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太後駕到
晌午時分,葉溶踱步在花園裏,中西結合的建築,別有風韻。夏季将過,風送紫藤花架,綠葉亂顫。
他走幾步回頭,秦老大身旁的四大金剛保镖就不遠不近地随着。
他苦笑,放眼望,府裏張燈結彩,綢幔飄飄。丫鬟們喜氣洋洋,進進出出。
“小心,小心,磕碰壞了,揭你們的皮!”管家婆子督促夥計擡了兩只原木大桶走來。
看到葉溶忙點頭哈腰見禮說:“這是給兩位少爺洗三朝的桶。”
葉溶好奇的望着那兩只碩大的橡木浴桶,正被管家指揮着下人擡去庭院當中搭起的一個一米高的臺子上。臺子上鋪着紅氈,垂着彩幡系着彩球,臺子上首碼放一排太師椅。
那兩只大木桶就端端正正擺在臺子正中。
臺子上的喜婆手中手帕甩着,嗲聲嗲氣地吩咐:“哎呦,這裏,這裏,不是放了枚銅錢标了地方嗎。這浴盆是分毫不能差的。送子娘娘是要來看的,誰家洗兒洗得不經心的,那孩子是要被娘娘收走去的。老爺一再囑咐說馬虎不得,馬虎不得,銀子都不在話下的。”
一位小夥計搭讪着逗笑着:“喜大嬸您就看好吧。您說擺哪裏就擺哪裏。只是這盆果然放下就不挪動了?少爺們都這麽大了,還在這裏洗嗎?”
話音沒落,喜婆子就啐他一口說:“呸呸,童言無忌的。可不是在這裏洗,不然送子娘娘如何看到的?”
小夥計就在嘿嘿壞笑,不時偷眼看廊子下的葉溶,嘀咕一句:“多羞呀。”
“大小子,又不是姑娘家家,羞得什麽?”喜婆子用帕子去擦擦桶裏,确認幹淨無塵,吩咐落喜布,繡着大紅麒麟送子圖案的紅幛子就覆在喜桶上,四角垂了壓角兒的小金錠子。
下了臺子恰見葉溶在一旁,喜婆子忙屈膝打個躬說:“賀喜二少爺了。”
葉溶這才覺得這洗兒宴有些詭異,大庭廣衆下果然要在這裏讓他沐浴?這奇怪的想法虧得這些人想得出。他見過二哥的兒子出生時的浴兒宴,他還去給小家夥挂了個小金鎖片。那時青道堂來賀喜的人絡繹不絕,十分熱鬧。
葉溶快走幾步進樓,他想找秦老大問個明白,他和大哥留下了,何苦用這種荒唐的法子來作弄他們。若是如此無理取鬧,休怪他無情掉頭就走。
進到廳堂裏恰見葉沛窩在沙發裏悠閑地樣子,蜷縮了身子吃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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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什麽呢?”葉沛問,滿是不屑。
“他去哪裏了?”葉溶問。
“他是誰?”葉沛問,咬一口鴨梨說,“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嘴下就積點德,你不能喊聲爹呀?鬧個不停的。”
“老頭子去哪裏了?”
聽了葉溶這麽問,葉沛将果核遠遠地擲去牆根出一個廢物桶說:“去接老太太了,江邊碼頭。”
“老太太?”葉溶恍然大悟,是秦老大的母親,聽人提起過。
他深深吸一口氣指了門外問葉沛:“門口那名堂,你明天打算任他們擺布?”
葉沛吮吮手指說:“不就是脫光了洗個澡嗎?洗,他願意給洗,我怕什麽?看不去一塊兒肉的。爹地說了,乖乖的洗了,送我一輛跑車、一臺相機……”
“夠了!”葉溶火氣向上冒,罵他說,“為這點東西你就當衆被他當猴子耍弄?”
“那不是你欠他的嗎?誰讓我們生下來沒洗呢,這不得補上呀,他欠我們的也在補呀,沒虧待你呀。你看娘,哪裏有今日的風光,要不是有你這麽個偷漢子得來的孽種。”葉沛一句話出口,葉溶飛拳打在他面頰上,嗷的一聲慘叫,葉沛滿臉開花,一把抹去,血花了一臉,鼻血直流。
“住手!”秦老大扶了老太太才進門,就遇到哥兒倆打架,幾步上前扯來揪住葉沛衣領提起的葉溶,一把分開,罵一句:“反了你了!”
葉溶不服,推開秦老大飛腳去踹,吓得葉沛哭了喊:“爹地,阿溶他欺負我,他要打死我。”
老太太慌得拄個拐杖沖過來,小腳蹒跚着嚷着:“誰敢動我寶貝孫孫?”
葉沛眼明手快,幾步跑去一把扶住老太太,撲騰跪下哇的哭出來喊:“奶奶,奶奶。”
老太太驚喜得摟了他看,眼淚撲噠噠落下來,托起葉沛的臉左右端詳着:“我的寶貝心肝兒呀,你可是回來啦。”
祖孫二人抱頭大哭。
那邊葉溶氣急敗壞,被秦老大緊緊抓住腕子還在掙紮。秦老大喝問道:“有事說事,怎麽了?”
見他暴怒如小豹子,氣惱得照他身後打兩巴掌問:“你規矩些!”
葉溶喘了粗氣,額頭青筋暴露。
樓上太太們聞訊趕來給老太太問安。老太太在當中一把太師椅上落座,緊緊拉了葉沛的手,葉沛就蜷在她膝下,如養的哈巴小狗。熱毛巾擦洗幹淨的面皮白嫩嫩的,一雙烏亮的大眼睛蓄了未盡的淚,唇紅齒白五官清秀楚楚可憐。老太太摸摸他的面頰嘆:“好孩子呀,可憐了你們母子倆。燕萍她,命苦呀!”
“娘,您請沙發上去坐。”秦老大立在一旁伺候,小心地問。
“甭結,我享受不起那洋玩意,就你爹留下的楠木太師椅結實,這木頭椅子坐起來踏實。”老太太微鼓的眼珠瞪瞪,還帶了幾分賭氣。掃一眼給她請安的牛氏說:“春桃兒,你這命可是真好。陪房丫頭伺候主子,都伺候上床了。母以子貴,這飛上枝頭就當了鳳凰。老爺忠厚,就由了你母子,可這家的女主人,是燕萍,你知道,是你主子。燕萍死了,這秦家日後的小主人,是燕萍的兒子,你要知道的。”
“娘,看您說的,還不都是您的孫子。”秦老大打着圓場陪笑。
“那不一樣。我孫子,來路清白,明媒正娶的大少奶奶生的,燕萍的曾祖是滿清的狀元公,書香門第,門當戶對,什麽人生什麽種。哪裏像這孩子,這麽野沒個規矩,我都進來這麽久了,他來見個禮磕個頭了嗎?”
秦老大一愣,拍拍頭恍然大悟,才嘿嘿笑了說:“這不是您一進來,我看這兩個小崽子打架,把這小的給按住了,沒得暇讓他近前呢。來,溶兒,去給你奶奶磕三個響頭,叫聲奶奶去。”
葉溶聽了老太太對母親尖刻的話語就心裏憤慨,哪裏肯上前,牛氏忙去拉他說:“這孩子,怎麽吓到了?老太太您別見怪,這孩子沒見過什麽世面,面兒薄。溶兒,怎麽了?平時挺懂規矩的,去給老太太磕個頭去。”
“約定忘記啦?”秦老大壓低聲音在他耳邊喝一句提醒威脅。
葉溶被母親推推搡搡的送到老太太眼前,不情願地跪下勉強磕個頭,喊一聲:“老夫人”
老太太鼻子裏不屑地哼聲,露出鄙夷的笑:“免了吧,看這樣子,真是破窯裏燒不出好瓷器來。”
葉溶猛一擡頭,淩厲的目光射向她,緊咬薄唇,老太太氣得一拍案子罵:“他還敢跟我瞪眼,反了他了,小兔崽子,才多大呀,他還有沒有個規矩。老大,你怎麽管兒子的,還不給我教訓他。”
秦老大見母親暴怒,忙上前賠禮倒茶,那邊又要給娘壓氣,黑了張臉拖了葉溶按去沙發上,嘴裏罵着:“沒有規矩,看饒得過你!”伸手就掀開葉溶的後襟,葉溶掙紮,被秦老大一翻腕子擒了按在那裏低聲罵:“你還敢動?我喊人來幫你?”
果然一句話奏效,秦老大伸手去他腰間,就要将那綢褲向下扒,慌得牛氏哭着撲在兒子身上求饒:“老爺,求您了,別打了。明天還要洗三朝呢。”
秦老大一松手放開葉溶,拍拍頭笑了躬身在母親身邊說:“娘,您看,明天洗兒宴過了,兒子着實地抽他頓屁股,打紫了給您解氣。只是明天還洗兒呢,今兒打得皮開肉綻的,明天那一滾雞蛋,還不讓人看了笑話了去?您看,先容他蹦騰兩日。”
老太太這才勉強哼一聲,叱一句:“躲我遠些。”
秦老大大聲應道“哎!”遞葉溶一個眼色示意他出去。
見葉溶耿耿的,就沉起臉拖了他出門,罵罵咧咧道:“今天哪根兒腸子氣不順了,爹給你理理去,就不信打不服你這小驢子。”
見秦老大拉了葉溶離開,老太太拉着葉沛的手上下的端詳,只對葉沛問寒問暖,不住的嘆着:“這孩子,還生得真像燕萍,這眉目清秀的,也是單眼皮,水做的一樣。這些年,可吃了不少苦吧?”
葉沛吸吸鼻子,喊一聲:“奶奶。”淚如雨下,開始講述自己童年的悲慘。
秦老大轉回來,攔住了兒子的訴苦,讓母親洗把塵安歇片刻。得個空兒偷聲對母親說:“溶兒一個孩子,從小不在身邊,沒家教是有的,慢慢管就好了。”
“哼,我有大孫子就夠了,就看不得他母子那副小人得志的樣子。也是你不争氣,年輕時糊塗,什麽女人不好搞,生生把個如花似玉的媳婦給氣走了。還和個丫鬟……”
“娘……”秦老大制止着這話,低聲提醒着:“沛兒是好,乖,聽話,可是這孩子身子骨有不足之症,太過單薄柔弱。反不如溶兒身子骨結實,是個多子多福的樣子,搞不好日後傳宗接代的事兒,還指望這老二了。”
老太太認真地看了兒子一眼思忖片刻,也覺得有理,就嘆氣說:“好端端個孩子,命苦呀,都是你造的孽!”
說罷又劈頭蓋臉将秦老大一頓數落,牽扯出許多往事,一群姨太太肅然聽着,垂頭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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