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嫌疑

君子游也是争氣的,好生養了幾日,病情便有所好轉,每天大魚大肉的補着,總算恢複了元氣。

王寡娘那邊堅持一日三餐都送來雞湯,殷勤的很,君子游勸了幾次不必破費,都沒有結果,心道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針,這寡婦怕是真的想弄死自己啊。

他琢磨不透對方到底下的什麽毒,不知是該裝作半死不活一命嗚呼的德行,還是活蹦亂跳讓對方生出疑心,所以每天都對着一碗熱騰騰的雞湯唉聲嘆氣。

後來他想了個法子,托沈祠去抓了只命硬的雀兒,每天都把雞湯分它一點,瞧着它的反應,就知道自己該裝成什麽樣了。

蕭北城總說他是多此一舉,就讓那居心不良的母子滾的遠遠的,他就能安安生生多活幾天,君子游卻是不忍。

“我與他們母子是多年的交情,深知他們的為人,定是被人利用不知隐情,絕不會是想害我。”

“你該明白,連熟識的人都能對你下手,旁人就更沒有什麽不可能了。本王是為你着想,你要是不領情,就當本王沒說。”

君子游死皮賴臉的湊上去,趴在床沿蹭了蹭蕭北城的腿,對方很是嫌棄的躲了開,他又笑嘻嘻的貼了上去。

“知道王爺是對我好,但只有王寡娘得不了手,他們才會有下一步的舉動,我也想知道除了老天之外,究竟是誰想要我這條命啊。”

“莫要胡說八道。”

剛好沈祠端着盤削好的蘋果進門,吃的吧唧作響,“王爺,您也嘗嘗這姑蘇的果子,是比不上宮裏進貢的甜,酸酸的,別有一番風味。”

見蕭北城蹙眉露出不滿的模樣,沈祠趕緊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咳了幾聲恢複正色。

“其實這是王寡娘送來的,這些日子除了雞湯,她也會送來些補品什麽的,我都是當着她的面吃的,量她也不敢動什麽手腳,應該沒事吧……”

“誰知道呢,你要是因為試毒死了,本王一定厚葬你。”

聽他這話,沈祠也不敢吃了,趕緊丢在一旁,邊擦着手上的汁水邊道:“方才府衙來人請王爺過去呢,說是案子又有了進展,知府那邊不知如何定奪,想請王爺出面。”

不等蕭北城抱怨邢金寶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君子游就從床上蹦了起來,眼巴巴盯着他看,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哪裏還像個病人。

無計可施,蕭北城不忍逆着他的心意,便命人給他渾身上下捂的嚴嚴實實,破例準許他進了軟轎,一同去了姑蘇府衙。

剛到那會兒,衙差正在大堂上給人用刑,板子打下去血淋淋的,挨打的人都叫不出聲了。

沈祠進門便叫人趕緊收拾了這些污人眼睛的東西,“你們什麽意思啊,請我們王爺來還敢弄血腥,咱家先生還病着,見了這些玩意兒怎麽好的起來啊。”

邢金寶走下高臺給人行禮,看君子游有些面生,臉色又是病态的蒼白,猜到是沈祠口中的先生,拱手對人作了一揖。

“思慮不周,是下官的過失,請王爺恕罪。實不相瞞,方才堂上挨打的人就是此案嫌犯之一的雷家老二,雷二寶。”

“邢知府用刑雖是合情合理,也得注意分寸,可別屈打成招,本王要的是真相,而不是頂包的替罪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說來挖墳掘墓這事并不光彩,姑蘇目前也沒有能力去保護龍神山的墓葬,此案還是不要當着全城百姓的面公審了,以免有人心生不軌,再到山中去出什麽岔子。”

“王爺英明。”

甩開這個亂捧一通,屁用不頂的馬屁精,蕭北城坐在正座上,看了看已經被打昏過去的雷二寶,接了師爺遞來的熱茶對沈祠使了眼色。

後者會意,上去拍着雷二寶的臉,叫了好幾聲也不見人有反應,衙差這邊倒是手快,直接一盆冷水澆上去,凍醒了人犯,看得君子游都瑟瑟發抖,緊着往火盆邊湊了湊。

“大膽雷二寶!你不止幹了挖墳掘墓這種缺德事,還殺了自己的親生哥哥,按律當斬,還不從實招來!!”

聽了邢金寶說話,蕭北城的頭就隐隐作痛,拍桌讓人住口。

“你吓他做什麽,膽都讓你吓破了,豈不是更不敢認了。”

喝口茶壓了壓火氣,蕭北城蹙眉問道:“你就是雷二寶?”

這嫌犯被打的屁股都開了花,嘴倒是挺硬,竟有膽朝人吐了口含血的唾沫。

“呸!管你是什麽王爺,就是皇帝老兒親自來了,沒做過的事,老子也不認!!”

他如果是朝蕭北城吐的,頂多是會讓本人發怒,再賞他一頓板子罷了。

偏偏這口唾沫是吐在君子游腳下,這意味可就大不相同了。

今日為了保暖,君子游特意穿上了蕭北城賜他的狐裘,反倒是後者打扮的極為低調,只穿了件黑綢的圓領袍。可雷二寶竟把君子游認作是缙王,甚至忽略了蕭北城身在主位的細節,便說明他的确是不認識缙王與随行之人的。

“好一個王爺,雷二寶我問你,你被打成這副德行究竟是要承認什麽?”

“官老爺說俺跟俺弟在龍神山謀害了俺哥,還差點殺了進去救人的老爺,可俺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俺沒有殺俺哥,更沒有理由去害不認識的老爺,沒做過的事,叫俺怎麽認!!”

蕭北城聽着聽着便笑了,看向邢金寶的眼神如刀子般淩厲,吓得後者驚慌失措,當場下跪。

“王、王爺,您聽下官解釋啊……”

“查不出犯人就想屈打成招,虧你有膽量把本王請來看你們這出猴戲,好大的狗膽啊。”

“王爺明鑒,他方才都已經承認了……”

雷二寶激動的差點站起來,要不是被衙差按着動彈不得,就是屁股上血肉模糊也要飛起一腳來蹬他的頭。

“你個狗官!老子什麽時候承認害人了?老子是偷了死人的東西,可還沒有殺人的膽子,俺弟也是!根本是你要把罪名強行扣給老子!你這個狗官!!”

場面混亂不堪,雷二寶就像條瘋狗似的想去咬住邢金寶,而邢金寶也因為他壞了自己的大事而氣急敗壞,居然當着蕭北城的面甩了他一巴掌。

眼看蕭北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沈祠只得讓人先把雷二寶帶了下去,可邢金寶這邊還沒完沒了講說自己的冤屈,就快抱着蕭北城的大腿哭嚎一場了。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蕭北城擡手便把喝剩的半盞茶潑在他臉上,抿唇不再作聲。

看被賞了杯茶的邢金寶終于冷靜下來,君子游清了清嗓子,知道該是自己出場的時候了。

“知府大人,既然嫌犯不肯認罪,也沒有鐵證證明是他做的,您給他用刑确實不妥。當日我沒有看到嫌犯的臉就落了水,沒什麽說話的餘地,但沈祠是與犯人正面接觸過的,該問問他是否認為雷二寶是那天出手将我推落水中的人。”

沈祠搖搖頭,“我那天見到的犯人身材高挑,與我相差不多。雷二寶生的矮小,又很敦實,顯然不是。”

“這就結了。雷二寶是否弑兄我是不知,但他絕對不是想害我的那個人,至于他同樣有嫌疑的弟弟,我還沒有見過,不如帶上來看看?”

這時候邢金寶露出了一種心虛的表情,扭捏着不肯照做,還一個勁兒往師爺那邊使着眼色。注意到這兩人神色不對,沈祠立刻自請去大牢提人。

沒了動手腳的機會,邢金寶有些腿軟,看着蕭北城陰沉的臉色,又不敢多言,只能硬着頭皮等雷三寶上堂。

跟哥哥的遭遇有所不同,雷三寶身上沒有用刑造成的明顯外傷,走路的姿态也很正常,看來在牢裏并沒有吃什麽苦頭。

這人是個左右逢源的機靈鬼,一上來見了在場這幾位,心裏就估摸出大概了,先跪下給蕭北城和君子游都磕了三個響頭,對前者畢恭畢敬道:“草民拜見王爺。”

跟着君子游辦了幾日案子,沈祠也有些長進,先給雷三寶松了綁,又猝不及防出手打了雷三寶一拳。

雷三寶沒見過這場面有些慌張,不敢貿然出手傷了貴人,只得連連退着。

不過幾招下來,他就發現沈祠每一次出手都是朝着他的弱處去的,為了保命只得拿出點真本事與人對峙。

兩人一來一回打下幾個回合,沈祠收了手,回頭禀報:“王爺,他與那天冥殿裏的犯人所用的套路不同,應該不是同一個人。”

沈祠試探出的結果讓邢金寶松了口氣,又死乞白賴往蕭北城那邊蹭了蹭,“王爺,下官審過雷三寶了,有人能證明他那天在姑蘇城中,根本沒出過城門,他不可能害了雷大寶的性命,更不會是加害先生的兇手啊。”

“哦?這也就是你只将他扣在牢裏,卻沒有對他動用大刑的原因?你說的言之鑿鑿,好似親眼見到了似的。”

邢金寶連連點頭,谄媚的德行就像只吐着舌頭的哈巴狗兒。

誰料蕭北城卻是一拍桌子,吓得在場衆人都是一震,大氣都不敢再出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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