好卻也過得去，最重要的是，陵端喜歡。

“不行，你要陪着他！”花錦儀又瞪起了眼睛，她非常非常不喜歡太子長琴，甚至已經到了厭惡的地步，也非常讨厭太子長琴在他身邊，可是只要太子長琴在，他的情緒就會好很多，這個時候，不能叫他不開心，所以必須叫太子長琴留下來陪他！

這回不光是少恭，連陵端都有些奇怪，花錦儀似乎對陵端格外好，偏偏陵端沒有半點記憶，陵端幾回試探，花錦儀的回答總是你記起來就知道，向來不願多費心神，陵端也就沒有去想到底他跟花錦儀是什麽關系，只不過現在看來，似乎，花錦儀對自己的關心到了非常地步。

花錦儀撇撇嘴，“你要好好修煉，太子長琴必須陪着你，肉的話，我能弄！”說完也不給陵端說話的機會，直接就跑了出去。

陵端看看少恭，“我覺得她好奇怪啊。”

“沒關系，等你好了，慢慢的問。”現下沒什麽比陵端放空心思修煉更重要，拍拍陵端的肩膀安撫下來，這才放開人讓他自行修煉。

體內無心花的藥力在翠微峰上本就溫順，現在随之自己煉化的速度幾乎已經與自身真氣融為一體，至于黃頭草，本身藥性就沒有無心花強烈，也沒有無心花那樣強大的靈力，幾日下來早已煉化了大半。現在身體裏的東西，只要在花上一兩天就應該可以全部煉化。

等到日頭偏西才睜開眼睛，鼻尖萦繞着烤肉的香味，花錦儀真的去找肉了？循着香味看去，花錦儀和歐陽少恭兩人坐在火堆前，花錦儀躲在歐陽少恭背後，少恭手裏叉着只兔子在火上烤。花錦儀伸出腦袋看着，可是只要火焰一撩，立刻又縮到少恭身後。

真是難得，兩個人不吵架的時候。

等陵端走到火堆前坐下，花錦儀想也不想竄到陵端身後，扣着陵端的肩膀躲在他背後，陵端扭頭問道，“你怕火？”

花錦儀點點頭，“會被烤幹的。”

如果是花仙，确實不得靠近明火。

“肉是你找來的麽？”

“嗯……這裏下面一點的山上有雪兔，我記得你吃兔子肉。”

“我什麽肉都吃，不過找到兔子也不錯。”反正他也吃不了多少，“只是，這些柴火也是你找的？”

“幹柴好找的很，你不喜歡吃生的。”花錦儀眨眨眼，一切說的理所當然，“你也喜歡吃熊肉，但是這附近沒有熊。”

“這裏是翠微峰，往南的枯榮山上有熊，不過是體型巨大十分彪悍的棕熊，不只體型巨大，也多熊妖，幸好你沒去。”真讓嬌滴滴的花錦儀去對付熊妖，陵端也有些不忍心。

“熊妖算什麽，好歹我也是神仙。”花錦儀嘟嘴，一個兩個小妖，她會怕麽？

摸摸花錦儀的腦袋，不知為何，僅管不知道花錦儀的來歷，還是下意識的信任她，只覺得像個小姑娘，對自己毫無戒心。

一手接過來少恭的烤肉，看着他，“我來嘗嘗你手藝怎麽樣。”

少恭不說話，只是看着笑。

“嗯！不錯，少恭，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手藝這麽好？”早知道就應該多敲詐幾回。

“沒事的話，我也不會輕易下廚。”不管是在青玉壇還是在外，大多時候，都有人侍奉在旁，只不過流落塵世千載，屢次渡魂，該會的手藝他都會罷了。

“這麽說來，我不是很幸運？”陵端一邊咬着肉一邊笑得有些調皮。

“你要是喜歡，以後我多做些就是，快點吃，天色不早了。”陵端翻着眼睛看天，果真，夕陽西陲，大約又要到晨昏交替的時候。

三口兩口把肉啃了，然後接過花錦儀的泉水仰頭喝下，連忙跑回洞中，看到少恭坐下直接往懷裏一撲，剩下的就不用他操心了。

看着小家夥略狡黠的笑容，無奈的搖了搖頭，随他吧，自己也不忍心看他夢中糾結，直接幫他壓下體內躁動的藥力，也是順手。

“少恭……”趴在少恭懷中，開口帶着幾分撒嬌。

“怎麽了。”

“我喜歡你。”

“我知道。”

“嗯……”說完這一句，就心滿意足的睡過去，少恭摸摸少年的頭發，你不問問我喜不喜歡你麽？還是你知道我是喜歡你的？還是，你一點信心都沒有？

想着想着，越發心疼起來，将人抱緊，只要等你好了，我會全部都告訴你，一點一點讓你明白，我也是喜歡你的。

少年在日落之後也沒有醒，似是吃了東西睡得格外安穩，換個姿勢又在少恭懷中誰去，一直到天亮時分又掙紮起來。如往日一般想幫陵端将體內的兩股藥力壓下，懷中人卻伸出一只手，捉住了意欲貼上後心的手掌，少恭低頭問道，“你醒了？”太快了吧？

少年滾了滾眼皮，卻是伸出另一只手，蓋住少恭的眼睛，少恭只覺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懷中少年終于睜開眼睛，圓溜溜的瞳仁不似往日清靈，而是飽含憐惜的看了少恭一眼，轉瞬即為淡漠，終是起身，整理好衣襟，走出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