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幻象
韓大少爺曾經是龜毛的處男時,幻想自己将來辦這碼子事,得在一個豪華溫暖的柔軟大床上,窗外暖風徐徐,景色優美,愛的結合必須是莊嚴神聖且唯美甜蜜的。而眼下,兩次哭笑不得的野合,在野獸都嫌棄的糟糕環境下,連塊墊地的布都沒有,滾來滾去磕得膝蓋胳膊生疼。但嫌棄歸嫌棄,放肆大膽的體驗最大限度地釋放了潛藏在骨子裏男人獸性的本能,兩個人什麽都顧不得了,莫大的刺激和快感沖擊着每一條神經,膠合的唇和身體難舍難分。韓貝在對方汗津津的肩胛上印了一個小草莓,心想:這一回胡亂發情可不能賴什麽疑似壯陽藥了,只能怪這狗玩意太賤,賤得讓人牙癢癢心癢癢,不狠狠幹他一頓會憋死!
荒唐過後,韓大少爺整理掉淫亂留在彼此身上的痕跡,擰幹衣服上的水穿上。邱正夏側趴在地上,雙手捂臉,肩膀一抽一抽,像慘遭蹂躏的良家婦女。
韓大少爺身心滿足神清氣爽,可惜沒有煙,否則真想來一支。哼着小曲替邱正夏提上褲子,拉起拉鏈,韓貝忍不住在他的腰窩上補了個吻,“心肝乖球球,把臉轉過來給我親親。不給親?那我咬你肉屁股了哦!”
“我冷,地好硬。”邱正夏萬分悲戚地哽咽,不知是真哭假哭。
無論是真哭還是假哭,韓大少爺照單全收,抱他橫在自己腿上,坐倒下來靠着石壁,暖聲細語地哄:“不哭不哭,我抱我抱……”
邱正夏枕在他的胸膛上,舒展開手腳,牽動到身下的不适,“嘶嘶”地哀哼:“疼,疼……”
“我那麽小心,沒給你搞出血,能有多疼?別嬌氣!”韓貝不許他像八爪魚一樣亂伸,收起他的手腳,想把他蜷成一個球攏進懷裏。
邱正夏白他一眼,嘟囔着唱:“昨日開封發大水沖走球球一條腿,球球沒有腿怎麽飛……”
韓貝忍俊不禁,咬咬他的鼻梁,低斥:“啧!還唱?這唱歪歌的破毛病跟誰學的?”
“不要你管。”
“好好好,不管不管,我們走吧?別呆在這旮旯角裏了。”
邱正夏奄奄一息,啞聲罵:“孽畜!有沒有人性啊?我被你幹死了,手指頭都不能動一動!”
韓貝也遭過這種罪,難受歸難受,但也沒他那樣要死要活。不過韓大少爺正沉浸在繞指柔的濃情蜜意中,遷就地拍拍他的背,“行行行,不動不動,你盡管休息,睡一覺,我抱着你。對了,頭還疼嗎?”
邱正夏用鼻尖蹭蹭韓貝的頸窩,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軟骨病狀癱軟不動,悶聲說:“當然疼!你是畜生!和你走散後我一分鐘也沒睡,很困很累,你還這樣對我!嗚嗚嗚嗚……”
韓貝鼻尖一酸,既感動又內疚,忙摟着他哄小孩般輕輕拍打:“我錯了我錯了,快睡覺休息一下。”
“畜生!還我貞操……”邱正夏閉緊眼,眨出一顆淚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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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貝揉揉他頭上那個腫包,害疼地長籲短嘆,忽而眼睛一亮:對了,香九如的藥箱裏有藥!二層六排第十一個……有了!他抽出藥瓶,拔開木塞,倒出一粒黑色藥丸,托在掌心聞了聞,輕舔一下——沒錯,就是這個味道。
“來,我的乖球球,吃點藥。”韓大少爺最惡心別人說肉麻的話,現在自己卻說得很溜。
“不吃不吃!”邱正夏還在賭氣,“不還我貞操,我死給你看!”
“嗤,你這狗玩意!”韓貝只好含着藥,吻住邱正夏的嘴,舌尖一杵,把藥捅進他嘴裏。
邱正夏沒防備,咕嚕吞了進去,睜開一邊眼睛,“嗯?什麽?”
“消淤活血的藥。”
“哪來的?”
“香九如藥箱裏找的啊。”
邱正夏一驚,困意全無:“那麽多藥,你怎麽知道哪個是哪個?”
韓貝刮刮他的鼻子:“我就只認得那個。別擔心,沒毒的!記不記得有一回你把我掐得像二郎神,香九如給了我一顆藥,我吃過淤紅就退了,神效。”
“可不可靠啊?香九如那麽可惡!”
“誤會啦,他是個很好的好人,一點也不可惡。實話和你說吧!他也承認什麽男變女的藥是騙人的。”
邱正夏抿嘴看着他,歪了歪頭,似乎在思考什麽。
韓貝取笑道:“怎麽?高興傻了?”
“沒,其實我早猜到那是騙人的。”邱正夏放棄繼續思考,搖頭道:“我好像遺漏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可是集中不了精神去想。”
韓貝一啄他的眼皮,“別想了,快休息吧。”
相擁依賴令人心安,警覺的野豹子切換成懶惰安逸的家貓模式,邱正夏很快陷入沉睡,他的頭型圓滾滾,剃光頭有點孩子氣,幾天下來,頭皮上長出一層短發,更顯得幼稚淘氣。韓貝摸着他毛茸茸的鬓角,手指滑到他的眉毛、鼻梁、嘴唇,愛不釋手。
邱正夏有序地打起小呼嚕,嘴唇微微張開一道縫,原本就飽滿誘人的唇形被蹂躏後,微微泛腫,唇色水潤潤地帶着桃紅,韓貝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的睡相,手指小心撥開他的唇,用舌尖探進去舔他搭在下齒上的舌尖尖。不願再和他分開,一顆心七上八下,可将來會發生什麽,誰能料到?正如韓大少爺從未料到自己會愛上一個乞丐小痞子,如獲至寶,愛得不知所措。
溫熱的體溫麻痹了心神,昏沉沉的睡意襲來,韓貝不知不覺打了個盹,睡得不踏實,感覺到邱正夏從他懷裏爬出來。他迷迷瞪瞪地撐開眼皮看了一眼,看到邱正夏扶着石壁走出兩、三米遠。他以為邱正夏要去撒尿,沒多想,他的腿被枕麻了,伸直活動活動,頭也往下滑,靠在了地上,閉起眼接着打盹。
在輕淺朦胧的夢中,他聽到有人低低地哭,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睜開眼,邱正夏背着光,跪在他的身邊。
“正夏?”應該是夢。
邱正夏單手橫捂着眼,咬緊嘴唇壓抑着哭聲,淚水從指縫滑出,掉落在了他的臉上。
“正夏,你怎麽了?”
沒有回答,回應他的僅僅是淚水,邱正夏挪開遮擋淚眼的手掌,摸上他的臉——沒有觸及,而是離了一寸懸空着,仿佛想摸又不敢、不忍,顫抖地撫過他的眼。
嘆息過後,更多的淚水落下來,他聽到邱正夏難以克制地恸哭出聲,像是乞求上天,低沉凄哀地嗫嚅:“不……別這樣……”
韓貝混混沌沌地清醒不了,搞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做這麽奇怪的夢?
邱正夏高高在上地俯視他,用盡了畢生氣力般,傾注了所有的悲傷,望着他:“馬上就不痛了……”
他透過邱正夏的指縫,看到對方因痛不欲生而扭曲了五官的臉,眼中是絕望與怆然交織的恐懼,他從未見過對方臉上流露如此痛苦的表情。
邱正夏咬住牙關,腮幫緊繃繃的,最後閉了閉眼,嘴唇微動,輕輕地吐出了一個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許睿”
韓貝如遭雷殛,登時被震醒,發現不是夢!正要問個究竟,只見邱正夏眼裏兇光爆戾,手中白光一閃,竟持着一把匕首快如閃電直紮他的咽喉!韓貝來不及喝止也躲避不過,情急之下擡腿一腳蹬在邱正夏的小腹上,用力過猛,當即将他蹬出幾米遠。
邱正夏滾了幾滾,俯趴着咳嗽不止。
韓貝驚出一身冷汗,撲上去扼住他的手腕收走匕首,揚手便是一拳,“你要殺我?”
邱正夏眼圈還泛着紅,無辜地瞪大眼睛:“啊?”
韓貝渾身發抖,悲憤地又重複一遍:“你要殺我?”
“怎……怎麽可能?”邱正夏惶然的眼神定格在匕首上,不可思議地搖搖頭:“我怎麽可能會殺你?”
韓貝往後退,離那危險的人遠遠的。
這一回邱正夏沒有撒潑賣乖,他搖搖晃晃站起來,低三下四地懇求着,慢慢靠近,像圍堵一只會逃跑、會襲擊人的野獸,“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可我不會害你的!韓貝,你相信我。”
怎麽能夠相信?韓貝遙遙與他對視,眼神冷到了冰點,腦子裏亂哄哄地理不出頭緒!這一路上危險重重,也許自己扛不住壓力,出了精神問題,例如在那隆山路上追趕阿茂,最後确定阿茂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那,是自己真的眼花了,以此推論,很可能剛才邱正夏說的話、落的淚、叫他“許睿”,也是自己的夢,但對方要殺他确實是真真切切,自己差一秒就死在這狗玩意手上!
韓貝一抹臉,出乎意料地,什麽時候掉下淚,絲毫沒察覺。他擡起槍:“離我遠點!”也許自己根本不了解所謂的小情人,他單方面愛得死去活來,對方卻在溫存膩歪過後,要他死?
“我不。”邱正夏腳底虛浮,走一步晃三下,仍賴皮地挪過來,“你開槍啊。”
“你真當我不敢嗎?”韓貝扣動扳機,子彈擦過邱正夏的頭皮擊中石壁,碎石迸射。
邱正夏站住了,收起讨好的笑,正兒八經地發怒吼道:“你這傻瓜!我想要你死,有的是機會動手,早殺你千百遍了!你相信我,如果真的發生危險,我發誓會用我的性命保護你!”
“……不是我動作快,你的匕首已經紮在我的動脈上了。”韓貝退到了石壁,再無路可退。一路上對方拼死護着他幫着他,事事向着他,讓他一步一步深陷,他應該相信那煽情的承諾不是嗎?可剛才的一刀怎麽解釋?刀風冰涼的觸感還在咽喉上!
“剛才發生了什麽我也很迷糊,說出來你也不信……”邱正夏力不能支地跪了下來,深深埋下頭,捂住臉:“幾年前我常做的一個噩夢,但這次無比清晰,像真的一樣,滿眼都是殺戮,我想逃,但有一個人拽住我的腳踝,他的頭顱破了半邊,腦漿淌在黃沙上,他用口型對我說‘好痛,好痛……’,我……我一刀結果了他,他再也不會痛了……”
韓貝垂下槍,心口被無形的鈍器狠狠地錘中,疼得無以複加,他見不得一向頑劣又樂觀的邱正夏暴露這樣的脆弱與無助的一面,他希望他的小球球永遠是沒正沒經的模樣,天塌下來也會貧嘴搞怪。
失望、顧忌,以及畏懼猜疑,剎那間灰飛煙滅,他跑回去将對方的臉捂進自己懷裏,沉聲勸慰:“你可能是因為太累産生幻覺,別再想那件事,都過去了。”
邱正夏後怕極了,擡臂勒住他,雙眼通紅,“韓貝,你相信我,我只要有一丁丁理智,都不會幹傷害你的事。”
韓貝想起上一回自己發瘋去追阿茂,邱正夏明知那是幻覺,依然力排衆議挺他,而這一回對方遭遇同樣的事,自己非但沒有第一時間予以支持慰藉,卻是舉起了槍!他的唇落在邱正夏蹙結的眉心上,吻了又吻,慚愧不已地道歉:“我相信,我相信!對不起,剛才我心裏太亂了……”
——慢着!
捋順事故發生的前因後果,他捕捉到了兩個人産生幻覺的共同點——他們都吃過那顆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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