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陳澄說教他喜歡, 教他離不開,就真的開始了。
他告訴薄胤的第一件事,就是信守承諾。
既然薄胤已經說過全部都依他, 陳澄就借此讓他履行諾言,做出行動。
在薄羲來之前, 他就哄着薄胤離開了客棧。
陳澄的腳傷在經歷過一系列的事情之後,依然半死不活, 為此, 陳澄選擇雇了一輛馬車,還聘了個車夫。哪怕是往前慢吞吞的挪,他也不願意留在薄羲随時可以找到的地方休養。
車夫收拾的很是幹淨利落,看上去一臉淳樸:“二位公子,準備去哪兒?”
陳澄取出地圖看了看位置, 然後指給他看:“走這條路。”
車夫看了一眼, 神情納悶:“去這裏, 官道會更快。”
“不。”陳澄說:“我們要繞道過去。”
“……這樣至少要多出半個月的時間。”
陳澄沒有說話, 他撩起眼皮,懶懶的瞥了車夫一眼。
車夫頓時像被毒蜂蟄了一下,他收回視線, 道:“小的知道了。”
陳澄越來越明白陳珠玑為何要讓人人都怕他了,因為有些人的話真的很多餘, 陳澄自認是個善良人, 可在剛才,他卻忽然有種割了車夫舌頭的想法。
聒噪。
車夫匆匆去準備, 陳澄又彎了彎唇,轉身又來拉薄胤的袖口:“車子在這邊,勞煩哥哥抱我上去。”
薄胤把他抱上車, 陳澄又将他接上來,男人坐在柔軟的墊子上,道:“你不想早日拿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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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啊。”陳澄道:“可我覺得小路風景更好。”
“阿澄……”
“好啦,我就是不想跟你那些兄弟碰到。”陳澄拉住他的手,手指撥弄着他的掌心,軟聲道:“你不會跟我生氣吧?”
他的指腹軟軟的,搔過掌心時,薄胤的五指頓時微微一收,心尖也麻了一下。
他握住那作亂的手指,道:“你很矛盾。”
很矛盾,一方面想要得到寶珠,一方面卻又為了躲開他的親人故意拖慢行程。
他問:“你真的希望我眼睛趕快好麽?”
“當然了。”陳澄道:“我在乎你的眼睛,但我更在乎你是誰的。”
“我屬于我自己。”
“不。”陳澄故意道:“你屬于我。”
薄胤眉心微颦,陳澄朝外看了一眼,車夫已經坐了上來,他直接起身,坐到了薄胤身邊,抱着對方一只手臂,道:“怎麽了,你不高興了?”
“沒有。”薄胤感受着他手上的溫度,道:“你真的不認識陳珠玑麽?”
陳澄面不改色,道:“不認識。”
他接着說:“我要是認識他啊,一定會把他千刀萬剮了,居然把我哥哥害成這樣。”
“你的聲音……”
薄胤的話沒說出來,他感覺自己的手被陳澄捧倒了唇邊,有人朝他手心呵着氣,然後,他的手被按着,貼到了一個光滑溫軟的地方。
他知道那是陳澄的臉蛋。
“聲音怎麽了?”陳澄說着,又側頭對他手心吹氣,然後搓了搓,道:“你看你,手還是那麽冰,不暖你都不知熱。”
“你的聲音,和我印象中的一個人……”
他的話再次停住,因為他的手掌感覺到了陳澄的心跳。
往日,陳澄也這麽做過,把他的雙手一起塞在胸口緊緊抱着,但那都是隔着裏衣,但今日,他清楚的感受到了對方皮膚的溫熱與細膩,還有……
“聲音怎麽了?”陳澄順手把他另一只手也一起塞進自己胸前暖着,道:“你怎麽了?總是說一半留一半?”
薄胤縮了縮手,指腹碰到了什麽,聽到身邊人很輕的舛了一聲。
薄胤:“……沒什麽。”
“到底怎麽了?”陳澄笑了一聲,然後湊過來抱住了他,他仰起臉看着男人堅毅的下巴,聲音裏似乎帶着癢意:“給你暖個手,差點就起火了。”
薄胤不語。
陳澄拉開他的雙臂把自己塞進他懷裏,閉着眼睛,慢吞吞道:“我還是好好當個被動的暖爐吧……你想怎麽暖,就怎麽暖。”
薄胤喉結微滾,無聲的收緊了環着他的手臂。
陳澄看了看環着自己的那只手,他沒有動彈,心裏卻明明白白。
他沒有學過僞音,聲音很難完全改變,稍有不慎,就會暴露。薄胤往那個方向想,倒也不足為奇。
但現在,他要讓薄胤習慣那個低低軟軟乖乖巧巧的聲音,在那個聲音上烙下陳澄的名字,把陳珠玑徹底的,完全的,剝離出去。
薄胤對他的身體有感覺,不管是不是受那個設定的影響,他都可以利用起來。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陳澄時不時就輕輕軟軟的與他講話,态度溫柔極了。
薄胤頗有些不習慣。
馬車繞了老大的遠路,陳澄的腳終于漸漸好了起來,不會動一下就腫老高了。
“兩位公子,咱們終于又見到鎮子了,你們要不要下車采買些東西?”
他說罷,陳澄就率先鑽了出來,他活動了一下腳,然後直接從上面跳下來,高處下來還是有點隐隐作痛,但走路基本是沒問題了。
他點了點頭,遞給車夫一錠銀子,道:“你去收拾一下,把馬喂喂,我們随便逛逛,稍後去找你。”
他拉開車門,把薄胤從裏面扶出來,道:“我想吃沾湯酥餅,你有什麽想吃的麽?”
“我都可以。”
“那哥哥陪我去吃酥餅吧,瞧瞧這兒有沒有賣的。”
他牽着薄胤的手融入人流,哪怕盡力低調,可還是有人時不時會看過來,陳澄神色微寒,冷冰冰的掃過去之後,立刻有人低下了頭。
……這小公子長得這般漂亮,眼睛卻活像淬了毒。
“阿澄。”薄胤忽然停下腳步,陳澄立刻揚起笑容,道:“怎麽了?”
“找到酥餅了麽?”
“嗯……”陳澄揉着肚子,嗓音有些黏糊:“還沒有。”
“吃碗馄饨吧。”
“馄饨。”陳澄左右一看,果然見到了個馄饨攤兒,他笑道:“哥哥鼻子真靈,那我們吃馄饨好了。”
他跟着薄胤在小攤邊坐下,兩人各要了一碗馄饨,陳澄親手端過來,然後把幹淨勺子遞到他手裏,道:“小心燙。”
薄胤捏着勺子,道:“阿澄,最近變了很多。”
“哪兒變了?”
“你不用刻意壓抑自己。”
“哦。”陳澄吹了吹馄饨,然後塞進嘴裏,一邊咀嚼,一邊看着男人垂首用餐的模樣,等将食物吞下去之後,才道:“哥哥是覺得,我晚上的時候可以再浪一點?”
“咳——”薄胤擡手掩住唇,一向優雅的皇太子殿下這會兒嗆得不輕,他臉頰不知是嗆得還是臊的,騰地紅了一大片。
陳澄忍着笑。
調戲瞎子就這點好,你可以看到他所有的反應,但根本不用擔心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任何弱點。
陳澄臉紅也好,惱怒也好,他統統都看不到。
人都習慣對比,你尴尬的時候,發現有人比你更尴尬,就不會再尴尬了,害羞的時候也一樣。
薄胤這家夥平日裏軟硬不吃,冷暖不進,要想刺激他給出點兒反應,也就意味着要更加大膽。
這段時間下來,陳澄覺得自己可以直接去青·樓走馬上任了。
他取出帕子給薄胤擦嘴,後者接過去,慢慢平複了自己的失态,道:“我是說,你說話可以再放開一點。”
“還要再放開一點?”
“……聲音上,可以放開一點,你最近總是輕聲細語,都不像你了。”
“你是覺得我很假是吧?”
“嗯。”
你還敢嗯。
陳澄又塞了一口馄饨,把自己心頭的小火苗塞下去,對他翻了個大大的衛生眼。可惜皇太子半點兒都感覺不到。
他直接放下了勺子,起身離開了馄饨攤兒。
走了幾步,回頭一看,薄胤正坐在那裏往這兒‘望’,看他表情,壓根兒沒有追過來的意思,自然也沒發現陳澄在發火。
“喂。”陳澄走回去幾步,提醒他:“我生氣了。”
“為什麽?”
“……你過來!”
“還未吃好。”
陳澄沒好氣:“不許吃了,我生氣了,你要過來哄我。”
周圍有人朝他倆看,陳澄一個個的都掃回去,薄胤終于放下了勺子,他擦了擦嘴,一舉一動相當得體,然後他站起身,不緊不慢的朝陳澄走了過來。
陳澄拉住他的手,直接往前拽,薄胤只好跟上他,“你要去哪兒?”
“找個地方懲罰你。”
陳澄語氣兇巴巴,直接把他拖到了一處無人的巷子,将人往旁邊一甩。
把這件事重要對待,加深他對自己聲音的印象,日後陳澄再放軟聲音,他只會想到,因為陳澄喜歡他,才會溫柔以待,而不是像陳珠玑。
陳澄擺的譜兒很足,但薄胤腳底很穩,并未被他甩的東倒西歪,他站在陳澄面前,依然是那副無波無瀾的模樣,只是嘴唇微抿,像是不甘。
他語氣沉沉:“我做錯了什麽?”
“你怎麽能說我假?”
“是你說的。”
“你附和了。”
“……你最近很奇怪。”
“我對你溫柔,你還有意見,我還不是因為喜歡你?想讓你趕緊喜歡上我?”
“我喜歡上你的。”
“……”你是故意的吧?陳澄瞪着他,他上前兩步,薄胤卻并未被他逼退,他只能伸手,把薄胤推到身後的牆上,道:“你到底懂不懂,喜歡一個人,就是會對他不一樣的,會溫柔會體貼,會情不自禁的照料他的所有。”
“難道不該順其自然麽?”
“你順其自然,就是像現在一樣惹我生氣!”陳澄說着,語氣陡然失落起來:“你是不是不想喜歡我了?”
“沒有。”薄胤回答的很快,道:“我在學。”
“那我以後對你好的時候,你不可以有什麽異議。”
“……我只是覺得突兀,缺乏邏輯。”
“愛情是不需要邏輯的。”陳澄一本正經的道:“就像我喜歡你,第一眼見到你就喜歡你,你覺得我需要什麽理由?”
薄胤沉默了一會兒,道:“我知道了。”
陳澄沒接話。
薄胤摸索着,握住了他的手指:“你不要生氣。”
“好吧。”陳澄小題大做完畢,道:“我原諒你。”
天逐漸冷了起來,陳澄又扯着他出去,到一家成衣鋪添了衣服,之後又買了三件大氅。
對薄胤展示自己的善良:“我給車夫也買了一件。”
“好。”
剛才的馄饨沒吃完,一出門,陳澄就又餓了,但這回倒是巧,他一眼看到對面有家酥餅店,頓時眼睛一亮,扯着薄胤便過去了。
兩人在窗邊坐下,等待的時候,鄰桌忽然傳來聲音。
“你說,這陳珠玑會在何處?”
“這就不知道了,若不是莫家莊這件事被捅出來,誰能直到那是陳珠玑幹的啊?”
“這屠戮莫家莊的罪魁禍首,若是個大人物也就算了,可偏偏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這可如何找得?”
“屠戮莫家莊的罪魁禍首,他如今可不能算小人物了。”
“聽說他這次也會去尋找陰陽寶珠,莫昀已經在路上了,他認得陳珠玑,這次咱們去尋寶珠,順便若能誅殺陳珠玑,那也足以揚名立萬了。”
“何止呢,莫昀還說了,只要殺了陳珠玑,賞金千兩!”
……
陳澄捏着筷子,眉梢微微上揚。
莫昀,莫家莊的小少爺。陳澄的确知道這個人物,當時薄胤在尋找陰陽寶珠的路上,而陳珠玑則已經取代了皇室,正是聲名大振的時候。
也是在這個時候,莫昀爆出了震驚江湖的消息,陳珠玑屠了莫家莊。
除此之外,陳珠玑殘害皇室的事情也變得人人皆知,瞬間成為了衆矢之的。
後來陳珠玑之所以被薄胤找到,也是因為他沒忍住出手殺了莫昀,可莫昀沒死透,在臨死之前恰好遇到薄胤,從而為他指了路。
這件事的确駭人聽聞,但陳珠玑屠戮莫家莊跟殘害皇室,根本不是同一個性質。
他殺皇室,是因為野心。
他殺莫家莊,卻是因為,有仇。
可惜那會兒他殘害皇室的惡名已經傳遍天下,所有人都認為他該死。書裏倒是有過幾句陳珠玑的心理描寫,但這些,只有讀者知道,書裏的人并不知道。
後來薄胤倒是也知道了,可陳珠玑對他的傷害無法挽回,所以不管陳珠玑是因為什麽原因屠了莫家莊,對他來說都無所謂了。
酥餅很快上桌,薄胤卻沒有動彈,似乎在側耳聽鄰桌講話。
陳澄把大氅的帽子搭在腦袋上擋住臉,然後将筷子遞到他手裏,道:“吃飯了。”
薄胤拿起筷子,道:“你聽到了麽?”
“聽到了。”
“陳珠玑,怎會與江湖人扯上關系?”
陳澄還沒說話,就聽鄰桌的隔壁忽然接了一嘴,道:“你們還不知道吧?莫昀讓人畫了陳珠玑的畫像,估計這兩日就能傳過來了,到時候,大家就都知道他長什麽樣了。”
薄胤顯然也相當意外,他道:“還能這樣?”
陳澄淺淺笑了笑。
莫昀恨陳珠玑恨得要死要活,用生命為終結陳珠玑做出了偉大貢獻,他能想出這個點子,讓陳珠玑變得人人喊打,一點都不奇怪。
“只怕他要适得其反。”薄胤道:“陳珠玑貌美,若揚了名,反而不易除,會有人包庇。”
聽上去有些誇張,這卻是在書裏真實發生過的,陳珠玑的美貌揚名天下,絕大多數人在見到他的畫像之後,都不相信他會是莫昀口中的那個惡魔,也因此,薄胤找陳珠玑,費了不少時間。
陳澄道:“雖然如此,可有了那些畫像,哥哥找起他來,定會容易許多。”
“嗯。”
只要畫像傳出來,沿途一定會有風聲,薄胤只要順着風聲去尋,就一定會越來越靠近。
但這對陳澄來說相當不利。
想一想,等到陳珠玑揚名天下時,他跟在薄胤身邊,随随便便一個人指着他的鼻子一叫:“陳珠玑!”
薄胤當場就能把他抹了。
反複在翻車的邊緣試探,陳澄如今的心理素質可見一斑。
他垂下睫毛咬着酥餅,道:“哥哥還記得陳珠玑長什麽樣麽?”
“記得。”
“我現在好好奇。”陳澄說:“好奇這個人,究竟是有多好看,能讓哥哥誇他貌美。”
“如果他們說的沒錯,過幾日,你便能知道他的模樣了。”
薄胤說罷,忽然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一個青年神神秘秘的道:“不用等幾日,我這兒就有他的畫像。”
薄胤側頭,對方看到他的眼睛,眉頭頓時一皺:“瞎子?那你怎麽看?”
“不是他。”耳邊忽然傳來清泉般悅耳的聲音:“是我想看。”
青年側頭,因為站得高,那大氅的帽子又寬,他沒看清人長什麽樣。一邊納悶兒對方怎麽吃個飯還戴帽子,他拉開凳子在兩人桌上坐下,道:“你想看啊,那我們說好了,看一眼,五兩銀子。”
“成交。”
銀錠被一只雪白的手推了過來,青年取出畫像,又看了陳澄一眼。
陳澄恰好微微擡了擡下巴,帽檐下精致絕倫的臉毫無預兆的暴露在青年的視線中。
對方陡然渾身一震。
掏畫像的手,停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橙子:看看把我畫的好不好看。
太子:……?
四舍五入萬更達成啦~謝謝訂閱嗷~感謝在2020-10-06 06:51:33~2020-10-06 19:06: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曉、賈斯汀的大猩猩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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