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田鼈
另一個人沉聲道:“兔子,不知道他摔傷了哪,你別亂動。”
韓貝頓時清醒了大半,努力擡起頭看向眼前的人,只差沒有噴淚,啞聲喚:“隊……”
杜寅居高臨下看着他,小幅度地搖搖頭,嘴唇抿緊,眉頭深鎖。
韓貝咽下那句稱呼,逞強扶住周王言站起來,活動活動腰身脖子,再咳嗽幾聲清清喉嚨,苦笑着想說自己沒事,耳邊猛然炸起一聲怒吼:“別動!”
韓貝回頭,看到邱正夏神情嚴肅地舉着槍,不覺啞然失笑:“球球,別鬧!”
杜寅背着手穩如泰山,一言不發地略一打量邱正夏,眼角一彎,笑了,竟然笑得溫軟寵溺,像在取笑自家淘氣搗蛋的小兒子。
邱正夏卻不吃他那一套,目光冷冽:“周王言,把韓貝還給我!”
周王言松開韓貝,攤開雙手,唇邊帶着諧谑的笑意,“還你還你,小貓咪,別緊張。”
邱正夏一劃槍口,“韓貝,到我這來!”
韓貝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邊,“正夏,別鬧,他們不是敵人,周王言你認識的,那位大哥是,他是……”
韓大少爺笨拙地不知怎麽給隊長套個身份,卻聽邱正夏道:“杜寅,別來無恙!”
韓貝暗暗吃了一驚:他認識隊長?也對!這臭小子手腳不幹不淨,被隊長逮住過也不稀奇。
杜寅收起槍,笑問:“人還你了,你想怎樣?”
邱正夏恨聲道:“舉起手來!”
杜寅對周王言使了個眼色,兩人雙雙聽話地舉起手做投降的姿勢,但面上泰然自若,不見分毫為難懼怕之色,反而像配合小孩演戲,甚至還打了個呵欠。
邱正夏扯下杜寅盤在背囊外的一捆麻繩:“韓貝,把他倆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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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球球你別鬧!”韓貝眼睛瞪得溜圓。
“快!沒和你鬧!”邱正夏不安地催:“聽我的!”
韓貝不能暴露身份,只好在邱正夏背後對杜寅比劃口語:他槍裏沒子彈!
杜寅了然,毫無預兆地出手襲擊,側肩斜撞過來,左手翻起拗過邱正夏拿槍的手,右手直襲邱正夏門面;邱正夏也不是省油的燈,手腕一撂肘尖迎上格開,卻接了個空;杜寅這招只是虛虛一晃,半途便收了回來偏身繞開,邱正夏上方的視線被自己的胳膊擋住了,忙撇下槍空出一只手攻擊下盤,使出下流的猴子摘桃;杜寅右手快如閃電一護一擋化解開,邱正夏只接了三招,杜寅左手已繞過他的肩膀,往他後頸穴位按去,邱正夏像一只被扼住要害的大貓,行動一滞,兩眼一翻,倒頭栽進韓貝懷裏。
韓貝合身抱緊他,不由汗顏嘆服:笨蛋!想跟隊長打架?純粹找死嘛!
杜寅扭扭手腕,嗤笑:“小流氓,一點長進都沒有!”
周王言丢過麻繩,“綁起來!他太聒噪,嘴也堵上。”
韓貝親自把邱正夏綁成了個大粽子,愁眉苦臉地問:“接下來你們有什麽安排?”
“圖剛的人馬損失慘重,又起了內讧,目前他落單了,我和狗子在墓裏撞到他一次,可惜他太狡猾,溜掉了。”周王言看了一眼杜寅,詢問道:“我想,圖剛貪婪成性,絕對不會錯過主棺室,我們只要在主棺室裏守株待兔就可以了。”
“那個,容我說一句,”在兩位資歷深厚的前輩面前,小菜鳥說話特別沒有分量,韓貝弱弱地表示抗議:“主棺室連地磚都需要重點保護,在裏面打起來難免會損傷到珍貴文物……”
杜寅不置可否,淡淡地一點頭,“先找到主棺室再說,韓貝,走吧!”
“他怎麽辦?”韓貝指指邱正夏。
周王言反問:“能怎麽辦?丢這兒別管了。”
“不行!”韓貝斷然拒絕:古墓裏危機四伏,丢他一個人在這裏百分之兩百會出意外!
周王言挑眉道:“他太累贅了!難道你背着他?”
韓貝一咬牙:“我背他!”
杜寅摁住他的肩膀,一臉的冷然:“不行!他跟着我們,你會暴露身份!”
韓貝艱難地思考良久,哀求道:“隊長,我不能丢下他!他會有危險的!我保證會好好處理他的問題,大不了等完成這次任務後,我就把他關起來!”
杜寅哼了聲,轉頭走了,“快跟上。”
有一個靠譜的同伴實在太省心了!周王言不愧是金牌卧底猞猁,帶着杜寅和韓貝繞過石柱走下幾截石階,不時小心地敲打石壁傾聽聲響,勘墓水平一流,像個導游沿途解說:“這墓真是超常規,外圍墓道和墓室會随機轉動,太難掌握了,幸好內部核心的墓室不會移動。”
韓貝身上挂着泥濘的破衣爛衫,狼狽不堪,深有體會:“是啊,我們迷路吃了不少苦頭,你們呢?”再一看周王言和杜寅,那兩人衣着整潔清楚,裝備齊全,臉面幹淨。韓大少爺郁悶地攏了攏破爛露肉的領口,“當我沒說。”
周王言莞爾:“可能是你的小球球太毛躁了,連累你跟着倒黴。”
邱正夏醒轉過來,下巴擱在韓貝肩上,嘴裏塞了布團,不能說話,于是怒瞪周王言:“嗷嗷嗷嗷!”
韓貝歪歪腦袋去磕他的頭,“你安靜點,別吵!”
一直沉默不語的杜寅忽然開腔:“兔子,我好像聽到滿悅的笛聲。”
周王言皺眉:“不能吧?我送她出墓時命令她在外面等着……”
韓貝豎起耳朵,“我也聽到笛聲了!”
周王言埋怨杜寅:“我就說不能給她備用的笛子,她一有笛子就天不怕地不怕,也不聽我話了!”
杜寅辯解道:“她一個女孩子在森林裏呆着,不給個防身武器,萬一出了什麽意外,你不還得怪我?這次出的意外還不夠多嗎?”
“如果你的計劃能告訴我,就不會出意外!”周王言語氣中帶着強烈的愠怒。
韓貝忙打圓場:“周大哥,那個叫滿悅的姑娘我見到過,挺可愛的啊。”言下之意:她這麽可愛你幹嘛逃婚呢?
“這個淘氣鬼!”周王言捏了捏眉心,謝道:“她和我說過,姑獲陣進水差點淹死她,多虧了你!救命之恩吶……”
“千萬別這樣說,她被露首鬼拖下水,我沒救到呢!”要不是雙手托着邱正夏的腿彎,韓貝慚愧得想撓頭。
周王言糾正:“那不是露首鬼,我和它們搶滿悅和那個小喇嘛時打過照面,瞧着像傳說中帝江。”
“帝江?”
周王言謙虛道:“我不能确定那種未知生物是什麽,但它們沒有五官,靠觸覺活動,多手腳,《山海經》中一種叫帝江的神怪比較符合,所以就這麽猜測了。對了,我們救下小喇嘛後,不知他是敵是友,就把他擱在沙灘上,他怎樣了?”
韓貝偷偷掐了下邱正夏的小腿,氣餒道:“他沒事,我遇到他了,可是又弄丢了!我們遇到連環弩,他和彭鲲、黃鄧、劉懶蹲在拐角躲避,只跟我們分開幾分鐘就不見了!”
周王言随口安慰道:“可能是被移動的墓道帶走了,你不用太擔心,像連環弩那樣至殘至死的機關多數都鏽鈍了。”
邱正夏在韓貝肩上死命蹦跶,“嗷唔嚕咕嘟……”
韓貝煩得腦門疼,“再吵就把你丢掉!”
好漢不吃眼前虧,邱正夏老實地安穩下來,用兩腿緊緊夾住韓貝,不滿地從喉嚨裏發出類似野獸的低嘯。
“咔噠”
脆響是從杜寅腳下傳出來的,他像踩到地雷,尴尬地呆立着不敢擡腳,“兔子,看看我踩到什麽了!”
“是翹板隔層。”周王言蹲下來撥開地磚上的細塵,找到一條幾不可見的磚縫,沿着磚縫往後退,“韓少爺,踩着我的腳步跟上來。”
周王言不愧是金牌卧底,處變不驚的姿态讓小菜鳥韓大少爺頂禮膜拜,忙應着小跑跟上,默默記下對方的每一個動作,難得有機會向前輩學習怎麽化解機關,自然不能浪費!
周王言走出五、六米,磚縫消失,他才直起腰,對杜寅揮揮手,“你動吧。”
杜寅擡腳,“啊”了一聲随着傾斜的翹板栽了下去。那聲“啊”是韓貝喊出的,他“啊”完後目瞪口呆:“周,周大哥?”
過了一會,杜寅灰頭土臉地爬了上來,額頭上磕破了一塊油皮,強裝淡定,“走吧。”
邱正夏幸災樂禍地發出“厚厚厚厚”的悶笑。
韓貝後知後覺地發現,猞猁和隊長之間好像……不太和睦。
“韓少爺,你們是在什麽地方遇到了帝江?”周王言掏出一瓶藥油丢給杜寅,看也不看他一眼。
“我也不太懂,我們被會寄生的大毒蟲和流沙追着亂跑……”
“會寄生的大毒蟲?”
“你們沒見到嗎?”韓貝想起那蟲,禁不住露出嫌惡的神情,“一種甲蟲,背上全是寄生菌,誰碰到它就被寄生了,會變成超級大甲蟲……”
“我們也見到了啊,”周王言和顏悅色地說:“那叫田鼈,很多地方都有,會長很大,只是沒這墓裏多,它們背上的是還沒孵化的蟲卵,沒有毒,也不會寄生,至于變成超級大甲蟲……呵呵……”
“呵呵,呵呵,田鼈啊,呵呵……”韓貝手伸到身後,狠勁掐了一把邱正夏的屁股,“總之,我們跑進一個有巨蛇石雕把守的墓室……”
周王言若有所思,“應該是西側室,我們在東側室也看到有兩條巨蛇,你們有看到陪葬棺嗎?”
“陪葬棺?沒有啊,就看到一些青銅器、漆器什麽的,我沒來得及多看就被無臉鬼抓走了,你呢?”韓貝偏頭看看邱正夏,邱正夏搖頭嗚嗚表示也沒看到其他多餘的。
周王言耐心追問:“那青銅器、漆器擺在哪裏?”
“擺在一張石桌上。”韓貝如實回答。
杜寅忍不住道:“那是石棺椁吧?你這蠢材!”
“呃……”韓貝冷汗滴答,“狗沒拿傘……”
杜寅:“啊?”
“咳!我是說對不起,對不起!”韓貝用胳膊肘捅捅邱正夏,心罵:跟你一塊待着,連說話都不正常了!
“唔唔唔!”邱正夏又開始蹦跶兩腿。韓貝放眼望去,驚覺自己走回到雙龍把守的墓室門口,和剛才不一樣,現在石門緊閉,雙龍睜開了第三只眼,不知嵌的是什麽材質的玉石,精光四射,莫名地威嚴兇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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