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魔界本是寸草不生之地,是一片夾在仙界和人界中間的荒蠻廢墟、災難墳冢。
遠古一念入魔的魔修無立錐之地,三界不容,天下靈修妖修皆需殺之。唯今熙熙攘攘地壯大起來,不外乎因為在這片三界抛棄的廢墟上畫地,建造了一個安全的栖息地,那就是地上魔宮和地下魔都。
魔宮負責修護結界,以及篩選有資格進入地下城的魔修。有不能自控魔心者,有犯窮兇極惡十罪者,大部分都會被流放到環境最惡劣的荒服。
流放是一個懲罰也是一個借口,其實是為了良善些的普羅大衆而驅逐一些“劣種”,而保持這個族群的生存。
徐八遂當上魔尊的第五年,仗着修為曾跑出結界庇護,在魔界裏尋找新的适合生存的栖息地。他最長的時候滞留了兩個月,日行千裏,在天災的夾縫下尋找開拓,可惜的是沒有。
最适合生存的就是這片結界下庇護的羊圈,結界破了,亡羊補牢易,修建新牢難。
換作十年前,仙魔兩界結界未封印,魔修們還能定期跑去仙界劫掠一番,然而如今畫地為牢,大部分魔修無法穿過結界,已不複昔日。
徐八遂心知肚明魔界的平衡來得不易。
罪淵在荒服盡頭的連綿火山之上,是焚漿與深淵之心,是天隕的戒罰之獄。那地方,上窮碧落下黃泉也找不到第二塊比它更險惡的地獄,徐八遂從沒聽過罪淵下還有活物,龍魂的存在刷新了他的認知。
但小薩稱魔君徐皆知說得語焉不詳,不知道龍魂的由來。
“龍魂是什麽東西我暫且放在第二位。”徐八遂穩了微啞的聲,兩手背在身後交叉,“但這個東西會危害到我們生存嗎?”
小薩點了頭:“魔君稱,輕則動蕩,重則滅頂之災。”
在場的三個魔修全都凜然,徐八遂上前一步:“怎麽把龍魂找出來?”
“魔心。”小薩指向自己眉心的黑色魔印,“龍魂恐怕就在前幾天逃離而出,正附在某個人身上藏匿。而接納了龍魂的身軀,眉心會有一道紅色的心魔印。”
“知道了。”徐八遂轉身看澤厚,“寒天那有魔界族人的名冊,你和小薩她們先代他排查地面的族人。”
“應該的。”澤厚點頭,随即又嚴肅地提醒他,“你接下來必須閉關了。而且你已負過傷,只剩十五天就是你的生辰,沒閉關好怎麽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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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八遂擺擺手:“知道。”
澤厚這會關心起他來:“靈力運轉的時候靈脈疼嗎?”
“去,煩不煩啊你。”徐八遂不耐煩地直揮袖子,“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得很,快點去幹正事。”
澤厚撩起黑袍踏出八卦殿,小薩和小吉也一起離開。
老流氓一邊走,一邊背身揮手,身形潇灑,傳了一道音入他識海:“有事別瞞着,哥以前錯過了,以後幫你扛一些。”
徐八遂眼窩一熱,吸了兩下鼻子,側身拍微城的肩膀:“微城,我不太放心,你也立即回地下城排查去吧。”
微城有些急切:“哥哥和我一起吧?之前說好的,你閉關,我……”
徐八遂按緊他的肩膀:“地下城族人更多,你先忙完再說。”
“我們說好的。”微城喃喃,“我還沒有給你護法過,我今年好不容易才讓袍子變了深色的。”
徐八遂眉心一動。
“我想給哥哥護法。”
這句話是微城在四年前生辰時許的願。
小屁孩那時虔誠地合着手閉眼:“我想在哥哥最難受的時候陪着他,我希望哥哥出關時,第一眼看見的人是我。”
他每年在生辰前都得閉關,每次閉關都是一次易髓,陣外還得有兩個袍色接近黑色的魔修護法,以防他走火失控。微城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淺青袍,的确是到今年修為才進益非凡,袍色從淺青一點點轉化成墨綠色。
徐八遂思及此處,神色柔和:“我沒忘記,下一回一定叫你來護法,不對,是到地下去找你,好不?”
微城擡手,示意兩人勾小指:“那下回不許爽約。”
徐八遂笑了起來,直接給了他一個抱:“哥承諾你,絕不爽約。”
微城眷戀地收住這個擁抱,眼睛忽然酸脹得厲害,眼皮疼得顫起來。
周燼眯着眼看魔尊抱他的義弟,後槽牙磨了又磨。懷裏的橘貓跳上他肩頭蹭了蹭他,又乖又甜地再吧唧了一會,大橘輕盈地跳起來,一身皮毛在陽光下猶如鍍過一層溫暖的金。而微城恰好放開魔尊,轉身一伸手,橘貓便跳到了他懷裏。
徐八遂順手撫摸橘貓,那貓親了親他指尖,碧眼通透得驚人,像是說有本大橘在,你弟弟安然無恙。
事不宜遲,這漂亮弟弟抱穩大橘揮手告別,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又回去了他遮天蔽日的地下城。
徐八遂目送他們遠去了,這才憂心忡忡地扣指,閉眼試着運轉靈核,小心翼翼地走一周天靈力。以往越臨近生辰他的靈核越暴虐,輕則疼癢難耐重則裂開走火,一運轉靈力靈脈就凝滞沸灼,這個時期整個人都有點脆。
誰知這一次意外的不疼,都把他給愣住了:“奇也怪哉,怎麽不疼?”
前天那會,吐血完剛醒來時靈脈是一直隐隐作痛的,說來也神奇,剛才他也運轉靈力,都沒察覺到這一點。
“魔尊哪裏疼?”
徐八遂精神一振,轉身看向聲音的主人,周燼已經攏好衣襟,衣領束得嚴嚴實實,目不轉睛地觀察着他。
徐八遂腦子飛快地轉。如果說是因什麽變故的話……那只能是昨晚和周燼睡了。
但那是純粹的睡來着……不對!
他混亂的記憶忽然抓到了關鍵的信息。
眼前此時看着禁欲的廢物美人昨夜曾貼在他耳邊說話,又勾人又哀求:“我冷,你暖一暖我,疼疼我,求你了。”
徐八遂那時混亂不堪,只覺一陣心疼,當即讓他進來,就着連體之勢抱着人給他引渡靈力。
徐八遂的靈力在周燼幹枯的靈脈裏運轉了一個又一個周天,但無法回流到他靈核裏助他修行——因周燼沒有靈核,故此,靈力最終又回到了他自己的靈核裏。
……所以他們不是單純睡了一夜,還特麽雙修了。
難道如今靈脈通暢、靈流絲滑的原因就在這?
徐八遂頭頂冒煙,亂想不如實踐,咬咬牙就伸出了手:“廢物,把你的手給本座。”
周燼沒問緣由,擡起了手。
徐八遂握住他的手,觸碰到了滿掌的冰涼,舒服得差點呻/吟出來。
掌心相貼,他運起靈力注入周燼的靈脈,這麽個接觸法的引渡效率不高,花了老大力氣也才引渡進一縷靈力。但于徐八遂而言,一縷已有了答案。
沸灼的靈力在周燼枯瘠的靈脈裏游走了一圈,暖過冰封的血肉,最終回到了徐八遂的靈脈裏。
那一瞬間,兩個人都經不住戰栗起來。因溫,因涼,彼此一并暢爽。
徐八遂結束了測試,但他還沒放手,只覺腦子一片亂哄哄。
他又聯想起之前澤厚所說,在他走火時,經周燼一觸碰,他身上亂竄的烈火便熄滅了。
徐八遂确定,他找到了一個屬性契合得相當完美的……
一個荒謬的,難堪的念頭浮現在了腦海裏。
他耳朵燒起來,松手想丢開小黑花的爪子。但小黑花反客為主,攥緊他滾燙的手不放。
“你幹什麽?撒開!”
“我知道魔尊閉關時需要什麽了。”
周燼猜到了八成,他壓低聲音,把八成當成全部事實。
“需要一個像我這樣的,爐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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