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情債

秦溶滿心的愧疚,他中計,還是中了自己五哥的詭計,冤枉了楚耀南。同時小楚也利用他的弱點狠狠報複了他。如今他閉眼滿眼是血,睜眼就是方會長家那兩歲娃娃慘死眼前的情景。來到楚耀南的房間。他想他該同楚耀南握手言和,如此争鬥下去并非他所願。

“耀南,我們談談好嗎?男人的事,自己解決,我不想任何人插手。”秦溶說,“我不想冤冤相報,也絕不許你牽連我娘和阿沛,你知道我要說什麽。”

楚耀南微怔,詫異地打量他,唇角微撇,伸手将桌上的一疊文件随手扔去抽屜中。

“小楚,我……秦家的東西,該是你的還是你的。我推不掉的,只這個姓。”秦溶擠出這句話,他想這是楚耀南想聽到的。秦溶仍是不放心說:“小楚,你要是報複,就對我來。不許傷我娘和阿沛!”

楚耀南苦笑:“是我要求你饒過我,二少爺。你動動嘴,我二十年的臉面就當然無存了,不知你日後還會說些什麽。”楚耀南攤攤手說,“所以,我想通了,這裏的一切,我不稀罕,我按老爺子的吩咐都交接給你,我或許出國繼續讀書,就這樣。你我都各得其所。”

楚耀南從抽屜裏取出一疊賬簿重重的置在桌案上對他說:“來了就別走了,我正好把賬簿跟你交待了。這幾天你白天随我去西陵四大碼頭熟悉生意,晚上回家就交接帳目,一周後我全數轉交給你。下周開始我盯你一周,後面一周我就不去碼頭露面,省得職責不清生出事來,你有事盡管幕後來找我。”

楚耀南整理賬簿并不看他,擡眼時看秦溶立在那裏不動。

“你這脾氣,怎麽像才出道的毛頭小弟,虧得還是青道堂的六堂主,一點也不用腦子。老爺子安排的事,你還扭得過?你乖乖地接去吧,交出去我也省心了。當這勞心勞力的活計我稀罕呢?我昔日……”

只掃秦溶一眼,到了唇邊的話生生咽回去低頭說:“看帳!”

秦溶看他挪把凳子徐徐坐下,坐下時眉頭一擰掩飾不住的痛苦,心裏雖然恨他卻也同情他的境遇。只看他那雙大手經脈明顯,有條不紊的翻開賬目随口問:“你在青道堂管過賬嗎?”

秦溶只冷眼眯他不答。

“會,我就給你過一遍;不會,我就從頭講,秦氏不比你青道堂,賬目繁瑣。就那四個劃去你名下的碼頭,賬簿就這個三摞多。這不過是其中一個碼頭的。”

秦溶翻了幾篇,幾乎是大同小異,不過秦氏的生意真是大,令他不得不嘆服。楚耀南看他翻看賬簿十分熟練,停在幾處有問題的賬上指尖劃過數字,便知道他是懂的,于是把前後的狀況和一些票據翻給他看。

“我只給你交待個大概,裏面的細節,明日我安排帳房先生同你細講。”

“你,你日後去做什麽?”秦溶忍不住開口問。

楚耀南毫不猶豫的答:“我是奔波命,注定不會停留在哪裏。你接去了三大碼頭,我好全力以赴去打理包氏的那些洋行的貨運生意。”楚耀南說來話裏也帶來得意,好像非他莫屬一般,發生的不快只字不提,仿佛一切煙消雲散,難道是秦老大最後的暴怒真是化解了這場血雨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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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沛在家裏舉辦酒宴。樓裏的燈光都換做玫瑰紅色,搖曳出瑰麗的光彩。樂池裏音樂悠揚悅耳,同學們翩翩起舞,雖然年少,都是出身大富大貴的人家。

樓下一陣笑聲:“蔣雪玉,你那個黑馬王子在哪裏呢?也讓我們見一見。”

“別胡說了,雪玉心裏正抓肝撓肺呢,怎麽就看走了眼,錯把鳳凰當烏鴉,如今定了婚,都不知如何去改呢?”

秦溶下樓,被一群人望着他偷笑,那群人立時哄散而去,只剩了雪玉在眼前。今晚她修飾得典雅,一身紗裙,頭系亮藍色發帶,斜系蝴蝶結。望見他,卻低下頭。

兩人并肩走出樓外露臺,雪玉才嗚嗚落淚說:“大哥說,不讓我讀書了,董家來催婚了,讓我速速嫁過去呢。”

見秦溶呆愕無語,雪玉提議說:“小溶哥,你帶我走吧,遠走高飛,我們私奔吧?我們還是去法國讀書。”

“你不要胡來,私奔可是随意說得玩的?我總不能做對不起大哥的事。”

“那我呢?那我怎麽辦?那家人來逼婚了,聘禮去年就收了。這回是他家的老太太得病要我過門去沖喜!那家少爺不是什麽好種,尋花問柳鬧得一身的髒病,好人家的女兒都不肯沾他們,才将就着來娶我。我大嫂聽信了媒人的鬼話,現在發現真相後悔也來不及。” 雪玉哭嚷着,有些聲嘶力竭,如在懸崖邊無助的求救。

秦溶奮力箍住她的發瘋般掙紮的手臂喝止她說:“雪玉,你冷靜,大哥他不是那種貪生怕死賣妹子求榮的孬種。若是他現在不肯退婚,一定是在尋找良機,有不能告訴你的苦衷!”

“不是,才不是!他就是只顧了他的生意,顧了青道堂,他不敢得罪董家,他的生意好多從董家來。青道堂有董家的股份。我不管,我不管,讓我去嫁那混蛋,我就去跳定江去死!我去死!”

雪玉撲在秦溶的懷裏嗚嗚的痛哭,仿佛滿懷的悲憤委屈都洩洪般發洩出來。秦溶見她哭得可憐,隐隐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氣息,那身體軟綿綿的無力的在他身上,反令他的心有份不安躁動。但如今,雪玉已經許配了人家,他不能,他不能……

“小溶哥,為什麽不拼一拼去逃,逃得了就是海闊天空,逃不了,大不了一死。”雪玉的話冷冷的,那個“死”字如水缸上結冰時一片冰片,不留心刺到手又寒又冰,冰得傷口疼得麻木。

“小溶哥……”雪玉哀哀的聲音,聲聲戳在他心窩。只雪玉懂他的心思,知道這裏不是他葉溶的栖身之處。

心裏一片混亂,他真要帶雪玉逃跑嗎?若是逃了,後果又是什麽?這時候才發現自己還是滿身牽挂。

雪玉的手緩緩放開,失望地望着他冷冷的目光說:“小溶哥,你不再是青道堂的六堂主小溶哥了,你換了個姓,竟然被秦家的板子打松了骨頭。我算明白了。”

她松開手,就那麽悵然的望着秦溶,許久的,不說話。

“二少,在這裏呢?老爺好找呢,吩咐二少去書房。”阿彪來找。

秦溶安撫雪玉說:“你在裏面去随便玩玩,等等我。”

雪玉在原地不動,臉上帶來慘然的笑。

秦溶大步進了書房,父親正在和師爺說話,一旁還有楚耀南規矩地躬身立在一旁。

見秦溶進來,楚耀南知趣地說:“爹,兒子這就去碼頭把這個事情搞清楚。爹您先和二弟說話吧。”

師爺随了楚耀南出去,屋裏就剩父子二人。

秦老大端起一個紫砂壺,對了嘴兒啜一口,咂咂嘴兒說:“這茶不錯,明前的屯綠,味道清醇,餘味無窮。耀南這小子,還真是會辦事,這份孝心呀……”

秦溶就看着他,他也挑眼看秦溶,然後拉開抽屜,從裏面拿出一疊照片說:“溶兒,你看,這些,都是你奶奶托人給你物色的。你哥哥他,非包小姐不娶了,我替他去張羅,只是你,十八了,年紀不小了。大小夥子,該成家立業了。你娘說,各個漂亮如天仙,都是好的,你自己來看看,挑一個中意的。”

秦溶頭一大,愣愣的問:“挑個什麽?”

“挑個媳婦呀!”秦老大瞪他一眼笑罵,“這傻孩子,怎麽不開竅呢。你爹像你這個年紀,早不是童子雞了。”

秦溶的面頰“嗖”的變紅,又氣又惱,同這種敝俗之人無法辯駁。

秦老大反更是得意地偷笑了湊在他耳邊低聲問:“兒子,莫不是,早就那個,啊,有過了?”

拍拍自己的頭說,“江湖上走的孩子,成人的早,爹怎麽忘記了呢?”

随口就問:“是那個蔣濤的妹子雪玉吧?不是那女孩子要嫁到董家去了嗎?”停了停,恍然大悟說,“哎呦,我這笨腦袋,我秦阿朗的兒子,就是不一樣,哪裏也不吃虧。吃剩的骨頭吐給姓董的了,不錯不錯!”

秦溶甩下一句:“這事不必你操心了。”轉身就走。

“唉,臭小子,你的婚姻大事,爹娘不操心誰給你操心?”

“我不娶,也不勞您費心!”秦溶轉身就走,秦老大一拍桌案“碰”一聲震得紫砂壺跳起落在地上,喀嚓一聲碎開茶水濺出。

“臭小子,你跟誰說話呢?許你走了嗎,自己就敢走,沒個規矩!你是不是看了今天來看戲喝彩兒的人多,想爹拖你到門口飽揍一頓,讓你哥哥的同學們都開開眼,見識一下秦家的家法呀?”

秦溶的腳步沉重,依了平日的性子他早就掉頭離去,只是忽然想起楚耀南被打“吊鴨子”的場景,深信秦老大翻臉六親不認下得去狠手。只是他恨得牙根癢癢的,忿然地瞪着他。

楚耀南進來,依舊風度翩翩,一手扶了門框對父親說:“爹,我胡老叔派人來了,我把他請到樓上小廳等您呢。樓下是大弟的酒宴。”

秦老大欣喜的說:“是子卿派人來了呀?這小子,總是沒忘記我這個老哥哥,我去看看去,那個,南兒,你前面帶路。啊,不用了,你去告訴你娘,做幾個下酒的小菜,我那壺杜康酒,送過來。”

“是!爹,兒子這就去辦。”楚耀南應着,答應得爽快。秦溶心裏納悶,被冤枉得臉皮都被撕扯光的一頓辱打,楚耀南竟然一笑而過毫不忌恨,可見對老秦的愚忠愚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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