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布路閉眼躺在床鋪上，許悟坐在他身旁，小小的許悟很乖，可以不哭不鬧地坐上幾個小時。住他們隔壁的婆婆在午飯時回來了，她把布路他們那份食物也代領回來了，本來這麽做是不合規定的，但布路先前昏迷的那幾天也是她幫忙領的，管食品物資的人已經和她很熟了，看又是她代領便沒說什麽。

“大人沒個大人樣，小孩也不像個小孩……”老婆婆一進來便看到布路自顧自地在睡覺，而許悟像個小大人般坐着一動一動，她便開始唠叨了，她邊嘆氣邊剝開一根火腿腸塞到許悟手裏，許悟擡頭朝她微微一笑。

老婆婆喜笑顏開，“終于願意對婆婆笑了？好孩子，好孩子……”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然後小心地摸了摸面前這個像雪團兒似的小男孩的臉，這小男孩一直不哭不笑，她心中一直忐忑不安，覺得這孩子肯定是被地震吓出毛病來了，現在看他笑了，老婆婆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

布路根本沒睡着，他正在從周圍人的大腦從檢索信息，已經昏迷好幾天了，他得更新一下大腦裏的時事新聞。無數竊竊私語彙像小浪花一樣彙成了海浪，盡數湧到布路的腦海裏。丹加一代的疫情依然沒得到有效的控制；這幾天內全世界已經暴發了十餘場地震了，有幾處甚至引發了海嘯和火山噴發；風城消失事件吓壞了很多人，現在基本上沒人主動去談這事，對于唯一幸存的關楷正大家都很敬畏；教皇已經開始探視各個災區的臨時營地了，或許再不久就會來到這個營地……

布路吸收着那些他覺得有用的信息，這次醒來後，他發現他的力量又有了大幅度的提升，現在他能很輕易的知道別人的想法……他正忙着，突然聽到老婆婆說許悟笑了，他立刻睜眼，真的看到小男孩嘴角彎彎，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怎麽能這樣！許悟怎麽能先對一個不相幹的陌生人笑？

布路伸手一撈，把許悟從老婆婆手下搶了過來，把他圈在自己懷裏，然後笑眯眯地一低頭在許悟手上的火腿腸上咬了一大口，“你喜歡吃這個？”

許悟看看自己手上的火腿腸，再看布路，不笑了，他把整根火腿腸都放到了布路手上，然後別開頭不再理布路。

老婆婆也板起臉了，“你多大人了？還和小孩子搶食？你要是我兒子，看我不揍你！”

布路聳聳肩，三兩口地啃完了手上火腿腸，惹得老婆婆瞪他的眼神又兇狠了幾倍，布路把許悟抱起來，猛親了一陣，許悟奮力掙紮着，兩只小手把布路的頭發抓得亂七八糟，但布路就是樂呵呵地不放手，老婆婆在一旁很焦急：“哎，你小心點，這麽大人了，做事怎麽就這麽毛糙呢？！”

等布路放開許悟時，許悟已經整個臉都紅了，小眼神也帶上了殺氣，“白癡……”

布路眼神一閃，老婆婆也樂了，“這是說話了？”

許悟蹬着小短腿要往外走，布路一伸手又把他抓回來了，許悟氣極了，“放手！滾開！……”他脆脆的童音沒一點震懾力，倒是把老婆婆逗笑了，她勉強繃着臉瞪布路，“你怎麽教孩子的，怎麽能讓他學這些話？”

“以後我會好好教他的。”布路把許悟抱了起來，“我帶他出去逛逛。”

“這是午飯時間……”

布路邊往外走邊舉手揮了揮，“我們去外面吃。”

老婆婆看怎麽也叫不住，很無奈，嘀咕道：“外面吃？你當現在還是從前嗎，你有錢也沒地方讓你外面吃。”外面已經成廢墟了，而營地這邊，也只有各種方便食品，新鮮的東西是極少的，還都得留給病人。

布路穿過那些鋪位，抱着許悟走到門外，“外面舒服一點吧？”至少氣味好多了。

許悟皺眉，“放我下來。”

布路笑道：“你親我一下我就放你下去。”他剛說完，許悟就一口咬在他臉上，他大叫起來，“啊！輕點輕點……”等許悟松口後，布路臉上已經被留下了一個深刻的牙印。布路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捏着許悟的下巴去看他的牙，明明還是一口小米牙，怎麽這麽有勁？

許悟掰開布路捏他臉的手，“放我下去。”

“就這麽喜歡自己走路？”布路摸了摸許悟的小短腿，“還是我抱着你吧，比較快。”

快有什麽用？又不急着趕路。許悟看他咬在布路臉上的牙印幾乎快見血了，嘆氣道：“抱歉，不是故意要咬你的，一時沒忍住。”身體變得這麽弱小，控制力也跟着弱了不少。

“小小年紀嘆什麽氣啊。”布路笑道，“嗯，你不是故意咬我的，你是親我來着。”

許悟倒也沒再生氣，只平靜地轉移話題道：“我們怎麽在這裏？”

布路皺眉，“你不記得？”他低頭去看許悟的眼睛。

許悟道：“印象很模糊。我一直迷迷糊糊地想睡，你卻一直來鬧我。”他看着自己的手，這麽弱小，真不知道這身體有什麽用處。布路握住許悟的手，他一只手就能握住這兩只小爪子，許悟的擡頭去看他，“你又怎麽了？”

布路道：“之前你一直不說話是因為你還沒完全清醒？”

許悟道：“我現在也還沒完全清醒過來。”腦袋裏像裝滿了漿糊一樣，昏昏沉沉的，一點也不流暢。

布路低聲道：“別擔心，我在。”他看着眼前的小男孩一副有些苦惱又有些不耐煩的樣子，就忍不住又親了親他，“別擔心。”

許悟想說，就是你在，才讓人擔心，話到嘴邊卻換成了另一句他覺得更重要的，“你不會戀童吧？”

布路一怔，“雖然你現在很可愛，但我還是更喜歡成人版的你，不過，等你恢複後，要還願意讓我抱着就好了。”

許悟嘴角一抽，“我現在只是反抗不了。”要是讓他将一直維持這麽弱小的狀态，那還是讓他早死早投胎吧。

布路像什麽也沒聽到地道：“你狀态不好就多休息，其它事別擔心，有我在呢。”

許悟道：“我到底該擔心什麽事？”

布路轉開臉，“沒什麽。”

“你說清楚，怎麽回事？”許悟伸手揪着布路的頭發，想把他拉過來面向自己。

“真的沒什麽。”布路拍着小男孩的背哄着他，“乖，你歇着吧，有我在呢。”

到底身體年紀還太小，許悟折騰了這麽久也累了，趴着布路肩上睡，只是一只手上仍揪着布路一縷頭發。

布路找了個地方坐下，小男孩枕在他臂彎裏，他低頭邊看着這個小小的人，邊想事情。布路最早見到許悟時，是在六歲時，那天是他開始上學的第一天，在分開前，他們一起上了十幾年的學，別人或許能往事随風，在布路這裏卻不行，他是精神能力者，再久遠的記憶對他來說都清晰得纖毫可見，他從沒想到會見到這麽小的許悟，他小心翼翼地把記憶複制了一份，藏進腦海深處最安全的地方，等回去後再拿記憶球存下來吧，不過這應該是很久之後的事了。

布路覺得，現在許悟又忘了也沒什麽不好，反正他還記得自己，而自己還不用擔心他問起風城的事，那天他是有點失控，還有就是這個星球太脆弱了，一點小風居然就能覆滅一個城市，不過，也不完全是因為風，還有地震的緣故，而那地震真的和他無關。

布路的精神力在他沒去約束的情況，飄向越來越遠的地方，然後他居然發現了一個熟人，“辛欣？”

辛欣回應了，“老板，你在這裏？你躲在哪裏？你要跑路嗎？我幫打掩護。”

布路估算了一下距離，“你這是在風城？”

“對，我們事務所最近剛接了個新單子：調查風城被毀這事到底是怎麽回事。老板，你這是在哪呢？”

布路道：“在粱州。”

“粱州？老板，你恢複了力量？那位是不是也好了？我們可以回去了？……”辛欣一疊聲地問。

“我恢複了一小半力量，還有，我不打算現在走。”

“為什麽？”

布路道：“我想多陪他幾年。放心吧，不會影響什麽。”這裏的幾年不過是他們那裏的一瞬，完全耽誤得起。

辛欣急道：“老板，你這是只想陪那位幾年？幾年後你确實你不會又改口說要留十幾年？”

“怎麽會？”布路笑道，“我應該只會反悔說我要再留在這裏幾十年。”

“你理智一點不行嗎？”

布路道：“我很理智，要不我怎麽會來這裏？”

辛欣無話可說了，她這老板就是個瘋子，什麽都敢想，什麽都敢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