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諜網司 “要行動了嗎

書齋的推門大敞着, 庭外知了聲聲入人耳。

衛玠坐于書案前,陳鋪的宣紙上,墨筆一勾一勒幹淨利落, 拈筆的手指修長好看。

百無聊賴的雲峥候在書齋外頭的走廊上,夏日困乏, 他打了個哈欠。

裏頭傳來衛玠的傳喚聲,雲峥便走進去, 到了跟前, 躬身道一聲:“大人。”

衛玠将信紙封折好, 交與雲峥,“遞去給顧風眠。”

“是。”雲峥言罷,随即便消失在書齋內, 來去如風。

庭院內夏日炎炎,書齋內顯得清涼許多。

衛玠後靠椅背,指尖揉着高挺的鼻梁,近來事務繁多,忽覺有一點疲憊, 待潛入諜網司密道那日, 還需顧風眠在監察司掩護。

思酌片刻後,他從座上起身, 行到身後書架前, 從中取出關于三年前衛熹之死的文書, 監察司內果然會有所記載。

應是不慎動到,書架上夾着的一份手劄掉落下來, 正落在衛玠鞋履上。

他低眸看去,彎身将手劄撿起,上面沒有啓名, 只有一個日期,卻使他神色微頓。

昭和二年,上元節前夕,他從前塵舊事中醒來,稱病于府中休養數日,那時薄雪未化,寫下一份手紮。

衛家祖訓,衛氏子孫應當匡扶社稷大業,不可悖于明君,若有為奸為亂,禍亂朝綱者,逐之家門。

因而才持先帝遺诏入京,沉思數日,才有這手劄,他本想待皇權穩定,功成身退,如父親一般隐匿山野。

衛玠沉凝間,腦海浮現起蕭扶玉的笑顏,他回神過來,緩緩回到座椅上。

拿出火折子,欲将手劄燒去,衛玠卻沉默片刻,最後将手劄放入桌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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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日後,金羽令制成的消息,隐秘地從相府遞到了宣室殿。

蕭扶玉聽言大喜,盤算着只用開啓地道內的諜門,這諜閣争奪便萬事大吉了。

而上次在花玉滿那裏得來密道圖,早在數日前,她便秘密命文匠修複,只是進入諜網司恐有些麻煩,此為監察衛看守。

衛玠立于殿內,見蕭扶玉興致勃勃地商談,淡淡地将她的話打斷,“潛入諜網司的事,陛下便不必管,安心留在宮中,靜聽消息。”

聽此,蕭扶玉眉目有些低落,問道:“你準備哪日行動。”

“七夕。”衛玠回道:“人多方便掩護。”

随即殿內凝靜幾分,一旁的霍統領打量二人神色,緩和話語道:“當日夜禁大開,京都尤為熱鬧,巡防營和監察司頗為繁忙,自是也注意不過來。”

蕭扶玉頓了頓,意味不明道:“七夕啊。”

霍統領嘿嘿一聲,打趣道:“陛下留在宮中不也正好,就當是與皇後娘娘共度良宵。”

蕭扶玉瞥了眼霍方,又轉而看向衛玠,這副神色是不打算帶着她了,她道:“到時,霍統領出一隊禁衛軍于諜網司四野暗守,開啓諜門,朕若不在,不就可惜了嗎。”

前世拿到金羽令時,比如今晚了整整半年,那時她懷有太子,不易露面,是個十足的甩手掌櫃。

不過那日衛玠從諜網司出來,負了不少傷,事出反常,而如今,她若不親臨,又怎能放心。

衛玠開口道:“到時遇事繁雜,尚不知出什麽意外,陛下安危重要,不必冒險。”

蕭扶玉微頓,瞧着衛玠不開口,可是擔心她拖後腿,她也沒這麽無能吧......

事情定下之後,接下來的幾日裏,蕭扶玉沒能勸動衛玠,便也不再多提。

趁着七夕将近,蕭扶玉将賜婚的聖旨頒給了霍方,自醉音坊之後,薛婓然被安頓在城南別居裏,有了聖旨,這二人的婚事就名正言順了。

京都人人的注意力都轉到了七夕日和霍方的婚事上,又有幾人能知諜網司的動靜。

......

嘉朝民風開放,無夜禁的佳節不在少數,這七夕日便是其中之一。

京都的熱鬧是非比尋常的,長街上燈火通明,繁花似錦,來往的男男女女不在少數。

為求姻緣,寺廟裏都熱鬧起來了,紛紛去求紅線,姻緣牌,更有甚者,于今日點燈比才招親。

天至傍晚,街道上的百姓便已多起來了,環城河邊搭起香橋會,不少男女參與其中。

監察司居于城北的位置,離城門較近,此處人煙也較少,而左側便是諜網司。

來到此,已有監察衛将兩司看守起來,或許是常年無人,諜網司附近的監察衛有些松散。

看守也是近來太後所下的命令,司內多數人尚未挂記于心。

遠處昏暗的牆沿下,身形修長的衛玠一襲墨色勁衣與夜色相融,雲峥候于身旁。

地道內藏有機關暗器,并非如此好過的,不過對于衛玠來說,即便有沒有地道圖,對于地形他是能摸到大概的,機關應是不在話下。

方才來時,霍方的禁衛軍已在四野藏下,倘若真若出事,禁衛軍便會出手。

所以相對而言,是不會出什麽大礙,不帶陛下來,只是因為她若在此,他會顧及太多。

衛玠望着遠處的諜網司,門梁之上的牌匾鮮少有人修理,已然有些生舊,他擡手示意雲峥前去将門口的監察衛引來。

雲峥轉而消失在視野之中,半刻之後,身影掠過諜網司,有監察衛大喊一聲刺客,紛紛追逐而去。

衛玠謹慎地退步避了避,忽然身後撞到一人,心間微沉。

他回過首來,只見身着墨藍勁衣的蕭扶玉出現在他的身後,睜着神似水汪汪的桃花眼,對他對視。

蕭扶玉身後還背了個小包袱,一臉的嚴肅認真,“要行動了嗎。”

衛玠頓住,深眸中掠過一絲意外,“陛下?”

她不是該在皇宮裏嗎,怎又偷跑出來了。

蕭扶玉認真颌首,瞧了瞧諜網司門口已然無人,邁開步伐,“走吧。”

還沒走兩步,就被衛玠抓住後背的包袱給揪了回來,他道:“你怎麽在這裏。”

蕭扶玉被抓得肩帶扯亂衣衫,她掙開他,攏攏肩帶,這才心虛地支吾道:“我...我就是在這裏啊,等你好久了。”

衛玠蹙着眉打量蕭扶玉,竟不知說她什麽好,目光瞥向她的包袱,心中起了疑惑,“這是什麽?”

蕭扶玉一愣,将包袱脫下來,“你放心,我裝備齊全,不會搗亂的。”

她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看,防身的。”

然後包袱裏取出一卷繩索,金創藥,梅花镖,針線,說是地道圖她看過,有機關,帶着總會有用的。

衛玠瞥着包袱裏一根半尺長的棍,眉頭越蹙越緊,沉聲道:“這個呢。”

在他看來,皆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倒頗為礙事。

蕭扶玉将它抽出來展示,解釋道:“一把鐵鍬,總會有用的。”

看起來不長,她甩了兩下,的确是個小鐵鍬。

衛玠倍感無奈,不過是入地道開諜網門,又不是挖墓,便擡手輕敲她的額頭,道:“哪尋來的?”

蕭扶玉揉着額頭嘟囔道,“霍統領給我尋得來的。”

衛玠抿着薄唇,這霍方怎還幫着她,也知她使了什麽法子。

蕭扶玉把東西收好,瞧了瞧四周,扯着衛玠的衣袖,認真道:“別磨蹭了,趕緊進去吧。”

二人對視片刻,蕭扶玉也沒有讓步的意思,來都來了,她總不能又回去。

夜色寂靜,此處百姓不多,而諜網司門外耽擱不了多久,雲峥還在引着幾個監察衛。

“胡鬧。”衛玠低聲斥責,又不得不動容,将她的包袱拿過來,僅取出金創藥和匕首給她,“繁雜礙事,輕便就好。”

蕭扶玉瞧着被他扔在一旁的包袱,怪覺得可惜的,擡起腦袋,又聽衛玠嚴肅道:“跟緊我,別亂跑。”

聽此,蕭扶玉嘿嘿一笑,乖巧地回答一聲好,将匕首藏回腰間上。

衛玠則收回目光,四野分外安靜,不再做過多停留,二人朝諜網司趕去。

諜網司大門高大矗立,尚可見當年的氣派,雖關閉已有十幾年,但時常有人清掃,并非四處積灰。

只是未有燈火,二人只能借着月光行路,但司內一人都沒有,衛玠難免有些生惑,多有留心。

地道口在司內深堂,除非看過地道圖,是很難找到的,即便是進去,內設機關,亦阻攔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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