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又二更了!

徐八遂心中一陣大叫,自己怎麽變成了周白淵的模樣?這腦子真是丢進掏寶飯碗裏都嫌棄。

他趕緊要變回來,周燼卻忽然扣住了他的手,靠過來緊盯着他:“且慢,讓我看一下。”

徐八遂從他瞪大的瞳孔裏看見了自己的倒影,赫然就是周白淵自己的絕世模樣。

周燼安安靜靜地端詳了他半晌,眼中跳躍着些讓人捉摸不透的流光,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此情此景真是讓徐八遂覺得又尴尬又好笑:“看什麽啊?看自己?”

他的唇角翹起來:“是啊,看看自己在魔尊心裏是個什麽樣子,變出來美貌與否,沒想到原來我這麽好看。”

徐八遂被他逗樂了:“好看,可好看了,天下第一美。周大美人平常不照鏡子嗎?”

“懶,不過是皮囊。”周燼拉着他的手走向藏書閣內的桌案,“魔尊既然變了我的模樣,先不着急變回去,等我畫幅畫兒。”

“你居然還想畫個自畫像?”徐八遂簡直要被笑出豬叫,“我還有要緊事要和你說呢。”

“都不要緊,讓我照影臨摹最要緊。”周燼不由分說地拉着他到桌案前,搬了一張椅子讓他坐下,神情既頑皮又愉悅。

“好吧,真是服了你,我還是頭一次遇到自己畫自己的。”徐八遂用這張臉朝周燼做了個鬼臉,“自戀狂!”

周燼看了他一眼,忍俊不禁:“魔尊扮得一點都不像我。只這一回,下次不能再頂着我的面目出去,遇到熟人鐵定要露餡的。”

“扮你有什麽難的,冷着個臉不說話就是了。”徐八遂把椅子擺了個反面,岔開腿歪斜地坐着,兩手疊在椅背上,跟個小孩一樣晃起椅子,故意吊兒郎當地毀壞周燼的形象。

“你總是拉着個臉,長的再好看也無趣。”

“在魔尊面前有趣就好了。”周燼随口接着,拉開桌案的抽屜,從裏面摸出了一種最特別的紙。

“你來真的啊。”徐八遂見他摸出紙筆,自若地在那開始研墨,一時間笑得找不着北,“行行行,魔尊配合你,小白臉,你想畫個自己的什麽姿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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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燼笑意直到眼底去:“你坐着就好。”

說着他壓好紙張,取刀裁好尺寸,裁成可以并入書籍的大小,再取筆勾墨,掀開眼皮看一眼變化作自己的徐八遂,開始認真落墨。

徐八遂被他這股認真勁兒感染到了,只好死命憋着笑,規規矩矩地坐着讓他畫。

周燼先勾好了一個自己設想中的輪廓,擡眼見他規矩,還歪着腦袋指導他:“魔尊,笑一下,設想此刻是最高興的時候。”

徐八遂噗的一聲,捧腹大笑起來:“你還、你還真來勁了!那我這樣大笑成不成?”

周燼搖頭,一本正經地指導他:“這樣是放浪形骸的大笑,我想要那種叫人怦然心動的。”

徐八遂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太不要臉了周白淵,你心動過嗎?你自己給我示範下?”

周燼當真咬着筆杆蹙眉思索起來,半晌兩眼一亮:“有了,魔尊看我。”

徐八遂擦着笑出來的眼淚看過去,只見周白淵他解下了纏在小臂上的發帶,給自己的眼睛綁上了。

“我笑給你看。”

——我心動給你看。

周燼回憶起他回到仙界滄瀾的第十三天。他百無聊賴地從藏書閣出來,沿着花/徑一路走,所見原本只是方寸之間的景色,擡眼卻看見了站在樹下同樣等待的人,那一瞬間,他恍然覺得春花一直開到了天盡頭。

徐八遂見他做戲做全套樂得快要瘋了,忽然見到周白淵溫潤的唇角揚了起來,梨渦淺而笑意深,好似一張絕色的面具忽然活色生香起來。他便住了嘴,一味癡癡地凝視他。

一瞬好似在這裏拉長成一世。徐八遂怔怔看着,打破這一瞬的是周白淵自己解開發帶的手。漆黑的遮目帶取下,那雙桃花眼盛滿了世間最醉人的酒,含着無盡的光朝他望了過來。

一世好似在這裏拉成了永恒。

“就是這樣。”

徐八遂從永恒回到逝者如斯夫,周白淵臉頰微紅地看着他:“我想要的笑意類似如此,魔尊能示範回來麽?”

他屈指咳了又咳,猴兒似的身軀一下子安靜,處處不自在起來:“你剛才是想着什麽才能笑成這個樣子的?太蕩漾了。”

周燼只笑不答:“能示範麽?”

“你就會搞花樣,就會折騰人。”徐八遂佯氣,伸手卻把發帶要了回去,試着也給自己綁上去。

漆黑的發帶縛上去,視線裏便是一片黑暗。黑暗讓記憶水落石出,他在這些記憶裏抽絲剝繭,漫無目的地回憶是哪個瞬間最讓人幸福,那一頁的記憶便來到了方寸心尖。

是生辰日波光粼粼的燙不死人熱池子,曙光照在霧氣朦胧的熱泉上,漂亮得不似人間該有的人從水中附來,長發如墨,眉眼含笑,撥開他的腿俯身來道一個晨安的吻。

徐八遂只覺得自己的溫度驟然上升,咬着唇哆嗦起來,唇角忽然不受控制地咧開。

筆尖劃過畫紙的聲音響在耳邊,但他不敢解下發帶,滿心沸騰不必言說。

他沉浸在這黑暗和水落石出裏傻笑,直到那記憶中的出水芙蓉走來,兩手捧上他的臉,用唇咬下他的發帶。

兩個人咫尺相視,周燼低頭吻住他的唇,不似從前的啃咬占有,只有表達無限溫柔的缱绻。一吻罷,四目相對,俱是不自知的心動。

徐八遂耳朵紅通通,自以為幽默地打趣:“你在親你自己欸。”

“你方才笑起來,已經變回了你自己。”

徐八遂低頭一瞧,白衣已經變回了紅衣和惡鬼袍,頓時呆了。

周燼摩挲他的臉,輕聲道:“想來是太開心了,理所當然地做不了別人,便做回了自己。”

他低頭與他額相抵,也問了同一個問題:“魔尊在想什麽?”

徐八遂仰着頭看他,磨着唇瓣答:“想我的生辰禮物,想想就開心。怎麽樣?臭不要臉的大畫師,你畫完了麽?”

“沒有,還差一個人。”

“誰?”

“你。”

徐八遂從醉醺醺的狀态醒過神:“啥?”

“我畫一個周白淵,再畫一個徐八遂。”周燼還與他額相貼,“畫兩條本該永不相交的線,畫這世間最不可思議的奇跡。”

徐八遂的靈核湧起了一陣難以抑制的潮浪,小聲道:“怎麽突然想畫下來?”

“百年光陰,彈指一瞬。”周燼親吻他額頭,“朝不保夕的命途,除了流言蜚語,我總該留點什麽。此時此刻,最好不過了。”

徐八遂心口砰砰,聽他再問:“魔尊願意給我畫麽?”

他魔怔了似的點頭:“好……好……”

周燼便繞回了桌案,提筆蘸飽墨,在那畫紙上繪下他的容顏和身軀,一筆一畫,栩栩如生,恍如人入畫中留名。

識海裏的龍魂也被這旖旎的氣氛所觸動,探出頭來想看看這位有趣的宿主畫的是什麽,結果看見的是他倆做那事時候的情形

畫上,周白淵懷中抱着顧盼神飛的徐八遂,那耳朵上一只耳釘折射着細碎的光,魔尊滿面潮紅,眼淚從眼角滑下去。而周白淵笑意如風過春湖的漣漪,正附身要去親吻。

龍魂第一次感覺出了俗世凡塵間的愛意,呆呆地看着他作畫,最後“咿”了一聲,躲回識海深處捂住眼睛,暗想真是羞煞老龍也。

周燼作畫完畢,擡眼再看了徐八遂一眼,提筆在畫下寫了一行漂亮的小字。

這畫紙是藏書閣所有典籍用的無謊紙,落筆若是寫了假話,字跡就不能顯現。

周燼注視自己寫下的字,沒有一筆劃消失,證明每一字俱是他肺腑之言。

墨跡瞬幹,他随即擱筆将畫紙對折。

“畫好了?”徐八遂伸長脖子想去看他的大作,“也給我看看。”

周燼哄他:“魔尊在這等等,那邊書架上有顏料,我去那邊上個色。”

說罷他拿起畫卷向書架深處走去,徐八遂便坐在椅子上回味方才溫軟異常的片刻,等了一會兒,周白淵他兩手空空地過來了“畫呢?”

“藏起來了。”

“……”

徐八遂怒而憤起,螞蚱一樣從椅子上跳起來撲去,周燼順勢把他抱住,承受着魔尊的手舞足蹈。

“老子扮着相給你畫了兩次!你居然不給我看!”

“有機會一定拿出來。”周燼托住他的柯基臀直笑,魔尊還是不肯善罷甘休,挂在他身上不住恨聲:“大□□子!”

周燼順順他的後背:“方才不是說有要緊事和我說嗎?”

“哦,對對對。”徐八遂的怒火就這樣被狡猾地轉移,趕緊準備從周白淵的腰上跳下來,但周燼不肯,還托着他的柯基臀。

“放我下來,咱們正經說正事。”

周燼抱着他坐回椅子上,椅子小,兩個身軀只好交疊,他又将徐八遂緊緊地箍在懷裏,滿臉的誠摯:“魔尊說,我聽着呢。”

徐八遂一時之間無言以對,但既然他一臉自然,自己也不好扭扭捏捏,索性就跟只倉鼠一樣團在他的懷抱裏:“我剛才去看你那姘頭三師兄的情況了。”

周燼捏了捏他以示懲罰:“話可不能亂說,我姘頭明明在這兒。”

徐八遂臉紅脖子粗,拍開他的手幹咳了兩聲:“聽我說,別動手動腳的,色胚。”

周燼又低頭隔着衣衫,咬了一下櫻桃。

“你那三師兄為了你快要走火入魔了!”徐八遂手忙腳亂地扯着他的頭發拉開,“他像是知道了什麽關于你的要事,而且這事很可能禍及你的性命,他愛你愛得發瘋,于是一時想不開,差點為你入魔了。”

周燼唇齒一頓,擡頭看着他:“魔尊為什麽去找他?”

“因為想想太奇怪了,不對重點是很可能和你的性命相關……”周白淵又咬了,徐八遂面紅耳赤地推他,又去捏他軟軟的耳朵:“你有沒有在聽啊?”

“三師兄怎麽告訴你的?”

“他說不出來那具體的禍害,就比畫了一個猛虎掏心的動作。”徐八遂被咬得呼哧呼哧,“起初還以為是他要抓你胸呢,後面想想才發覺不對勁兒。原本還想多問兩句,可是他爹又折回來了。”

周燼漫不經心地一抓:“沒準真是想抓呢,就像我現在這樣。”

“你這滿腦子廢料的漂亮蠢貨……”徐八遂被抓得受不了,只好揚起手拍他的臉,“你就這麽不信那個鍋巴三?還是不信老子的判斷?”

“沒有證據,一切都不好說。”魔尊的手拍到唇角來,周燼順勢舔了一下,頓時把那手搞得縮回去了,“萬一他是又使什麽詭計,然後騙我當他的道侶呢?”

徐八遂被唬得一愣:“這不可能,他都差點入魔了……”

“不是還沒入魔嗎?”周燼輕撫他的腰,“仙界的人向來都特別狡猾,最擅長騙你這種不經世事的天真小孩了。”

“誰小孩,我比你還年長呢我——”

“白天誰哭哭唧唧地叫哥哥呢?”

這話真是瞬間把徐八遂堵了個死,當即讷讷地說不出話來反擊。

周燼定定地看着他:“哥哥疼你好不好?”

“滾,不要了,想想都覺得還難受着。”魔尊紅着耳朵,話題又被轉了,“就白天那樣,老子以後不跟你搞了。”

周燼笑起:“那可不成,我知錯了。”

徐八遂紅着臉,眼神躲閃了一會,又不放心地皺着眉問:“那厮難道真是行苦肉計詐你?你們仙界真的沒有人害你麽?”

周燼哄他:“怎會?哪裏還有人會害我,我只剩色相了。”

魔尊伸手去小心碰他的心口:“你這兒的靈核……許多年前被惡棍掏走了。”

被觸碰過的地方泛起暖流,周燼眼前世界黯淡了些許,正想說什麽,魔尊又環住了他,熱乎乎的手在他背上胡亂摩挲:“這兒那兒,冷兮兮的,糙兮兮的,周白淵小時候叫人算計得底褲都沒了。萬一還有哪些惡棍又來欺負他呢?周白淵底褲都沒了,那可怎麽辦好。”

周燼靠在他肩頭,渾身止不住地戰栗,緊緊抱着他問:“那要是真的有人欺淩周白淵,魔尊會不會來救他?”

“魔尊當然來。”徐八遂拍拍他,“要當一個好主顧,不能讓人欺負他的小姘頭。”

“可是仙魔兩界通道關上了。”周燼喉頭發澀,“萬一魔界的人們要魔尊以大局為重,不讓他來呢?”

“那就徐八遂來。”魔尊摸摸他後頸,“不來就是負心漢。”

周燼低聲笑起來,閉上眼親他耳畔,沙啞道:“不用擔心,周白淵他有個很強很好的師尊,還有道心未泯的師兄們。他在不朽山裏橫着走,沒人敢欺淩他。”

徐八遂皺眉:“真的假的啊?”

“真的。”周燼吻他,“如果真有人害他,周白淵就第一時間告訴徐八遂,請他來撐腰,好不好?”

“那必須的!”徐八遂等的就是這撐腰二字,趕緊推開他比劃。

小黑花的确是揣着高傲的,估計最惡心別人說什麽我要保護你的肉麻話,比如鍋巴三當衆說保護二字時,別人沒瞧出分明,徐八遂直接看出他嫌棄到沒邊了。

要不周白淵怎麽那麽喜歡在那事上折騰他,要聽他哭聽他叫什麽勞什子哥哥,說來說去還是那個傲字作祟。這保護要他自己先服軟說出來,徐八遂才能借此發揮。

“我來的路上想到個事了,你不是曾捏碎過我給的靈石,借此打開我那芥子空間嗎?你來多練幾下,以後如果出事就捏碎靈石召喚我,即便我不在仙界,我也能瞬間感知到。”他坐在人小黑花的腿上忘乎所以地比劃,“又或者,或者……”

或者什麽,他心裏盤算得溜極了,可“當我的上門道侶,以後我罩着你”這話是怎麽也說不出口,火焰一般燙嘴。

徐八遂也納悶,邀請當道侶這話他從前也順順溜溜地朝周六說過,毫無心理負擔,到了周七面前來打成了死結,死活吐不出個泡泡。

“或者什麽?”

“或者……”徐八遂憋得滿臉通紅,最後閉上眼蒼蠅似的嗡嗡,“或者來魔界找我,魔尊留你啊。”

說完人又給抱緊了一頓親,徐八遂感覺到小黑花似乎激動得要命,但他自己只覺懊惱,該死的嘴,怎麽到關鍵時刻就那麽口不對心……哦對了沒心來着。

眼看親着親着又要走火,徐八遂趕緊隔開他,捏住周白淵那會引火的嘴,把他漂亮的唇形捏成個可愛的鴨子嘴。

魔尊冷酷道:“說了不來了,憋回去。”

周燼眼眸燦如星辰:“憋不了,你幫我。”

“……”

許久後,夜色已深,徐八遂活動着手腕掏開小黑花的乾坤袋,從裏頭找點幹淨布料扔給他:“自己擦啊。”

身後便傳來衣料擦拭的窸窸窣窣聲,聽得他臉皮一陣陣發燙,忍不住揉着手道:“跟頭種驢似的。”

“魔尊這麽快就忘了閉關那會?”身後人自若說,“何況我回到滄瀾這邊後足有十三天沒見到魔尊,該的。”

徐八遂拿他毫無辦法,只好掏着他乾坤袋裏的東西:“唔,待會來練練手怎麽樣?你捏碎靈石,再試試和我共鳴。”

“來了。”周燼處理完便也上前來,握住他的手道:“是該練練手。”

“……再說把你打成豬頭。”徐八遂腦袋上的呆毛翹起來,緊握住周燼手掌,運靈凝聚出一顆紅色靈石,借此抵開了周燼的手。

周燼跟接過個剛出爐的小籠包一樣:“這麽燙啊?”

“對,燙死你這不要臉的。”徐八遂笑起來,“欸,快試試。”

周燼捏着那灼熱靈石,眼睛看得到靈石裏蘊含的靈力是先前那些珠子的數倍。琢磨了一會,他沾了些作畫的墨水在地上畫了個簡易的陣法,這才捏碎了靈石。

紅色的靈流在陣法內炸開,徐八遂還沒反應過來,就驟然不受控制地擡起了手,嘩的一下給了自己一巴掌。

周燼:“……”

徐八遂:“……”

“你幹什麽!”挨了自己打的魔尊氣急敗壞,“不給日你就想打老子?!”

周燼趕緊把人抱過來忙不疊地哄:“這怎麽可能?一定是我陣法畫錯了,這才出了問題。我看看,打得疼嗎?”

“連個陣法都出錯,我知道了。”徐八遂怒睜圓眼,“你是不是把老子畫成了個狗頭才不敢讓我看畫?識相的交出畫來,不然這事兒沒完!”

周燼把腦袋搖成撥浪鼓,捉住他的手往自己臉上放:“來,魔尊把我打回來。”

“誰要打你?打你周六就知道了,老實點交出畫來!”

夜色漸深,這兩個人吵鬧笑罵,好似兩只打滾的貓。一貓要讨個沒見到的物件,另一貓被逼得沒法,只好使出必殺技。

與其啵唧,使其嬌羞,就此揭過。

月光照過乾坤袋裏的溫潤紅珠,象征溫暖的赤光将黑夜隔絕在外。小天地內,無風無雨。

作者有話要說:八叽:好啊你打老子!

七崽:我不是我沒有肯定哪裏搞錯了過來讓我疼疼八叽(怨念):我從未見過那天的神秘畫紙到底畫了個啥七崽:(癡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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