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春至,深夜有夢,夢有三層。

第一層夢漫長而煎熬。

周燼抽出鎮生劍,看着那顆流光溢彩的靈核從徐八遂的心口剝離。

靈核在觸碰到他指尖的一瞬間就融入了他的肌理,仿佛多年未歸家的游子投回最初的家鄉。

周燼起了戰栗。冰凍的靈脈被不容置疑的靈流溫潤過,靈核歸位壓制冰咒,甚而與心髒裏的海鏡碎片抗衡,他終于領會到了本源的力量,本源的溫暖。不再是只能等待他人恩賜的活死人,而是能自愈的活生生的人。

他壓制下這種生之滋味的狂喜,當即運轉起靈力,闊別十年的力量再度回到身體裏來,帶着另一個人滋養了同樣十年的溫熱,終于重新為他所用。

周燼第一反應是給破破爛爛的徐八遂接上心脈,心口旁的創口實在太大,小布的回春手已經發揮到極致,無奈他一身傷口太多,根本治愈不好。

彼時周燼只有滿腦子的黑化狂喜,而徐八遂是他重獲力量的第一個試驗品。他将生生不息湧流的靈力注入徐八遂靈脈裏,看着他的身體流淌的全是自己的東西,泛着屬于自己的微光。

他內心的欲/望徹底開閘,欣喜若狂地想着,他終于徹徹底底地标記了他。從今往後,徐八遂是只能雌伏于他的妻,只能挨他的操和受他的罰,再也不能騙他,再也不能自由。他要把徐八遂禁锢在身體裏,要他從身到心都交給他。

他倉促地吻了徐八遂的面頰,取下惡鬼袍披上,提起鎮生劍踏出南柯閣。

周燼左手化出須臾,右手提着鎮界之劍,用徐八遂的面容替他平下一場自己親手造就的浩劫,催動靈核的滋味讓人上瘾,他是這天地間無人可攻克的怪物。

做一個怪物,何其痛快。

仙界來勢洶洶,魔界的護法和士兵出結界引走仙界的主力,他先料理了魔都內橫行的仙修。等到出結界,漫天的隕石雨已經不分陣營地收割了無數屍骸。

周燼推開遮天蔽日的結界,驅退仙修回魔界通道,什麽也沒有多想,直接将鎮生劍鎮回鎖鏈殘骸上,過後才去救那群愚忠的魔修。

護法裏除了光頭小布,其他五個以及跑上來的少城主都掩埋在結界外的廢墟底下。周燼刨開血與火,将他們一個個掘出來。

小薩壓在小吉身上,澤厚壓在寒天身上,保護的姿态驚人相似。小拉在厮殺裏殺到失控,一雙手完全控制不了巨大的殺傷力,他一個人埋在隕石雨的火墟下,只是一個簡單的環抱自己的動作,觸碰到的地方白骨森森。微城的命盤稀碎,眼睛長閉不可睜,靈核半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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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重傷昏死的護法們一個個拎回來,腦海終于脫離亢奮的狀态。他不關心這群人死活,只是病态地想,待真魔尊醒來,看見這群人這個樣子,一定要生他的氣的。

于是周燼幫着小布一起護住他們的心脈,那哭成狗的光頭在治療間隙問他情況,他還能學着徐八遂的模樣,讓眼睛裏噙着淚,而唇角扯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答一句主上是什麽人,主上扛過了多少年,區區致命傷算什麽。

太熟悉,他對徐八遂太熟悉了。

他的笑,他的哭,連同他的絕望……扮起來不費吹灰之力。

他不眠不休地整頓了魔界四天,兩天照顧傷患,兩天火力全開修結界,直到一切草草完成,他才迫不及待地趕回南柯閣。門前結界打得開,屋中冰淵不覺冷,他疲憊不堪而亢奮不止。

他俯身抱住被他盜用身份的人,發了瘋一樣親吻他:“我不覺冷了,我能将靈力運用自如,我能代你處理你的魔界,只要你乖一點,以後喜愛我,容納我,我什麽都答應你……”

他簡直就是一頭野獸,抱着這麽個重傷的人還想要血腥地占有他。被喚的人阖着眼并不理睬他,別樣的乖巧。

周燼終于感覺到不對,他握住他的手,在自己亢奮到忘乎所以的心跳聲裏,摸不到徐八遂的脈搏。

魔尊的手軟軟地從他掌心滑落,磕在寒冰上,回蕩起驟然滋生的無邊倉惶。

周燼忽然覺得還是冷,不,比每一個月圓之夜都冷。

他摸索着懷裏人的每一處,一遍遍叫他的名字,運起剛剛失而複得的靈力盡數輸入他的身體,直到靈脈因透支而劇痛無比。

手停在他心口,只觸碰到一個止了血的破洞,觸碰不到任何心跳。

“不可能的……”

他七歲時被剜靈核,性命無虞,鎮生劍也不會傷人性命,可是……徐八遂為什麽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了?

他着了魔一樣地摩挲和呼喚,直到黑夜降臨,滿月上中天。

冰咒和海鏡碎片被歸位的靈核壓制。

但他只覺更冷。徹骨入髓的,撕裂心魂的冰冷。

“周白淵,我也告訴你一件事,一個秘密。我沒有心。”

“沒有心,小時候很怕死。”

“說了不止一次無心,偏你不信。”

徐八遂沒有騙他。

他當真沒有心。

第二層夢遙遠而孤獨。

徐八遂在他面前站着,眼睛比滿天隕石雨更如墜落的星辰,他說:“爬不起來嗎?那我不等你了。”

他轉身就走,惡鬼袍被長風漲滿。

周燼踉跄着站起來追逐他。

徐八遂,等等我,別走那麽快,別離我太遠,等等我。

求求你,不要只給我一個背影。

不要抛下我。

第三層夢飄渺而可懼。

徐八遂活在一個沒有他的全新世界裏。他吃着甜甜的果子和糖果,和自己的師哥并肩與攜手。

周燼眼睜睜看着他和師哥合契,拜堂,同房,徐八遂明亮的眼睛帶着讓天地失色的光芒,他完好無缺,在師哥的懷裏喝合卺酒,醉成幸福的模樣。

層層噩夢遞進,疲憊不堪的周白淵醒來,收緊了懷裏柔軟而無溫度的軀殼,牙齒不住打顫。

即便如此……他也渴望做夢。只有夢裏,徐八遂才是活着的。

周白淵困獸一般喘息了一會,想起今日忘了一件事,擡手在南柯閣的穹頂用靈力打了第三百六十六個繩結,随即抱住他繼續閉眼。

“愛與不愛都沒關系了,人能回來就好了……”他自言自語着旁人說過的話,發着抖輕吻徐八遂的眉心,發着顫。

“只要你回來就好。”

夏至,魔界繁衍生息。

他繼續是白天魔尊,黑夜白淵。惡鬼袍在身上沉沉地壓着,寄在袍子裏的英靈惡鬼排斥着與壓迫着他,咆哮着不承認他,禁止他行使魔尊職權。周燼面不改色地穩坐高座上處理來上報的瑣事,笑意不滅。

他一直處理到傍晚,直待最後的魔修走出去,一個黑袍人才邁過門檻,在高臺下森冷地看着他。

他的脊背離開依靠片刻的椅背,起身想下去,随後的動作應該是歡天喜地地抱住他。

黑袍人喝止:“站住。”

周燼頓住,看着臺下那位以臉盲眼瞎出名的大護法。

“幹嘛?”他複制徐八遂的笑,并讓眼淚在眼眶裏環繞,豎起中指啞聲:“老久不見了,你很精神嘛老瞎子。”

澤厚安靜地看了他一會,沉重地邁着步子,一步步上臺階來到他面前,神色與聲音皆肅殺:“小珂呢?”

周燼愣了一瞬,依然很穩:“喂,你搞什麽呢瞎子?”

“你是個冒牌貨。”

周燼的脊背僵直。

這不可能。

他熟悉徐八遂的一舉一動,他騙過了魔界所有人,怎麽可能騙不過一個臉盲眼瞎的?

澤厚手中出現帶裂痕的折扇,利刃一瞬橫在周燼的脖頸前,不顧重傷初愈,周身靈流暴漲:“我在這世上只認得出徐珂的臉,但我根本分辨不出你的眉目,你只是個套了面具和衣物的贗品。我再問你一遍,小珂呢?”

日落了,他沉默地坐在高座上,徒手抓住折扇,血一滴滴落在緋紅裏衣上。澤厚要抽出折扇,他不肯,借着這法器,将自己剖走徐八遂靈核的記憶斷章取義地傳給他。

“他在睡覺。”周燼木然地回答,“待我償還夠了,他便會醒來。”

澤厚奮力收回帶血的折扇,捂住靈核的位置彎腰劇烈地咳嗽起來,後背一道受劈砍的重傷裂開,血漬從右肩頭冒到左腰間,浸透了黑色的袍子。

“無心無靈核……”他失力地半跪到地上,眼淚淌到唇邊和血彙合,“怎麽可能還醒得來……”

“他一定會醒來。”周燼生硬地反駁,起身跪在他面前并指點在他心魔印上,蠻橫地将靈力渡入他靈脈,助他治療通身的傷。

澤厚打開他的手,拽住他衣襟淚流滿面地大吼:“你親手殺死了小珂!你怎麽敢!”

周燼執拗:“他沒有死。”

“靈核都挖了人都死透了!他在罪淵上騙你,你就這樣恨他?!他嘴上說臭話,心裏何嘗那麽想過!”澤厚嘶吼着,後背的血不住地冒出來,“小珂千方百計想把你救回來,你就……你就這樣對他……”

周燼一片空白,只知扯起蒼白的笑:“騙我……”

澤厚失控地大吼大叫,剛醒來就心神巨震,沒支撐多久又昏死了回去。

周燼忽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徐八遂會騙他,可他的護法們不會。只是他們如今殘的殘,暈的暈,問不全。

于是他開始每天抽出時間去幫小布,治療那些昏死當中的護法。

第一個問的是微城。

先前浩劫波及了地下城,他如今也在忙着恢複地下城的生息。

即使他如今什麽也看不見。

周燼到地下城時,他正在議事堂裏觸碰堂裏的鏡子,以靈力感知地下城發生的一切事務。一段黑绫覆住了星目,他一手拿着盲杖,靠周身靈力感知漆黑如心魔印的世界,另一手照例抱着削瘦下去的橘貓。

周燼停在他的感知範圍內:“城兒。”

“哥?”少城主回身而來,恍惚的瘦橘貓探出頭,慣例地跳到他懷裏,張嘴便要啼叫。周燼按住它的嘴巴,只肯讓它咬手指。

微城點杖而來,伸手輕撫他的臉龐,從他額頭找到下巴:“哥,你瘦了。”

周燼應過聲,握過他的盲杖帶去坐着,見面必傳輸靈力渡給他:“眼睛還疼嗎?”

微城含笑答:“不會。只是可惜,我如今用不了命盤了,還好提前算好了二十年的天象。”

但周燼看得見他眼睛裏流轉的濁滞靈力,知他時時疼痛。他盡力替徐八遂的弟弟緩解,并肩問候與閑聊。

聊了許久,微城小心翼翼問他:“哥,你如今還恨我麽?”

“幹嘛要恨你?”

“周白淵……他去哪了?”

“死了。”

他冷聲。

“哥,別說胡話,也許他只是躲着不見你。”微城去找他的手,“對不起,對不起……若不是當年我和義父困着你,強行帶走周白淵,你如今便不是孤家寡人了。”

周燼嘴唇顫抖着,默了片刻應:“我怎麽會怪你,那不是……不是為了龍魂嗎?”

“世間安得兩全法,我當初只怕你在劫難逃,現在見你安好,我已經放心了。”微城想摸索他的臉,摸空了,“如果不是我瞎了,我便幫你找他。”

周燼喃喃:“他不過是那麽一個玩意兒,找他幹什麽呢?”

“又胡說。澤哥當初說過,不可結緣,徒增悲哀,可是緣既然來了,避不過就結了又怎麽着?現在我們跨過劫數了,他當初将你從仙界背回來,不會真的舍下你不見的。你要是真喜愛他,就把……就把嫂子找回來吧。”

嫂子?

嫂子。

第二個問的是寒天,因他醒了。

澤厚重傷在後背,他的傷則在前胸,挨了當面而來的隕石雨,灼得不見一塊好皮,靈脈受損得很嚴重。

“主上。”寒天醒來後抓他的手,“主上沒事麽?”

“沒事,不比你們。”

“澤……澤哥呢?”

“他早醒了,天天來偷看你,今天舊傷複發暈回去了,待會知道你醒來,爬也爬過來看你。”

寒天搖着頭咳了又咳,忽又問他:“主上,那周公子呢?”

“……問他幹什麽。”

“你不是最想和他在一起嗎?他既把主上從仙界背回來,心裏也一定割舍不下主上,我們都操心着魔界什麽時候有個夫人,這不正好——”

寒天說着,忽然一愣,沙啞地笑他:“主上又哭鼻子。”

許久後,小薩和小吉也醒了。

周燼去的時候,小薩用殘存的左手撫摸小吉面目全非的臉龐,什麽也沒說,小吉捏着她空出來的右袖,深吸了好幾口氣,笑道:“我們還好好地活着哩。”

他前去問候,那兩人靠在一處答着,回答的都是小吉。小薩沉默了許久,對他開口第一句說:“主上,我想和她合契。”

小吉呆住,随之肩膀抽動。

“好啊。”他笑着,“不急,先等等,等好了就給你們證婚。”

等真魔尊醒來。

小吉抽噎着笑:“那,那主上和周公子合契過了麽?”

“……怎麽這樣問。”

“主上不是一直想娶周公子麽?”

周白淵恍惚着回了南柯閣。他抱起一身傷痕淡了些的徐八遂,緊緊貼在懷裏。

“聽說你喜歡我,最想和我在一起。”周白淵摩挲徐八遂的面頰,親他,咬他,“聽說你還想娶我?”

“人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周白淵瑟縮,抱緊他,擡手在南柯閣穹頂打下第七百三十個繩結。

秋去,幾度雨節,魔君不曾歸來,只傳信回來,道龍魂殘缺,罪淵不穩,他短時間回不來。

周白淵在篝火裏喝了數十碗酒,是夜大放悲歌:“天雨霖,鬼夜哭,逝者歸我家。”

“歸我家!”

他踉踉跄跄地奔回南柯閣,将寒玉榻上安睡的人扒光,瘋了一樣親他,酒氣沖天,怆然四野。

冬來,亂象結束後,有仙界掌門偷入魔界來。

他要找師弟周白淵,也想知道——自己刺入魔尊的那一劍,如何了。

新掌門勘破心魔,修為已經極強,魔界的各處結界也還是和從前一樣,他或避開或化解,很快隐身來到了八卦殿。

他藏匿在大殿外,遠遠看着高座上的魔尊。

那人還是那樣吊兒郎當,哈欠連天地回應着堂下禀報事務的手下,懶散地處理着繁瑣的事務。他笑起來還是顯壞,但很明媚,搭在座椅上的手戴着十個冷鐵般的指環,耳垂照舊還有一個。

新掌門周冥遠遠地看着,見那人一切如常,便移開了視線。他扣住自己右手的手腕輕輕轉動,想感應師弟在何方。

就在這時,高座上魔尊的聲音凝滞了一瞬。

周冥擡頭看去,看到高座上,打哈欠打到一半的魔尊,右手腕閃過微弱的光芒。

周冥茫然不知何故。

而魔尊的眼睛掃過整個八卦殿,最終定格在一動不動的周冥身上。

周冥對上了他宛若死水的眼睛,脊背一寸寸被寒冰凍住。

這是周白淵的眼神。

不是徐八遂的。

魔尊處理完一切,打着哈欠說他繼續回南柯閣。周冥跟了上去,南柯閣的結界打開,一瞬将他拉進去。魔尊徐八遂坐在主位上,像是已等待他許久。

魔尊端起水壺往自己掌心倒水,捧住水化成的冰,把玩着說:“我想,你遲早會來的。”

周冥看着他做着徐八遂的動作,說着周白淵的話,嗓子啞了:“你是誰。”

“你說呢?”魔尊平靜。

“徐八遂……徐八遂呢?”

魔尊靜靜地把玩着冰塊,直到一個剎那,手中的冰全部碎裂,冰水順着指間哭了一地。

“他睡下了。”

他逼走了滄瀾的新掌門,發狠地将通道的結界封固十倍,随後到鎮生劍前瘋狂地想把它再抽出來。然而鎮生劍不出,不管他的靈力如何深厚,靈核如何強大。

惡鬼袍的英靈全部排斥他,他們怒吼着不承認冒牌貨,豈能準他肆意抽出魔界的鎮界之寶。

周白淵試過了千百回,然而鎮生劍被鎮回原地後,他再也抽不出來,再也找不到将靈核無害地渡給他的辦法。

這一夜深冬,周白淵打完第一千五十個繩結。他摸出那枚紅色的海螺,安靜地聽從前徐八遂被他壓在身底下的哭吟、求饒、軟罵。

深冬滿月,周白淵終于連夢都不肯入,一夜未阖眼。

他抱緊不肯理他的徐八遂,木然了不知多久,到此刻積壓太多,終是崩潰大哭:“我冷……”

只是徐八遂暖不了他,一如既往無聲無息地睡着。

“你睜開眼睛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周白淵嘶啞地低喃着他的名字,“徐八遂,我錯了,要怎麽做你才肯消氣,你告訴我……我、我……”

“我”了半天沒個所以然來,周白淵把臉抵在徐八遂的鎖骨上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發着抖,哆哆嗦嗦地呢喃,一直哭到倒氣。

“魔尊,白淵好冷。”

隆冬月圓,他抱着魔尊的身軀恸哭了前半夜,到後半夜的此刻,他忽然感覺到徐八遂的手動了。

他的手勢像是要環住他的脊背,哄他一句不冷。

周白淵為此狂喜瘋癫,但那仿佛只是他一瞬間的錯覺。他捧着徐八遂的臉一遍遍呼喚,魔尊還是無知無覺地沉睡,如果沒有他輸入的靈力保持溫度,他與一具屍體無異。

周白淵篤定那觸感不是海市蜃樓,他也無法放棄,後半夜發了瘋地給他源源不斷地渡入靈力,又哭又笑地喚着他。

可惜直到天光乍破,徐八遂還是沒有半點生命反應。

萬丈陽光灑進來,周白淵的眼睛一寸寸灰暗。

他在深淵裏,等到了一根微弱的蜘蛛絲,可他還沒伸出手,它便在眼前斷了。

如此歲月,不知盡頭。

作者有話要說:布偶:快來娶我!!

澤兔:你他媽的!!

野貓:zzzzzzzzz

感謝在2020-12-1521:24:12~2020-12-1623:14: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子窩窩、吧唧攏龍一口、哎哎哎哎哎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兔子窩窩78瓶;清歡、閑君2瓶;夢裏不知身是客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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