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入夜,徐八遂再次去了偏殿。他心虛還愧疚,不知怎的便很想湊在周冥眼前,仔仔細細地看着他。
等會說完話,他就要決定帶不帶周白淵去閉關。
周冥膝上橫着凝思劍,正全神貫注地打坐運轉靈力抵禦魔氣入侵。徐八遂自黃昏一直等到入夜,隔着距離凝望和回想,而這樣的距離讓他前所未有地感覺安全。
周冥終于睜開了眼,沒想到一視物就看見直勾勾的魔尊,當即吓到後仰:“徐八遂?”
“欸,周六。”徐八遂瞬移坐到他床前,“你好點了麽?”
周冥蹭蹭蹭往後退,脊背哐地一聲撞上牆:“我還行。你……過來怎麽不出聲?”
徐八遂誠實道:“為了吓吓你。”
他觀賞着周冥避無可避的樣子,頓覺隐秘的安全,有些豁然開朗。
但徐八遂怎麽也想不通,一對師兄弟兼堂兄弟怎麽會如此大相徑庭。周六素來對他退避三舍,君子端方,見他放浪不羁而忍不住一本正經說教的樣子可愛得緊。而那上趕着來的周七——可恨得很。
徐八遂發誓這輩子都沒遇過像周白淵那樣下流的玩意兒。
昨夜意外,可今天,周白淵不僅搞走了他的初吻,還抓住了他的把柄,最後還毛手毛腳地想扒了他。還好徐八遂自個衣服上有封印,不然意亂情迷之下,恐怕就被這厮給扒了個光。
可即便沒有做到最後,那時發生過的事也足夠他喝一壺了。彼時他看着那滿手的狼藉,窘迫得想在冰面上鑿出一個洞,像企鵝一樣跳進去,在裏面躲着不出來。
而周燼全無羞恥形容,甚至還低下頭,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手。
徐八遂喝問他做什麽,他便擡起那雙讨厭的桃花眼看着自己,臉上一副無辜的模樣,說:“沒什麽,只是想嘗一下。”
着實是一句話就能噎死人。
浪是浪不過他的,徐八遂便直接拎起人飛去了燙不死人熱池,撲通一下把小黑花丢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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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今只是越想越不解。周冥連姓帶字地喊他名,依然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方寸從來拿捏地很好,從來也只有徐八遂越他的界。可周白淵相反,嘴上喊着魔尊卻全無懼意,眼裏一副躍躍欲試的逆反和征服欲。
為什麽就不怕他,甚至一腔熱枕地想當他的爐鼎?
徐八遂托着腮看周冥,半真半假地再越他的界:“周六,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這話他對着周冥說過不少次,信口拈來,自然異常。記得第一次說時,周冥吓得臉都白了,簡單的為什麽三字結巴成十字,那樣子就和天塌了一樣。
徐八遂那時為了不讓他緊張,半開玩笑地說:“因你像我爹,靠譜得不行。”
周冥便握着劍柄搖搖頭:“胡鬧。”
徐八遂一廂情願地從那二字裏聽出寵溺的意思,那語意仿佛把他當個小孩看待。而被當個小家夥寵着護着,是他最喜歡的相處模式。
或許最初系統說得沒錯,他裝着個八歲的腦子。原諒他當了十年的魔尊,還留戀着八歲前的歡都歲月。
“胡鬧。”周冥果然又這樣回複,他将膝前的凝思劍攥得死緊死緊,整個人都不自覺地緊繃:“我師弟呢?”
徐八遂湊得更近:“你喜歡你師弟嘛?”
周冥再後仰,後腦勺撞得咚的一聲:“他于我……不是這樣簡單的二字。”
“也是,你給他設了相思引。”徐八遂極為羨慕,“周六,他比你性命還重要嗎?”
周冥不善言辭,張了張口感覺解釋不清,只點了頭。
“那在你眼中我是什麽人?”徐八遂靠得更近,可以将他挺直鼻梁上冒的細密汗珠看清晰,“我們的關系又是怎麽樣的?”
周冥整個後背都在盡可能地貼緊牆壁,簡直想要落荒而逃。
“說說看。”徐八遂上唇磕下唇,喊了從前僞裝成普通仙修時喊周冥的稱呼:“師哥。”
周冥鬓邊乍然沁出汗,一張臉白得像見了鬼。他看着眼前魔尊那眼角還帶着餘燼的風情胭脂紅,咬破舌尖答:“我們如今勉強算是……朋友。”
“那未來呢?”
“你是魔尊。”周冥睫毛抖了一陣,“而我是滄瀾掌門之子。”
徐八遂聽完便笑:“你果然還是我喜歡的模樣。”
又迂腐又可愛,尤為理智,尤為安全。
周冥喉結滾動,低聲問:“先前你答應過,只要我做承諾,滿月後就放了白淵,你到底要什麽承諾?”
“這個麽……原來想好了,後來改了。”徐八遂笑起,拿氣聲說話:“到時再狠狠诓你一筆。”
說罷他起身來整整衣袍,笑道:“我接下來得閉個關,接下來就沒法來黏你了,高興不?你是滄瀾派的忙人,想來身體一恢複就要馬不停蹄地趕回去了,那我就送不了你了。”
徐八遂伸手在他面前打了個響指:“下一次見面,你在滄瀾老地方等,我帶着你那寶貝師弟去還你。”
周冥微怔。
“還給你後,你切記把他看好了。”魔尊彎腰到他面前,在唇上豎起食指輕聲:“既然那麽寶貝,那就嚴加看管,別再讓他落入像我這樣不懷好意的魔頭手裏。”
徐八遂囑咐完,屈指彈了他膝上的凝思劍,權當調戲仙修的本命劍。
他笑得神采飛揚:“滄瀾周曜光,下一回,南柯徐八遂再來領教你的日月逝上。”
說罷徐八遂離開了偏殿,先飄去燙不死人池,把那泡了許久熱泉的小黑花拎起來,一同回到南柯閣去。
這入夜的冰窟裏,澤厚、寒天以及薩布拉吉四個護法已經等了許久,見他拎着濕漉漉的周燼都投來了探尋的目光。
“這人體質特殊,他确實能熄我的靈火。”徐八遂繃出嚴肅且老成的模樣,“接下來閉關可能用得上他。”
蘿莉小吉呀了一聲:“可周公子沒有靈核,萬一要是——”
澤厚合了扇,問他:“主上易髓時的烈火,他也能熄麽?”
“下午試過第一重,他可以。”徐八遂回答,随即側首看他,“想要反悔就現在說。”
周燼身上的熱水被南柯閣的寒氣激化成冰塊,他抹去眉目間的霜寒,故作無動于衷:“不悔。”
“成。”徐八遂攤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試試吧。”
六個人面面相觑,最後寒天合了手鞠躬,身形因為這個動作而一僵,聲音倒還是穩的:“祝主上閉關順利,屬下恭候您出關。”
護法們皆行禮,小薩和小吉上前:“此番由屬下二人為您護法,主上勿憂。”
“好。”徐八遂籲一口氣,該囑咐的該準備的都辦過了,剩下的只是跨過閉關易髓,然後出關,再見浩大的荒涼魔界。
“那我去了。”
他拽着周燼走到南柯閣中央,寒光閃過,兩個人再次來到南柯閣地下。
不一樣的是,這一回冰面上多了一個相當壯觀的漆黑大籠子,徐八遂拽着他走進去,指了指籠子道:“這籠子的材質和我手中指環出自同源,要是我身上的火燒毀了這個籠子,你就跑,喊小薩小吉。”
周燼指尖有些戰栗,他靠近徐八遂,身上凝結的冰霜盡數被他的熱氣消融。
“我不跑。”
徐八遂避開他的視線,歪着嘴吊兒郎當道:“不怕死就随你……”
“這一切來得有些快,容我再問一句。”
周燼放肆地掰過徐八遂的臉,貼着他的額頭打斷且追問:“魔尊,你同意讓我當你的爐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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