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玄鐵 人多眼雜,你怎能獨自出宮

白馬寺落座于京都城外,林木環繞,青山高遠,除去林間山雀聲,便是寺內鐘聲和誦念聲。

小徑通幽中,護衛雲峥詢問寺內僧人,“今日可有別的什麽貴人來祭拜?”

僧人低着眸,不敢多看雲峥,道一句:“別無其他貴人。”

得到回答的雲峥不再多言,與僧人行禮,便轉而往念靈堂走去。

念靈堂內香火供奉,設有不少靈牌,門外有護衛在侯着,清淨幽然。

堂內幾人沒做言語,僧人将燃好的香交給衛玠,他跪于蒲團上,虔誠跪拜,而桌上的祭品後立着靈牌寫的為衛家衛衡之名。

衛玠神色清冷,跪拜之後将香插入香爐,盲杖摸索着地面退下來,一旁的南伯侯雙手持香柱祭拜。

南伯侯唐謙,年少時有勇有謀,英勇善戰,與父親曾一起在周國潛伏,與父親是摯友,也是戰友。

而後因金羽令被毀一事,二人不合,如今南伯侯淡泊名利,退出朝堂多年,父親則已不在人世。

雲峥入門來,在衛玠身邊低語幾句便退下,堂中的南伯侯插好香柱,輕嘆一聲:“走吧。”

在寺廟的走道中,南伯侯負手,問道:“你是何時将靈位祭于白馬寺的。”

“兩年前。”衛玠淡然回道:“待塵埃落地後,晚輩再将父親遷回衛家祠堂。”

“來白馬寺這麽多次,還不知故人在此。”南伯侯輕輕點頭,身後跟随的是唐柒柒與楊望舒二女,兩人不做言語,衛家衛衡之死的原尾,京都知曉者甚少。

南伯侯感懷道:“一別十餘年,誰曾想竟再無相見之時,心中傷懷不已。”

衛玠心緒漸沉,“世事無常,人亦無常。”

他自幼随父親隐居,飽讀詩書,習武練劍,也曾少年心性,自命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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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先帝死前曾來父親與他,請父親出山輔佐太子,父親并沒有立刻答應,先帝便留下一旨密诏。

所謂的丞相之位本該是他父親衛衡,但先帝在見過衛玠之後,又添了一筆,子承襲相位。

先帝走後不久,一群身着黑衣的死士出現,父親死于亂刀之下,而衛玠帶着密诏和翎羽玉逃出生天,雙眼也因此失明。

而後先帝駕崩,蕭扶玉登基,衛家衛熹被密殺,丢失諜閣監察司的執掌權,自此衛家士族在京都一蹶不振。

那時衛玠心高氣傲,養傷一年後,不顧眼傷未好,入朝為官,用兩年的時間調查誰人是對衛家下手的幕後兇手,重鑄金羽令,重啓諜網司。

比起前世,如今衛玠顯得從容不少,鑄成金羽令的兩大材料,一翎羽玉,二是千年玄鐵。

翎羽玉在衛玠手裏,這難得玄鐵曾在青州出現一次,前世衛玠費盡心思各方尋找,而後才得知玄鐵是被南伯侯藏了起來。

僧人引着幾人往般若殿走去,南伯侯看了衛玠一眼,道:“柒柒入宮後,衛丞相多加照顧。”

此言道出,身後的楊望舒插了話,“當今天子平庸無忌,好逸惡勞,非英傑之輩,侯爺一向不看重名利,為何定要将柒柒送入宮中争奪後位。”

南伯侯聽言,側身看向楊望舒,她眉目間有不解與憤然,一旁的唐柒柒面露難色,輕輕拉着她的衣袖。

衛玠也沒言語,這楊望舒自小與唐柒柒情同姐妹,聽聞唐柒柒入京,這才劫了衛玠的馬車,一同來到白馬寺。

南伯侯哧一聲,輕描淡寫道:“還輪不到你來質問我,我自然有我的原由。”

他言罷,不再回頭向前走去,身後的楊望舒面色難看,南伯侯雖然看似說得輕描淡寫,卻隐隐帶着不可觸碰的威嚴。

幾人途經佛殿,金佛燦燦,不少花朝節前來祈福的香客,香煙缭繞。

忽聽見一聲柔雅的女聲響起,“阿彌陀佛。”

混在諸多人的話語中,輕輕的一句,在衛玠耳裏有幾分顯耳,他微微頓了一下步伐,與衆人離去。

佛殿內,身姿窈窕的女子與僧人交談外,連忙行到房門處,探首觀望遠去的幾人身影。

蕭扶玉戴着面紗,眉頭微蹙,不知為何總覺得衛玠與南伯侯來白馬寺不一般,定有別的什麽目的。

她回過首,殿中的僧人已開始清走香客,僧人恭敬低首,“午後寺內将誦經念佛,施主請回。”

蕭扶玉點着首,退出佛殿,明明花朝節,閉門誦經念佛,有些蹊跷。

趁着僧人不注意,蕭扶玉疾步衛玠走的方向跟去,路上尤為安靜,都見不着幾個人。

途徑禪房,蕭扶玉貓着身子越過轉角,一回身,白衣翩翩的高大身形擋在她身前。

衛玠的突然出現吓得蕭扶玉一抖,只見他面容平靜,眼覆白布,未有一句話,他不是在般若塔裏嗎。

蕭扶玉撫着面紗,故作鎮定地背過身,本想裝作前來祈福的香客,卻聽身後的衛玠語氣淡然地喚她,“陛下。”

蕭扶玉有些尴尬,指尖撓撓臉頰,就被衛玠抓住了手腕,步伐穩健地拉着她往較為狹小的空間去。

蕭扶玉見他健步如飛,不跌不撞,輕輕道:“我懷疑你的眼罩根本就沒有用。”

衛玠開口道:“陛下怎麽在此?”

“花朝節微服私訪。”蕭扶玉狡辯道。“你怎麽發現我的。”

他怎麽知曉她在這,分明她戴着面紗,也沒壓着聲音裝男子,還隔得這麽遠。

衛玠薄唇微抿,曾聽多了她的聲音,即便只是喘.息,他也能分辨得出她。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略有責備道:“人多眼雜,你怎能獨自出宮。”

蕭扶玉的手腕還被衛玠緊緊握在手掌裏,她也不做掙紮。二人靠得很近,近到她懷疑衛玠的眼罩是不是透光啊,實在是像是隔着眼罩看她。

蕭扶玉瞥了眼遠處環境,身姿靠着牆,然後道:“你先告訴我,你和南伯侯在此做什麽。”

衛玠頓了下,松開蕭扶玉的手,道:“臣命護衛送陛下回宮。”

“你還真是什麽都不回答我。”蕭扶玉略有不滿,“我今日來白馬寺誦經祈福,還用不着你送我回去。”

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蕭扶玉擡眸望去,只見衛玠身後不遠處出現一中年男子,绛紫華服,氣宇非尋常人,竟是攝政王趙衍。

“衛丞相?”

聽見趙衍的聲音,衛玠一頓,緩緩回身,蕭扶玉略有慌張,往衛玠寬厚的肩膀後躲躲,怎麽攝政王也在此?

衛玠心中略有一沉,沒有做回應。

攝政王撇首看了幾眼衛玠身後的人,丞相衛玠素來不近女色,府內更無妻妾,難得見着這一幕。

蕭扶玉低着眸,好在是還有面紗遮臉,今兒她這妝扮還不能給人瞧見。

“本王可是打擾了?”攝政王笑了笑,雖有些意外,但今日的白馬寺可不一般,只怕身後這位女子身份不俗。

衛玠沒有解釋,也不好解釋,便朝攝政王的方向行禮,“見過王爺。”

“本王今日與寺中大師請教佛法,竟不料撞見衛丞相,實屬冒昧。”攝政王眸光瞥向蕭扶玉,緩緩道:“不過京都不少女子要為此難過了。”

“府中一門客罷了。”衛玠回道。

蕭扶玉心裏泛起嘀咕,她是門客,說她是老相好也行的。

正此時,遠處傳來一聲巨響和打鬥聲,僧人紛紛從般若塔逃出來,直喊有賊人入寺。

衛玠心頭一緊,南伯侯等人正是在般若塔,他微微側首,只聽攝政王驚道:“這是發生什麽了。”

南伯侯将千年玄鐵放在白馬寺內的事,看來有不少人知曉了,攝政王的出現想來居心叵測。

衛玠循聲走去,蕭扶玉回神過來,連忙上前扶着他,眼盲之人,總要多攙扶着的,這白馬寺像是有一場好戲呢。

攝政王看着二人匆匆趕往般若塔,收起剛才的驚色,他揚起眉梢,對旁邊侍衛,沉聲道:“只要玄鐵,切勿出人命。”

侍衛低首回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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