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搏命(已修)
“你們這些混蛋小人!待本少爺回去定會扒光你們的皮!”杜之瀾氣喘籲籲地停下追趕的腳步,憤怒地甩了甩尾巴,高揚着鼻子痛罵一陣,才算稍稍解氣。
侍衛們的聲音漸漸遠去,山野重歸寂靜。
杜之瀾滿心地憤慨一下落了空,耷拉下耳朵,默默掉頭往回走。
“我真的不是妖怪……”
他慢吞吞地走了兩步,忍不住回頭,那些方才還忙不疊表忠心的侍衛們,早就連影子都跑沒了——沒有人願意相信一頭老虎,尤其當它還會說人話的時候。
“喲,少城主這是怎麽了?平日的威風去了哪裏?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一道尖銳刺耳的女音,帶着詭異的笑聲傳入耳中。
杜之瀾一驚,卻見廟門前的大樹後,那只黑貓悠悠然坐在樹下,冷笑着盯着自己。
“貓妖!”杜之瀾勃然變色,現在也不是害怕的時候,他撒開爪子拔腿就往廟裏跑——
誰知貓妖天生靈敏,動作迅捷無比,不過眨眼功夫就擋在他面前,鋒利的爪子瞬間變作一丈長,尖端尖銳如針,泛着濃重毒素的綠光,狠狠沖他面門撓去!
杜之瀾本不過三腳貓功夫,又哪裏敵得過妖術?
驚慌之下,他咬牙往旁邊撲過去,雖避免了毀容瞎眼,然而雪白的身子上終究被撓出了三條長長的血口子,貓妖毒素飛快地竄進去,鮮血長流。
“嘶——疼死了!”杜之瀾身體一扭,重重摔到地上,差點沒痛到痙攣。
不過命在旦夕的生死關頭,他也顧不上這點痛苦,拼命爬起來繼續往廟門沖。
“進去就安全了……撐一撐……劍清就快回來了!”
十步……五步!就差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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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之瀾奮力跑動四肢,換來的不過是貓妖一聲不屑的冷哼。
“省省力氣吧,不要垂死掙紮了。”黑貓輕盈地跳躍而起,不一會兒就重新躍到杜之瀾面前,尖嘯一聲,瘦小的身影頓時化作數十只黑貓,一字排開,就在他與廟門只剩半步之隔的地方,死死攔在中間。
“乖乖跟本君回去見主上,饒你不死。”
黑貓碧綠的瞳孔緊緊盯着杜之瀾,他絕望地後退數步,眼前一陣暈眩,莫非他竟然要死在一群死貓圍攻之下?
換獅子都行啊,為何偏偏是貓?!
被它們貓眼直勾勾地盯着,杜之瀾四肢就開始發軟,簡直欲哭無淚。
“什麽主上?認識我嗎?”杜之瀾小心翼翼地後退兩步,一邊與黑貓虛與委蛇,默默祈禱劍清快點出現。
“呵呵,本君乃是主人座下四大使之一的黑旗,你乖乖跟本君走,自然就會見到英明神武的主上,能得到主上賞識,你當感到榮幸,反正你在人界也呆不下去了,你的親人家人都如此冷血無情,又何必記挂?”
黑旗緩緩舔一舔爪子,誘聲蠱惑道,旁邊的十只黑貓做一模一樣的動作,場面十分詭異。
“四大屎,真貼切……”杜之瀾在心裏嘀咕一句,垂着頭不說話。
黑旗只當他意動,忙繼續道:“而且……他們今日如此對你,難道你不想掌握力量,将來狠狠把那些敢于欺負你的人,統統踩在腳下嗎?!”
杜之瀾眼神一冷,沉默下來,半晌才淡淡道:“這個,自、然!”
“哈哈!沒錯!說得好!”黑旗大笑道,“男人怎能沒有野心?妖界崇尚實力,誰的拳頭大,誰就能主宰一切!跟本君走,憑你的天賦,你将獲得無比強大的力量。
“到時候,金錢、權利、美女,你想要什麽就有什麽,想殺誰就殺誰,即便是那個道士……哼,半仙又如何?只要你足夠強大,想要他乖乖在你身下承歡,那又怎麽樣?”
黑旗的聲音似乎帶上了一種魔力,杜之瀾幾乎覺得血液都被激得沸騰起來,他焦躁地動着爪子,死死咬住嘴,抑制內心那股蠢蠢欲動的魔障。
“怎麽還不上勾……”黑旗也有些不耐煩,他心一橫,反正主上也沒吩咐是要活的還是死的,先弄回去再說。
“小子,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黑旗身邊十只黑影齊齊而動,同時亮爪沖杜之瀾抓去。
幽暗的綠光幾乎形成一張毫無缺漏的網,一招下去,開膛破肚,恐怕比淩遲也好不到哪裏去。
杜之瀾大驚,臉色慘白,這下真他媽的要交代在這裏了!
他想要沖出去,狠狠将這些該死的畜生撕成碎片!
可是身體完全不聽指揮,他只能絕望地閉上眼睛,悲哀地等死——他是一頭大虎,可卻像只待宰的羔羊一般被貓妖戲弄。
實力!
杜之瀾是頭一次如此渴望力量。
弱肉強食的妖界,沒有人間那層假仁假義的皮,永遠是最赤裸的殘酷真實。
貓妖鋒利的貓爪噌得變長,照着白虎額上碩大的“王”字刺了過去!
就在它刺破白虎皮肉的一瞬間,“王”字驟然變得鮮紅如血,驀地爆發出刺目的紅光,直射貓妖而去——
“啊啊啊不要!”貓妖一聲凄厲之極的尖叫劃破夜空,從容的神情頓時變得驚恐萬狀,仿佛看見極端恐怖的東西一樣,整個身子随之顫抖、扭曲。
情急之下,他身後所有的黑影統統擋在本體之前,一瞬之間,竟然全部被紅光射穿蒸發,最後本體仍“咻”的一下,好似斷線的風筝抛飛遠去,重重跌落在土地上。
這道詭異的紅光只是一掃而過,很快就悄然無聲地消失在空氣中,仿佛從未曾出現過。
“妖孽!受死!”
恰在此刻,一道清聖之氣浩浩傳來,以杜之瀾為中心,周遭污血毒液瞬間淨化。
大約幾個呼吸的功夫,一身白衣的劍清真人禦劍破空而來,黑發素衣在夜風中翻飛,在天幕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分明。
男子眉宇肅穆,眨眼間落在不遠處。
劍清目光掃過杜之瀾的傷勢,神色一寒,揮手一道劍氣沖着貓妖橫斬而去。
黑旗慌忙躲開,不料仍就被削斷前肢,哀嚎一聲暴退逃跑。
“該死的牛鼻子!沒想到尚未覺醒的白虎之力就這麽強……要盡快報告主上……”
黑旗撐着一口氣,掙紮着爬起來,以最快的速度消失了。
“咦?我怎麽還沒死?”杜之瀾傻愣愣地呆在原地,左顧右盼一番,發現自己竟然還完好無缺,只剩周圍一片狼藉。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王霸之氣?”杜之瀾滿頭問號,爪子撓撓頭,猛然感覺到身上傷口一陣刺痛,疼得在地上直打滾,“嗷,痛死了……該死的畜生!下次別叫小爺碰上,來一個殺一個!”
“你沒事吧?”
劍清三兩步走到他身邊,皺眉看着那三條長長的傷口,掌心蘊出一道朦胧黃光,輕輕按在其上,給他療傷。
不知怎麽的,看見這黃光,杜之瀾卻一下子想到之前在破廟裏,自己被道士從頭摸到腳的情景,登時有些不自在地別開頭。
“沒事……”
也不知是黃光太過暖和,杜之瀾被劍清順毛摸着白絨絨的肚子,既放松又感安全,舒服地眯起眼睛直哼哼,身體仿佛都在發熱。
“嗯……再下面一點,輕一點……啊~好舒服……”
劍清見他這副享受得直搖尾巴的模樣,沉默一會,涼飕飕道:“我以為,我在幫你安胎。”
“……”
一人一虎再次回到山廟,夜色已深。
冬末春初的夜晚,山風寒冷,廟中篝火被風吹得時明時滅,牆面上的影子也随之晃來晃去。
杜之瀾拖着步子氣喘籲籲邁進門檻,再也支持不住,四爪一張趴倒在地:“死貓……”
“別管他了。”劍清慢條斯理地從乾坤袋裏掏出一口大木桶,說道,“先洗洗吧,渾身臭汗。”
杜之瀾瞪着道士的袖口,不可置信地問:“那麽大的桶,怎麽塞進去的……”
他又回想起白日裏那只鍋子、鏟子,統統都是從那神奇的袖子裏面摸出來的,他很想問問還有什麽是道士掏不出來的。
片刻的功夫,劍清已經扛着那個大木桶在附近的湖邊溜了一圈,裝了滿滿的水回來,用柴火加熱。
杜之瀾呆呆地望着那只碩大的滿水木桶,被道士一只手托在掌心,輕輕松松地像是托着一疊宣紙,與他削瘦的身軀形成鮮明對比。
杜之瀾吞了口口水,道:“好恐怖的蠻力……”
他爬起來挪到木桶邊,兩只前爪扒在邊沿上,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在水裏劃了劃,嗯,水溫剛好。
杜之瀾剛想鑽進去,忽而天外飛來一巴掌“啪”得拍在它腦門上。
“嗷嗚——”
劍清施施然站在旁邊,指着水桶說道:“這個是我的。”
“那我呢?”杜之瀾用軟乎乎的肉墊委屈地摸着自己的腦袋。
劍清褪下外套,頭也不回地說道:“外面有個湖。”
杜之瀾哀嚎:“那水是冷的!”
雖然這麽說,一對虎眼可是瞪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盯着正在脫衣服的道士。
眼看就剩亵衣了,杜之瀾蹲在角落裏看得聚精會神,忍不住想象待會他赤身入水的模樣,心裏頭嘿嘿直笑,差點沒把口水流出來,毛絨大尾巴在身後一甩一甩,蕩漾得不得了。
脫了脫了!
杜之瀾屏住呼吸,努力克制着走上前去摸兩把順便鴛鴦戲水的欲望,雪白的耳朵豎得高高的,鼻尖像牛似的開始噴氣。
“刷拉——”一道青色暗木屏風驟然憑空出現,把他的視線擋了個結實!
後面映照的人影早已坐入水中,開始嘩嘩的洗浴起來。
“……幹!”杜之瀾幾欲吐血,直想拿虎頭往牆上撞一撞。
劍清耳朵一動,微微側過臉問道:“你怎麽還沒去?”
杜之瀾眼巴巴地看着他,死皮賴臉道:“劍清,我受傷了,受不得寒……”
屏風裏面的道士沉默片刻,才道:“那你進來吧。”
“嘿嘿!”杜之瀾在心裏猛笑一陣,迅速地竄了進去。
很快的,屏風後面一陣水聲後,又傳出一下聲音。
“劍清,我幫你擦背吧。”
“虎爪子怎麽擦?你想撓我一背爪印子麽……”
“呃,那我幫你捶背?”
“不必。”
“那……我給你揉腿?”
“……把你狗爪從我腿上拿開。”
“嗷——不是狗爪是虎爪。”
“……那玩意縮回去,否則給你割了它。”
“別介啊,我戳我自己還不行麽……”
折騰了半天,這個浴桶差點沒給他倆拆散了。
“我現在要洗涮一陣戾氣,你乖乖呆着別出聲。”劍清叮囑一聲,猶不放心地在屏風外設下一道結界。
“哦……”杜之瀾無趣地蹲在桶裏甩尾巴,。
劍清真人閉目端坐,渾身光裸浸泡在溫水之中。
水面有一圈一圈的漣漪以他為中心,四散開去,金色的符文環繞着他時隐時現。
人人心中都沾有戾氣,修道之人亦不例外,只是他們善于修身養性,所以比普通人少了許多。
這些天來劍清連連殺生,戾氣積累了不少,需要以上善之水來洗淨,以防止戾氣過重導致心魔叢生。
上善之水只有神虛宗內才有,眼下山泉湖水再加上靜心咒勉強達到上善之水的效果。
只是有一樣缺陷,在洗刷戾氣的時候,不能動彈,不能心存雜念,萬萬不能被打斷,否則容易被戾氣趁虛而入,化為心魔。
時間不長,不過一刻鐘功夫就已結束。
劍清一撩濕淋淋的黑發,準備起身着衣,卻見杜之瀾的目光火辣辣地盯着他。
“看什麽?”
“劍清……”杜之瀾吞了吞口水,貓妖這麽一鬧居然讓他膽子變大許多,他厚着臉皮湊過去,用毛茸茸的尾巴蹭蹭劍清腰腹,“這麽多年,你該不會都沒有沖動的吧?要不要——”
劍清臉色一沉,毫不吝啬地賞了他一拳外加一個字: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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