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液體
韓貝幾步沖到石門邊,“門怎麽關上了?不久前還開着的!”
“唔唔!咕嚕嗷!”邱正夏比他還激動!
“這麽說你們離開後有人來過!”杜寅換了一把輕機槍,充滿戒備地對準了墓室。
“希望西側室沒有被洗劫過!”周王言在巨蛇的尾端繞來繞去,像在找什麽,既漫不經心又語重心長地對韓貝說:“韓少爺,我們進入東側室時陪葬棺已經被撬開,裏面的幹屍被粗暴地翻出來,值錢的随葬品全不見了,棺椁頂的漆器食盒開着,裏面有渾濁的液體,會對食盒裏面的防腐劑感興趣恐怕只有香家師徒了。你記住,香家師徒有沒有拿別的東西我不确定,但其他人拿了什麽他們肯定看到了,必須抓住他們供出文物的下落。”
“香九如死了,幹這事的只有香東潭。”韓貝心下納悶:要我記住?你和隊長都在,為什麽要強調給我聽?
周王言怔了怔,“他死了?怎麽死的?”
“香東潭把他丢棄在姑獲陣,我遇到他時他就快不行了,瓊達給了他一副可以延長壽命的藥,可惜也沒能撐太久,死在墓裏了。哦,瓊達就是你從‘帝江’那救下的小喇嘛。”
周王言“嗯”了一聲,沒流露出過多的情緒,又問:“你們這麽多人,是從墓門裏進來的麽?”
“墓門?沒看到墓門啊!”
周王言陰冷地瞥了眼邱正夏:“難道是炸了個洞進來的?”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韓貝慌忙維護邱正夏:“我們找縫隙東鑽西鑽,不小心就鑽進來了。”
周王言的臉色暖了些許,他垂下眼簾,手腕在巨蛇七寸上扭了個半弧,又擡頭看了韓貝一眼,或許,看的是韓貝肩上的邱正夏,簡單地說了兩個字:“厲害。”
韓貝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厲害?什麽厲害?”
沒有回答,西側室的石門連帶地磚齊齊震動,在沉重的鈍響中緩緩開啓。
出乎意料地,西側室保存完好,不幸中的萬幸!“跟我之前看到的一樣,沒少什麽。”韓貝走了一圈,被邱正夏吵吵得不耐煩:“你嗚嗚什麽呀你?你想說什麽?”
杜寅制止道:“別拿下布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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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言也贊同:“他是個大騙子,一說話就糊弄人,聽他唧唧歪歪的更煩。”
韓貝沒轍,颠了颠邱正夏,安撫道:“乖啦乖啦,安靜點!“
邱正夏氣得翻白眼。
“既然西側室安然無恙,關起來別讓其他人再進來。”杜寅叼着一支煙,沒有點燃,似乎有些焦躁,“我們快走,免得讓圖剛先找到主棺室。”
周王言回到巨蛇身邊,摸索着往上攀,“開和關不在同一個地方,我得找找……”
巨蛇碩長粗壯的蛇身盤繞得猶如百年老樹的樹根,縫隙窄小,瞧着是一面結實的牆體,韓貝好學地湊過去,“周大哥,找機關有什麽竅門嗎?”
“唔嗷嗷!”不知道邱正夏到底想幹什麽,亂扭着試圖阻止韓貝往前靠。
韓貝腳一崴,抱住蛇尾才沒摔個狗吃屎,站穩後回手給他一個巴掌,“叫你別鬧,聽不懂是不是?”
話音剛落,伏趴的蛇尾豎直起來!韓貝驚詫之餘條件反射往後連退幾步,背後疾風刮過,杜寅啐掉煙,一個箭步沖上前,大步躍上蛇身,撈到周王言猛地往外一摟,順着落下的力道踩住蛇身奮力蹬開,兩個人借力彈離巨蛇,摔在地上連打了一串滾。
只兩、三秒鐘的功夫,兩條巨蛇幅度巨大地扭動起身軀,快速而靜默,昂起的蛇頭垂下,變換了交纏的姿勢,周王言剛才的立足之地已經被蛇身收緊了!
“好險!”韓貝三步并作兩步趕到那兩人身邊,“你們沒事吧?”
周王言經杜寅這麽兇悍地一拖一摔,大概牽扯到肩傷,臉色慘白,鼻尖額頂上滲出一層薄汗。
韓貝惴惴地勸:“周大哥,你肩上還有槍傷,擔心些……”
一向面癱冷傲的杜寅臉上露出罕有的震驚神色,“兔子,你中槍了?傷在哪?”
周王言擺擺手,“沒事,我太大意,在混亂中蹭破了點皮。”
韓貝聽出周王言想把傷往小了說,他斜眼觀察杜寅的臉色,故意裝得憨傻,指着周王言的肩膀實話實話:“什麽在混亂中蹭破皮?有人要殺他,瞄準的是心髒但槍法太差,這兒打了個對穿……”
杜寅由震驚轉為驚怒,掰過周王言的肩,“你怎麽沒和我說?這兒有舊傷啊!你想再重傷一次躺幾年嗎?”
“別假惺惺了,你滿腦子只想為他報仇!什麽時候關心過我?”周王言掙脫開,徑直走向巨蛇。
“報仇是我的事!不需要你來冒險!”杜寅追上去拽住他低吼:“危險啊!你還過去?”
“你別礙手礙腳!”周王言搡開他,虛弱地倒退幾步靠在巨蛇上,語氣中憋着怨憤:“我得關上石門,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
韓貝一頭問號,不知道他們在吵什麽,正想開口詢問,眼角餘光瞥見那蛇身交纏的縫隙暗處伸出一只鮮血淋漓的手!
邱正夏先他一步發出警告:“唔——”
說時遲那時快,血手目标明确地突襲周王言,一把抵住了他的頸動脈,指尖白光閃爍,是一枚刀片!
形勢突變!韓貝背着邱正夏沒法拔槍,不知所措,而杜寅那個角度正好視線被擋住,反應慢了半拍,擡槍要射來不及了,也怕誤傷周王言,急喊:“兔子小心!”
周王言倒還鄭靜,對他們做了個安撫的手勢,問:“是誰?”
“小美人,很多年沒見,我還以為你真死了,能再見到你真是緣分!”石蛇黑魆魆的縫隙中出現一張泥血模糊的馬臉,半邊臉綁着髒黑的繃帶,只露出一只陰森鬼氣的三角眼,“你們都別動!”
韓貝立刻認出那聲音,是在岸上與香東潭一起炸墓的瘦高個——瞎了一只眼,不是圖剛是誰?
圖剛又伸出一只血手,扣住周王言的下巴,用大拇指摩挲着他的皮膚,怪笑:“這臉蛋當年迷了不少人,現在瞧着也很一般嘛,我差點沒認出來。”
杜寅眉頭擰成了麻花,斥道:“別碰他!”
周王言淡然處之,“讓他摸呗,又不會少塊肉。”
韓貝退到陰影處,滑下邱正夏放到地上,空出略微麻痹的雙手,剛偷偷地摸向槍,就聽圖剛一聲暴喝:“那個小白臉,你再動一下試試?”
韓貝沒有自覺性的旁顧左右:小白臉?說誰呢?
圖剛手起手落,周王言臉頰上綻開一道血口子,杜寅幾乎要跳起來,忍無可忍地痛斥韓貝:“蠢材!叫你別動!耳聾了嗎?”
韓貝敢怒不敢言,老老實實地切換成石雕模式,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動了!”
巨蛇三角形的頭顱和頸部交纏的細長縫隙處,又伸出一雙血手,這雙手比圖剛的小一號,在半空中扭一扭手腕,小心翼翼地伸長手臂撫上蛇頭,靜待若幹秒,見蛇身沒有被觸發變換姿勢,便用力攀緊實,“咔吱咔吱”令人牙酸的骨骼變動聲響起,兩條正常的手臂骨肉錯位,橡皮人似地收細拉長,随即,兩臂之間擠出了一顆腦袋!
那縫隙呈橄榄形,雖有近半米長,但兩頭細中間寬,最寬的地方不超過二十公分,韓貝面無表情地看着一個大活人擠壓成不科學的畸形形态,心內驚濤駭浪:有這絕活可以進軍好萊塢奇幻電影業了,還盜個毛線球的墓啊?
縫隙中逐一擠出變形得無法辨認出結構的肩、胸、腹、胯、一條腿、又一條腿,最後攀着蛇頭的雙手向外一撐,一個後空翻脫離巨蛇落在地上,骨骼重組,恢複成一個肌肉勻稱的普通少年模樣——香東潭!
圖剛指使香東潭:“小子,快去搜他們的包,看看有沒有炸藥炸開這蛇!”
看來這兩人也在巨蛇上尋找開啓石門的方法,卻觸發了機關,被絞進蛇身團拱起的空間裏,困在裏面不好受。周王言冷笑一聲,“恕我直言,用炸藥炸開蛇,你也一樣會被炸得粉身碎骨。”
“炸藥我有,免費贈送!”韓貝有點失望,傳說中牛逼哄哄的圖剛似乎腦子不太好使啊。
香東潭脖子上有根筋還沒扯舒坦,轉動着脖子勸圖剛,“不急,你控制住他們,我拿到我想要的東西,自然會弄你出來。”
周王言質問:“香東潭,東側室的棺椁是你們打開的嗎?”
“不是我,我到那兒時,防腐水已經廢了。”香東潭從貼身的衣兜裏抽出一小支制作精良的玻璃真空管,旋開抽水閥門,頭也不擡一下,“你就是警方的卧底?”
周王言溫文爾雅地笑笑:“我是。”
韓貝舌頭差點閃了,真想吐出一口老血:我日你個隆冬球哦,王牌卧底就是這麽坦然嗎?
“你不用多此一問了,和他搭夥的那位就是刑偵三隊的隊長。”圖剛加重語氣強調:“這張臉我見過很多次照片,化成灰都認得!”
香東潭謹慎地檢查一遍真空管,又問:“韓少爺,你也是?”
“我呸!本少爺最讨厭窮警察了,周大哥!杜大哥!你們竟然是警察?我真是看錯你們了!”菜鳥卧底韓少爺一副被騙身騙心的悲憤欲絕模樣。
周王言和杜寅同時從眼神中傳遞出鄙視:你這個傻逼,演技好假!
“咳!”韓貝慌忙轉移話題:“香東潭,你師父死了啊!”
香東潭手上的動作一頓,依然沒有擡頭,他低垂的睫毛粘糊着髒稠的血漿,卻有一顆晶瑩無暇的水珠從睫毛的陰影中落下來,砸在透明的真空管上。片刻之後,他呼出一口氣,語氣輕巧地說:“他終于死了。”
“你這話什麽意思?你這畜生,有沒有人性啊?”韓貝胸口嘭地燃氣一團無名火,“你知不知道,他……”
“閉嘴!你算老幾?我不需要你指教!”香東潭像一座蠢蠢欲動的火山,終于噴發了,兇相畢露地拔出槍:“老子先斃了你!”
“嘭”地一發子彈擦過韓貝的肩膀擊中石壁,香東潭的槍法不是一點差,不過這并不能阻止他殺人的沖動,二話不說舉着槍便殺氣騰騰地逼近韓貝,那架勢是打算近距離再開一槍!
韓大少爺驚魂未定地呆立不動,反抗怕激怒圖剛對周王言不利,不反抗指不定下一發子彈就透心涼了!
“慢着!”周王言清喝:“香東潭,你不想要防腐劑就盡管殺了他!”
槍口頂上韓貝的額頭,香東潭及時懸崖勒馬,眯眼掃向周王言,“怎麽講?”
周王言慢條斯理地勸道:“你不去看看你想要的東西在哪麽?如果我沒猜錯,應該在石質棺椁裏,而棺椁蓋沒有一千斤也有五百斤,你一個人擡得動?就算杜寅幫你,兩個人也不夠。你殺了韓貝,難道叫邱正夏幫你?你也知道那貨不按理出牌,連韓大少爺都搞不定,實在沒辦法才把他綁起來,你想解開他?”
說着,嗤笑兩聲,言盡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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